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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着饭大家各自谈了这几年的情况,夏侯知这几年搞建筑发了财,已经在天野注册了公司;夏瘦梅仍然停薪留职跑茶叶生意,利用贾盛的行政干预,各局委和各厂矿用的茶叶几乎都是夏瘦梅供应的。
王步凡趁去厕所的机会给农牧局主持工作的副局长使了个眼色,他跟了出来。在卫生间里,王步凡和他谈了南瑰妍的事情,并说是米达文的意思。他当时就拍板让南瑰妍到种子公司去当副经理,外加一个局长助理的虚衔,享受副科级待遇。
王步凡回到雅间里刚坐下,夏侯知倒了酒要敬他:“王秀才,在下敬你一杯,啥时候打个招呼给咱弄个政协委员当当。”现在的大款有钱后都想当政协委员。
王步凡没有想到他现在还不是政协委员,接住酒杯还没说话,乐思蜀先说了:“你猴子钱挣够了又想捞政治荣誉是吧?政协主席的领导瞎酥美就在这里,还用别人去说?这杯酒应该让瞎酥美这个母夜叉喝。”王步凡听乐思蜀这么一说趁机把酒送到夏瘦梅面前。夏瘦梅在学校时有两个绰号,雅一点的是瞎酥美,俗一点的是母夜叉,而夏侯知的绰号猴子正是夏瘦梅给起的,乐大头也是夏瘦梅最先叫,后来就叫开了。
夏瘦梅就像自己是政协副主席似的一拍胸膛说:“没问题,这事包在老姐身上了。”说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乐思蜀又开玩笑说:“听见没有?猴子包在瞎酥美身上了。瞎酥美,你怎么连猴子都不放过?”大家一阵大笑。原来夏瘦梅说是她请客,末了是让夏侯知出血她卖乖。今晚的饭总共花了八千八百八十八元。夏侯知不用报销,夏瘦梅没有付账却要了九千元的餐票,说不定她要打着招待王步凡的旗号到贾盛那里去报销。
王步凡刚回到招待所,他的一个学生来了,一进屋就王老师长王老师短地叫个不停。当初在学校时这个学生学习成绩优秀,尤其是作文写得好,王步凡很器重他。但他自从当了县委办公室副主任之后就开始瞧不起王步凡,已有十年没来往了,后来王步凡当孔庙镇书记的时候才偶尔有些来往。现在王步凡升任天南县委副书记,他赶紧来攀旧情,还提了烟和酒。王步凡尽管心中有想法,他还是很热情地接待了这个学生,并没有说到他将要出任交通局局长的事。他知道人家已经走了上层路线,这种消息也用不着他去透露,恐怕人家早已知道了。至于这个学生是米达文圈子内的人还是安智耀圈子内的人,他一时也搞不清楚,因此也不想谈论政事,只敷衍着叙谈旧情。
那个学生坐了一会儿拉了些家常话就告辞了。王步凡这时终于能一个人坐在沙发上静一静了。他有个毛病,愁闷时想喝酒,高兴时也想喝酒。他这回能峰回路转当了副书记,心里总有一种做贼的感觉,自己想起来都脸红。今晚酒没尽兴,他想给乐思蜀打个电话让他过来再陪自己喝两杯。一看表已经十一点了,就没打电话。自己打开一瓶酒又喝了多半瓶。
王步凡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头有点儿晕,心里有点儿乱。他想到副县长选举的闹剧,不禁仰天大笑起来,笑过之后又想到自己不幸的婚姻,不由自主地又小声哭了。他心中有太多的委屈和遗憾,仕途上的坎坷让他心中愤慨不平,不幸的婚姻让他快要烦死了又没有勇气离婚。
王步凡的笑声惊动了叶知秋,她正和天西那个表姐在说话,并要留表姐住下。她见王步凡屋里灯光未熄,她们也没敢休息。等她和表姐走近王步凡的住屋时,竟听到了哭声,她知道王步凡肯定是又喝多了。见门虚掩着,她就赶紧推门进来,一边给王步凡倒水,一边柔声细语地说:“酒喝多了伤身体,以后别喝那么多。”叶知秋的表姐在王步凡的住室前踌躇了一下没有进房间,她诡秘地笑着又回叶知秋的住室去了。
王步凡睁眼一看是知秋,就说:“知秋,我自己来,不能老让你伺候我。”说着话他的眼睛又产生了错觉,误把知秋当成扬眉了,叫了一声眉,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准备和知秋握手,忽然一阵头晕,重重地倒在地上。叶知秋一惊,水就烫伤了手。她顾不得疼痛,赶紧去扶王步凡。王步凡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两条腿却站不稳。叶知秋简直是费尽力气才把王步凡抱到床上的,胸脯紧贴着王步凡的胸膛,王步凡已经感觉到她那两个丰腴的乳房有些硬,他又清醒过来。
