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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心安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梦里面她被一个男人在背后紧紧搂在怀里,男人的双臂健硕有力,身上带着清淡的味道,低下头在她的脖子上不轻不重的舔咬,像是怎么都亲不够似的,用鼻尖蹭着她的耳垂,在耳边低声叫着她的名字。
那悦耳低沉的声音那么耳熟,可是她怎么都想不起这个人是谁,只觉得脸上的温度在不断升高,被喷上炙热呼吸的脖颈痒的厉害,她下意识的躲闪却被那人更用力的困在怀里。
男人在她耳边闷笑一声,葱段一样修长白皙的手指恶劣的在她腰侧摸了摸,这里本来就是骆心安的敏感带,平时她有一身的痒痒肉,根本经不起撩拨,被这么轻轻一碰,她心里涌出一种无法言说的羞耻感,跟掉进油锅里似的,一下子跳起来。
男人好像早就知道她会躲,所以在她反应之前一下子把她压倒在床上,用牙不轻不重的咬了她嘴唇一口,轻声说,“今天是我们的新婚之夜,你还想逃到哪儿去?”
正说着,他的手已经解开了她的衣服,另一只手顺着她裙子下面的脚腕摸了上去。
这个时候,骆心安才发现自己竟然穿着一身红色的凤冠霞帔,眼前到处都是红色,红色的床幔,红色的床单,还有红色的龙凤呈祥蜡烛……
她错愕的抬起头,却始终看不清男人的脸,只看到他略显苍白却肌肉紧实有力的胸膛。
这时男人的手已经撩开肚兜探到了她的胸口,不轻不重的揉捏,一把抱起她的双腿,闯了进来,骆心安闷哼一声,呜咽声被男人堵上来的嘴唇噎在了喉咙里。
身体就像受到了某种本能的感应,好像她本来就应该与眼前这个男人结合在一起一样,她很快节节败退,全身发软,就像一只小船一样在波涛汹涌中起起伏伏,眼前的大片红色在不停的晃动,一记凶猛的浪潮拍打过来,她忍不住哀叫一声,双臂下意识的攀上男人的肩膀,留下一道鲜红的抓痕。
男人陡然粗重的声音响起,低下头狠狠地攫住了她的嘴唇,这时候骆心安终于看清男人那双墨色的狭长眼睛……
猛地睁开眼睛,骆心安倏地坐了起来,此时窗外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再过一会儿就要天亮了,然后她意识到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她做的一场梦。
她惊讶的半天回不过神来,呆呆地坐在床上脑子里一片空白,梦境最后那双男人的眼睛,分明就是那个死瘸子,她绝对不会认错,但最可怕的问题是,她怎么会在这陌生的地方,梦到自己跟一个没见过几次的男人滚床单,而且还是该死的洞房花烛夜!
她也不是十几岁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了,以前也谈过恋爱,甚至连未婚夫都有了,可是活了快三十年,她也没有做过那档子事,更不用说梦到这么难以启齿又清晰细致的画面了。
老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一遇上那个死瘸子,她整个人都不对头了。
骆心安羞耻的抓了抓头发在心里哀叹一声,一定是那个死瘸子总是跟她莫名其妙提结婚的事情,她才会梦到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正当她羞耻的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的时候,房门突然“嘎吱”一声推开了,聂暻端着一盘东西走了进来。
刚才梦里还跟自己这样那样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这冲击力实在是有点大,骆心安抽了口气,下意识的把被子往身上紧了紧,结结巴巴的开口,“你,你怎么来了?”
聂暻扫了一眼她红的有些诡异的脸,挑了挑眉头没说话。
他的王妃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大清早的就用这种眼含春水欲语还休的模样看着她,一看就是看到本王害羞了,真是的,害羞就害羞,摆出这副样子是要勾引谁?
