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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归来途中,说说笑笑,不一会儿就到了客栈。
不过这说笑,自然是齐睿单方面的事,阿蛮木着一张脸,不苟言笑。一直到见到客栈门口的马车之后,才陡然停住脚步。
齐睿面对她,双手背后倒着走,不放过她脸上一丝变幻。这会儿见她止步不前,又一副十分讶异的神色,不禁也停了脚,转过身去。
这一转,门口景致,尽数落入目中。
齐婉华穿着一身烟青色曲裾,长衣广袖,蛾眉轻敛,双目澄净,望着这一边。
姐弟两人自幼便没有离开过,是以齐睿见了之后,面上欣喜溢于言表,刚要抬手高呼,却在下一刻想起那晚夜色中,阿姐怒斥自己的样子。举起的手蓦然定在原地,心中思念不知如何出口。
再瞧阿姐眉梢眼角之色,顿时在心中更加肯定,此番定是熬不住了,来接自己回去的。
那日撵我走,现在又想要求我回去,我岂是那般没有骨气的人。
一想到她竟然与卫瑄.....还因为那人几次三番的斥责自己,他心头的火就一拱一拱的。
齐睿在心中悲愤不已,脑中画面不停闪现。本不欲上前,却在身侧之人大步流星之后,制止无望,只有一咬牙,一跺脚,也跟着上前。
走近之后,他高抬下巴,面露不屑。却在别人不注意时仔细打量阿姐。发现她唇角虽挂着笑,眉梢眼角却蒙着一股淡淡愁色,顿时喜上眉梢。
旁人不了解,他还不了解吗?阿姐这是在故作镇定,为的就是要哄自己回去。
罢了,看在她双眼下淡淡青色,就勉为其难应了吧。
卫瑄一事,回去再商议!
只是他刚刚要张口,却听到齐婉华先开口了。
“阿蛮,我在这儿等你许久了。”
齐睿的嘴张了半天,看了看齐婉华,又瞧了瞧阿蛮。
后者也是一脸讶异:“等我?”
她伸出手,指着自己,不可置信。
齐婉华点头道:“上回见面,时间仓促,尚有些话未同你讲。今日得闲,特意来叨扰,还请你不要介怀。”
一番话说得十分得体,笑容又如沐春风,颇有大家之范。
“怎么会。”阿蛮一伸手:“您要是不嫌弃,就请到我房间吧。”
“也好。”
她说罢之后,就着阿蛮的手势就往里面进,一点都没瞧齐睿,就好似他不存在一般。
阿蛮也有些奇怪,扭头看了齐睿一眼,蹙着眉头,终将还是没有言语,快步跟了上去。
齐睿站在身后,瞧着两个姑娘家离去的背影,伸手欲开口,又觉得自己这般,似乎有些跌份。
可不是么?阿姐自始至终,连正眼都没瞧自己,就好像没他这个人,真让人心中不爽。
一日的欢乐,因为这个,顿时黯淡许多。
身侧跟着的都是齐婉华的人,不知是事先被交代好还是怎的,各个都不去瞧齐睿,垂着头,只守好门口,各司其职。
他坐了一会儿,忽然福至心灵,一拍大腿,顿时喜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阿姐如此对我,定是想故意冷落,为的就是我追上去好跟她主动赔不是。这样一来,卫瑄的事,我岂不是再也不好意思过问,日后他们两人的婚事,我也无权干涉了。
哼,阿姐还真是小看了我!
不是觉得我会贴着你嘛,我还偏不!
我还不信了,卫瑄与你亲,还是我与你亲,莫非你为了那姓卫的,竟然要不认我这个阿弟不成?
想通这一点后,他胸口郁积顿时被风吹散,大喝一声:“小二,来两斤肥羊炖,再来一壶好酒,今日小爷心中爽快,要好好的吃上一坛。”
他声音故意高扬,带着欢沁意味,而后,瞟了楼上一眼,嘴角得意上扬:
咱们且看,谁先沉不住气。
却说这声音传到屋子里,齐婉华和阿蛮皆是一顿。
兴许是习惯了,齐婉华很快抱歉一笑:“估计他以为我是故意晾着他了,这几日要你陪着,着实也是劳烦了。”
阿蛮腹诽他不知又犯了什么病。但面上还是客气道:“还好,倒也不是特别麻烦。”
说罢,从桌子上将倒扣的陶碗取出放在桌子上,拿过陶罐,徐徐往里注水,递给她。
齐婉华身侧婢女却接了过去,又一女取出一枚精巧的白玉小碗放在桌上,将那碗中水倒入小碗中,这才递给齐婉华。
一番动作做的行云流水,优雅至极。
齐婉华却没有接那碗,而是淡淡道:“我与阿蛮姑娘一起,不必这么多的讲究,你们下去吧。”
四婢女唱喏之后,鱼贯而出。
直到屋内重新清净之后,齐婉华才笑着缓缓道:“我的这些个丫鬟们,不懂礼数,还望姑娘不要介怀。”
不懂礼数?