王步凡躺在床上,叶知秋才又把半杯热水中掺了些凉水让王步凡喝,王步凡爬不起来,叶知秋扶他慢慢起来喝了水。这时王步凡发现叶知秋的手烫伤了,红肿了一大块。他拉住叶知秋的手说:“知秋,你待我真是太好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我一定要好好待你。”叶知秋竟无端地流泪了。王步凡这时清醒些了,急忙松了叶知秋的手,望着她傻笑,将错就错并没有说明他与扬眉认识的事情。过了一会儿他情不自禁地再一次拉住叶知秋的手说:“我真想娶你这样的淑女为妻啊!可惜我……”王步凡醉了,并没有征得叶知秋的同意就说出了这番埋藏心底已久的话。他见叶知秋脸红得像红布一样,又有点儿后悔,“我酒后失言,你……你别介意,就当我啥也没有说……我一直把你当作妹妹,当做一件珍贵的玉器,不忍心伤害你,你……你不同意我不会强……强求你的,就……就当我什么也没有说。”
叶知秋这时鼓足勇气说:“我不忍心拆散你的家庭,那样是不道德的,但我心里也很矛盾。我一直在等你, 我……我以为你不爱我呢。”知秋说罢用热辣辣的眼光看着王步凡。
王步凡笑着摸摸叶知秋的头发说:“我很爱你,但我在没有离婚之前绝不会碰你一下。张老师对我有大恩,我不能干对不起他老人家的事情。知秋,我十万分想离婚,但是人言可畏啊!连儿子含愈都劝我离婚了,只怕离婚是迟早的事情啊。”
叶知秋叹道:“那我就傻等着吧,反正已经等了快四年了,我……我还要继续等下去……”
王步凡这时想吐,叶知秋急忙去拿了痰盂,王步凡吐着,叶知秋用心地给他捶背。吐完了,叶知秋又让王步凡喝了水,他这时才觉得好多了,头也不晕了。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拉着叶知秋的手闭目养神,不一会儿竟然睡着了。叶知秋见王步凡睡着了,才慢慢把手抽出来,先去倒了痰盂,然后很细心地整理房间。房间整理完之后,她发现王步凡的脏衣服放在床头,就拿到卫生间里去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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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方通知五月十五日的上午八点钟召开常委会。常委会一般是书记一到会议就开始了。米达文先讲了一通天南目前的形势和任务,都是不着边际的大道理,像葡萄酒厂这个敏感的、具体的问题他却避而不谈。他喝了口水重重地放下杯子又讲了调整乡镇局委班子的必要性,接下来米达文又讲了召开党代会的重要意义……
米达文正讲着话楼下就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田方闻声急忙出去了。不到五分钟田方又摇着头很无奈地进来了,说:“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啊,葡萄酒厂的人又来集体上访,已经把县委门口封了,真不像话,太不像话。”
米达文倒是很能沉住气,对群众上访的事情只字不提,也不表态,说只管继续开会。于是会议按程序先通过干部任用名单。因为是事先商量好的,已经照顾到了方方面面的关系,所以安智耀不提什么意见,其他常委谁也不会说啥,就算通过了。
会议继续进行,接下来米达文给王步凡使了个眼色,王步凡明白米达文是让他说马风的事情。他清了清嗓子开腔了:“有个事情大家是否议一议,事先我也没有向米书记、安县长和秦书记请示,我只是随便说说,是关于马风同志的事情。马风这个同志我还是了解的,工作有热情有魄力,就是方法有些欠妥,性格有些急躁,因此有些时候就难免好心办错事。当初盖孔庙办公大楼时,我曾力劝不要那样做,但他没有采纳我的建议。这件事情细想起来我也有责任,没有及时向县委县政府汇报,没有采取有效措施制止,最终让马风同志犯了错误,蹲了两年监狱。现在马风同志提前放出来了,我想咱们本着人道原则也不能一棒子把人打死吧,总得给人家一碗饭吃。
当年葡萄酒厂的效益还可以的时候,马风同志从芙蓉镇把妻子调到天南安排在葡萄酒厂,现在下岗了,每月只有一百元生活费。马风同志呢,一分钱工资也没有,他的大儿子去年考上大学因为没钱放弃了。一家人为此愁得整天哭哭啼啼,孩子甚至想到建筑工地去当农民工。前天我去马风同志家里看了看,家中穷得连一般农民都不如,一家四口连捞面条都吃不上,全靠亲戚朋友接济着过日子。当初有人传言说马风同志在盖孔庙办公大楼时收了包工头夏侯知十万块钱,我当时就不信,后来也没有查出他有经济问题,现在的事实恰恰证明马风虽然工作方法简单些,却是个廉洁的同志。我的意见是看能不能给马风同志安排个工作,总得让他有碗饭吃,孩子能够上学。”
