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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烧着暖炉的水榭小屋之中,苏梅正靠在软榻之上假寐,马焱拢着宽袖,慢条斯理的伸手推开了面前的房门。
内室之中,丫鬟正蹲在墙角小案前替苏梅点着熏香,看到缓步走来的马焱时,赶紧微红着面色垂首行礼道:“爷。”
“嗯。”马焱冷淡的应了一声,然后抬手将人挥退。
小案之上的双喜烛早已燃尽,不知何时被换上了一盏还算正常的琉璃灯盏,细蕴光晕从那透色的琉璃灯盏之中漾出,浅浅的落在苏梅那张瓷白小脸之上,更使那细嫩肌肤添了几分凝脂玉色。
伸手轻抚过苏梅额角,马焱撩着身上的袄袍落坐于那软榻之上道:“娥娥妹妹为何不上床睡?”
听到马焱的话,苏梅微动了动眼睑,却还是没有将双眸睁开,只是扭着小身子,将小脑袋给埋进了身上盖着的厚实嫣红被褥之中。
因着对外说她是马焱的夫人,所以那秀娘和老王便自以为他们应当是住在一处的,因此只安排了这一水榭小屋,内室里头摆置着一张上好的拔步床,上头铺着大红鸳鸯喜被,仿若新婚洞房一般,让原本心中便存着气的苏梅更是无端恼火了几分。
看着那蜷缩在软榻之上不说话的苏梅,马焱伸手扣了扣那软榻的边缘道:“这软榻窄小,按照娥娥妹妹的睡姿,恐怕是装不下你的。”
听出马焱话中的调侃之意,苏梅鼓着一张白细小脸,隔着一层厚实被褥抬起小腿,狠狠的往马焱的方向踢了一脚道:“我已然把那拔步床让给你了,也算是仁至义尽,你爱睡不睡。”
感觉到那软绵绵踩在自己背上的一脚,马焱低笑一声道:“娥娥妹妹真是大方的紧,既然如此,那我也便不推辞了。”
说罢话,马焱径直走到了那拔步床边褪下身上袄袍挂于木施之上,然后慢条斯理的脱了鞋袜睡上拔步床。
依旧裹着身上厚被蜷缩在软榻之上的苏梅只感觉身侧一空,那原本压在软榻之上的力道骤减。
磨磨蹭蹭的从被褥之中探出半个小脑袋,苏梅偷偷摸摸的往马焱的方向看去,只见那厮闭着双眸躺在拔步床上,一副安然闲适模样。
用力的绞了绞自己手边的被褥,苏梅咬着唇瓣,双眸微红。
明明看出她在生气,也不来哄哄她……难不成平日里说的那些话,全都是骗她的不成?
用力蹬了蹬脚,苏梅踢得那软榻“砰砰”作响。
听到那饱含怨气的踢踹声,马焱躺在拔步床上,嘴角轻巧勾起。
一把掀开身上的厚实被褥,苏梅光着一对素白小脚,猛地就朝着马焱的方向走了过去。
爬上拔步床,苏梅仅着一件单衣的纤细身子用力的将马焱给挤到了拔步床里头道:“这拔步床也是有我一半的,我决定不要让给你了!”
听到苏梅那气鼓鼓的声音,马焱突然伸手一把揽住了她那纤细的腰肢,然后将人裹着被褥从拔步床上抱了起来。
“你,你干什么啊,快些放开我……”面红耳赤的被马焱搂抱在怀中,苏梅用力的蹬着那对小细腿,湿漉水眸之中渐渐浸出一层水雾。
“嘘,娥娥妹妹你看。”伸手箍住苏梅的小脑袋,马焱从宽袖之中滑出一枚铜钱,猛地敲向了那扇软榻上方半开的窗棂。
抬眸往那窗棂的方向看去,苏梅只见外头一片银波细浪之中,飘飘荡荡的浸着一串又一串的飞舞花灯,细碎的烛光印照在凌波水面之上,形成一片细腻银河。
“娥娥妹妹可欢喜?”伸手环住苏梅,马焱凑在她的耳畔处,声音细柔道。
“太老套了。”撇开小脑袋,苏梅一副心不在蔫的小模样,只那双水眸之中却是浸着熠熠亮光。
“呵。”听到苏梅的话,马焱轻笑一声道:“既然如此,那娥娥妹妹可敢随我上天一游?”
