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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周庄的第一天,奚娮没有离开度假村。张守成把游览古镇的时间定在第二天,给了几个年轻人一晚上时间养精蓄锐。
清晨鸟鸣之时,奚娮被米栗从舒服的大床上拽起来。几人在正堂吃过美味的淮扬早点后,驱车到达古镇。
“快走,我带你们去个好地方。”米栗一进古镇,就急切的提议道。
“去哪里啊,沿着水道走走不就好了吗?”周庄对生活在S市的人来说一点不陌生,奚娮完全不懂她为什么这么兴奋。
“光走走怎么行,我带你去寻访秘密武器。”米栗说的神神秘秘,拉起她的手就往前跑。
“呵呵……”张守成和奚惠敏被米栗鬼灵精的样子逗笑了,加快脚步跟了过去。
早间的古镇没有游人,青瓦巷子里飘散着从各家各户烟囱里冒出来的白雾。楚司淼走在最后面,眸色淡然的看过周围的古老房舍,也被此刻闲适的气氛感染,脚步不由得放的更轻。
米栗拉着奚娮七弯八拐的穿过无数条小巷,终于跨进了一处幽静的院落。
奚娮回头看了看跟着进来的三个人,不解的问,“这是人家家里吧,你怎么带我们来这儿啊?”
米栗挑眉一笑,扯开嗓子喊道,“李大胖,出来接客了!”
话音刚落,一个身着长衫的微胖男人就从屋内迎了出来,“快进来吧,等着你们呢。”
米栗拉着奚娮进屋,介绍道,“这是我的学长李仁川,专门做旗袍的。”
奚娮看着墙边摆满各色布匹的桐木架,瞬间明白了米栗为什么着急来这里,感情是带她来寻访高人的呀。
“大胖,快把你压箱底的宝贝拿出来给我们试试。”米栗和这位着迷传统手艺的学长很熟,昨天她已经打过电话预约时间了。
李仁川温和的笑道,“都给你准备好了,跟我来吧。”
“有没有适合她这个年纪的?”张守成心念一动,把奚惠敏推到李仁川面前。
“哎呀,我就不用了,让她们小年轻穿就好了。”奚惠敏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出,急忙摆手拒绝。
“诶,你这个年纪穿旗袍正合适,快去。”张守成毫不掩饰对妻子的宠爱,又给米栗使眼色。
“对呀,干妈身材这么好穿旗袍一定特有范儿,走走走。”米栗和奚娮一人挽着奚惠敏的一条胳膊,拽着她往里间去了。
楚司淼淡笑着目送她们进了试衣间,转身回到廊檐下站定。这个小院子随处可见生活气息,很是亲切别致。
张守成紧跟出去,看到青瓦屋檐和霁色天空,回忆就涌上心头,“我和小囡她姑妈年轻的时候常来这里,那时候这儿还不是旅游区。我们向人家讨一碗清茶,在水道旁一坐就能到黄昏。”
楚司淼想象了一下当时的场景,不觉就笑了,“那奚娮以前是不是也常来?”
“是啊,常来。这孩子从小就迷画画,以前她爸没事就爱带她来写生。小不点儿还没我腰这么高的时候,就画的有模有样了。”张守成语气平和的说着,把目光放得更远。
楚司淼转头朝屋里瞥了一眼,低声问,“那她母亲呢?”
