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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早晨,楚沅睡眼惺忪地刚走出卧室,迎面飘来一阵奇异的味道,她用力吸了吸鼻子:海腥味!
她循着腥味走到厨房门口,却看见一个系着围裙的男人背影在厨台前挑虾线。楚沅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又揉了揉双眼。
“关楠?”她不确定地喊了一句。
“醒了啊?”关楠将手中的基围虾扔进旁边的菜篓,回头看了她一眼,另一手还捏着根牙签。
“南瓜?”她走近了几步。
“嗯。”
“瓜哥?”
“……”
关楠回头瞪了她一眼,无声地骂她有完没完。
楚沅走到他身旁,撩开厨台上的几个塑料袋,一袋是蛤蜊、一袋是皮皮虾,甚至还有一根丝瓜和一撮小葱。
“今天有VIP来吗?居然还能让你亲自下厨……”她发现瓦罐里还噗噗冒着热气,掀开锅盖一看却是一锅滚沸的白粥。
“VIP?”关楠顿住手,侧头看着她,忽然浅笑,“算是吧。”
“谁啊?”楚沅看到他左手食指上多了一道还没痊愈的刀疤,估计是临时抱佛脚拜师学艺时留下的吧。
“你猜。”注意力又回到了万恶的虾线上,他已经记不清第几次戳到自己的手指了。虾为什么要有肠子呢,简直跟人的白头发一样难以直视。
“别把厨房给炸飞了。”楚沅嗤了一声,也不打算搭把手,转身离开了厨房,任由他自由发挥。
磨磨蹭蹭洗漱完毕,关楠的“海鲜大餐”也摆上了桌:蛤蜊丝瓜汤、白灼基围虾、白灼皮皮虾,还有白粥。
虾子是楚沅的挚爱,她可好久没有宠幸这些海鲜了。看着那些红艳艳娇滴滴的虾子,楚沅见关楠没有逐客的意思,厚着脸皮坐到桌边。
“VIP什么时候来呀?”早来早开吃。楚沅像个小学生一样正襟危坐,双手托腮,话毕又咽了一口口水。
“来齐了啊。”关楠将一碗味碟和一碟咸菜搁到了桌上。
“……”楚沅交替望了望虾子和关楠,突然双手收到大腿上,挺直脊背睥睨着他,“鸿门宴?”
“哪能啊。”关楠连忙陪着笑,坐到她身边,“那个……谢罪宴,嗯,谢罪宴。”
“哟,”楚沅稍稍侧身,抱起胳膊望着他,“你犯了什么罪啊?强抢民女还是拦路抢劫啊?”
“哎,别说得我那么邪恶,”觉察到楚沅渐渐凌厉的目光,关楠不由紧张起来,“那个……对不起,杯子其实……不是我打烂的。”
“嗯?”
关楠小心翼翼地对上她探究性的目光:“呃……那天是骆妍不小心打碎了。”
“呵,不小心。”楚沅冷笑一声。
“总不会有人故意要打碎杯子吧。”关楠想起楚沅那晚的确故意打碎了杯子,自觉说错话,恨不得咬舌自尽。
楚沅轻轻叹了一声,大概关楠也料不到沈骆妍是故意而为的吧。罢了罢了,他能主动认错已经实属难得,何况还费心亲自下厨。
“皮皮虾的壳子太硬了,我剥不动。”楚沅朝那盘虾子努努嘴。
关楠一愣,旋即会意,夹过一只皮皮虾,边剥边道:“哥哥给你剥。”
关楠对剥虾壳没多少经验,好在力气大,一下便撕开坚硬的虾壳,笨手笨脚地把虾肉剥离开来。楚沅拈过胖乎乎的虾肉,在味碟里蘸了一趟,吊进嘴里。
关楠默默注视着她,忐忑等着她的评价。楚沅斜了他一眼,说:“还行,就是这么好的虾子全都白灼了,真是暴殄天物。油炸虾串其实更好吃,虾皮被炸得脆脆的,不用剥都能直接吃。”
“赶明儿哥哥再带你去吃。”看着她一脸轻松,又闻着手里皮皮虾的鲜味,关楠忍不住吞了口口水,赶紧又给楚沅盛了一碗蛤蜊丝瓜汤,笑容比春花还灿烂。
“这三盘都是海鲜,那你吃什么?”楚沅记得关楠对虾蟹过敏来着,话音甫落,她沿着关楠的目光锁定了那碟咸菜和那锅白粥,楚沅意味深长地“哦”了一长声:“活该!”