他压下嘴角快要绷不住的笑意,脸上依旧没什么太多表情,把手里的盘子放在桌上说,“先吃点东西,别光盯着我看。”
谁光盯着你看,你这人到底哪儿来的这么强的自信!?
骆心安的脸涨得更红了,像是被戳中心事似的咳嗽几声,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我就是在看你啊,有问题吗?”聂暻理所应当的挑了挑眉,坐到了骆心安旁边。
本王看王妃天经地义,你其实就是想让本王看着你,又不好意思说出来吧?哎……真是拿这种动不动就撒娇的王妃无可奈何。
这人怎么能这么不要脸的承认了,他是不是压根不知道委婉这两个字怎么写?
骆心安被他这句话堵的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干咳几声僵硬的转移话题,“那个……现在什么时辰了,我睡了多久?”
聂暻拿着一碗白粥,用勺子舀了舀,放到唇边吹了吹递到她的嘴边,骆心安这么大人了还被人喂饭,尤其为喂她吃饭的人还是刚才梦里的对象,她就更加窘迫,赶紧接过饭碗说“我自己来”。
聂暻暗自扁了扁嘴,眼里闪过一丝失望,为什么他的王妃就不能跟别人家的妃子一样对他小鸟依人一点呢……好吧,大概王妃是对本王的宠爱受宠若惊了,这次就放过她。
压下心里的念头之后他才沉声回答骆心安的问题,“快卯时了,你也没睡多久,再躺一会儿吧。”
“什么?已经卯时了?完了完了……”骆心安倒抽了一口气,差点被嘴里的白粥给呛到。
都这个点儿了她还没有赶回去,洛府里不知道已经闹成了什么样子,她如今在别人眼里可是“生死不明”,又有洛心慈那祸害在旁边添油加醋,她要是再不赶回去,不知道又得出多大的幺蛾子。
她腾一下掀开被子跳下床,受伤的脚腕刚落地又传来一阵痛楚,她嘶了一声,哭笑不得的说,“时间太晚,我得赶紧回府了,是不是我一直不醒你就准备让我睡到日上三竿了?”
聂暻按住她,瞥她一眼说,“可是你又是打呼噜又是流口水,我看你睡得正香就没忍心叫你。”
说着他拿出一块帕子擦了擦骆心安嘴角的白粥,“不用着急,慢慢吃,相信我,洛府的人绝对不会为难你。”
骆心安又呛了一下,她真的在聂暻面前又是打呼噜又是流口水了?
偷偷的瞥了一眼男人刀削斧凿一般英俊的脸,她莫名觉得很羞耻,明明宝珠和宝珍那两个丫头都见过她蓬头垢面的样子,她也没现在这种感觉,总觉得谁看见她这样都行,就是不能被眼前这男人撞见。
因为他实在是太完美无缺,举手投足风雅端庄,在他面前自己简直就是个粗鄙村妇。
或许是因为太过尴尬的关系,骆心安并没有意识到到聂暻话里的弦外之音,只是用狼吞虎咽的往肚子里灌着白粥,脑袋里仍然琢磨着一会儿回家之后,到底应该怎么解释这惊魂动魄的一夜才能化险为夷。
聂暻见骆心安心里着急,也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就离开了。
等骆心安吃晚饭走出红莲教总坛的时候,聂暻已经骑着一匹雪亮的狮子骢在等她。
他已经换下平时穿的那件白衣,反而换了一身粗布黑衣,头上戴着一顶遮着面的斗笠,遮住了他那张刀削斧凿的脸,如果不是骆心安认识他的身形,这会儿根本就认不出这个人就是聂暻。
本来她还在发愁自己怎么回去,她不是没想过再麻烦一下聂暻,可是昨晚聂暻就这样突如其来出现,甚至到现在都没告诉他,他究竟是怎么做到凭一人之力剿灭了整个红莲教。
这个男人身上有太多的秘密,偏偏你问他,他的脾气又绝对不会直接告诉你,昨天晚上骆心安也旁敲侧击了一番,但全都被男人二两拨千斤的巧妙避开,等到她追问的时候,男人如果实在避不开就会直接打断,把话题引到拜堂成亲的事情上,回回都让骆心安莫名其妙的就被带跑了。
