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羿楠对吴冠奇没有一丁点的好感,别人都把自己商人的嘴脸尽量掩藏的深一些,而这个吴冠奇却一点不掩藏不说,反而很赤果果,她就很反感地说道:“对不起吴总,考虑到离锦安还会有一段时间,为了使您不再犯同样的错误,我有必要纠正一下你对我的称呼。请你不要把‘小姐’这个称谓加在我的姓氏后面,我不是小姐,往大了说,我是党的新闻工作者,往小了说,我好歹也是地方政府报的记者,也可能在吴总的眼里,女人都一样,都是小姐,但我不是,真的不是。这是其一,其二是关于宣传报道的事,我们有严格的新闻采访纪律,没有您想象的那么多的新闻自由,我们所有的采访行为都不是个人行为,所以这一点我不能答应您。这是其二,其三,先不说您这个企业是否有采访、宣传的价值,单说您请记者宣传的目的就有些不纯,我们的报纸,是一级党报,主要的宣传任务就是服务县委县政府贯彻落实党的各项方针政策的实施工作,弘扬主旋律,因为我们是财政办报,创收不是主要内容,但在当今社会,有钱能使鬼推磨甚至有钱能使磨推鬼的事情天天都在发生,所以,您花钱宣传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我不会去搞这种有偿宣传,从业这么多年,我也从来没有搞过,所以,如果您需要吹嘘和做广告,要找我们领导谈。”
彭长宜觉得羿楠这话说得有些过分,小题大做,怎么说吴冠奇也是为自己出车,并且你羿楠也是受益者,吴冠奇搭人搭车不说,还得听你数落,心里就有些怨羿楠不知天高地厚。但是想羿楠就是这个脾气,爱憎分明,这个吴冠奇也该让羿楠去对付,不然总认为自己有多么了不起,尤其是在女士面前。想到这里,他扭头看着吴冠奇说道:“吴总,我们羿记者的回答你是否满意?”
吴冠奇笑了,说道:“我不得不说,羿记者不愧是做记者的,说话条理清楚,层次分明,尤其是表达了她对奸商的憎恶和鄙夷,如今,像羿记者这么坚持正义的记者不多了,我接触的大都是大报大台的记者,他们都有创收任务,他们都是冲着钱来采访我的,说真的,这些人,他没有自己的观点和立场,可以说我们让他们怎么写就怎么写,他们手中的笔某种程度上就是为我们服务的,但是羿楠小姐……对不起,羿楠记者,像羿记者这么坚持原则、固守底线的记者我的确是第一次遇到,而且是最基层的小报,这一点让我感觉羿记者跟这里的山风一样清新和与众不同,使我对党的新闻建设充满了希望。”
彭长宜笑了,说道:“吴冠奇,我看你是谁不待见你,你就吹捧谁呀?”
吴冠奇真诚地说道:“那是你对我的偏见,作为商人,你们都知道,我们每当拿下一个工程的时候,许多成本是不能公然写进工程造价里的,比如,商务成本,有的时候,这个成本是很高的,但是在三源,我的商务成本几乎是零,所以,在彭县长和羿记者的身上,我的确感到了有不一样的地方,这一点让我感触颇深,我不能再往下说了,那样你们听着该肉麻了。”
“我现在就非常肉麻了。”彭长宜知道他指的是自己没有接受他馈赠的银行卡。
羿楠没有吭声,她不知道彭长宜和吴冠奇的关系,就在彭长宜降下车窗让她上车的那一刻,她还有些犹豫,彭长宜怎么和这个家伙有染?
