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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北城的昼夜温差极大。风吹来,树影婆娑。沿途小径,青石玉路,直直延伸。
喜色灯笼挂满长长小径两旁,这是连城与明安公主和亲大典那天挂上的。如今好几月过去,喜笼颜色有点淡了。
连城对随行的福央道,“明儿去把灯笼都置换一批,整个王府要弄得喜庆,王妃心情才会好。”
福央应着,更加明白明安公主在王爷心中的分量。
没走几步,连城又道,“过几日把城里最有名的裁缝都请进府来,给王妃多做几身衣裳。她要什么样式,都随她喜好。”
福央又应了,脑子里浮现出王妃一身奇怪装束,骑着褐色烈马冲来的影像。心道,这女子与常人确实有异,怪不得能治好王爷的隐疾。
转眼行到星月殿,院外站了几个人。
金林正对凤盈夫人说,“夜了,请夫人先回去。”
凤盈夫人本想斥责几句,想想最近发生的事,但凡嘴贱的都没好下场,不由得压住心头怒火,掬了一把泪,“我只是想看看王爷。王爷今儿喝了不少酒,我亲自煮了醒酒汤……”
“本王不需要!”连城的声音从凤盈夫人背后传来,“听好,以后不得擅自守在此院外,否则家法侍候。”
“王爷,妾身准备了很久……”凤盈夫人吓得心儿一颤,却是立刻语带双关,眉梢眼底都浮起一丝喜色,“请王爷移步到凤盈屋里……”
她麻着胆儿,还是把这些话说了出来。再不说,恐怕没机会了。只有趁着王妃养病做不得什么,她才有丁点希望。
王爷顿住脚步,神色依旧漠然,“准备了很久?”
“是,是的,王爷。”凤盈夫人觉得有戏。
谁知王爷道,“金林,你今晚也喝了不少酒,把这醒酒汤喝了吧。”
“……”金林这回没应,低着头,不出声。
凤盈夫人的脸被月光映得很白,还带青。咬了咬嘴唇,压下难堪,转了个稍稍讨喜的话题,“王爷,王妃的身体好些了么?”
王爷不买账,好似吃了火药,“你最好烧烧香,希望她身体好起来。若是心里还在打什么鬼主意,就和德音一样,滚出我荆北王府!”
他说完,大步流星进了星月殿,仿佛脚步都轻快起来。
凤盈夫人望着那高大宽阔的背影,很想冲上去狠狠抱住不让走。
王爷已经很久没去过她房里了,这让她非常恐慌。尤其见德音如此下场,更觉自己应该做点什么讨王爷开心。
嫁给王爷这么久,连他的面儿都见得少。王爷不是去打仗,就是忙这忙那。她一直想有个孩子,只有为王爷开枝散叶,才能巩固自己的地位。
今天这醒酒汤里,自然是有些名堂的。谁知王爷二话不说,就赏给了一个下人。凤盈夫人心里忿恨不已,狠狠瞪一眼面无表情的金林,再次将视线落在渐渐走远的王爷背影上。
福央阴阴提醒,“凤盈夫人请回吧。”
凤盈夫人上前一步,从袖里拿出一锭金子,悄悄塞进福央手里,讨好地问,“福央总管,您帮我揣摩揣摩。王爷说,和德音一样,滚出荆北王府是什么意思?”
福央不动声色收了金子,才慢悠悠回话,“就是你听到的那个意思。”
“德音姐姐要滚……哦不,要离开荆北王府了?啊!”凤盈夫人忽然捂嘴,不可思议地瞪圆眼睛:“意,意思是,王爷要休了德音?”
福央没有正面回复,只是淡淡道,“好自为之。”然后转身和拎着醒酒汤有些尴尬的金林一起离开。
凤盈夫人如坠冰窖,真正惊呆了。倒不是她和德音感情有多深,而是唇亡齿寒。
德音表面看着温良,其实最是个阴毒的主。要不是自己处处忍让,恐怕德音早容不得她了。
可是现在,王爷为了王妃,连德音都要休掉,她还能稳坐得住吗?
时间那么紧迫,处处都是危机。凤盈咬了咬牙,带着丫头匆匆离去。
次日,凤盈夫人在星月殿门口求见,求了很多次,终于得到王妃松口,可以进殿了。
她今天穿得很素,显得雅致许多。步摇别在髻上,随着莲步一荡一荡。那步摇也很低调,绝非往日亮闪闪的宝石,而是一支白色玉簪,坠子用白色珍珠串起。
朱渔第一次见凤盈夫人打扮如此得体,不由得对这个新造型细细打量一番。
如果不是早前打过交道,她都快觉得这女人定然好相处得很。
那眉目间更是敛去了刻薄和嚣张,如此温雅有礼,“听闻王妃身体无恙,凤盈这便安心了。一直想探望王妃来着,王爷说了,王妃需要休息……”
朱渔嫣然一笑,没有说话。
凤盈夫人继续讲明来意,“凤盈备了小菜,想请王妃移步一同用膳。”
那样的低眉顺眼。
朱渔仍是嫣然一笑,看着对方。几乎要把对方笑毛了。
凤盈终究不是德音,无法把一切情绪掩饰得很好,“凤盈知道,王妃还对此前的事记恨在心。王妃刚进府那会,都说王妃被掳失洁,黄莺那死丫头才人云亦云。”
珍珠气得要命,“凤盈夫人是想和德音夫人一样,准备离开荆北王府吗?”
凤盈夫人恨不得撕烂这臭丫头的嘴,却是想到德音夫人的遭遇,生生忍下来,泪盈满眶的样儿,“瞧我这张嘴多不会说话……王妃别介意,珍珠妹子,你也别生气……”
朱渔素手一指,淡淡道:“不要紧,坐吧。你难得来一次,就在这用膳好了。”
咦,这么好讲话?凤盈夫人甜甜一笑,“凤盈为王妃专门做了乌骨鸡汤,还请王妃移步,一尝凤盈的手艺。”
珍珠很着急,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指不定这女人会在汤里下毒,毒死她家王妃。
但见王妃仍是悠悠一笑,坐得稳如泰山,狡黠的眸光如霞光流转,“急什么,今儿中午你在我这里吃,晚上我去你那儿吃,岂不是好?”
凤盈夫人大喜,赶紧落了座。其实她现在哪敢对王妃下药哟,德音的遭遇还不足以说明问题么?她要是敢异动,王爷就敢休了她。嘤嘤嘤,她不想被王爷赶出荆北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