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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州一事传入京城,几乎是让满朝文武为之哗然,谁都没有想到,只是一次平常的天灾瘟疫,居然就牵扯出了隐藏在南方区域的不少官员将领。
宁州州府,徐州守将,宁远守将,除了这几个之外,还有其他大大小小好几个官员也被攀扯了出来,别说更多的,只是这些个,就足够让人不寒而栗。
大庆每一个人都知晓西原野心勃勃,可是从十几年前百里将军将其大军击败之后,便有议和之说,再也没有启动大的战端,都是些小打小闹的。
哪里想到那些个西原人贼心不死,居然早早的埋了那么多钉子在大庆,杀官戮民,坏朝廷声望,抹黑皇帝颜面不说,甚至还敢在计划暴露后直接举兵攻打徐州城,这是何等的可恨。
谢谨画和百里峰他们押解着‘原禹辰’,还没有入京,京城中民众官员的愤懑已经到了极处。
纷纷要求朝廷向西原要一个交代。
同时间,一些老人看着朝堂中列位一边的长公主驸马,却是心思多有变化。
长公主驸马曾经是陪着西原二皇子来京的西元贵胄,虽然不是西原皇帝的儿子,却是对方的侄子辈,当年盛京之变,若不是长公主坚持嫁给驸马,为驸马作保,别说现在这在大庆大好的前程,便是性命都要丢了。
朝堂之上,长公主驸马不曾多作一声,可是那些个视线却是无处不在。
谁又晓得他会不会还在和西元联系,会不会一直想着办法给西元传递情报呢?
好在皇帝没有去追究他的意思,只是让人准备一份国书,待到‘原禹辰’入京之后,便向西元寻一个说法。
刚刚下朝,长公主驸马便遇到了寻来的元安公主。
望着对方眼中的担忧与隐隐的焦虑,一时间长公主驸马满面温和涵养的笑都有些维持不住,最后化为了一抹苦涩。
“公主。”
他缓步上前,望着元安公主,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到底该说些什么。
徐州一事,就像是一把尖刀,将他一直苦心维持的安宁假象尽数捅破。
他花了十几年去制造维持一份幸福美满的假象,却只需要一夕之间,便能够将其尽数毁于一旦。
长公主握住了驸马的手:“叫我元安,还有,乾儿想你了,我们去看乾儿吧。”
她微笑着,一向凌厉的容颜此刻多了点儿柔和。
“公主......元安,我......”
长公主驸马张嘴便要说些什么,元安公主一手轻轻的按住他的唇。
“阿靖,我相信你。”
她轻轻一笑,没有丝毫的勉强。
你相信我,可是我不相信我自己。
长公主驸马望着将脑袋轻轻埋入自己怀中的长公主,眼底一片晦暗之色。
与长公主驸马变得有些艰难相比,这一次在徐州之变中的谢谨画,秦铮还有百里峰也是一起入了朝中众人的眼睛。
不过最惹人眼球的还是谢谨画和秦铮这两个人。
百里峰虽然最后打退了那些个重甲兵,但是一来他本身便是有名的年轻将军,他保卫徐州在所有人眼中理所当然。
二来,还没有证据的时候他便直接下手杀了宁远守将,那些徐州城外的重甲兵自始至终没有直接承认自己的身份,便是所有人百分之八九十的确定了他们的身份,百里峰擅自调兵的事情还是有的说道。
所以这一次事件,不少人暗自盘算了下,最得益的还是谢谨画和秦铮。
秦铮比之谢谨画又要好些。
谢谨画终究是女子,只要她不是入了皇帝的后宫,皇帝能够给予她的赏赐也就是宫中的女官位份或者是一些有名无权的封赏罢了。
秦铮一没有百里峰的身份带累,二没有谢谨画的性别带累,本人经了这么一遭,也看的出是个有能力的,起码能够带兵,皇帝可一直都为了朝中只有百里家父子为大而有心结,只要不是傻的,都知晓,他这一次只要回京定然就会一飞冲天,得到皇帝的重用。
还不一定未来有多么大的成就。
也因此,秦铮人还没有到京城,京城中已经有人将主意打到了他的身上。
——
“你是说,秦铮是你的儿子?”