她早就猜测男人的身份应该不低,不仅是他那一块玉佩,还有他平时的衣着打扮,虽然总是一身简单素净的白色,但布料却都十分考究,更何况,连朝廷都为之头疼不已的红莲教,却被他一夜之间全都杀个干干净净,这也不是什么普通人能够办到的事情。
昨天他已经救了自己一命,这样的恩情已经让骆心安不知该如何报答,所以她实在不愿意让这个男人再为了她的事情忙来忙去。
可惜她心里这么想着,那句“我自己回去就行,你有事就去忙”还没说完,聂暻就直接一弯腰把她抱上马,压根不听她说什么,一句废话也没有,一挥马鞭,狮子骢就如同闪电一般飞驰出去。
名驹的速度当然不是骆心安那辆老马破车能比的了得,不过片刻功夫,两人就已经进了京城,而这时卯时还没有过,天色仍然一片蒙蒙亮。
聂暻在距离洛家还有一些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没等骆心安踩稳脚踏,就打横把她抱了下来。
这种烂俗的姿势简直连骆心安演的那些狗血电视剧里都不用了,但是看着男人理所应当,面不改色的一张脸,骆心安还是觉得呼吸有点紊乱。
一大把年纪还被人公主抱……这要是说出去肯定得被人笑话死吧……
“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骆心安全身都不自在的挣了挣。
聂暻却一皱眉,抬手拍了拍她的屁股,他的王妃每次在他怀里就不知道安分一点,动来动去的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我是你相公吗?
“前面就是尚书府了,我不便骑马过去,你的腿有伤,就给我老实一点。”
骆心安张了张嘴,眼睛睁得更大了。
她都快三十岁的人了……竟然被一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男人像小孩子一样打了屁股!?
看着骆心安目瞪口呆的表情,聂暻从鼻子里哼哼了两声,暗自勾起了嘴角,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耳朵又有点泛红。
真是的,嘴巴张这么大干什么,别指望本王会在大街上亲你。
两个人就这么古里古怪的走了半条街,到了洛家的后门,聂暻才把骆心安放下,眼里还闪过一丝不高兴,好像被人抢走了什么东西,不过速度太快,没有被别人注意到,他就又恢复了面无表情。
这会儿洛家大部分护卫大概都去山上找骆心安的下落了,所以门口罕见的寂静,竟连个看门的都没有。
看着准备推门而入的骆心安,聂暻沉声开口叫住了她,“记住,不管别人问你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你都一口否认,不要回答,也不要说自己被红莲教的人抓走了,听到了没?”
骆心安顿了一下,在心里笑了笑,她又不是傻子,自然不会承认这种东西,可是眼下的情况已经不是她一口否认就能解决的了的,她被红莲教的人追杀是洛家人有目共睹的,就算她说了谎也得有人相信才行啊。
想到这里,她刚想笑着回嘴说一句“你把他们想得也好糊弄了”,结果话到了嘴边对上聂暻那双幽深的眼睛,她突然说不下去了,他的目光太坚韧笃定,就像他这个人一样,说一不二,好像一旦被他认准的东西就一定不会逃脱他的手掌心。
骆心安脑袋里莫名跳出昨晚这男人在她危难之际出现时的画面,那种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震慑人心的安全感,强烈的让人根本没法忽视。
就好像当初她以为这个男人一定对付不了这么多红莲教徒,最后却全都被他斩杀一样,这个男人有时强大又深藏不露的几乎让人可怕。
沉默了一会儿,骆心安抿了抿嘴,忍不住问出了心里最好奇的那个问题,“你到底是谁,我为什么要相信你的话?”
