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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孩子，不能再失去
C市，南山公墓。
“小姐到了。”
司机停下车，唤醒了沉思中的凌夕儿。
“哦。”她连忙起身下车，递过几张钞票说：“不用找了。”
“那……小姐，要不要我在这等你。”
“不用。”凌夕儿摇摇头拒绝，转身往山上走去。
“真是奇怪。”司机挠挠头，这位小姐让他从那么远的地方载来，还不要回程。看她一幅柔柔弱弱的样子，这个时辰上山，会不会有危险啊！而且她也满腹心事的样子，是不是想不开？
会不会出人命？那他要不要报警啊……
这边，凌夕儿沿着石级缓步向山上走着。没走多远她就已经气喘吁吁，她感觉到自己的体力在一点点流失，快要到最后极限了吗？她倚在路旁的一棵大树上，仰头呆呆望着天空。
天色已近黄昏，红日正缓缓西垂，天幕是一层一层的色彩交错。很美，也很萧瑟凄凉……
就好像她的人生，她苦笑一下，蹒跚着继续向前，寻到一处墓碑。
一帧年轻女人的照片镶嵌大理石墓碑的中间。她正对着凌夕儿慈爱的微笑。
“妈……”凌夕儿重重地跪落泥地，不在乎微湿的泥土会弄脏他那一身衣服。她的手指轻抚过墓碑上锵刻的名字，感觉妈妈的灵魂仿佛又在他指下活了过来，她的温暖拥抱、她的甜美微笑，一点一滴温暖她冰冷的心，让她忘了将死的凄凉，让她感觉到被爱……
过了许久，她缓缓抬起头，眼中的伤痛消失的无影无踪，留下的是带着泪水的笑意。“妈，我们就要见面了，你高兴吗？我……好开心……好开心……”
从塑胶袋里，她慢慢掏出匕首，上面还凝固着皇甫冷冽的血。现在，她不必费事了，可以直接用它结束自己的生命了。
她不想让自己被痛苦折磨够再死去，那样太丑……或许会丑到连妈妈都不认识她了。
所以。
她将刀子轻轻放到纤细的手腕，现在，只要她在力气完全消失前划下去，她就可以和妈妈重逢了……
她一点都不害怕，或许在十二岁失去妈妈的时候起，她就在盼望着这一刻的到来。
她抬眸对着照片上的母亲微笑，深情唤了声。“妈，我来陪你了，还有宝宝，在那边我们一起幸福的生活……”
说着，右手已经狠狠按下，感觉冰冷的刀锋刺进自己的肌肤，疼痛已经不算什么……
她将身体靠向墓碑，脸贴上妈妈的遗照，闭上了双眼，静静感觉手腕间鲜血的流淌。
苍白的小脸却绽出凄美的笑靥。朦朦胧胧中听到有人喊：“小姐。小姐……”然后看到一个身影跑过来。
有人来接她了吗？她轻叹一声闭上双眼……
S市，市郊别墅。
砰，门被大力推开，正坐在梳妆台前的乔伊娜疑惑转过头。
“林，谁惹你了？”
“凌夕儿被注射病毒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林仲杰带着浓浓的怒气叱问。其它，他都可以照着她的计划进行，唯独不包括凌夕儿的命。
如果，不是他恰好保管洌的手机，恰好换上一块新电池，接到C市一家医院打来的电话说他们那里接治了一个身中剧毒还身怀有孕的女孩……或许，他连夕儿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中毒？”乔伊娜倒是一副坦然的样子。“我知道啊，可是纳罗斯跑了，解药也不见了。我已经尽力了。”
看到林中杰一副质疑模样，她忍不住提高语调：
“林，你该不是怀疑我故意隐瞒这件事想要害死她吧，你怎么可以这么想！”
“我没有想追究谁的责任。”林仲杰懊恼地耙耙头。“现在，我们要做的应该是尽快找到解毒剂。”
“这个我知道，凌希儿毕竟帮了我们。”