“什么?”蹙眉看向身旁的马焱,苏梅那张白细小脸之上满是疑惑之色。
随手扯过一旁木施之上的那件帛赤色袄袍,马焱将其裹在苏梅身上,然后直接便抱着人下了拔步床,往那窗棂处走去。
“这,这是什么啊……”素白小脚从宽大的帛赤色袄袍之中露出,隐隐绰绰的随着那迎风摇展的袄袍后裾细慢摇摆。
“别怕,踩下去。”拢着宽袖率先踩上那根细长银丝,马焱伸手揽住苏梅的腰肢,将她轻轻的置于那根银丝之上。
韧性十足的银丝被苏梅踩在脚下,柔柔软软的浸着水面冷风盘旋于她的柔腻脚底,苏梅战战兢兢的垂眸往下一看,只觉自己脚下空无一物,仿若直立于半空之中一般的让人感觉晕眩害怕非常。
“马,马焱……”伸手用力的拽住马焱的宽袖,苏梅将整个人都贴在了他的身上道:“我,我们下去吧……”
听到苏梅那随风轻颤的细糯嗓音,马焱轻笑一声,伸手握住她的小手道:“娥娥妹妹莫怕,往下看。”
说罢话,马焱又半搂半抱着苏梅往前走了几步。
颤颤巍巍的踩着脚下银丝,苏梅被迫跟着马焱往前走了几步,她细嫩的脚底勒在那银丝之上,虽然毫无痛感,但却只让苏梅感觉自己整个人好似都飘在半空之中一样,仿佛随时都会跌落。
“马……”
“嘘,娥娥妹妹睁眼。”伸手点了点苏梅那因为害怕而紧闭的双眸,马焱将自己的脸凑到苏梅的耳畔处道:“娥娥妹妹定会欢喜的。”
听到马焱的话,苏梅静默片刻,最后还是颤巍巍的睁开了双眸,只见那一旁暗黑的水面之上,层层叠叠的漾着一圈又一圈的蕴亮花灯,用银丝串着挂在苏梅脚边身侧随风轻漾,乍一眼看去,仿若置身于满目银河之中。
“娥娥妹妹可有看到那阁楼?”抬起苏梅的下颚,马焱伸出修长手指,慢条斯理的指向那挂着一盏亮堂花灯的阁楼道。
“看到了。”虽然身侧繁美如画,但是脚下的空荡感却还是让苏梅感觉紧张害怕非常。
“娥娥妹妹去那处等我。”垂首轻吻上苏梅那双微眨双眸,马焱礠哑的声音消融于那轻柔一吻之中。
苏梅半张着小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马焱揽住腰身,猛地往那阁楼的方向一抛。
“啊……”帛赤色的长袍被冷风吹得鼓起,苏梅像只翩飞的艳色蝴蝶,在细碎流光之中迎风舞动。
“马焱!”带着哭腔的声音响彻水榭小屋之中,苏梅纤细的身子急速下坠,她吃力的伸手一把抓住那阁楼的半扇窗棂,未穿鞋袜的纤细小腿在冷风之中颤颤而抖。
马焱踩着脚下的银丝,慢条斯理的拢着宽袖缓步走到苏梅身侧,那对暗黑双眸之中显出一抹戏谑之意道:“娥娥妹妹这身子好似偏胖了几分,不然怎的与这阁楼还差了半尺。”
“快,快拉一下我……”苏梅皱着一张白细小脸,只感觉自己的手掌处被撑疼的厉害,当她张嘴说话时,那冷风呼呼的往她嘴里头灌,生涩的噎在喉咙里,让苏梅说话时不自觉的便带上了几分哭腔。
伸手拎住苏梅的后衣领子,马焱直接便将人给拎到了那阁楼之中。
惊魂未定的苏梅瘫坐在软榻之上,一双眼眸定定的看着面前的案几,里头满满浸着的都是惊恐神色。
伸手推过一盅温奶递给苏梅,马焱突然开口道:“娥娥妹妹觉得过这‘银河’可容易?”