聂暻没在开口,骆心安凑近几步,几乎贴到了他身上,压低声音说,“你刚才说自己不便骑马过来,实际上是不便这么招摇的经过尚书府吧?可是你如果只是一介平头百姓,又何必担心这些?”
“还有你这一身装扮。”骆心安扫了一眼聂暻的一身黑衣和头上的遮面斗笠说,“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什么连进个京城都要躲躲闪闪?而且昨天你到底是怎么找到我,又是怎么一举绞杀了红莲教?”
话已经彻底挑明了,聂暻没法再糊弄过去,他知道凭骆心安的脑袋估计早就对他有所怀疑,只不过现在并不是他揭开身份的时候,不仅是因为此刻两人在外面,凭聂毅对他的严防死守,如果知道他的双腿竟然可以走路,一定会更加不择手段的埋伏他。
更因为他很清楚,现在在骆心安眼里“靖王爷”三个字就等于洛心慈未来的相公,一旦她知道肯定会立刻跟他划清界限,甚至老死不相往来。
所以沉默了良久,他才终于开了口,“我是朝廷里的人,昨日洛家被红莲教伏击的事情闹得很大,虽然被他们的手,但是也暴漏了行踪,探子顺藤摸瓜找到了他们的老巢,我不过是奉皇命去绞杀红莲教余孽,碰巧遇到了你。”
聂暻始终认为夫妇之间要坦诚相待,他作为相公自然不应该欺骗娘子,所以这些话除了模糊了他的身份还有专门去救骆心安的目的以外,其他全都是实话。
说假话的最高境界就是七分假三分真,让你根本搞不清楚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更何况聂暻本来大部分说的都是实情,这样骆心安一下子蹙起了眉头。
他是朝廷里的人……吗?
因为是皇宫里出来的人,所以那一身华服和那块贵重的玉佩就没什么可奇怪的,而奉皇命绞杀红莲教这个理由也是有理有据,完全能解释的了他昨晚突然出现的原因。
甚至连当初他出现在青云观后山的理由都一下子解释的通了,因为那天太子也去了青云观,他要是宫里的侍卫之类的,本来要保护太子结果却被有心人算计下药也完全合情合理。
可是……为什么她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那你的腿呢……还有昨晚你那个下属,说你身患重病又谁怎么回事?难道宫里的锦衣卫可以这样吗?”
她意识的把聂暻当成了宫里的侍卫,聂暻自然也乐意顺坡下驴,一本正经的开始胡说八道,“我是宫里的侍卫总长,这病也是当初保护皇上落下的,如今若不是红莲教这种棘手的任务,担心下属出了纰漏,我是不会轻易出手的。”
骆心安眨了眨眼,脑袋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以前看过的某个香港电视剧,里面有个叫无情还是冷血的锦衣卫貌似就是个坐轮椅的,这样一说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但是……
“那你……为什么要遮遮掩掩把自己打扮成这样到洛府来?”
锦衣卫还不能见朝廷命官了不成?
一句话把聂暻给噎住了,他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整个人都僵在当场,被斗笠遮住的脸上紧紧地绷着,过了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几乎带着气急败坏口气的话,“我在出秘密任务,一会儿若见到岳丈大人会紧张,不行吗!”
骆心安被狠狠地呛了一下,咳嗽半天差点没背过气儿去。
这家伙怎么这么厚的脸皮,谁是你岳丈大人,不对,呸呸呸,我可不是你老婆,你少乱攀关系!