她对吴冠奇没有好感反而很厌恶,因为她听黑云说过,说有一次夜玫来找她,本来黑云和夜玫约好要出去吃烧烤的,就是这个吴冠奇给夜玫打电话,把夜玫约出去的,黑云当时说这个吴冠奇在电话里和夜玫说话油腔滑调、腻腻歪歪的,感觉他们的关系不太正常,而且似乎夜玫有什么把柄在他的手里,总之,夜玫舍下黑云,去见吴冠奇了。由于羿楠对夜玫有偏见,所以对跟夜玫接触的人尤其是男人就更有偏见。
其实,羿楠也知道黑云和邬友福的事,但是她却并不讨厌黑云,黑云就是借助邬友福上位又怎么了?黑云的医术还是相当不错的,而且对病人也是很有耐心的,她没有因为邬友福就荒废了业务,更没有因为邬友福而飞扬跋扈,凡是来找黑云看病的人,她都尽力帮忙,她还经常自己掏钱给交不起医药费的尤其是老年患者垫付医药费,这一点夜玫无法和黑云比。所以,尽管她们三个平时不错,但从内心来讲,黑云和夜玫在羿楠心中还是有区别的。
有句话叫爱屋及乌,意思是由于喜欢这个人,进而喜欢他周围的一切,但凡是跟葛氏兄弟和夜玫有接触的人,羿楠就是恶其余胥,所以,对吴冠奇就自然多了成见和厌恶,再加上吴冠奇本身具备的那些玩世不恭、油头滑脑、财大气粗、见了漂亮女士眼就发直的毛病就更加看不起了。本来就是个奸商,是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人,却还想请她给他做宣传,就更让她感到厌烦,她就不明白了,彭长宜是因为什么和这种人打的火热?就连彭长宜在她心目中的形象都受损了。
她暗暗打定主意,回来的时候再也不搭他们的便车了。心里这样想着,脸上自然就没有笑纹,皱着眉头,默默地坐在后面,闭上了眼睛。
吴冠奇从后视镜里看出了羿楠对自己的反感,竟然也收敛了许多,不再和彭长宜油腔滑调了,彭长宜偷偷看了吴冠奇一眼,心想,这个家伙,也有能让他闭嘴的人?
到了锦安城里,彭长宜回头问道:“羿楠,你从哪里下车?”
羿楠看了看外面,说道:“教育局家属院吧。”
彭长宜说:“哦,那我先到,然后让吴总再送你到教育局家属院。”
羿楠说:“不用,我坐公交车过去就行。”
吴冠奇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彭长宜说:“羿楠,你还没告诉我你来锦安干嘛呢?我还以为你要去报社送稿子呢?”
羿楠说:“我看一个朋友,她病了好长时间了,总是没有时间来看她。”
“什么朋友,保密吗?”彭长宜说道。
羿楠笑了笑,说道:“是黑姐。”
“黑云?”
“是的。”
“她情况怎么了?”
“这个……我还没见到人,据说不太好。”羿楠语气里有了忧郁。
彭长宜想这个羿楠还是比较重情义的,眼下这种情况还来看黑云,实属不易,就说道:“这样,你先去看她,我散会后给你电话,如果能把她约出来,我请你们吃饭。”彭长宜也想知道黑云现在的情况,自从被谈话后,她的父母就把她接走了,她就一直没有回三源,请了长期病假。
吴冠奇说:“以目前的情况看,这个黑云的一切活动是不是都被监控?”
羿楠不屑地白了吴冠奇一眼,跟彭长宜说道:“不用了。”
彭长宜也意识到吴冠奇这话的意识了,就说道:“这个人心肠还是很热的,如果她方便的话,你就约她出来,如果不方便,咱们也别给她添乱。”
羿楠说:“我看情况吧,不过听说她精神不太好,你最好还是不要见了。”
彭长宜说:“这样,我散会后给你打电话。”
羿楠说:“散会后你们就走你们的,不用管我了,我自己想办法回去。”
吴冠奇一听赶忙说道:“别呀,就是讨厌我,不想见我也没必要这样啊?我一路上不说话还不行吗?再有,一块来的不一块走,你这不是要将彭县长至于不仁不义的地步吗?”
羿楠再次把目光投向窗外,没有接他的话茬,而是继续跟彭长宜说道:“彭县长,这样吧,见到黑姐,我跟她商量一下,她要是想见你,我再给你打电话,她要是不想见你,我就把你的问候转告给她,你看这样行不?”尽管羿楠讨厌这个吴冠奇,但是他刚才说的话她还是比较同意的,她也不想给彭长宜找麻烦,让他在这个时候见黑云。
彭长宜说:“行,到时候再电话联系。”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说道:“羿楠,我要的东西带来了吗?”
羿楠说:“带来了。”说着,就低头拉开包,从里面拿出一个折着的信封,递给了前面的彭长宜。
彭长宜接过来后,掏出里面的胶卷,看了看说道:“你确定是它吗?”