苏梅怔怔的坐在原处没有反应,片刻之后才轻喘着气道:“不容易……”
“虽说不容易,可娥娥妹妹还是过来了。”伸手抚了抚苏梅那张浸着僵意的白细小脸,马焱柔声开口道:“现下娥娥妹妹已然过来了,那这剩下的事,自然都是我的事,娥娥妹妹只要坐在这处,静等我便好。”
“若我不等你呢?”捧着手中的温奶,苏梅低垂着小脑袋突然道。
“不会的。”垂眸看着面前的苏梅,马焱声音暗哑道:“娥娥妹妹会等我的,因为这阁楼,只有窗,没有门。”
既然进来了,哪容得你出去。
听到马焱的话,苏梅那捧着温奶的手一抖,细腻的奶渍洒在她身上那件帛赤色的袄袍之上,留下一点暗色奶晕。
阁楼之中静默半响,苏梅慢吞吞的将那双细白小脚蜷进袄袍后裾之中,然后紧紧的抱着怀中的温奶没吭声。
马焱实在是太过聪明,自己只要有一点心事,便能被他看个透彻,然后用一种诡异的强硬方法将她硬生生的掰折在里头,但如果你要说他说的话没道理,可他确实解了自己的心结。
他在用一种极端的方式告诉苏梅,她已然踩着那根银丝,过了银河,入了阁楼,便不得反悔。
伸手推开那扇阁楼窗棂,马焱微扬起下颚道:“娥娥妹妹不觉得这银河太黑了吗?”
“银河虽黑,可有萤火星光。”苏梅嗫嚅片刻后声音细软道。
马焱这个人,深邃暗黑如这斗穹银河,一眼无边,如若其中,必定深陷,但偏偏他身上还带着那耀人的萤火星光,让人飞蛾扑火,不死不绝。
“既如此,那娥娥妹妹可后悔过了这银河?”伸手握住苏梅那只软腻小手,马焱不等苏梅回话,却是陡然一笑道:“我倒是忘了,这阁楼可是没有门的。”
“那,那不是还有窗子吗?”苏梅仰着小脑袋,突然与马焱犟嘴道。
“呵。”马焱低笑一声,微凉手指轻捻上苏梅那左耳上的蛇形玉珥道:“这阁楼是貔貅镇上最高的一幢摘星楼,娥娥妹妹若是想从这窗子里头跳出去,可是会被摔得血肉模糊,尸骨无存的。”
“摔下去……怎么会尸骨无存……”
“自然是被挫骨焚灰,吞噬入腹了。”
听着马焱那低缓轻柔的嗓音,苏梅颤着身子,只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瘆的厉害,赶紧喝了一口温奶压压惊。
“娥娥妹妹……”
“嗯?唔……”
一双素白小脚印在帛赤色的袄袍布料之上,浸着黏腻奶渍,温温滑滑的四下乱摆,案几边,瓷盅温奶侧翻,粘稠的奶渍顺着蜿蜒的木板细漫开来,浸在帛赤色的袄袍后裾之上,拖曳在冗长的宽袖之中,洒在那相叠的两人之间。
……
继昨夜的登天入阁之后,苏梅一早起身,却是已不见马焱踪影。
躺在水榭小屋的拔步床上,苏梅拢着身上的鸳鸯红被,怔懵片刻之后才下了床开始洗漱穿衣。
金玉水盆之前,苏梅慢吞吞的撩开宽袖,只见那素白藕臂之上星星点点的遍布着一些红痕,自指尖处细细蔓延,带着啃噬痕迹,印在那凝脂白肤之上,更显触目暧昧。
羞红了一张白细小脸,苏梅轻轻的捻了捻指尖处残留的咬痕,她只一想到昨晚那厮将她按在那阁楼之中细吻的场景,便不自觉的红了面颊。
“夫人醒了?这是爷一大早便吩咐奴婢去外头买来的早食。”丫鬟一边说着话,一边捧着手里的早食置于绣桌之上,然后缓步走到苏梅身后道:“奴婢来为夫人挽髻。”
苏梅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那丫鬟手脚伶俐的为自己挽好了一个发髻。
“昨日里那房陵公主,可住下了?”从梳妆台前起身,苏梅走到绣桌边,探头朝那瓷盅里头看了看。
只见那瓷盅里头置着一碗清粥,外头放着一碟小菜,看上去单调异常。
“住下了,老爷还特意清了主屋出来让与那房陵公主。”说到房陵公主,那丫鬟讲话时,神情之中难免便带上了几分兴奋神色道:“夫人,那真是公主吗?”
