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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些,她深吸一口气,控制住自己微微发颤的指尖,跟着走进了大殿。
青云观住持道长还是以前那位须发尽白的老者,当初第一次来青云观,就是这位道长接待了洛氏一家,而如今洛家早就已经败落,再看到这张熟悉的面孔,未免让人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青云观早就接到皇上要来祈福上香的圣旨,所以一切物件早就已经准备齐全,就等聂毅一到,大典即刻开始。
站在高高的观星台上,聂毅穿着一身玄色龙袍,手捧着一炷檀香,沿着长长的白玉石阶,一步一步的走到天台中央,一边吟诵着颂词,一边对天地行三叩九拜之礼,神态平静,看不出任何倪端。
站在旁边的骆心安,静静地注视了他一会儿才将目光挪开,不动声色的仔细观察着整个道观的布置和军备部署,聂毅随行所带的精兵,除了少量兵马驻守着青云观前后两个门口以外,其余人等这会儿全都跪在观星台两侧,脸上也一派淡然,根本看不出一丁点紧张情绪。
看样子,聂毅没有精心部署过这些人,甚至这里的所有人可能都不知道这个修道圣地即将发生什么事情。
可是如果这些人真的对所有事情都一无所知,那么聂毅靠什么保护自己?他这么老奸巨猾的人,怎么可能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所以他一定留有后招。
可这个后招究竟是什么呢……她想不出来。
一路陪着聂毅诵经祈福、跪拜天地,行完一系列冗繁的礼仪之后,祈福大典也进行到了尾声,聂毅一步一步的走下台阶,这时主持上前躬身行礼道,“陛下,叩天之礼后就是斋戒仪式了,此后陛下与娘娘除了每日诵经祈福以外,不可再离开青云观半步,直到七日闭关期满后方可离开,所以请两位贵客先去沐浴更衣,一会儿贫道会在主殿内恭候陛下。”
说着他挥了挥手,将旁边四位蓝袍道士引到跟前,“陛下,他们四人会为您和娘娘引路,有什么事情请陛下吩咐他们,贫道一定为您竭尽所能。”
“多谢主持。”
聂毅勾了勾嘴角,对四人微微一笑,“四位道长有劳了。”
四个道士回了个礼,就带着聂毅和骆心安走入了旁边的石板路,绕过几个回廊,到了一片竹林,耳边这时已经能听到潺潺的流水声。
聂毅不紧不慢的走着,扫视四周一圈忍不住感叹,“这倒是个沐浴清修的好地方。”
骆心安笑着点了点头,“这里依山傍水,人烟稀少,正是天地灵气汇聚之所,难怪青云观香火旺盛。”
听到这话,走在前面的四个道士笑着回过了头,“娘娘好眼光,如此人烟稀少之地,又岂止是灵秀汇聚之所,还是……杀人灭口的好去处!”
说完这话,还没等反应过来,四个人就陡然从怀中掏出藏匿的短剑,直冲着聂毅就刺了过来。
事情发生的太过,一切不过在眨眼之间,那四个人就已经逼到了跟前,根本不给聂毅和骆心安躲闪的时间。
“昏君受死吧!”
伴随着一声低吼,短剑直戳聂毅的心窝,这时身后的一干守卫才猛的扑上来,迅速将聂毅和骆心安围在中间,与四个人厮杀起来。
按说这么多侍卫对付四个道士完全绰绰有余,可这四个人的身法实在是太快了,快到眼睛根本就看不清他们的动作,只看到一团蓝色的影子袭来,接着还没等抵抗,就已经中剑倒地。
聂毅眯着眼看到眼前的一幕当即冷笑一声,“看来舅父为了杀我还真是下了血本,连这样的高手都请了过来。”
外行人可能看不出门道,但他却看得一清二楚,这四个道士的身手在江湖上都能算得上高手,即便他亲自动手,在里面随便挑一个都要缠斗一番。
“不必跟他们浪费时间,先离开这个地方!”
一声令下,所有护卫再次形成一个包围圈,一边奋力的厮杀一边掩护着两位主子后退。
“想跑?没那么容易!”
一个道士冷笑一声,挽起一个剑花就俯冲过来,而聂毅像是早有防备一般,突然吹了个口哨,接着竹林中不知在何处突然冒出来几十个锦衣卫从天而降,直接从后方把那个攻击的道士捅了个透明窟窿。
“砰”一声,那道士的尸体砸在地上,瞬间摔了个血肉模糊。
骆心安看到这样血腥的场面,胃里一阵翻腾,差一点就吐了,她并不害怕这样的场面,因为她知道在冷兵器时代,为了夺取政权,这样的血腥牺牲是无法避免的,可是不害怕不代表她不觉得恶心,那些粘稠的血液发散出来的味道对一个怀胎十月的孕妇来说实在是太刺激了。
可能是看出骆心安的不适,其中一个道士突然大喊一声,“先杀了这妖妇!弄死她肚子里的孩子,也算是斩草除根了!”
