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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燕陌未杀蒙姜,只是让他跪在雾烈丞相墓前……小加惩戒。”胭脂连忙澄清道。
“可是,当臣带着杀手们追上去的时候,蒙将军的遗体竟然被……被狼给……”毕竟是一大清早,临昭压觉得根儿就不该说那种血腥场面。
“不可能,我们没有杀他。”胭脂坚决否认。
“是否还有人一路尾随做了手脚?以蒙将军的武艺,应该不至于被……”奚柏道。
“可是,如果有人尾随,臣不至于感觉不到。”临昭纳闷儿地道。
姬修笑笑,点拨道:“这人当然不是尾随你,而是尾随皇后娘娘与燕陌,甚至极可能先于娘娘到达目的地。娘娘与燕陌当时为了逃脱你的追杀,披星戴月赶路,情急状态之下,对四周感知能力自然降低不少。”
“有道理。那时为了逃避追杀,我与燕陌几乎使出浑身解数,像惊弓之鸟一般。”胭脂赞同地道:“可是,这个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他是男是女?究竟代表什么势力?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些问题,难倒了面前三个才智出类拔萃之人。毕竟谁也没见过那人的真实面目,更没有在江湖上听说过这个人的存在!
“还有,桓将我从雾烈军营救出,途中与燕陌对战。当时桓为我挡了一剑,我万念俱灰,打算自刎,也是有人暗中放箭救我,用的也是银羽箭。好生奇怪!这个人就像一阵风一样!”说到最后,胭脂如是形容,反应了好半晌,转而又问:“那么,凌峰又是哪方势力?难道是雾烈所派?”
临昭也是摇头。奚柏与姬修沉默不语。
“那雾烈皇陵必然是他纵火所致,引得大战期间,雾都人骚乱不已。”胭脂道。
“这倒是有可能。”临昭附和着道。
大概是清早,胭脂头脑非常清醒,将过去所遭遇的蹊跷事都一一琢磨起来:“哦,还有一事!”
“什么事?”姬修问。
“临昭记得咱们赶路途中遇见的那个墨绚国商队么?”胭脂回忆着那张一闪而逝的黑脸,很快将其与在水金城所遇的人联系起来:“那个商队里边,有一个人我曾在水金城见过,似乎身份是个不可多得的战将,武艺也是不弱。当时他跟在一个气质高贵、性格有些顽劣的玉面男子身边,还在山上剿过土匪。”
奚桓不禁诧异:“还有这等事?”
胭脂以眼色表示确有其事。
“这么说墨绚国并非是对战局无动无衷。”姬修思索了一会儿,说。
“看来,这局棋,四国都参与其中。一个都没落下。”临昭忧虑重重地道,神色万分不安:“咱们可得小心谨慎才是。”
谈话一直持续到这里,四个人都有些无所适从,因为所讨论提出的这些事看起来条条都像是线索,可一穿插起来,错综复杂,理也理不清。谁也不知道这背后都隐藏着些什么!
胭脂最是郁闷,思绪胡乱飘游,不时定在一些她身边出现过的人身上。修越、红妆女子、风一样的幽灵、黑脸男子、玉面男子……
“禀娘娘及各位大人,含元殿那边儿来人了,说是有要事要见丞相大人,已经到宫门了。”春华尽职尽责地道。
“那……丞相大人就先去吧,三皇弟和临昭再陪我坐一会儿。让我再好好想想,看还有没有遗漏什么事情!”胭脂说道,用勺舀了一小勺汤药放进嘴里,感觉有些凉,双眉纠结起来。
姬修作礼后便下楼去了。奚柏、临昭仍坐着不动,有一口没一口地品茶,分别想着些事情。春华担心为胭脂备的早膳已凉,赶忙吩咐人撤了现有膳食,重新准备下新的,顺带伺候胭脂进餐。
还没等胭脂用完膳,丞相急匆匆地赶回来。
奚柏与临昭均注目于姬修,不约而同地惊道:“丞相怎么又回来了?”
“漕江传信来了。”姬修站着道,面色很是难看。
胭脂见状,放下手中羹匙,“什么信儿?不会是雾烈军过江了吧?”老天爷,可千万别让雾烈军来这么快,她还需要几天时间把政务处理完才能回漕江。
“这倒不是。雾烈方面传来消息,军师禹浩与祝融将军分别在赤奴城遇害。原大军死亡过半,余下的做了俘虏。死亡的将士中大部分是被火烧死。”姬修一说,眼圈便红了。
胭脂神情凄迷,泪花眼看着就要滚落下来,一咬牙硬给逼了回去,言语掷地有声:“我一定不会让他们白死!”