“是是是,我活该。只要您高兴就好!”关楠谄笑,又剥了一只皮皮虾,帮她蘸了味碟险些都要喂到她嘴里。
“你跟谁学做的菜啊?”楚沅含着一嘴的菜,含糊不清地问。
“自学成才。”
“关楠,说谎的人鼻子会变长你又忘了吗?”楚沅咽下满嘴的菜,又呷了一口汤,才慢条斯理地说。
“一个女人。”
楚沅白了他一眼,没有再深究下去。估计不是沈骆妍就是顾千纯,无所谓,反正受益人是她。
“关楠,我可是最讨厌别人骗我了,”楚沅咽下最后一只虾子时,总结性地说,“所以,要么别骗我,要么骗了我就别让我知道真相。”
筷子上的咸菜受不起惊吓,霎时间无声地掉回了碟子里。关楠讷讷地缩回筷子,郑重其事地应了一句:“嗯,以后不会了。”
次日早晨,关楠路过客厅,发现电视柜上的杯子和小白马都恢复原本亲密的姿势。他心头大喜,把楚沅从被窝里挖出来,载着她去了沈骆妍给他推荐的海鲜酒店。
关楠依然坐到楚沅旁边,还没等她发话便主动给她盛汤剥虾。他这股热情的劲儿,楚沅受宠若惊得差点以为他回光返照了。
饭到中场,楚沅远远便瞄见苏凡均和沈骆妍向他们走来。关楠直叹真巧,楚沅却腹诽一点也不巧。昨晚苏凡均想约她来这儿吃饭,被她找借口拒绝了。现在她却又出现在此地,还是和关楠一起,楚沅尴尬得双颊绯红。
关楠了却了心事,心情颇好,也没注意到楚沅的小别扭,大方地邀请他们共桌。
苏凡均和沈骆妍看着关楠极为自然地给楚沅剥虾壳,心知这一顿饭注定貌合神离。
畅快的周末匆匆而逝,关楠意外发现到了上班的点楚沅还没从卧室里出来。
“扁扁,起床了,该上班了。”他叩门喊道。
她门也不开:“你自己去吧,帮我跟盖爷请个假。”
“你怎么了?”关楠心中疑云渐浓,一颗心都悬了起来,“生病了吗?”
“都说叫你自己去啦!”
“你到底怎么了?”关楠叩门的力度不由加大,“你再不开门我可就踹门进去了啊。”
房内沉寂了一会,就在关楠正要伸脚去踹时,门被从里拉开了。
关楠心头咯噔一声,想笑又不敢笑,“你……你这是?”
“吃、虾、吃、到、过、敏、了!”楚沅一字一顿地叫着,每吐一个字就往关楠胸膛砸一拳,关楠被她揍得节节后退,后背抵到了墙壁上,“你还敢笑?!”
关楠握着她的拳头,紧咬着下唇忍着笑。楚沅又变回了一年前飞机上那个花脸姑娘,这回她可终于无力否认了吧。
当天上午,关楠也休了半天假陪楚沅去颐山医院,挂的是一个老医生的号。那个头发花白的肯德基老爷爷误以为关楠是花脸姑娘的男朋友,耐心地教他疹子发痒的时候该如何按摩。
楚沅被疹子瘙得难受,在旁心不在焉地听着,不时偷偷摸摸伸手想去挠脸抓腮,但每次手到半路都被关楠眼明手地截了下来。反复几次,关楠终于发飙,干脆单手扣住她的两只手腕,让她动弹不得,楚沅气鼓鼓地瞪了他一路。
“本来就滞销了,再破相这辈子可嫁不出去了啊。”关楠警告性地紧了紧手,拖着她往缴费处。
“你也要负一半责任,”楚沅无赖地咕哝,耷拉着脑袋像被捕的嫌疑人一样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谁就叫你一下子喂我吃那么多虾……”
“我有用枪逼着你来吃了吗?”关楠排到队伍的最后,松开手回头瞪了她一眼。
脑袋垂得更低,她抡起袖子,露出一段红斑密布的白手臂。关楠连忙拉过她的手腕,按照医生的叮嘱在红斑上按捏起来。
男人指腹微凉,一下又一下,力度适当,化解心头的烦躁。
“舒服点了吗?”