“唯一的解毒剂在纳罗斯的手上，我们要尽快找到他。我想……”林仲杰扫眼乔伊娜不紧不慢的样子，或许他该逼她一下。“不如告诉洌真相，让他们见上一面，或许这是最后一面了。”
“不！绝不可以！”乔伊娜的情绪果然激动起来。
“现在，他们都需要彼此的安慰！再说你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也没有必要……”
“那不重要！”乔伊娜昂起头，蓝眸冰冷，美艳的脸上很是坚决。”重要的是我们好不容易劝服洌跟我们回去。现在，不能再发生一点变故，皇甫家族内忧外患正需要他！”
“最重要的你是要满足自己的私心吧。”林仲杰辄眉冷睇继续激着她。
“是，我是绝不会让那个女人把洌抢走的，她配不上洌！她只会成为洌的累赘。别逼我，林。守住这个秘密就让洌以为那个女人在报复他，让他一直恨着她。我会竭尽全力寻到纳罗斯，找到解药！否则，我只有让她死！”
乔伊娜美眸闪现狠毒神色，林仲杰知道她会说到做到！
这就够了！夜杀中的某些资源，他不可以动，但是，乔伊娜可以。他不会让凌夕儿死，让自己再一次尝到失去妹妹的痛！
“但愿你能很快找到解药。”他冷冷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开。
戚子衡的别墅。
徐妮琴套着华丽的浴袍悠然自得从浴室中走出来。
简单地擦拭下滴水的发，她拿起桌上的一个小玻璃瓶。这是她从纳罗斯那里趁乱偷来的。据说是凌夕儿的救命解药。
当一群黑衣人突然冲进徐家的时候，她趁乱取出这瓶解药，然后偷偷躲进橱柜，确定外面没有一点声音后她才敢出来。纳罗斯不见了，客厅里横七竖八躺着他手下的尸体……
她吓坏了，但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爸妈和小豪都安然无恙。更重要的是凌夕儿的生死掌握到她的手中。
其实徐妮琴也曾犹豫着要不要将解药拿出来去救凌夕儿的命，她去找戚子恒商量，但是，他眼里心里只有凌夕儿，让她的恨意再次升腾。
她要凌夕儿死！自小她就夺走了本该属于她的一切，现在，她终于为此付出了代价。
说起来这一切，她真的该感谢纳罗斯那个男人！
忽然，她侧面的玻璃窗莫名滑开，晚风吹动窗帘形成暗影。
她连忙放下小玻璃瓶，过去查看。
“嗨！”一条矫捷的黑色身影突然如鬼魅般出现在她的眼前。
“你是谁？”凌雨琴惊恐地后退几步。
“别怕。”黑影走进灯光下，露出一张绝美的混血脸庞，她微笑着指了指桌面上的那个小瓶，开口。“我只要那个东西和纳罗斯的下落……”
三天后。
痛！好像全身都在痛！
被周而复始的痛意惊醒，凌夕儿缓缓掀开眼睑，望进一片苍白……
这是哪里？天堂还是地狱？妈妈……她想转过身搜寻，但身子却不听使唤的僵住。
“夕儿？！”
是谁在叫她？凌夕儿暗付，是妈妈吗？怔怔的，她仰望着上方，有张憔悴的脸庞映入她的眼中。
“小……童……”
尹童童小心翼翼的抚摸着她惨白的双颊，布满红丝的眼中满是水汽。
“你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喝水？”她的声音沙哑地厉害。
“很……痛……”
“当然痛了，希儿，你怎么那么傻呢？本来就被病毒侵蚀着，你又那么狠心划伤自己……”她努力不让自己哽咽出声。“不过医生说，幸亏你划伤自己放出些毒血，不然神都救不了你……当然，还多亏载你的那个司机大哥有良心，察觉不对劲他上山查看，发觉你已经倒在血泊中，他就急忙拨打了医院的急救电话。”