“小囡没告诉你?”张守成有些意外他问这个问题,也把声量压低几分。
楚司淼淡笑着摇头,他和奚娮从未讨论过这么深的话题。他没问过她的父母,她也没好奇过他来自何方。
“哎……”张守成长长的叹了口气,心疼的表情写的满脸都是,“她妈生她的时候大出血死了,连女儿都没来得及亲一口。小囡她爸是在她7岁那年去的,因公殉职。”
“她父亲也是警察?”楚司淼心上一痛,更有些意外。
“跟你们现在一样,干刑警的。”张守成悻悻然的笑了,又无奈的摇头,“我和她姑妈本来想送她去读艺术,谁知这孩子固执的很,非说小时候听她爸说想让她继承衣钵,高考志愿全填的警校。”
楚司淼垂在裤边的手條的紧握成拳,他想起奚娮还没进刑侦队时的样子,心底涌起复杂的情绪。
那时候的她敛去一切锋芒,好像很不愿意向人展示极具天赋的一面。是不是就是因为父亲的原因,她才选择窝在小派出所里,不愿意触碰刑侦这块儿。
“你别看小囡平时嘻嘻哈哈的样子,其实这孩子心思重的很。她不告诉你可能是不想让你担心,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张守成发现楚司淼的脸色沉重,忙宽慰道。
楚司淼敛去情绪,轻轻的点了个头。看来奚娮还有好多话没有告诉他,不过他也不着急。如果她心上还有伤,他会用往后每一天的陪伴慢慢帮她抚平。
两人沉默着又站了一会儿,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干爹,快看看我干妈美不美?”米栗把奚惠敏拽到张守成面前,笑的一脸邀功的样子。
楚司淼还来及去看奚惠敏,目光就准确的捕捉到了走在后面的奚娮,心跳陡然漏掉一拍。
奚娮穿着一件藕色短旗袍,长发挽了上去。丝绸衣料包裹着她的身体,勾勒出玲珑小巧的线条。精致的花蕾盘扣和清新淡雅的木兰花刺绣栩栩如生,衬得清纯的脸庞多了分小女人的媚态。她的脚上是一双同色花布鞋,笔直匀称的双腿白的晃眼。
楚司淼痴痴的看着奚娮腰肢柔软的摇曳而来,感觉周围的一切都被她点亮了。眼前的女子美得不食人间烟火,像墨客笔下淡雅的小写意。
米栗发现楚司淼眼睛都在发光,很有成就感的伏在奚惠敏耳边低语,“干妈,你看他都呆了。”
奚惠敏也被张守成打量的不好意思,忙拍了一下米栗的手,“瞧你乐的,我都跟着你疯。”
“这怎么叫疯呢,对吧干爹。”米栗狡黠的一笑,又朝张守成挤眼睛。
“我看很合适,给小米粒儿记上一功。”张守成喜不自胜,又把焕然一新的妻子打量一遍。
奚娮有些局促的迈着小碎步走到楚司淼面前,摸着发髻问,“怎么样?是不是有点儿怪?”
她最是不怕穿奇装异服,但这旗袍确实是第一次尝试,有点担心吼不住中国风。
楚司淼用力眨了下眼睛,欣赏和倨傲的笑意攀上嘴角,“很好看。”
“嘿嘿,这都是学长开恩呐。”米栗笑的更开心了,又朝抱着油纸伞走过来的李仁川招手。
“说好了借你们穿一天,把伞也带上,一会儿可能要下雨。”李仁川将伞递给三位女士,还不忘嘱咐。
“知道了,不会弄坏你师父的宝贝的。”米栗拍胸脯保证道。这衣服是京城旗袍大师的作品,她可是讲了一大车好话才让李仁川同意借给她们穿一天的。
几人谢过李仁川后走出院子,往景区方向去。楚司淼仍然不远不近的走在后面,目光紧随着奚娮娇小的背影,心里突然萌生出一个想法。
他快步走上前去,嘱咐道,“我先去一下,你们慢慢走。”
“去哪里啊?”奚娮不解的问道。不知道怎么的,从昨天下午开始她就觉得楚司淼有点怪怪的。
楚司淼没有回答,疾步朝前头的商店街而去。
“老张,前头就是码头了,咱们去坐船吧。”奚惠敏看着沿街熟悉的景色,自然的想坐摇橹了。
“我先去看看,包他一条船。”张守成心情甚好的说着,也加快脚步往前面赶。
“姑,你看你把我姑父迷的,魅力不减当年啊。”奚娮挽起奚惠敏的手,坏笑着说道。
“你这孩子,越大越没个正形儿。”奚惠敏佯怒的嗔怪一句,还是不失望温柔的帮侄女拢额角的碎发。
“才不是呢,我要是干爹也会被迷住的。”米栗附和着点头,奚惠敏保养得宜,熟女气质加上丰腴身段,只要是男士都会心动的。
奚惠敏被两个孩子哄的心花怒放,也觉得这旗袍是个不错的选择,以后可以添置一两件。
张守成很快和一位船家讲好价钱,就见楚司淼从前头不远的一家店里出来,手中多了个黑色复古相机。
楚司淼快步走到张守成身边,询问道,“要坐船吗?”