说完这话,三个人宛如一体般在空中卷出一股巨大的气浪,像一道蓝色闪电似的,陡然向骆心安劈下来。
“心安!”
“娘娘!”
聂毅和一众锦衣卫同时开口,锦衣卫一下子跃起全都扑向骆心安,可那三个人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一眨眼已经逼到了眼前,甚至骆心安都已经感受到他们寒光四溢的剑锋。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谁都没有注意到竹林中陡然寒光一闪,三根还不如手指长的银针飞出来,直接刺进三人的脑袋,正中百会穴。
在这样的速度下,银针的威力几乎比刀片还可怕,更不用说直接刺穿百会穴,埋入人的头骨。
银针的力道精准的不差分毫,直接埋入体内,根本没有任何人发现,甚至连一滴血都没有滴出来,却让三个人瞬间疼的快要窒息,哪里还能像方才那样卷成一阵狂风。
见三个人突然慢了下来,锦衣卫们抓住机会,猛地掷出手里的长剑,只听锐气刺穿皮肉的声音传来,接着就是“啊——!”一声嘶吼,三个人“砰”一声砸在地上,胸口插满了锋利的长剑。
而他们一落地,更多的长剑也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
看到骆心安平安无事,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聂毅更是直接上前搂住她,不停地安抚,可骆心安这会儿已经听不进其他,眼睛控制不住的扫过竹林,隐约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阿暻……
她的心砰砰的跳,手心因为紧张已经沁满了汗水。
她就知道每次在自己遇到危险的时候,能在第一时间来救她的人永远只有聂暻,无论他在哪里,自己又在哪里,这个男人总能找到她,把她保护的滴水不露。
而方才就站在她旁边的聂毅,明明一伸手就能救她,可他却只是装模作样的喊了一句,身子连动都没动。
这种下意识的反应永远是最真实的,聂毅没有出手是因为他知道方才一旦推开她,中剑的人就会换成他自己,所以他退缩了,在生死面前才知道一个人把你放在心里的什么地位,骆心安又一次无比深刻的感受了一次。
她的心跳的快要蹦出喉咙,下一刻就恨不得叫出聂暻的名字,可碍于此时的情况,只瞥到了他望过来的一抹深深的目光,接着他就犹如魅影般快速的消失在竹林之中,等周围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心安,心安?你到底怎么样,说话啊,有没有伤着?”
聂毅的声音让骆心安回过神来,她摇了摇头,勉强扯出一抹微笑,“有陛下在,我怎么可能伤到。”
聂毅当她刚才是吓坏了才半天没有反应,这会儿听她说没事也就没有再细究,抽出旁边侍卫腰间的配件直接砍掉了其中两个个道士的脑袋。
当刀刃架在最后一个人脖子上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砰”一声巨响,接着就是响彻天地的“杀——!”,轰隆隆的脚步声遮天盖地般涌来,红色旗子上的“王”字随风飘扬,战鼓擂擂,万马奔腾的声音响彻山谷。
在场的所有侍卫看到这一幕,一时间全都愣在了当场,一张脸下一秒彻底的白了。
跪在地上的最后一个道士这时看到这突如其来的兵马,突然疯狂的大笑起来,“聂毅!昏君!你有种就杀了我,即便今日我死也是死得其所!因为不用等到明天天明,就有你这个皇上到地府来等我!我就站在黄泉路上等你,看着你什么时候死!哈哈哈哈——!”
伴随着他的笑声,王国邦的兵疯狂的冲了进来,所到之处尸横遍野,青云观中的一众道士虽然也习武,但哪里是战场上精强将的对手,几乎所有人还没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踏马奔袭而来的兵马踏成了肉泥。
一时间向来清幽肃静的青云观血肉横飞,宛如地狱,后知后觉的一众侍卫马上奋力迎击,却已经阻挡不了王国邦汹涌而来的兵马。
看到这样的阵势,在场的所有人都慌了,那道士的笑声更加的得意猖狂,而聂毅脸上却不见半分紧张,甚至连神色都没变,瞥了一眼山坡上的战况,就像看到耍猴似的嗤笑一声:
“果然朕预料的不错,王国邦一定会在朕今日来青云观之时趁机下手。”
一听这话,那道士的脸色瞬间变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聂毅冷笑一声,抬手拍着他的脸说,“道长,你不会以为只有舅父他老人家了解朕,而朕却对他一无所知吧?他撅什么屁股拉什么屎,朕都猜得出来,你以为朕看不出来他早心存反心了吗?”