一句话打断了骆心安继续追问下去的思路,这时洛府大门里突然传来哗啦哗啦开门声。
骆心安心头一跳,回头看了一眼,刚想跟聂暻告个别,结果再抬起头的时候,眼前已经一个人影都没有了,而她腰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挂上了那一枚汉白玉配,一个“暻”字正明晃晃的在眼皮子底下招摇。
骆心安愣在当场,半响才哭笑不得的把玉佩塞进袖里。
这家伙到底在紧张些什么,用不用跑这么快啊?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在骆心安被聂暻就出困境的时候,洛家却是一片愁云惨淡。
洛家所有的守卫都已经全部派了出去,可是一整夜了却没有半点骆心安的消息,如此大规模的搜寻,哪怕是只苍蝇也该找到了,更何况是一个大活人,但至今骆心安仍旧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洛骁本想把这件事压下去,最好大事化了,哪怕最后骆心安真的死了,也都只是洛家自己的事情,根本不需要别人插手,一旦有人问起来,洛家也好推脱,省得背上名誉受损的骂名。
但现在麻烦就麻烦在骆心安生死不明,那洛家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都必须去把人找回来,更何况知府也知道了这件事,到时候就算找到一具被人玷污过的尸体,也是洛家一辈子的污点,想隐瞒都隐瞒不住,如今眼看着天都亮了,很快京城上下就会人尽皆知,洛家一下子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
洛骁坐在大厅里,愁得的一整夜没睡,这会儿眼眶里全是红血丝,托着腮锁着眉,脸色极其难看,旁边坐着哭了一整夜,这会儿眼睛已经完全肿了的洛心慈和洛家其他几个人。
洛骁在心里叹了口气,如果可能的话,他当然希望骆心安能够活着回来,毕竟这也是他的亲生骨肉,有哪个父母能不疼爱,但如今天都亮了,骆心安仍旧音信全无,他心里的希望也越来越渺茫。
红莲教里那些人各个都是禽兽不如,毫无人性的东西,一个姑娘家被抓去一整夜,不死恐怕也得脱张皮。
大厅里,知府看他一脸愁容,忍不住劝慰道,“尚书大人,兴许还会有奇迹发生呢,您先别难过,一会儿如果我的人回来仍然一无所获,老夫还可以跟大人一起进攻面圣,总不会让令千金就这样平白无故消失。”
“更何况,如今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至少证明大小姐现在还活着。”
洛骁点了点头,艰难的从脸上挤出一抹难看的笑容,“洛某的家事却要劳烦大人,实在是让大人您费心了。”
跟知府寒暄几句,最后一拨人也赶了回来,洛骁倏地站起来,“怎么样,有大小姐的消息了吗?”
回信的人迟疑了一下,最终摇了摇头,“按照二小姐说的位置,我们已经把整条回京的路和周围的山头都搜遍了,还是没有找到大小姐的下落,不过属下却找到了这个。”
说着他拿出一根沾血的布条,看质地像是从女人身上的衣服扯上来的。
一直坐在旁边沉默抽泣的洛心慈一听这话,突然凑上前来一看,震惊的失声尖叫出来,“这就是姐姐身上的料子!我认得出来,当初她跟我们一起回府的时候,穿的就是这件鹅黄色长裙!”
说完这话,她小脸当即一片煞白,眼眶里的泪水眼看着就要砸下来,一开口声音都颤抖了,“父亲……你说姐姐身上的衣服好好地怎么会被人撕成碎条,会不会真的已经……”
后面的话她害怕的再也说不下去了,整个大厅里的人脸色一变,都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一个姑娘家家贴身的衣服莫名坏成这样,又被一群禽兽不如的东西抓走,最后能是什么下场?
看着众人的脸色,洛心慈垂下头拭泪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得意的冷笑,她忽略掉布条上的血迹,故意说骆心安的衣服被人撕碎,听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但是仔细一琢磨,等于直接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引到了骆心安很可能被人玷污的事情上,而不再关心她的生死。
果然洛骁一听这话,脸色变得更加糟糕,那样愤怒又焦急的样子简直比听到骆心安的死讯还难看,他大手一挥,招来管家,“婉云到底醒了没有,如果醒了马上问她最后一次见到心安是什么地方,那些人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管家赶紧应下,急匆匆的跑了出去,没一会儿擦着汗跑回来,“老爷,三小姐还在昏迷,大夫也说不准她什么时候才会醒。”
洛骁狠狠地一拍桌子,焦急的在大厅里踱着步子。
关键时候,最后一个跟骆心安在一起的人还昏迷不醒,这可究竟怎么办!