“都打点好了,你只管给她们照相。”张守成刚才也在想留影的事,和楚司淼的心思不谋而合。
几个人很快上了乌篷船,奚娮坐在靠船沿的位置,看着岸边的古建筑,心情也随之沉静下去。有日子没来周庄了,没想到今天游客这么少,感觉像回到了小时候。
楚司淼坐在船头,举起相机取景拍摄,扑捉到了奚娮脸上恬淡的笑意和优雅的姿态,只觉得不管怎么拍都不够。
“哎呀,你哪儿来的相机?快别拍了。”奚娮听到不绝于耳的快门声,这才发现楚司淼在拍她,忙抬手挡住脸。
“栗栗,你坐过去,让小楚好好给你们拍几张。”奚惠敏拉下奚娮的手,又吩咐坐在旁边的米栗。
米栗很快换了位置,强迫奚娮看镜头,“赶紧笑一个,穿这么美不拍照太亏了。”
奚娮也拗不过她,只得配合着摆了个造型,又引来一串快门声。
摇橹缓慢的在水道上行驶,晃晃悠悠把一船人带入了远离城市喧嚣的闲适情绪中。奚娮也不管楚司淼还在不在拍她,趴在栏杆上自我陶醉。
“囡囡,栗栗,还记不记得我以前教你们唱的歌?”奚惠敏沉浸在往日回忆里不能自拔,柔声问道。
奚娮和米栗默契的相视一笑,挪到奚惠敏旁边,拍手就唱。
“春天的黄昏,请你陪我到梦中的水乡。”
“让挥动的手在薄雾中飘荡。”
“不要惊醒杨柳岸,那些缠绵的往事。”
“化作一缕轻烟已消失在远方。”
“……”
“淡淡相思都写在脸上,沉沉离别背在肩上。”
“泪水流过脸庞,所有的话现在还是没有讲。”
“看那青山荡漾在水上,看那晚霞吻着夕阳。
“我用一生的爱去寻找那一个家,今夜你在何方。”
“……”
婉转歌声回荡在船舱里,楚司淼看着奚娮亲昵的靠在奚惠敏肩头,被她脸上幸福的笑容晃了眼。
他赶紧又举起相机,将三个人亲密的姿态定格在镜头里。这一幕美极了,歌声、笑容,还有她们身后的水乡美景浑然一体。
一旁的张守成听得动容,眼眶不觉有些湿润。这首歌算是他和奚惠敏的定情曲,在携手多年后的今天听来,更多些人生感慨。奚娮和米栗都正值花季,如果楚司淼能常伴奚娮身边,如果米栗能找到值得托付终身的人,那就是最好的事了。
摇橹绕着小镇行驶一圈后回到码头,沿街的商铺都开门营业了。奚娮迫不及待的钻进一家杂货店,买了画纸、画笔和颜料。
楚司淼接过店员递来的塑料袋,还没来得及问她想画什么,一个东西就扣在了头上。
“咔嚓。”奚娮趁他抬头之际,迅速按下快门。
楚司淼伸手一摸,从头上摘下一个卡通熊猫发箍,又听见奚娮一阵捧腹大笑的声音。
“别闹。”他有些尴尬的去抢相机,却被奚娮闪开了。
“哈哈哈,别摘呀,好萌的。”奚娮看着相机显示屏里的“杰作”,又抢过发箍扣了回去。这事儿她刚才就想干了,没想到效果还挺好。
楚司淼瞄了一眼还在其他货架前的几个人,赶紧又把发箍摘下来,压低声音训诫道,“被人看见了,不许胡闹。”
“看见又怎么了,戴上嘛,真的好看。”奚娮踮脚抓住他的手,忽闪着杏眼撒娇道。他就是严肃的过分了,偶尔轻松一下也无伤大雅。
楚司淼的心脏突突一跳,赶紧放下发箍转身跨出店门。自从昨天发生那件事后,奚娮现在只要稍微凑近就能搅乱他的心神。这感觉实在不妙,真怕稍有松懈就在大庭广众下现出真身,还是离“危险生物”远点好。
奚娮看着被扔在一边的发箍蹙起了眉,快步追了出去。
“你怎么了,从昨天起就不对劲。”她拽住楚司淼的胳膊,疑惑不已的问道。
“没什么。”楚司淼拂开她的手,又往前面走去。
奚娮敏感的察觉到他的态度有点冷淡,怔怔的停下了步子。前头的人根本没回头,很快走远了。
“哎……”奚娮低落的叹气,举起相机按快门。定格下来的画面里有楚司淼的挺拔背影,隐隐还透着些孤独销铄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