呆呆望着小童，只见她的眼眶红红的，却衬了个吓人的黑眼袋，活像一只大熊猫，向来健康红润的肤色已被全然的白色取代……渐渐的，涣散的思绪一点一滴回到脑子中，然后，事情的始末清晰地在脑子里呈现。
她，中了病毒，还割腕自杀……但是……
“我……还活着？你……为什么又再这里？”她喃喃地问。
“你当然活着，你这个傻瓜！真的是一点都不知道珍惜自己的生命。至于我么，医院拿到你的手机，按上面的号码通知的。你知道吗？我接到电话的时候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只是……”
“只是不想拖累我们，什么痛都自己承担……”尹童童接过她的话，不禁翻翻白眼。“你真是白痴，我简直都快被你吓死了！你知道朋友是用来干什么的吗？不是用来出卖和不当回事的，是有困难的时候拉你一把的……”
“对不起……”
“你是该说对不起，”尹童童恶狠狠叉起腰，嘟起嘴。“明明人就在国内，还骗我说在东南亚。害得我差一点骂人家医院神经病，居然敢咒我的朋友。”
“呵呵……”凌夕儿被她滑稽的样子逗笑。
“好了，好了，你刚醒，身体还很虚弱，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过你这一次，闭上眼休息一会吧。”
“嗯。”凌夕儿闭上眼又睁开。
“怎么了？不舒服？”尹童童显得有些紧张。
“没有……”她摇摇头，“刚刚，你好彪悍哦。”
“凌夕儿……”
“我是病人，我要休息了……”
“你……”尹童童指着她哭笑不得。不过，真好！她还懂得开玩笑……
这时，进来一位年轻医生，“凌小姐，请您在引产同意书上签个字。”说着他递给凌夕儿一份协议。
引产？凌夕儿心里咯噔一下，“为什么要引产，我的孩子怎么了？”
“哦，目前还没有异常，可是考虑凌小姐现在的身体状况，并不适合再蕴育一个生命。再加上我们对凌小姐所中的那种病毒还不太了解，不知道它是否对胎儿有什么影响。所以从优生学考虑，我们还是建议凌小姐还是不要这个小孩，你还年轻，孩子可以以后再要……”
“不，既然你们没有发现孩子异常，凭什么要我引产，我不同意。”凌夕儿拼命摇头拒绝。
“夕儿，你别激动，医生也是为你好啊。”尹童童连忙将她搂在怀里，安抚她。
“是啊，凌小姐，你不要激动，我们并没有强迫你必须引产，只是出于对你和孩子负责的态度，建议你引产。”
“那我拒绝你们的建议，你可以走了。”凌夕儿冷冷说道。
“夕儿，我看你还是考虑一下……”
“不用！”有谁知道她怀宝宝的艰辛与不易，最难的时候，她和宝宝都一起挺过来了，现在，她绝不会为了那莫须有的猜测就放弃宝宝的生命，绝不！
“我是绝不会打掉孩子的。”她再一次重申，小脸异常严肃。
“那孩子的父亲也同意留下孩子吗？”年轻医生依据无心的问话，让凌夕儿本就苍白的小脸，更加失了血色，“他……”她要怎么说，她不知道，宝宝是私生子？不，她不要宝宝还没出生，就遭人歧视。还是撒谎说吧，“他，他不在……”
“我同意！”恰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道低沉男声。
凌夕儿惊诧望过去，就见戚子恒微笑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束鲜艳的红玫瑰。
“我咨询过资深的妇科医生，她说只要跟踪观察，没有异常就可以将孩子留下来。”说着，他将手里的玫瑰花捧给凌夕儿，温柔蔓延，“夕儿，早点好起来。”
“谢谢，子恒哥。”雪中送炭的温暖，让凌夕儿不忍拒绝他的花，虽然那是太过鲜艳的玫瑰。接过花，她嗅了嗅，“很香……”思绪却忽然飘忽，自己怎么忘了，让那个男人买花给她，哪怕一朵也好……