皇帝望着自己面前笑的有些尴尬的三儿子,几乎想要笑出声来。
“我还真没有想到,我们皇家的子孙居然还有流落在外的。”
而且还是差点儿真的成了人家的奴仆的。
皇帝的表情虽然带着点儿笑,眼睛里却全是冷意。
瑞王看着皇帝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一开始的无所谓渐渐的就有些维持不住了。
“父皇,那,那不是当年儿子还年轻嘛,一时间没有想到。”
瑞王这话说的让人忍俊,皇帝身后的王全垂低了脑袋,免的自己笑出来太难看。
瑞王今年四十有二,按照秦铮的年纪算,他所说的还年轻的当年,也就是三十余岁,在一些成婚生子早的人家,都足够做人祖父了。
王全忍住了笑,皇帝却是忍不住了,一把抓起手边的一样东西,扔到了瑞王的身上。
那是个笔洗,不重,瑞王还是哎呦一声作态。
“父皇,父皇,儿臣真的知道错了,我那个时候就是太年轻,觉得这孩子有王妃给生下的便足够了,其他的不还是玩意儿吗?所以我也没特意给上玉碟,可是我这么多年不还是将孩子留在王府中养着吗?若不是出了意外,那孩子现在可还是在瑞王府呢。”
瑞王将掉在地上的笔洗小心捡起,捧到了皇帝的跟前,放到他的桌子上:“父皇,您就可怜可怜儿臣吧,父子亲情,儿臣现在年纪大了,开始想着以前做错的事情,想着血脉亲情了,不忍心自己的血脉就这么不清不楚的流落在外。”
瑞王说的可怜,那青黑色的眼眶里都要流出泪水一般,皇帝嗤笑了一声。
自己的这个儿子是个什么东西,他心知肚明。
贪花好色,胸无大志,只能够看到眼前的小利,从来没有长远的打算。
只是就因为知道对方的性子,所以皇帝就算看不上瑞王,却也对瑞王最是放心。
若是旁的儿子和秦铮扯上关系,别说是提拔了,皇帝根本不会给予秦铮丝毫的机会。
只是那个人既然是瑞王:“那孩子确实有些能耐,我也有心磨练,这一次他办的差事就不错,自家的人用着也确实放心,我有心给那孩子提升一下职位,只是他的出身是个硬伤。”
皇帝和瑞王透漏了些自己的打算。
秦铮的生母是瑞王府的歌妓,这是瑞王府许多老人都知晓的,皇帝自然早就查清楚了。
歌妓之子的身份太不光明,皇帝想要重用秦铮,却不想要重用一个歌妓之子。
瑞王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他虽然不是多么有长远的大计野心,但是也不是傻子,在皇家,纯粹的傻子活不长久,所以一听皇帝的话,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父皇放心,我回头就将府中梳理梳理,阿铮算是我的三儿,是府中侍妾所出,也是瑞王府正经的公子。”
瑞王要的也就是秦铮这个能够得了皇帝重用的挂在自己名下,给对方母家一个侍妾出身,在他看来已经是绰绰有余了,既能够帮到日渐衰微的瑞王府,帮到自己的两个儿子,还不回产生多大的威胁,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了。
——
谢谨画和秦铮不知道盛京中发生的事情,却也猜得出来,回到京城,定然是有硬仗要打的。
夜幕降临,这个时候京城的城门已经关闭,百里峰安排自己的部下在原地安营扎寨,热灶做饭,不准备继续前行了。
谢谨画坐在大石头上,遥遥的望着那隐约露出一点轮廓的盛京。
南方之行不平静,甚至是经历了生死洗礼,可是当能够远远望见盛京轮廓的时候,谢谨画却又有了那么一些不想要继续前行的感觉。
盛京外是不平静,是危险的,可是身边伴着的是可以相信的人,便是面对再大的危险,只要努力,也总不会觉得太难过。
在盛京之外,敌人便是敌人。朋友便是朋友。
想要做什么,便直接去做,厌恶谁,便直接表现出那份厌恶,不需要虚与委蛇,也不需要任何的伪装。
而盛京,有太多让谢谨画厌恶的人,有太多谢谨画不想要应付的人。
“姐姐,想什么呢?”
秦铮手上端着一碗刚刚煮好了的肉粥,走到了谢谨画的面前。
“没想什么。”
谢谨画接过秦铮递过来的碗筷,随口一答,之后询问:“你吃了吗?”
秦铮勾唇:“吃了。”
谢谨画将碗凑近了唇边,有微微的烫,在这寒凉的夜晚,温度却是刚刚好。
秦铮在地上堆砌了一堆草叶,火折子点起,一点火星迅速燎起一片火苗。
红黄相间的火焰色将谢谨画明艳的容颜都映照的更加璀璨。
谢谨画从心间到身体外表肌肤,都感觉到了温度。
她望着专心照料火堆的秦铮,望着他唇角染笑的弧度:“阿铮,你想不想认祖归宗?”
谢谨画没有京城的消息,可是她会猜。
皇帝的心思,瑞王的心思,秦铮再回到京城,必然不再是一个出身不明的存在了。
而是皇家的血脉。
以前谢谨画觉得让秦铮恢复自己的身份是必要的,可是此刻,望着秦铮唇角的笑意,她突然就想要询问一声。
想要询问秦铮自己的意思。
她自觉对他好的,也许不是他想要的。
秦铮虽然是个少年,却是有自己主意的少年,他有资格知晓决定自己的未来。
秦铮拨弄着火堆的木棍突然一顿,眼底闪过一丝惊惶,下一刻想到谢谨画根本不知道自己真正的秘密,手上的动作继续:“姐姐是说的瑞王府?”
“对。”
谢谨画直接应了。
“姐姐希望我成为瑞王府的公子吗?”
秦铮又问。
谢谨画看不清晰秦铮的表情,他唇边的笑还在,可是那张俊秀的容颜上,却仿佛覆盖着一层蜡一般,那笑容刻意而苍白。
“我想你好。”
谢谨画沉默了会儿,一字一顿。
“姐姐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
少年终于抬起头,那张仿佛被蜡覆盖的看不清晰表情的容颜,正面望去,仿佛别样的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