其实也不怪这丫鬟兴奋,僻壤小地能来一个公主,那可是莫大荣耀。
“嗯。”苏梅淡淡应了一声,伸手拨弄着面前的清粥,完全提不起一点的劲。
这寡淡东西,也只有马焱那厮才吃的津津有味的。
“哎,对了,夫人等会子,爷与我说厨房里头还有一碟子糕食呢。”说罢话,那丫鬟赶紧火急火燎的出了水榭小屋。
苏梅坐在绣桌旁,看着那丫鬟的身影消失在门毡处,搭拢着一颗小脑袋直接便趴在了上头。
这王府里头的糕食,能入得了口吗……
“夫人,糕食来了。”那丫鬟兴奋的捧着一碟子热乎乎的糕食递到苏梅面前道:“夫人快些尝尝,这糕食可还热乎着呢。”
听到那丫鬟的话,苏梅颓丧的从绣桌上抬起眼眸,只见那青瓷小碟之中置着好几块玫瑰酥,松松软软的透着绯色,香甜的软糯气浸着内室之中的檀香残温不断的萦绕在苏梅的鼻息之间。
耸了耸小鼻子,苏梅小心翼翼的伸手捻起了一块玫瑰酥置于手中。
“这是王府里头的厨子做的吗?”张嘴轻咬了一口玫瑰酥,苏梅享受性的半眯起眼眸,声音细糯道。
“奴婢也不知,这玫瑰酥是今儿早上爷吩咐奴婢去拿的。”那丫鬟站在苏梅身侧,也是有些嘴馋的咽了咽口水。
没有注意到那奴婢的馋嘴表情,苏梅继续啃着嘴里的玫瑰酥,只感觉整个人都好似活过来了一般。
吃完了一碟子玫瑰酥,苏梅又食完了那一盅清粥,这才捧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从绣桌旁站起。
“滚滚呢?”擦了擦手,苏梅侧头与那丫鬟道。
“夫人是说那只小貔貅?奴婢刚才还看到在外头乱跑呢。”一边收拾着碗碟,那丫鬟一边道。
“唔。”苏梅软糯糯的应了一声,然后赶紧伸手撩开厚毡出了水榭小屋。
滚滚怕是找不着自个儿,正在着急呢。
出了小榭小屋,苏梅踩着脚上的绣花鞋,沿着房廊一路乱转,直转到了主屋却都还未见到滚滚的身影。
“吱吱吱……”突然,一侧正屋小院之中传来一阵欢喜叫声,苏梅赶紧循着那声音绕过照壁,进了庭院之中。
只见那栽种着满庭艳色一品红的小院之中,一个身穿宫装的女子正捏着手里的一支嫩竹子,蹲在地上追逐着那只浑身圆滚滚的小肉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