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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底的黑暗里,人的感官会变得敏锐。
乔唯欢能在随着微波而起伏的船舱里,感觉货船正在匀速前进。
手脚被绑着,她艰苦万分的从地上坐起来,小腿不小心擦过坚硬的物事,她试探性地再一次用腿碰,觉得那像是个木头箱子。随着货船的前行,箱子里不时传出阵阵的玻璃碰撞声,和含蓄的水声。
这艘船明面上应该是运酒的。除此之外,再难确认什么。
乔唯欢委顿的半靠上冰冷的船舱,额头上的伤口从新鲜变得陈旧,干涸的血迹黏在伤口处,成了一层斑驳生锈的膜。
沉寂的空间里晨昏难辨,乔唯欢全身发僵,麻木的四肢快要没了知觉,舔了舔干涸的嘴唇。
突然之间,门开了。那道厚重的铁门被拉动,吱呀吱呀的现出一团惨白的灯色。
有人拎着电筒进来,脊背佝偻,脚步声一高一低、一轻一重,好像长短腿。
这人先是把灯放下,跟着弯腰拿起什么,缓慢地向乔唯欢走过来。
直到他在身前蹲下,用勺子舀了口饭递到她嘴边,她才知道这人是来给她喂饭的。
也是在这时,乔唯欢才终于看见对方的长相。
这里光色凄惨,男人背着光,随着他低头抬头的动作,隐约现出凹凸不平的皮肤、青紫的脸色、肿胀的嘴唇,乍一看简直人鬼不分。
尤其是他说话的时候,一字一顿,音调短促刻板,十万分的古怪。
“没、毒,你、张、嘴。”
乔唯欢硬生生的,被这三个字说出一身的鸡皮疙瘩。
但她顺从的张开嘴,吞了半冷不热的饭。
男人沉默着,又舀了一勺递过去。
很快的,一碗干巴巴的米饭和一叠小菜便被乔唯欢吃了个一干二净,男人喂了她小半杯水,跟着不发一语地端起碗筷。
回身的时候,乔唯欢看见他的左袖管荡来荡去,似乎内里没有任何东西。
男人拖着长短不一的脚步出去,半路又折回来,弯下腰,把她腿脚上的绳子松了两分,稍微缓解了她腿上血脉不畅的痛苦。
可这人只是个送饭的,平时便守在船舱外,在长久的时间里保持沉默,声息全无。
偶尔乔唯欢会怀疑,外面是不是真的有人。不过这人的确没有离开过,因为在又一次长时间的静寂无声当中,乔唯欢以为他不在,然后清晰的听见他隔着舱门说话。
“小、时,哥很、很好……”
“没有什么、什么事,这、这次大概要几、几、几——几天,才能……。”
他是个结巴。
难怪刚开始和她说话的时候,会用那样古怪的方式来沟通。
男人用温和却断续的语言和妹妹聊天,乔唯欢自娱自乐的听着,然后一阵纷沓的脚步声却打断了短暂的祥和。
但凡是个群体,便有默认的等级存在,无论这个群体本身所在的阶层高低与否。
舱门外,身高马大的人一把拍掉男人的手机,毫不客气的把人推到旁边,还不屑的朝他吐了口水,“话都说不明白还打电话?”
男人并不还嘴,也不还手,只是默然无声地捡起手机,珍而重之的擦了擦,揣进兜里。
“人怎么样?”
“还、好。”
“大点声!”
“还、还、好!”
一片哄笑声里,夹杂了一点推推嚷嚷的动作声,随后嘈杂渐渐平息,门外又恢复了平静。
今天男人再次进来的时候,是傍晚。
门开的时候,乔唯欢看见海天的颜色被浓重的夕阳渲染,瑰丽震撼的赤红色在天地间层层铺散。
男人一瘸一拐地进来,脸上的肿胀不减反增,还挂了明显的新伤。
喂饭的时候,乔唯欢一边咀嚼,一边用沙哑柔软的嗓音问他,“你妹妹多大?”