正是一片愁云惨淡之时,门外几个小厮又急匆匆的跑进来,“不好了老爷,外面那些人传的话越来越邪乎,甚至有些人还编了顺口溜,说什么‘尚书有大女,聘婷好颜色,养到二八岁,送给狗贼睡’,我们已经把那些人都绑去送衙门了,可是现在传的连路边小孩都知道了,我们总不能把人家孩子也送去官府啊!”
听完这话,洛骁拿起桌上一个白玉笔洗狠狠地砸在了地上,只听“砰”一声巨响,碎片飞溅出来,吓的屋子里所有丫鬟小厮都打了个激灵。
“反了,这群刁民真是反了!这种谣也造得出来!”
洛骁暴怒,气的头晕目眩,旁边的张姨娘赶紧凑上来帮他揉着心口,端过来一杯参茶,“老爷,身体要紧啊,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我们得赶紧想个法子,要不就算心安给找回来了,这样传下去好好一个姑娘又有谁敢再娶啊。”
看着怒气冲天的洛骁,洛心慈眼睛里的笑意更浓,这些顺口溜当然不是一夜之间就能编出来的,是她昨夜趁着天黑,吩咐丫鬟跑出去给路边那些乞丐塞了银子,特意教给他们的。
她很清楚就算封锁消息,也只不过是封住那些平头百姓的嘴,对于路边的乞丐们来说,根本没什么太大作用,这些人成天在街上流窜,知道的小道消息比任何人都多,只要挨家挨户把骆心安受辱的谣言传一遍,就够那贱-人身败名裂的了。
压下唇角畅快淋漓的笑容,她咳嗽几声,刚想站起来跟洛骁说点什么,结果身形一晃,竟一头栽倒在地。
“二小姐!”屋子里的丫鬟小厮尖叫一声,赶紧冲过来扶起她。
她故作虚弱的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可是努力了几次都没有自己站起来。
洛骁一看这样,忍不住开口,“心慈,你昨天本来就刚刚受了惊吓,又在这里陪了一整夜,身体怎么受得了,你看你哭的,连站都站不住了,先快点回去休息吧,等有了心安的消息自然会去告诉你。”
洛心慈凝噎着抽泣两声,摇了摇头,“父亲,女儿没事……女儿要在这里等着姐姐回来。”
“如果不是为了救我,姐姐也不会被那些狗贼掳走,这一切都是我害的,是我坏了姐姐的名声,我宁愿被掳走的是我。”
说着她踉跄着爬起来就要往门外跑,嘴里像魔怔了似的碎碎念着,“我要跟那些人拼命,他们愿意传谣言就传我的好了,就说我洛心慈才是被狗贼抓走坏了清白的那一个,我不能害了姐姐!”
一群人上去拦她,可洛心慈就一根筋似的哭着往外冲,洛骁头痛欲裂,大手一挥,“你给我回来!还嫌事情不够乱么!”
洛心慈被拽了回来了,张姨娘赶紧把她搂在怀里,“心慈啊,你要吓死娘吗?娘知道你心里挂着心安,但是这样也于事无补啊……”
洛心慈呜咽一声,哭的肝肠寸断,“可是姐姐眼看着就能进宫了啊,万一送了命我们根本没法跟皇上交代,更何况,就算活着回来名声也被外面的人给毁了,这让她还怎么在这个家待啊!”