戚子恒望着她苍白的小脸，眼里满是疼惜。
他们谁也没发现门外一条鬼祟的身影。
刘思尹本来是去帮徐万才拿药，恰好在过道看到戚子恒捧着一大束花过来，刚想迎上来，却见他拐进另一侧病房，就悄悄跟了过来。
反了，反了，真是反了！凌夕儿居然怀了戚子恒的孩子？不，不可能，他们已经分手这么长时间。而且，她不是正和那个姓什么皇甫的男人厮混吗？哼，凌夕儿肚子里，一定不是戚子恒的种。
可是戚子恒那个傻蛋干嘛要认啊。
不行，小琴他们两个正在闹矛盾，她不能凌夕儿趁虚而入。无论如何，这孩子不能留！眼珠一转，刘思尹连忙回去搬救兵。
“臭丫头！我辛辛苦苦养了你十几年，没想到你居然做出这么伤风败俗的事情来！”拄拐的徐万才被刘思尹搀着闯进凌夕儿的病房，劈头就是一顿臭骂。“竟然想未婚生子！我不允许！打掉，马上给我把那孽种打掉！”
此时，戚子恒已经离开，尹童童出去打水了，病房里只剩凌夕儿一个人。
他的尖锐刻薄的话语直勾勾刺进凌夕儿的心底。
“呵呵……”她冷笑出声来。这就是她的父亲，永远最在乎的都是他的面子！她忽然很怀疑，他是否把她当做女儿疼过。
“爸，对不起。”她淡淡说，嘴角依然带着笑。“我爱这个孩子，她是我的家人，我是不会打掉她的。”
“你必须打掉！”一想到她怀的是那个让他全家被劫，又残了一条腿的男人的孩子，徐万才的气更不打一处来。
“我想你没有这个权利吧。”面对他的暴怒，凌夕儿只是觉得很累很累。
“闭嘴！”所有的愤怒在凌夕儿这句冰冷的拒绝后完全爆发。不顾自己的形象，他一瘸一拐地冲上前，朝着毫无防备的凌夕儿劈头就是一掌。
啪！清脆的响声惊动刚刚打水回来的尹童童。
“夕儿！”急忙将水壶扔到一边跑过来，她紧张的音调都变了。“你还好吧？”
“我没事。”凌夕儿摇摇头。
可是，看到她的嘴角渗出一丝血迹，尹童童蓦然火了。腾站起身，回头她好似一只护犊的母老虎，“你是谁？你凭什么打夕儿？这里不欢迎你，马上滚出去！”哼，要不是看他一大把年纪，还拄着拐杖，她一定替夕儿把这个嘴巴扇回去！”
“她活该！”被一个晚辈教训，徐万才自觉脸面过不去，又气、又恼的大吼回去。“哟，父亲管女儿天经地义，你个黄毛丫头蹦出来干什么。”刘思尹在一旁阴阳怪气地开口。
“父亲？”尹童童微微一愣，“哦，你就是夕儿那个没人性的爸啊。”她一把掳起衣袖，“好啊，我正好想找你算账呢。”
“小童……”凌夕儿从没见过她这么凶过。
“你别管！”尹童童挥挥手，一步步逼向徐万才。“你知不知道，夕儿为了你们差点没命！她昏迷三天三夜怎么也没看到你们谁来看她一眼。现在，她才刚脱离危险，你就给她一巴掌，你的心是黑的吗？对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下得了这样的狠手……”
“不是，她才不是我的亲生女儿！”徐万才被尹童童咄咄逼人的气势震慑，频频后退。情急下脱口，眼睛立刻闪过一丝慌乱。
“那正好，夕儿也不想要你这个爸。你们请回，以后不见！”说这话时，尹童童恰好将徐万才逼到门口。
“喂，这是我们的家事，你个黄毛丫头凭什么……”刘思尹上来拽住了尹童童的手臂。
未料，徐万才却狠狠瞪她一眼，“走！”
“不送！”说罢，尹童童砰一声关上房门。
“夕儿，别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嗯……”凌夕儿点头笑笑，耳边却一直回荡着徐万才的那句话——“不是，她才不是我的亲生女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