男人明显愣住,过去几秒才说:“十、四、岁。”
乔唯欢浅浅的笑了下,“她一定很漂亮。”
她说话的时候,眼眸低垂,细密的睫毛轻微地颤动,自带风情的眼尾挑起一点宁静的弧度。额头的伤口、脸上的脏污,居然全不能遮盖她皮肤的细白,和那种平和别致的美。
男人静了下去,随后说:“没有你、你、你漂亮。”
在离开之前,男人特意完全解开了乔唯欢腿上的绳子,半夜要睡觉的时候,才进去重新绑住。
如此过去几天,货船停过两次,他们也换了两次船,转移乔唯欢的时候她会所有人盯着,找不到好机会跑路,只能安分守己。
一切风平浪静,没有事端,乔唯欢也终于能和送饭的男人聊上两句,却不敢旁敲侧击的打听信息。
更多的时间,乔唯欢是和满室的静寂相处,然后把身子抵上木箱的棱角,小心翼翼的用棱角去磨手腕上的麻绳。
那人心软,动了几缕恻隐,也是因为乔唯欢太老实,不吵不闹不挣扎,才给她几个小时的轻松,可没忘了自己的“职责”,从没有一刻松开她的手。
绳子绑的相当牢固,乔唯欢试过挣脱,但是不行,只能用这种方法,企盼把麻绳磨断。
几天下来,手腕被粗糙的麻绳和木箱棱角蹭出深浅不一的伤,痛感麻痹了她全身的知觉……
曼彻斯特,德姆维尔公爵回来的消息,几乎轰动了全城。
有头有脸的家族都有派出代表,登门拜访。谁知到了那里,接待他们的还是莫里斯。
崔承川应付完一波又一波的人,最后实在不耐烦,甩给忠叔,自己上楼去找贺正骁。
到了门外,男人却已经出来,穿质感上乘的深灰色长外套,满身冷肃的优雅。修长的指拿着手机,唇边挂着恰到好处的弧度,夜色的眼眸无喜无怒,只透出些微细碎的霜寒。
“谢三,用一个女人和我谈条件,你未免太异想天开。”
“公爵先生为一个女人跳海,这事在亲眼见到之前,我也以为不可能发生。”
电话那端,谢三爷冷沉地开口,“德姆维尔,我们国家有句老话,叫‘得饶人处且饶人’,你跟那老鬼合作,我无话可说,可总要给人留点活路。你要让我没有容身之处,这事我不可能妥协。”
“所以?”
“那岛我让了,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谢三,那座岛我志在必得,不管你让不让。你要谈,就换个更有力度的条件……”
长腿迈开,男人笔挺地下楼,低冷出声:“比如,退出东南亚。”
整个东南亚都是谢三的根底,他退了,等于放弃这几十年辛辛苦苦打拼出来的江山,变成再无反击能力的废人!
谢三爷杀气凛然的冷哼出声,“德姆维尔,你别忘了,现在是你有命门在我手上!”
“命门?”男人轻缓地笑了声,“德姆维尔家族的人没有命门。”
不等谢三爷再开口,长指轻轻一按,手机屏幕便与键盘分离,“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男人拿出烟,徐徐点上,凛冽的眸光穿透烟雾,落在崔承川身上,“谢三太滑,你不一定能摸到他真正的落脚地方。我亲自过去,再派一波人跟着。”
崔承川心中一动,半眯起眼,似笑非笑的说,“当天离开B市的船我查过,出国的有两百多艘。”
这些船在海浪中前行,去往各个国家,所经之处都需要排查,几天之内,不大可能摸到小蝴蝶的去向。
亚特很着急吧?
“谢三会亲口告诉我她在哪。”
贺正骁优雅地弹了弹烟灰,宽厚适中的眼皮褶皱沉沉地压下去,让他的轮廓看起来更为深刻几分。
“我看你也不用跟我去芝华塔尼欧了,暂时留在这,帮夏洛蒂。”
崔承川脸色僵住,薄长的唇抿起,转身就走,脚步十分沉重。
……
货船上,男人还没有来送今天的饭。
乔唯欢不知道时间,不过胃被定时定点的投喂养出习惯,她肚子饿的时候,不过多久,男人就会进来送饭。
现在不饿,也就证明,她可以放心大胆的继续和绳子战斗。
只是绳索太厚实,她孜孜不倦地弄了好几天,只见到一点点成果——粗实的麻绳被磨断了一股。
就在乔唯欢小心翼翼地动作时,外面忽而传来一阵声响。
“艹,那废物呢?敢偷懒,妈地看老子不打死他!”
随后门被踢开,乍然出现的明亮让乔唯欢晃了下眼睛。
就在这一刻,感觉手腕上的绳子断了第二股。
等到能看清来人时,这人已然大步进来。
乔唯欢头皮发麻,僵着手臂不动。
当来人粗鲁地扯住她的头发,恶狠狠地把她从地上拽起来,乔唯欢居然万分庆幸。
幸好不是来查看绳子的,要是让人发现绳子断了两股,他们会换一根新的,看管也会更加严密。
“臭娘们,老子吃不好睡不香,你他/妈倒是活得好好的!”
粗言秽语从那张大嘴里跳出,乔唯欢当他放屁,全无回应。
这种暴躁的人,喜怒难以自抑,越是挣扎反抗,反而越有可能激起他的反应,平顺些会少吃苦头。
可当这人的大手摸上她的衣领,乔唯欢再也不能淡定,她睁大眼睛,看这人狰狞残暴的笑。紧跟着,那只可怕的大手扒开她的衣服,再一扯,蹭脏的外套便被撕掉了一块。
“现成的货,老子不用白不用!”
他松开手,任由乔唯欢跌到地上,手指搭上腰间。
乔唯欢惶然的扭头,半明半晖间,看见他解开了皮带搭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