那道士脸色陡然一白,猛然意识到自己中计了,接着不知从哪儿涌上来一股力气,突然挣开束缚作势就要腾空逃走,结果聂毅直接抽出旁边一把佩剑狠狠地掷出去,直接刺穿了那人的脑袋,他当即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呼,接着整个人“砰”一声砸在了地上,睁着一双赤红的眼睛当场毙命。
聂毅将手中的佩剑一扔,冷哼一声,“想去通风报信?没那么容易!”
旁边得一众侍卫都被眼前的一幕吓傻了,半天才回过神来,赶紧上前问道,“陛下、娘娘,您们没事儿吧?”
聂毅摆摆手,搂着骆心安问道,“都怪朕不好,朕也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快出手,吓坏了吧?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离开这里。”
骆心安在心里勾了勾嘴角,如果她这么容易吓到,她就不是骆心安了。
但这话她不能说出来,脸上仍旧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擦了擦头上的冷汗,紧紧抓着聂毅的手,声音发颤道,“陛下,外面的兵眼看就杀进来了,我们怎么可能逃出去?”
“逃?”听到这个字聂毅笑了笑,眼睛一眯道,“谁说朕要逃?这里风大,朕不过是带你去前厅坐坐。”
“……可是王将军的兵马上就进来了,您这个时候去前厅不是送死吗?!”
骆心安一番焦急的话让周围的一众侍卫忍不住点了点头,急声道,“是啊陛下!我们现在所有兵马加在一起都不超百人,这些兵力怎么可能对抗的了那些乱臣贼子?”
“不如我们杀出去一条血路,先将您和娘娘送到安全的地方暂避风头,然后再分头行动,一队负责保护您的安全,另一队立刻去宫里搬救兵!”
“本来我们就人少,还兵分两队,万一都被那王氏老贼截住怎么办?”
……
一时间所有的侍卫全都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可在这种危急关头,耳边是越来越近的厮杀声音,又哪里能一时想到什么万全之策。
就在这时,聂毅摆了摆手,脸上一派淡然,不见一丝紧张,“够了,都给朕闭上嘴巴,朕现在留在外面的兵力足够应付这些乱臣贼子,谁再多说一句,朕立刻宰了他。”
说完这话,他搂着骆心安径直就往前厅走去,完全没有把外面的厮杀放在眼里。
所有人都被他的态度弄懵了,这时候反贼就在门外,皇上不仅不抵抗不还击,甚至连一丝恐惧都没有,这究竟是为什么?
可惜心里再怀疑,有了聂毅刚才那句话,谁也不敢再多问一句,全都默默地跟着聂毅向前厅走去。
青云观的前厅位于山的正中央,站在这里可以俯瞰整个青云山的全景,也刚好能把眼前的乱局尽收眼底。聂毅坐在前厅正中央,端着一杯热茶浅浅的啜着,耳边是愈来愈疯狂的厮杀和叫喊声。
整个大殿里寂静的让人心慌,那一声声刀子如肉的声音让人听得毛骨悚然,可从始至终聂毅都没有半点反应,就像看一场闹剧似的,淡漠的看着自己带来的上百精兵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就彻底全军覆没。
当最后一个镇守大门的侍卫倒下,王氏战旗已经飘满了半个青云观,这时身穿铠甲的王国邦骑着一匹汗血宝马,慢慢的从军队中走了出来,抬头看着端坐在高台之上,身边只有零星护卫的聂毅,不禁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
“聂毅,你想不到自己也有今天吧?”
“叮”茶盖扣在杯子上发出一声轻响,聂毅挑眉看过来,嗤笑一声,“世事无常,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有什么可想不到的?更何况舅父您的司马昭之心已经路人皆知,今日之事对你我来说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哈哈哈……”听了这话王国邦不禁讥讽的大笑起来,“这么说你是早预料到老夫今日会动手?既然如此,皇上的兵又怎么会被老臣打的落花流水,横尸遍野,而您又怎么会到如今无路可走的地步?”
这话一说完,山下一众王氏亲兵也跟着疯狂大笑起来,那笑声好像在嘲笑聂毅死到临头还打肿脸充胖子。
聂毅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勾起嘴角笑了笑,“舅父,朕一直不明白一件事情,朕一向待你不薄,你何为要犯下这犯上作乱的大罪?王氏一族历代忠良,几世英明就要葬送在你手中,朕念在往日情分上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乖乖退兵,今日之事,朕可以既往不咎,可你要是执迷不悟,就别怪朕心狠手辣了。”
王国邦一听这话笑的更大声了,没一会儿连眼泪都笑了出来,“我执迷不悟?你心狠手辣?现在我兵临城下,你已经无路可逃,就凭你身边这十几个侍卫,我一万兵马顷刻间就能将你们踩成肉泥,你要如何对我心狠手辣?”
“既然你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那我要也给你一句忠告,如果你现在就杀了你旁边的骆心安和她肚子里的种,我就勉强给你留个全尸和一代圣君的贤名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