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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焺想要孩子,那完全是他自己一念之间的事情。
他说过,他不需要生孩子的工具,可是那天,他酒后吐真言,告诉我,让我给他生个孩子。
“豆子,你不明白,我和他的事没那么简单,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我想了想,吃了点甜品,“帮我到楼上取一下手机,我要去……拜访一个……长辈。”
余焺不在,很多账,该算的还是得算清楚。
元宝把手机拿过来的时候,我给顾淼打了个电话。
我记得他的号码,而且他的号码是不会换的,因为像他们这种商业人士,做买卖的,不会轻易换号码,各种银行卡绑定,各种信息数据……
顾淼知道是我的时候,震惊无比。
但他是只老狐狸,很快就反映过来:“啊,是风尘!爸爸到处找你,你去哪里了?这……现在怎么样,还好吗?”
心里一阵恶寒……
恨不得立马扑上前,手撕了顾淼的虚假嘴脸。
但我明白,不能急:“你在哪里,顾总,我们能见一面么?”
那一千块既然是他让靳辛晁给的,那么,我就必须还他点什么。
“好好好,爸爸见你,你说个地址,我推掉晚上所有的应酬,过来见你!好吗?”顾淼在电话里的语气简直感天动地。
我也就跟他做做戏:“顾总啊,你这段时间我做了什么,我们晚上面谈怎么样啊?今晚我们好好,叙叙旧?”
顾淼大概没料到我会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有些莫名其妙,又有些觉得不可思议。
我就不信,他不知道我“死过一次”。
左老爷子在Z市颐养天年,本来不应该提到他的,但是我在想,当初他救下我,想要用我来控制余焺,让自己后继有人,但恐怕,我受伤的事情,顾淼也是知道的。
毕竟当天在小巷里,那么多余烨的手下,那么张扬的喧哗,不可能没有人不走漏风声。
约在一家下午茶餐厅,我当然带上了元宝。
顾淼一早就在卡座上等我了。
耳边多了些许白发,好在下巴上的胡子打理得还算干净。
但他眼里闪着一点点泪光,动不动就开始波光闪闪。
不去演戏还真可惜了,活到他这个年纪,进军娱乐圈,再怎么也是老戏骨了。
他面前的桌上放了一杯白开水,旁边是药瓶。
我想都没想,端起桌上的水杯直接朝他泼过去:“顾总,你给我清醒点,然后,我可以坐下来谈了么?”
见多了余焺冷冷的面孔,越发见不惯虚伪的假脸。
顾淼抹了一把脸上的白水,叹了口气。也不发怒:“坐吧,想喝什么自己点,爸爸买单。”
“不用。”我环视一遍这下午茶餐厅,冷笑:“顾总,我知道这里是你的产业,不过,我十岁的时候,你就开了它,现在十几年过去了,怎么还是老样子?”
我是故意选在这里的。
这里是顾淼在我十岁那年开的,当时还不算是什么下午茶餐厅,只是刚流行咖啡厅而已。
当时用的,是最时髦的家具,桌子沙发,吧台……
到现在,十多年时间,里面的装潢,每一处布置,换了无数,但都跟当时是同一风格。
这风格,说好听点,叫复古。
说难听点,叫过时,呆板。
“风尘,你就不能好好跟爸爸说话么?”顾淼的一章老脸上有些憔悴。
实话实说,他还不到五十岁,具体我记不清了,但我记得,他遇到我妈的时候,不过二十刚出了头。
所以,再怎么算,他也离五十岁,还差一两年。
“爸爸?”我打了个响指,叫服务生端来两杯卡布奇诺。
我是故意的,我知道他不喝咖啡,只喝茶。
“你哪里像我爸爸?五官?脸?血缘?”我笑着,“你去医院做过亲子鉴定么?你怎么就肯定,我一定是你女儿?”
顾淼的脸色也没有不好看,而是心平气和地看着我:“你突然找我,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告诉爸爸,爸爸给你解决!”
“困难?”我想了想,“你可以帮我解决了你自己?我最大的困难之一,就是你,顾总。”
这话不假。
自从我信了靳辛晁,听了他的话,我心里对顾淼的仇恨的疙瘩,就已经更大,埋得更深了。
“我知道你恨我!”顾淼低声道,生怕附近的客人,服务生,听到我们的对话,“但是你今天找我,总不能白找,有什么话你告诉我!”
告诉他?
我不敢么?