楚沅点点头,抽回手臂又自觉将另一条伸了过去。
“……”
白天虽然漫长,清醒的状态下咬咬牙也就熬了过去。最难捱的莫过于夜晚,楚沅被浑身瘙痒折腾得毫无睡意。在床上翻来覆去了许久,她猛然坐起,横竖都是要失眠了,不如找点事解闷。
她摸索着来到客厅,关楠住在楼上,她纵然怕黑,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开大吊灯,只拉亮了立式台灯。
她轻手轻脚地摁开了电视机,画面闪现的那一刻,一阵虽然不大,但在黑夜里也足够惊醒人的声音随之而来。遥控器险些脱手,楚沅慌忙摸了一会才找到了静音键,松了一口气跌坐到沙发上。
关楠被突如其来的噪音吵醒,翻了个身正想继续睡觉,忽然反应过来声源应该是楼下的电视机,于是他起身下楼。
楚沅横躺在沙发上,不时用脚踩踩另一条腿。
“睡不着么?”
“你怎么下来了?”楚沅听到声响,斜了他一眼,继续自我按摩。
两个人都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关楠默默坐到沙发前的绒毯上,将楚沅的手臂拉过,像白天一样按捏起来。
“你不用睡觉么?”背光里她的表情朦胧得像在梦中。
“你不是说我要付一半责任吗?”关楠抬眼瞅着她,“我可不想等下你毁容了,一辈子赖着我。”
“嘁。”楚沅抬了抬脖子,白了他一眼。
“不过你现在好歹一个背多分,就跟你去年回燕阳那时候一样,总还是能吸引几个路人甲的……”如果楚沅那时候没过敏,也不是他的妹妹,他会不会主动追求她呢,关楠心头瞎合计着。
“什么背多分?”楚沅啐了他一句,“我过敏要是好了,正面背面都是满分!”
“是是是,满分满分。”关楠点着头,手上动作不敢松懈。
脑子一时间转不过弯,楚沅没想到要调音量,于是继续毫无知觉地看默片。关楠嫌脖子累懒得回首后望,只是静静地替她按摩。
“腿也好痒啊。”她抬高了一条腿,宽松的裤管滑下一段,露出一段雪白的小腿。关楠往沙发的另一端瞥了一眼,又望向楚沅。楚沅心头一窘,把腿放下,讪讪地道:“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关楠力度拿捏得当,帮她褪去了大部分的不适感。心境像黑夜一样褪去白天的聒噪,渐渐平和了下来。睡意不知不觉中袭来,楚沅眼皮发重,渐渐难抵困意。
“扁扁?”男人声音很低,像夜间树叶摇动的沙沙声。
楚沅呼吸平稳,没有回应。关楠将她的手臂摆回自然的姿势,调暗了台灯,黯淡的光线中熟睡的她收敛了清醒时的棱角,整个人显得柔和恬静。楚沅有好几次迷迷糊糊想挠痒,都被关楠适时止住。
也不知是否按摩的关系,楚沅这回恢复得比去年要快。她的红疹日渐变淡,关楠的黑眼圈却不断加深。
“怎么好像很久都没在晨跑时候碰见你了呢?”顾千纯生日,关楠被赵心湄拖着去和顾家人吃了一顿晚饭,回来的路上顾千纯突然提起这事。
“最近睡得晚,早上爬不起来。”他已然忘记很早前便故意避开她,脑子里都是最近缺觉的日子。
“加班很多吗?”顾千纯发觉自己总是无法靠近他,对他的动态一无所知。她天天刷微博,却始终等不到他的更新,就连平常聊天,也不知所措得无法开口,找不到共同话题。
“也不是。”觉察到顾千纯期待下文的目光,关楠岔开了话题,“前面那段在修路,车过不去,我在这停了车和你走过去吧。”
刚好到了关楠楼下,关楠将车靠边停,顾千纯下车走路边树斑驳的阴影里。
“关楠。”关楠走到她身边时,顾千纯突然伸手拉住了他。