牵涉到敏感问题了,会议室里显得出奇的静,谁也不说话,不表态,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到,有些人只管喝水抽烟。安智耀虎着脸望着窗外,烟一支接一支地抽,让人觉得他有话要说,好像又不急于说。
匡扶仪打破沉寂首先表示赞同:“我们一定要明晃晃做事,正正派派做人,步凡同志的提议我看可以考虑一下,我们既要反腐败,又要关心干部。马风同志一家四口每月仅凭一百块钱怎么生活呀?再说他儿子又有什么错呢?年年报纸上都有救助贫困学子的事例,我们总不能让马风同志的错误影响到下一代,影响了孩子的前途吧。”
其他常委都不置可否。这时安智耀把烟屁股一扔十分恼火地拍着桌子说:“我坚决不同意这种无原则的做法。我们确实要明晃晃做事,正正派派做人,有错误就是有错误,有困难再说困难。马风是谁的同志?一个劳改释放犯该不该称他同志?当然我也非常同情马风,但是同志们想一想,情和法有时候是不能两全的。如果现在把马风重新安排了工作,那不恰恰说明当初我们处分他是处分错了?以后再有刑满释放人员安排不安排?我倒有个办法,咱们常委们每人资助马风两千块钱,田主任负责转送到马风手中。他儿子的大学还是要上的,不能误了下一代。我们共产党人不能搞株连政策,父亲有罪不能让儿子承担。关心下一代也是我们的责任和义务嘛!”
王步凡脑袋里嗡地响了一下,似乎有人打了他一闷棍。王步凡细细揣摩安智耀的这番话,觉得他明显是冲着米达文来的。他也会猜测出给马风安排工作是米达文的意图,只不过是借王步凡的口说了出来罢了,因此他就来了个一箭双雕。既很讲原则,很坚持正义地否决了王步凡的提议,又很讲人情地让常委们资助了马风。这样似乎把情和法兼顾起来了,马风的事情也被否决了。然而两千块钱买个好名声,在安智耀身上如同拔了一根毫毛,他乐意这样做,而其他人未必愿意。他这么一说,不愿意的人也不好表示反对,谁反对谁就会背上不关心下一代的罪名。
米达文见安智耀把话说到这份上,就开始和稀泥了:“马风的事情我看就先放放吧。安县长的建议很好,再苦不能苦孩子嘛!这事情由田方同志负责吧,一定要让马风的大儿子能够上大学……”
会议的议程进行完毕,本该散会了,但楼下的吵闹声仍然没有停止。米达文又开腔了:“咱们临时商议一下葡萄酒厂的事情吧,工人们总这么闹下去也不是办法。葡萄酒厂坏就坏在盲目扩建上,现在光外债就有两千万,这个坑谁又能填得起呢?可是我们的工人兄弟姐妹也不能不管啊,他们也需要生活啊……”
“那就让它破产,不要再背这个包袱了。”匡扶仪很轻松地打断了米达文的话。
安智耀和焦佩这时也竭力附和,米达文却沉着脸没有表态。
大家都知道葡萄酒厂是盲目扩建给弄垮的,当初主张扩建和负责扩建的又是安智耀,当时他是天南的常务副县长,本想通过扩建酒厂捞点儿政治资本,树立一下自己的形象,能够顺利当上县长。可是事不遂愿,扩建的厂房还没有全部建好,酒厂就因外债过多,形势急转直下,一天不如一天,为此也影响了安智耀的前程。据说在考虑安智耀的提升时市纪委书记廉可法提出了质疑,他提拔的事情就算搁浅了。两年后他才当上县长,后来想当县委书记又有人提出异议,于是米达文临危受命,从天西县县长任上调到天南来当县委书记。安智耀虽然官没升上去,却发了财,谁都知道在葡萄酒厂扩建工程中安智耀捞了不少好处。
尽管赵稳芝那篇《天南葡萄酒厂假若不扩建》的文章发表在《河东内参》上,上边也有领导过问此事。但这个事情时间太久,情况太复杂,天野市纪委和监察局并没有派人下来查处这个事,据说是李直不让查。究竟李直从中得没有得到好处老百姓不清楚,只知道他弟弟李爽当时就参与了酒厂的扩建工程,赚了不少钱。现在酒厂不死不活,或者说几近倒闭。安智耀一直是主张让它破产的,焦佩也竭力附和。不知什么时候,焦佩已经和安智耀穿了一条裤子,上了安智耀的船。雷佑谦、秦时月都是李直和雷佑胤线上的人,也总和安智耀保持一致。米达文也算是李直线上的人,似乎他与李直的关系不如安智耀与李直的关系好,他来天南是原市人大常委会主任边际点的将,张问天推荐的,边际现在已经退二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