抬起头,我正视他的眼睛:“好,我就跟你好好说。首先,六年前我进监狱,你顾总财大气粗,在A市混了这么多年,不至于捞个人都捞不到出来吧?眼睁睁看我在监狱带了四年,你还真是,亲爹啊!”
顾淼的脸色终于难看起来,他眼角朝下,脸上不再像年轻小伙子那般干净,而是有些暗沉。
“然后,我受伤的事,你不能不知道吧?我不是你女儿么?你不是人脉广么?怎么,我被折腾了那么些时日,你还真不心疼?亲爹?你现在来跟我说,让我有什么困难开口,不好意思,我还真开不了口!”
再一次没忍住,端着顾淼面前的咖啡就要朝他泼过去。
不过,被他按住了。
“你先听爸爸解释好不好?”他眼里的确有些恳求的味道。
我想了一下,耸耸肩,松开杯子,坐回去:“好啊,你说。”
点了支烟,慢悠悠的听他到底要怎么解释。
他往我身后看了看,我才想起,元宝一直都扎在那里。
“没关系,她是自己人,你别磨磨唧唧的。”我有些不耐烦。
顾淼想了一下,然后把咖啡端到自己嘴边,喝上一口。
到底也是老狐狸,久经商场,这点气势还是能稳住的。
“是余焺。”放下咖啡杯的时候,他只说了三个字。
我瞬间愣住了。
余焺?
“余焺怎么了?”我回头看了一眼元宝,“元宝,麻烦你去帮我叫点甜品过来!”
“好,哆啦姐姐。”她说着转身走出了卡座。
我回过头看向顾淼,故作淡定地抽了一口烟:“现在你可以说了?”
这茶餐厅就在一口,偏头看着窗外,也有来往的人往里面看。
有些时候四目相对,会来不及躲闪。
陌生人之间,也会有一瞬间的尴尬。
“我试过把你保释出来,让你无罪肆放。”顾淼的声音有些沧桑无力,“但是,余焺那个小混蛋,制止了!谁也不能动你,谁也不能带你出去!”
外面的天阴沉沉的,越来越深的秋天,外面已经有人开始穿风衣。
四季分明的A市,人心也泾渭分明。
虽然只是隔着玻璃窗,却隔着千山万水。
余焺,不让任何人动我?不让任何人保释我?
他这个疯子!
他这个变态!
“你的意思……”我的声音有些颤抖,“你的意思是,我原本,可以免了这场牢狱之灾?”
四年。
从十八岁到二十二岁。
一个女人,最美好的时光,最活力,靓丽的四年……
葬送在了监狱。
而原本,我而已免了这场四年的黑暗生涯。
小腹痛到窒息,痛到直不起腰。
我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虽然当时,余焺当时问过我,是谁杀的。
我选择了说谎,选择了把这件事担下来。
大概很多人不能理解,不就是四年牢狱之灾么?
可是,没进过监狱的人,就不足以来谈论这个话题。
一整天的监狱生活,是晦暗无光。
一个月的监狱生活,是艰苦难熬。
一整年的监狱生活,是遥遥无期。
然而,四年。
一千四百六十多个日日夜夜的晦暗无光,四十八个月的艰苦难熬,无望地遥遥无期……
四年的监狱生活,是万念俱灰。
万念俱灰啊!
怎么可以,有人这么轻易地,就将我打入万劫不复。
是余焺……
是余焺……
“哆啦姐,你怎么了,怎么哭了!”元宝把甜品放在桌上,吓得抽了很多纸巾给我擦脸。
我回过神来,才发现,原来我哭了。
竟然哭了!
多久没哭了?
现在竟然在顾淼面前,哭了。
“风尘……”他张开双手:“需要爸爸抱吗?”
我咬着牙,摇头,不停摇头。
“你也不是什么好人!”我瞪大眼睛,“顾淼,今天的话,你要负责!如果有半点虚言,我割了你的舌头!”
气头上的话,是真心话。
“我……怎么会不是好人?”顾淼皱着眉。
我冷笑:“你是好人?对,你的确很好,让人拿一千块到监狱打发我,让我死心,是吧?你别告诉我这是余焺做的,这种阴招子,只有你顾淼使得出!”
其实我很害怕,我害怕他告诉我,拿钱,也是余焺安排的。
但他接下来的话,又让我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他说:“那件事,是我做的!我只是希望,你忘了靳辛晁,出来之后,好好跟着余焺。爸爸做事的方式,是有点过分,但是,我也是为了你的未来着想啊!”
是很过分!
但……有点?只一点?
“我的未来是什么?”我看着他,“嫁进余家?替你圈钱?你当余家的人傻,还是你自己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