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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太师在公堂之上,虽然是原告,但是也同百里九他们一样,赐了坐席,不需行礼,只向着上方微微拱手,开门见山道:“今日,老夫特意请了人证上场,亲耳所闻,亲眼所见,证实她林诺雅的身份。”
大理寺卿徐博微微颔首:“请人证。”
衙役声声传唤下去,一人雄赳赳地走上堂来,一身侍卫打扮,从容淡定跪倒堂下。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那人抬起头,眼中精光闪烁,印堂鼓起,一看就是武功高强,内力充沛的练家子。
“小人是太子殿下随身护卫,姓丁名虎。”
堂上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此事如何又牵连到了太子府。
大理寺卿在问话的时候就有些小心翼翼,再三斟酌:“那你可识得堂下所跪之人?”
那侍卫微微侧身,看了诺雅一眼,极其肯定地道:“识得。”
“如何识得?从头讲来。”
丁虎应是提前准备好了说辞,听大理寺卿问起,清清喉咙,一五一十道:“数月前,大约是五月中旬,太子府中饮宴,是小人贴身保护。这女子偷偷潜入太子府,打晕府中舞姬,扮作舞娘,薄纱覆面,欲行行刺时,曾扬言自己乃是江西总兵方坤之女,刺杀太子以报弹劾灭门之仇。后来被我等拼尽全力阻止,身败而退,逃离了太子府,不知所踪。直到前些时日,太子府宴请,她与百里少将军同至,小的才知道她竟然摇身一变,成为了将军府一名侍妾。”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百里九低着头,抚弄着拇指上的一枚祖母绿扳指,似是不喜不怒,看不出怎样表情。心里却是犹如惊涛骇浪,翻滚汹涌。
他知道,就算丁虎适才所言不是句句属实,那也肯定确有此事,不是空穴来风。太子从见诺雅第一面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怀疑诺雅的身份,将信将疑,后来茶楼巧遇,得知诺雅找张灵通打听方坤一案,更是不惜亲下杀手,用以灭口。当晚又立即指使秦宠儿下毒纵火,想要将诺雅置于死地。若是说诺雅曾刺杀过他,并非没有可能。
其二,三日前太师在大殿之上,欲言又止,应该并非是不知内情,而是经皇后提醒,心里有所忌惮,唯恐自己当场和盘托出,会给太子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因此才与皇后一唱一和,争取到了三天的时间,用来毁灭当初所有的罪证。
但凡三皇子所能想到的地方,太子等人应该也全部顾虑到了,所以,安若兮调查的线索全都中断,想要替方家翻案绝无可能。而且,诺雅如今又罪加一等,那就是刺杀太子,愈加罪不可恕!
堂上二位大人此时审案也是字斟句酌,格外小心谨慎:“丁虎,本官问你,依你所言,当初此女刺杀太子之时,乃是蒙面,你如何就能确定就是她?”
“启禀大人,此女当时不过薄纱覆面,面目隐约可见。而且打斗之时,面纱被剑风扬起,小人就在与她对面搏斗,因此亲眼目睹了她的真容。刺杀一事,当时还有府中诸多侍卫在场,她言之凿凿,对太子恨意滔天,大家都是有目共睹。”
丁虎一句话,直接浇灭了大家心里仅存的一点疑虑,此案,好像已经是铁证如山,没有什么可以辩驳的了。
大理寺卿居高临下,望着林诺雅,朗声道:“如今人证俱在,林诺雅,你可还有什么话说?”
林诺雅跪在地上,心中已是千回百转,当初从枫林寺一嗔那里就曾听闻自己失忆前一日,是要去杀一个人,吉凶难卜。而且自己出现在琳琅阁的时间与装扮倒是与此人所言句句吻合,想来应是不假。那么,自己身上所中之毒是否就与太子有关呢?
她不过略一沉吟,朗声道:“如果这位证人能够如实回答诺雅三个问题,诺雅就甘愿认罪。”
“讲!”
“第一,听适才侍卫所言,诺雅能够从重重守卫的太子府全身而退,说明武功身手不错,而诺雅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此事如何解释?”
“那是因为你......”丁虎话刚出口,就噎住了,话锋一转:“你逃出太子府以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有谁知道?习武之人都懂,这武功是可以废除的。”
诺雅紧盯着他,可以确定,丁虎一定知道自己武功被废的原因,只是不敢说出口而已。也就是说,自己身上所中之毒,可能果真与太子府有关。这也勉强算是一个收获。
“那么,第二,既然当时在太子府刺杀之时,诺雅曾与多名侍卫近距离交手,我又去过太子府赴宴,为何当初没有人提出任何疑问,指证于我,甚至你也非要等这个时候才挺身而出?”