羿楠说道:“确定,不会有错。”
彭长宜就低头装进了自己的手包里,没有说话。羿楠也没有说什么,把胶卷给彭长宜她似乎放下心来,长出了一口气。
彭长宜听见了她的出气声,想说什么,也没有说。心想,这个姑娘,也承载了太多的沉重。
到了市委招待所,彭长宜就跟吴冠奇说道:“吴总,你就别开进去了,我下车,你负责把羿楠送到目的地。”
吴冠奇十分痛快地说道:“好了,彭县长请放心,我一定……”
吴冠奇的话还没有说完,羿楠早就打开车门下去了,然后嘭地关上车门,便向对面的公交车站跑去。
彭长宜一见,扭过头,看了吴冠奇一眼,冲他咧了一下嘴,说道:“你遇到对手了。”
吴冠奇笑了一下,说道:“我喜欢接受挑战。”
“贱气。”
吴冠奇笑笑,说道:“我什么时候来接你?”
彭长宜说:“我给你打电话,你要是中午没有安排我请你吃饭,或者你来会上也行,或者你去那边也行。”彭长宜冲着生态美食城的地方坏坏地努了一下嘴。
吴冠奇小声说道:“彭长宜啊彭长宜,就冲你我也好不着。”
彭长宜降下车窗,他冲羿楠的背影叫了一声:“羿楠,注意安全。”
羿楠没有回头,而是招了招了手,说道:“放心吧。”说完,就躲过一辆车,继续向对面跑去。
吴冠奇看着羿楠的背影,愣了半天才回过头,彭长宜刚要下车,就被吴冠奇拦住了,吴冠奇十分严肃认真地说道:“长宜,跟我说实话,你跟这个女孩子有关系吗?”
彭长宜眼睛一瞪,说道:“你什么意思?怎么这么龌龊?”
没想到吴冠奇依然严肃认真地说道:“长宜,你必须明白无误地回答我,你跟她有没有男女关系?”
彭长宜看着吴冠奇少有的严肃认真的样子,就说道:“我跟她除了工作关系,其它什么关系都没有。她今天只是搭车看朋友。”
吴冠奇盯着他的眼睛说道:“长宜,你确定?”
“我说,你有病啊?发什么神经?”彭长宜笑了。
吴冠奇没有笑,依然认真地问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确定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彭长宜见吴冠奇脸上有了平时几乎看不到的庄重,就说道:“对天发誓,我跟她没有任何关系,甚至工作上都很少接触,你知道,我们离锦安比较远,坐公交车也不太方便,一般县里去锦安办事,大都是能搭车就搭车,实在搭不了车了,才坐公交车,这是你们老板们无法体会的。她是听说我今天要来锦安开会,昨天下午到政府那边找我,就说了搭车的事,但是我昨天不知她是来看黑云的。我再次重申,我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你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
吴冠奇伸出手,说道:“长宜,如果你跟她没有感情关系,那么我现在向你宣布,这个羿楠,从今天开始,我决定追求她,要娶她为妻!”
彭长宜听吴冠奇说要追求羿楠,并且还要娶羿楠为妻,他就瞪大了眼睛,说道:“吴冠奇,你别以为我们三源的女孩子都是好骗的,我告诉你,羿楠和夜玫那可是完全不同的人,追求羿楠?我劝你还是趁早死了这份心吧。”
“为什么?”吴冠奇委屈地说道。
彭长宜说:“我刚才就说了,她和你的夜小姐是完全不同的人,而你,跟夜小姐是同样的人,以此推理,羿楠当然跟你也就不同了。”
吴冠奇说:“我刚才就跟你说,同类人是走不到一起的,只有不同类的才能走到一起。”
彭长宜说:“谬论!我说,你脸皮真够厚的,我问你,你是焦大吗?你有焦大干净吗?她也不是封建社会的林妹妹,她比林妹妹勇敢,有斗志,我劝你还是别做梦了,死心,死心吧。”说着,彭长宜就要下车。
吴冠奇又说道:“为什么?”
彭长宜笑了,他又转过身,说道:“刚才在车上,你难道没有觉出人家对你不感冒吗?尽管你玩车技,尽管你腰缠万贯,但是,对于羿楠,没用。”彭长宜说着,伸出一根手指,在吴冠奇眼前摇了摇。
吴冠奇说:“只要你们俩之间没有这方面的意思,我相信,我能成功,我有信心。”
彭长宜见吴冠奇这么执著、认真,就说道:“吴冠奇,我也认真地问你一句话,你确定你是认真的吗?”
吴冠奇严肃地说:“我确定,我从来都没有这么对一个女孩子如此认真。”
彭长宜噗嗤一声笑了,说道:“这话如果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我信,但是从你嘴里说出来我不信。”
“为什么?我难道那么不值得你们相信吗?”吴冠奇无辜地说道。
彭长宜乐了,说:“你想想,你从来都没有这么对一个女孩子如此认真过,这话,你自己信吗?”