“有没有雾烈军的新动向?”奚柏强压下翻滚中的情绪,哽咽着道。
“听说燕陌已回雾都,暂由席舒镇守玉霞关,号称大军两万余人。”姬修道。
“我明白了。”胭脂松了口气,“你们立即召集群臣,下午含元殿议事。咱们得想想对策,怎么才能防守住席舒的攻势。”
“是。臣等这就下去了。”临昭起身,邀姬修与奚柏一同下楼。
三人走后,胭脂逆着初晨阳光,望着阁楼四周上下的熟悉景致,听着婉转动人的虫鸣鸟叫,闻着沁人心脾的花香,抑制不住内心的忧伤。
桓,若啼叫不停的鸟儿知道你我离愁别恨绵绵无尽期的话,它流下的将不是泪水,而是艳丽的鲜血。这样的鲜血亦是要用血来偿还。为此,她的双手将不再洁净无瑕。
一国天下果真不好治理!冗长朝议过后,胭脂步出殿门,精神很快变得恍惚,三五几转下来,竟然走到御书房。脑袋里东想西想,像塞满了棉花团似的,装着许多事,却又不知道细想着什么,要不是宫女太监有意提醒,她还打算继续走下去。
“要进去吗?娘娘?”宫女春华问道。
胭脂驻足,不说话,自顾着推开御书房大门。门轴缓缓转动,发出沉郁的嘎吱声,光亮倾泻入内,将她的身影斜斜地印在地上。她张着水雾氲氤的双眸注视着地上孤单的影子,哀愁就这样毫不留情地侵袭过来。从前,她与桓对影成双,现在只剩下她一个。
伫立在门口,她感受不到时光的流动,久久不曾动作。书墨香气从内里飘转出来。‘嘶——’几张洁白的宣纸从御案上飞落,在地板上打着滚儿,慢慢以被风卷到胭脂跟前。她弯下腰,指尖一拈,将几张上好的宣纸拾掇起来,提着裙摆走进去。
从前,她来这里,桓总是从御案后轻笑着走出来,张开怀抱迎她。如今御案之后,哪里还有他的身影?也许这几张宣纸是在代他迎她吧!她这么想着,感觉稍稍好受了些,纤细的手指顺着书房联排的书柜典籍滑过去。
案台上整齐一划的笔墨纸砚跃入眼帘。一方刚用去少许的朱墨微倾地压在玉砚边上。胭脂走过去,挽起宽大的衣袖,执墨在手,既轻且稳地磨起来。那时,她也是这般为他磨墨的。
傍晚昏黄的光线越往内里便越弱,光影交切,胭脂侧着的半张脸隐在阴影里,像蒙着一层雾。当临昭走到门口时,所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魔魅的场景。
“娘娘!”临昭隔得老远,轻轻地叫着。
胭脂抬头,看着临昭逆光的身影,错觉顿生,嘴角溢出了笑意:“桓!”手中朱墨跌在已湿了水的砚台里,溅起的墨水在雪色衣衫上染开数朵绚烂的梅花。
临昭知道是她看错,走进几步,致礼:“娘娘!”
“哦……是临昭呀!”胭脂眨了眨眼,脆弱的脸写满失望,从案台后退出来,神色瞬间恢复如初:“有什么事吗?”
“臣一出殿就不见娘娘的身影,四处找寻,没想到您到这儿来了。”临昭道。
“我走着走着就走到这里了!”胭脂细语轻言,落寞之色很是浓重,悠悠叹了一口气,又道:“春华,走吧,回昭月宫。我有些倦了。”
她转身,将一室清冷抛在暗尘之中。春华尾随而动,临昭沉默地跟地后面。
天还没有全黑,宫灯次第亮起,偌大的皇宫沉浸于巨大的静默之网。胭脂沿着宫廊缓步朝前,能听到的除了随行人员沉缓的脚步声外,再无他物。
远处,一个小太监急促地跑来,临近后迅速跪于胭脂面前:“皇后娘娘万安!”
“起来说话!”胭脂抬手。
小太监站起来,胸口一起一伏地道:“丞相大人差奴才前来告诉皇后娘娘,墨绚国二王子殿下瀚淳来访,将于两天后到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