“这......”丁虎略一迟疑:“因为当时只有我一人见到你的真面目,太子宴会之上,虽然有所怀疑,但是因为少将军位高权重,所以小人不敢声张,唯恐其中有什么误会。直至观音塑像风波,闹腾得满城风雨,小的才冒失向李公子打听关于你的一些线索,谁想竟然给他带来杀身之祸。”
“那也就是说,刺杀之亊的确有之,但是究竟是不是诺雅还有待商榷了。你若是能肯定刺客就是我林诺雅的话,早就邀功请赏去了,哪里还会等到现在?”
“结合你身上的重重疑点,我可以确定。”
“结合疑点?那也只是你单方面推理而已,并无真凭实据!”
丁虎顿时哑口无言。
“第三!”诺雅愈加咄咄逼人:“既然我当时刺杀太子之时,言之凿凿,声名自己就是方坤之女,朝廷罪犯,那么逃脱之后,太子为何不下令全城追捕?而是隐瞒了这件事情,并且非要在太师指证我三日以后,方才说出实情?”
“这......”这个问题丁虎应该没有想过应该如何辩解,一时犹豫。
“哼,果真就是巧言善辩!”太师冷冷道:“皇家之亊也轮得到你来质疑吗?太子为人宽宏大度,众所周知,自然不屑于与你计较。如今你所有罪过已经全部得到证实,还有必要做这样的困兽之斗,强词夺理吗?而且如今罪加一等,刺杀太子,罪无可恕!严御史,徐大人,罪证确凿,请判案吧。”
严御史与徐大人对视一眼,低声商议几句,点点头,转身问百里九:“九爷应该没有什么话说了吧?”
百里九疲倦地伸个懒腰,长长地打了个呵欠:“他们都说完了?”
太师冷哼一声,算作回答。
百里九摇摇晃晃地走到公案前,从袖子里摸出一卷纸,递给严御史。
严御史不知何意,当场展开,竟是一副人物小像,不解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当初方坤女儿方诺及笄那日,方大人请画师给她画的小像。因为当时宫中选秀,方大人就将这一张递呈给了负责选秀的本地官员,期望女儿方诺能够进宫伴驾,所以封存在了官衙里。请严御史仔细比对,可与台下所跪之人眉眼相同?”
严御史与徐大人面面相觑,莫说相似,简直迥然不同!画中人身形高挑,浓眉朗目,玉面阔口,英气逼人,哪里是诺雅这样娇娇弱弱的模样?
太师看不清画中女子样貌,但看两人表情,就知内里,冷声道:“官员中为了攀附皇室,贿赂画师,欺上瞒下,美化自己女儿相貌的比比皆是,不足为奇。更何况那方坤原本就居心叵测。”
“那这画中人若是样貌身段皆不如拙荆,那又如何解释,李太师?民间选秀可是官员自愿,并非强迫无奈之举,方坤犯不着故意丑化自家千金吧?”百里九促狭地问道。
”可是谁又知道这幅图像是不是方诺本人的,卷宗有可能混淆也不一定。”
“李太师又错了,这画像上面加盖了衙门的封印章,姓名,出生时辰,身份背景,可是都记载得清楚明白,做不得假。而且我已经在军营里找到了方坤当年的一名长随,可以上堂作证。”
得到严御史和徐大人颔首准许,衙役传唤,少顷,就有一孔武有力的汉子大踏步上前,看身形并非诺雅那日在军营所见之人。
行礼完毕后,那汉子不用两位大人开口,先自报家门:“小人方亮,是原江西总兵方坤府里长随,三年前得举荐入军营从军出征,现在沧州府任一名粮草官。”
徐大人也不废话,伸手一指林诺雅:“那你可识得台下之人?”
方亮扭头上下打量诺雅两眼,老老实实摇头道:“从未见过。”
“这是提前串通好的!”李太师恼羞成怒道。
“我的证人就是提前串通,那李太师又如何担保这丁虎的话就不是弄虚作假呢?”百里九立即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
严御史一拍手中惊堂木,制止住二人的唇枪舌战,继续俯身问道:“那你可还记得方坤之女方诺是何样貌?”
“方诺小姐自幼习武,身形较普通女子高大,生的也英朗,浓眉大眼,与方坤有六七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