一句话犹如当头棒喝敲在洛骁的脑袋上。
如今的形式正如洛心慈所说,不论骆心安是死是活,洛家只要留下她这个大女儿就必须戴上“养大二八岁,送给狗贼睡”这顶丢人现眼的帽子,到时候不仅连自己家的脸面都保不住,皇上那边也没法交代。
洛心慈跟张姨娘一唱一和,故意演这么一出戏敲话给洛骁听,就是为了让他下定决心,不论骆心安生还是死,都得把她赶出洛家大门,如今见他握紧了拳头,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洛心慈决定再下一剂猛药。
她趴在地上扑到洛骁脚边,抓着他的衣摆,无声的流着眼泪,“父亲,千错万错都是女儿的错,如果她还活着,哪怕真的在外面受辱了,心里肯定还是希望有家人的呵护,您不能在这时候就随随便便不要她了啊,这让姐姐还怎么活下去……”
这一句话完全是正话反说,表面是给骆心安求情,实际上直接个洛骁指了一条明路,只要他现在宣布跟骆心安断绝父女关系,把她直接轰出洛家大门,那洛家目前的一切烦恼就都迎刃而解了。
洛骁动摇了,他紧紧的抿着嘴唇,正在做最后的挣扎。
这时一直沉默的老太太突然发话了,“骁儿,我昨天晚上就告诉你了,要不赶快跟骆心安撇清关系,要不在天亮前把人平安无事的找回来,现在天已经亮了,人怕是找不回来了,你到底愿意洛家继续被人奚落,还是快刀斩乱麻,你才是这个家里做主的人,孰轻孰重,应该比我这个老太婆分得清。”
最后一句话,几乎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看着洛骁闭上眼睛,洛心慈勾起了一抹得偿所愿的狂妄笑容,这一次她设下天罗地网,骆心安你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没用了。
你不是命大么,那我就看看在红莲教那帮禽兽手里,你还能活多久。
就算你的命真硬到连红莲教的人都没把你给玩死,那还有这一城的流言蜚语在等着你,到时候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被男人玩烂的破烂货,看你还有什么脸面进宫,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个世上。
这一次,骆心安你就等着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的滋味吧!
抬起袖子,她装模作样的擦了擦眼泪,掩盖住她不断上翘的嘴角,这时,洛骁深吸一口气,知道眼下已经别无退路,他必须要牺牲大女儿来维护整个家族的名声,揉着额角沉声说,“传令下去,就说洛家嫡女骆心安从今日起与我洛家再无任何……”
后面一句话还没说完,一个小厮就急匆匆的跑了进来,满脸震惊的指着身后,连话都说不全了,“老爷!老爷,大……大……”
正说着,一道修长纤细的身影走了进来,一看屋里这阵仗惊讶的挑了挑眉毛,“父亲,这是出什么事了?怎么大清早的大家都在这儿?”
清雅悦耳的声音传来,所有人都震惊的回过头来,一看走进来这人,不是骆心安还能是谁!?
一时间所有人都懵了,呆愣在原地看着慢慢走进来的骆心安,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洛心慈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惊得差一点掀翻面前的茶杯,指甲霎时间狠狠地潜入皮肉里,目疵欲裂,几乎当场就要把骆心安给吞下去。
她明明亲手把骆心安这个贱-人推下了马车,当时她身后还有那么多的红莲教追兵,如今她怎么可能这样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
难道她真的是妖孽转世,怎么都弄不死了不成!