那般的小心翼翼,举手投足之间美如画卷,若是这样的都叫不懂礼数,那么她是不是就是不堪入目了?
再者,若真有心,又何必等她们一套戏都演完了才开口。
阿蛮不好事,却不是蠢笨之人。口中虽不表心中之所想,那脸上的笑意,便也跟着淡了几分。
“姑娘有话直说便是。”
许是没料到她竟然直接说破,齐婉华眨了眨眼睛,而后,举袖掩面,轻笑:“阿蛮姑娘快人快语,倒是叫我惭愧了。”
“听闻。”她有些语塞,良久,似乎是下了莫大的决心,道:“阿蛮姑娘与瑄公子,私交良好?”
阿蛮握着陶碗的手一顿,而后,缓缓抬头,一双清澈的眼睛含着几分不解。却在看到齐婉华眼底几分羞涩之时,顿时了然于心。
原来如此。
也是,卫瑄这样的人,倾慕他的又岂止自己一人?
好似吃了一颗没熟的青杏,那酸涩一直达到心中,难受的紧。
然,还是缓缓摇头:“我替师父出山助他,仅此而已。”
她倒是还想说些旁的,只是牢记了卫瑄的话,不能与外人道也。
“哦?”齐婉华似乎有些不信,慢慢展开笑颜:“我倒是险些忘了,姑娘乃高人之徒,自然是有一番本事的。”
若非她眼底的轻色,这话,阿蛮差点信以为真。
不知是否身份的转变,上次看起来很是大方端庄的齐婉华,这会儿却瞧出了许多不对。
完美的笑容此刻也显得过于虚伪,优良的谈吐只让人觉得心机满满。原先生出的好感这会儿不仅消失全无,且凭白还多了几分的厌烦。
她一向不善伪装,心中不喜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敷衍,随手将那陶碗放桌子上一放,懒懒道:“是不是有本事的,由卫瑄来定,毕竟是他请的我,又不是姑娘,对吧。”
这话说的毫不客气,若是一般人定要恼了。可齐婉华却沉吟片刻,点头复议:“阿蛮姑娘说得对,倒是我多管闲事了。”
她素手端起桌面上陶碗,葱白一样的手指把着,生生将那碗抬了几分贵气:“我以茶代酒,敬阿蛮姑娘,莫要与我一般见识。”
那土黄色的碗趁着她光洁白嫩的肌肤,愈发显得那皮肤犹如上好的羊脂白玉,温润细滑。
阿蛮端起面前的碗,一饮而尽,也没觉得浇灭心头的无名之火。
“不瞒姑娘,若是旁人,我定不会过问。只是我与瑄公子,乃是自幼的交情。年幼时,他救我于危难之中,这份恩情,一直存于我心。”
齐婉华的声音如珠如玉,清脆婉转,很是好听。
她娓娓道来,犹如天籁之音:“我乃齐人,不便细打听。然忧心瑄公子这份心,想必姑娘却是能解。我见他不远万里,请姑娘前来。又闻他时常夜半三更与姑娘会面,想必定是心中郁结难以纾解,这才劳烦了姑娘。”
到此,齐婉华微微一笑,目光浅浅转来,头微侧一边,带着几分抱歉之色:“只怪我不够细心,没能及时了解他心中所想。这才劳烦姑娘,今日前来,一是想念姑娘,二来,则是向姑娘讨教一二。下回,便不用他再来劳烦姑娘了。”
一席话说的滴水不漏,却又宣誓主权,听的阿蛮心头火一拱一拱的,下意识就想发火,最终,还是按捺住自己。
“适才听你一眼,竟是我错了?”
阿蛮冷哼一声,望着齐婉华,毫不畏惧的直对了上去。
“你也不必将话说这样暧昧,他是找过我两次,却并不是夜半三更。至于你们是自幼的情分,还是旁的,却与我无干。”
阿蛮想起卫瑄曾对自己说过的话,心中的气这才消了一些,但想着等打发了面前这个,一定要仔细问个清楚。
她这辈子,可不做糊涂事。
“至于他心中所想,你不清楚,我自然更不清楚了。”阿蛮横了她一眼,凉凉道:“你这个青梅竹马尚且不知,我一个外人,又如何懂得?”
一番话如炮筒一般,轰的齐婉华半箱缓不过来。
阿蛮懒得再看她,只觉得世上虚伪人还真是多,倒不如碧山上师父与小乔,一种动物花草来的清净。
良久之后,齐婉华缓缓站起身。
“明白了。”
都是女子,她缘何不知,阿蛮的怒火,是因何而起。
原本以为,不过是少年慕艾,现在看来,恐怕早已经情根深种。
如此,便也由不得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