“彭长宜,你怀疑我的人品?我告诉你,这次我是认真的,从来都没有过的认真!”
“哈哈,你呀,骗鬼去吧。”说着,就又要开车门。
吴冠奇一把拉住他,说道:“话不说清楚别想下车。”
彭长宜笑了,说道:“快到点了,我可是没有时间跟你磨牙。”
“不行,你给我说清楚,我怎么就不认真了?”
彭长宜笑了,说道:“从羿楠上你的车,到现在,也就是两个多小时的时间,这么短的时间内,人家没有跟你说几句话就下车了,你凭什么说对人家是认真的?你了解人家多少?你的理由是什么?你是不是大餐吃腻了,想换换地方小吃了?自己都没有整明白的事,还要付诸行动,不失败还等什么?”
吴冠奇也瞪大了眼睛,看着彭长宜说道:“我天,彭长宜,我没想到你还是这么的老土?爱情来了,是一瞬间的事,两个多小时已经够长的了,我告你说,从停在她面前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遇上了我要追求的女人了,她上车后,说了几句话,更增加了我的决心,她就是我梦想的女人,就是我需要的女人,爱憎分明,不趋炎附势,不功利,不市侩,冷静、犀利,甚至有点野性,尤其,尤其是对我冷眼相待,尤其是对我不而且,漂亮、年轻,这些难道还不够吗?”
别说,吴冠奇说得还的确是这么回事,几句话就把羿楠概括了。
吴冠奇见彭长宜不说话,就又说道:“我尤其喜欢她的爱憎分明,这一点,对于我来说就是极品。我相信,随着交往的加深,她的身上肯定还有我没有发现的更加美好的东西。”
彭长宜看了他一眼,只见吴冠奇目视前方,眼睛里居然有了一种向往,他有些好笑,说道:“醒醒,醒醒,我该下车了,这样吧,我先预祝你成功,也预祝你碰得头破血流。”彭长宜说着,转身开门走了出去。
那天,羿楠说到做到,她果然没有坐吴冠奇的车回来,而是坐公交车回来的。
第二天,彭长宜给羿楠打电话,向她询问黑云的情况,羿楠告诉他,黑云自从回到锦安后,精神一直都不好,就像是受到了刺激,神情恍惚不说,总是一惊一乍的,有时会突然蹦出“为什么,这是为什么”的。她的父母说过两天要去北京给她看病,但是黑云由于甲鱼汤这件事,她的行动还不能完全自由,她去北京看病,是要经过有关部门批准的,这几天,她在等待批准中。当羿楠告诉彭长宜,说彭县长问候她时,她听了就哭了,一直哭到羿楠离开……
彭长宜听到这里,很想给黑云打个电话,平心而论,他对这个舞跳得好、歌唱得好的漂亮女医生,还是很有好感的,也可能正如吴冠奇所说,人和人产生好感,是不需要多长时间的,尽管黑云和邬友福有染,但似乎三源的人并不讨厌她,也可能这和她白衣天使的身份有关系吧?她热情、开朗,永远都是眯着笑眼,回想自己那次肚子疼,黑云没上班就赶到了医院给自己看病,仿佛她那开心的笑声,至今还回荡在耳边……
彭长宜最终没有给黑云打这个电话,因为他知道,黑云包括她家的电话肯定被有关部门监听了,所以,他就把对黑云的担忧压了下去。
彭长宜长长出了一口气,他看了看表,再次拨了那个总也没人接的电话,难道,部长搞到的这个号码不是江帆的?
电话响了半天,还是没人接听,彭长宜不死心,他就有些来气,难道内蒙古的这个电话就一直都没有人接吗?很明显,这个就是工作电话,哪怕是这个电话不是江帆,也应该有人接听电话呀?难道那边的人都不上班吗?上班时间没人接,休息时间还没人接,那里的干部就是这个工作态度吗?
不知为什么,越是没人接,彭长宜反而就越坚信这个电话没有错。那么,为什么不接,是下乡熟悉情况去了,还是知道是自己的电话不接?反正,不管是哪种情况,他都来气,继续打,反复打,他好像成心赌气似的,不厌其烦地重播了好几次,终于有人接听了,彭长宜一阵激动,但是很明显,这个人不是江帆的声音,彭长宜十分客气地说道:“我是京州省的彭长宜,麻烦您给我找一下在你们那里支边的干部江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