洛骁第一个反应过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急切地说,“心安,你这是到哪儿去了,家里的护卫还有知府大人找了你一夜,差点把整个京城四周都翻了个遍。”
骆心安当即跪下,郑重其事的磕了一个头,轻声说,“女儿不孝,让父亲、祖母还有各位姨娘妹妹们担心了,还劳烦知府大人亲自出面,小女实在罪责深重。”
说完这话,她磕了三个响头,站起来的时候正好对上洛心慈的眼睛,骆心安看着她笑了笑,脸上无波无澜,完全不见一丝情绪,如果不是洛心慈亲手把她推下了马车,她简直要以为骆心安是真的这样人畜无害了。
可就是她这副猜不透情绪的表情,才让洛心慈的心提了起来,完全不知道骆心安下一步准备要做什么。
压下心里陡然生起的恐惧,她擦了把眼泪,惊喜又不知所措的呜咽着扑上来,紧紧抓住骆心安的手,“姐姐你可算是回来了,我以为你被红莲教的人给抓走了,担心了一夜呢。”
骆心安真是打心眼里佩服洛心慈这个女表子睁着眼说瞎话的本事,有时候连她都自叹不如。
不过要是比演技,她这位好妹妹还是欠了点火候,她就让洛心慈拉着她的手,完全没有一丁点被人算计过的愤怒,反而惊讶的一挑眉毛,“被红莲教抓走?妹妹这是说什么呢,我怎么有些听不懂了。”
洛心慈脸色一僵,在心里冷笑,都这时候了还死鸭子嘴硬给谁看呢?
“姐姐,你糊涂了吗?我们几个跟老祖宗本来破庙里避雨,结果遇到红莲教追杀,你为了救我跟三妹,自己被红莲教的人抓走了,这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姐姐你没事儿吧?”
说着洛心慈担忧的抬手探了探她的额头,骆心安忍不住失笑一声,还把头特意低下来一点让她摸,“妹妹你可得好好摸摸,我可真没糊涂,我看糊涂的是你吧,我把你送上马车的时候,红莲教的追兵还没来了呢,妹妹你哪只眼睛看到的我被人抓走了?”
“更何况,如果我真被红莲教的人给抓走,哪可能这么早就回来,那些人可是杀人不扎眼的,要真如妹妹所说,我现在哪儿还能这样安然无恙的跟你说话啊。”
洛心慈的脸色瞬间扭曲了一下,她的确没有亲眼看到骆心安被人抓走,可是当时他们所有人在被红莲教追杀,那些人怎么可能惟独放了她?
就在这时,旁边的老太太开了口,“心安,既然你说自己没被红莲教的人抓走,不妨告诉我们这一整夜你不回家到底是去了哪里?那群红莲教徒连中年少妇都不会放过,你这好好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他们竟然会放了你?”
这句话已经完全不给骆心安脸面了,等于是说她现在已经不是完璧之身,不过她早就料到回家会是这个阵仗,脸色都没变一下,“我是被一高人所救,并没有落入红莲教人手里,如果老祖宗认为我毁了名节,大可以找嬷嬷来给我验明正身。”
她不知道聂暻当初让她打死也不承认这件事到底有什么作用,怎么可能轻易说服所有人,但是她下意识里选择相信他,她知道这个男人不会骗她。
这时没等老太太开口,洛心慈已经轻叹一口气,装作忧心忡忡的看了骆心安一眼,“姐姐,你怎么还不明白,我们给你验明正身有什么用?你总不能当着全天下的人验明正身。”
“你不知道外面那些刁民已经把你的名声传成了什么样子,你这一失踪就是一晚上,非说自己没有被红莲教的人劫走,但是这事谁都没有看到,外面的人已经觉得你失了清白,你就算有几百张嘴又如何堵住这天下悠悠之口啊?”
洛心慈说完这句话,洛骁当即又皱起了眉头,张姨娘暗自嗤笑一声,对这骆心安翻了个白眼。
小丫头就是小丫头,哪怕平日里再诡计多端,也到底是嫩了些,真以为自己是完璧之身就能改变什么,这世上有一句话叫“人言可畏”,还有一句话叫“众口铄金”,女子的清白这种东西,可不是掉在地上还能捡起来的,你不能没脸没皮的大喊“我是处-女”,所以一旦脏了也只能任凭别人随意的编排。
现在所有人都口说无凭,没人能证明骆心安到底有没有被红莲教掳走,而洛心慈说的话又是整个洛家最担心的,如果骆心安拿不出任何证据,她就算真的是清白之身外人也不会相信。
一时间,整个大厅陷入了僵局,这时一个虚弱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我证明,大姐没有说谎,我亲眼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