关楠愣神了一秒,来回看着顾千纯还有自己被她攥紧的手。顾千纯像怕他溜掉似的,手上又紧了紧。
“我们……我们相处了也大半年了,我想知道,你……你有没有,哪怕是一点点,想和我发展下去的意向呢?”她眼含期许地看着他,嘴唇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你知道的,赵阿姨和我妈都有意把我们撮合到一起,所以我想问问你。”
楚沅哼着小曲从大门进来,走近他们楼下发现路边停着一辆白色的小车。她下意识多瞧了一眼,这不是关楠的小花圈吗,怎么随随便便扔在路边了?她左右瞄了几眼,视线撞到车旁立着的两个人影时,脚步一滞。
这两个人拉着手啊,路灯怎地不收敛一些,让她看到这扎眼的一幕。如果以往都是捕风捉影,这回终于有案可稽了。
刚才在德馨花园,侯月神秘兮兮地问她关楠是不是交了女朋友,不然前些日子怎会突然来向她求教厨艺,问他理由还吞吞吐吐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女朋友?大概吧。”那会楚沅装傻充愣,极力掩饰怒放的心花。
现在看来,她是有多自恋才能会错意啊。能让关楠洗手作羹汤的人根本不是她,她呀,不过是一只试吃的小白鼠。
关楠踟蹰着该怎样婉拒,才能把伤害力降到最低。眼角余光瞥见他背后的楚沅,情敌的骤然空降让顾千纯逮住了告白的勇气和冲动。
“关楠,我从高中开始就喜欢你了。当年听说你去了L大,我卯足了劲考去了你的学校……”
顾千纯没能把话说完,关楠重重叹了一口气,轻轻挣开了她的手。顾千纯手中一空,仅存的那点胆量也随之消散。
“对不起。”关楠沉声生硬地说道。不知道女人是不是都爱借着特殊的日子壮胆,做一些平常不敢的冒险,就像有些男人爱借着酒劲表白一般。去年楚沅也在生日的时候主动抱了他,可会儿究竟撞了什么邪,怎么就没想到推开她。
“千纯,你是我遇见过最单纯的女孩。如果我有什么让你误会或者对你造成困扰的地方,我向你道歉,但是……”
无力招架她的深情,他到底还是选择了最直接的拒绝方式。
“是因为楚沅吗?”顾千纯咬着唇问出一直徘徊在心间的疑惑,声音变得前所未有的尖锐,“是因为你喜欢的是她,对吗?”
关楠一愣,没想到她单刀直入。
“跟她无关。”话语淡淡,眼神却避开了她。
“是吗,可在我看来就是那样子的啊,你们俩关系那么亲密。”顾千纯吸了吸鼻子,“我在你这里真的一点希望也没有了吗?”
但凡道尽心头的疑惑,都是破罐破摔。他如若在乎,又如何舍得看你孤注一掷。
关楠低头的沉默代了替言语告诉,顾千纯撇开头飞快地抹了一把眼泪,仍是不死心地问:“那能让我做你的妹妹,留在你身边吗?”
“妹妹?”关楠像是听到了一个新鲜词汇一般低喃了一遍,突然轻声笑,“我已经有妹妹了啊。”
顾千纯眼中那一苗细微的火光溘然熄灭。
客厅吊灯堂亮,却不见楚沅的影子,关楠习惯性喊了一声“扁扁”。
无人应声。
过去一段日子里,楚沅每晚洗了澡,看到他下楼就盘腿坐到沙发上,胳膊一挥,豪迈地说:“来,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关楠像被无形的铁链绑着,楚沅手指头一勾他就得乖乖地走过去,替她按摩已经逐渐痊愈的手臂。这会儿她房门紧闭,他以为她已睡下,直接关灯上了楼。
楚沅憋了一肚子的酸水,没处发泄,疹子已经不再发痒,她却还是生生失眠了。
来到公司,盖爷从卡位上朝她招招手。
盖爷示意她看屏幕,上面是一块22寸的数位板。
“数位板中的女神哟,最近才上市。心动不?冲动不?手痒不?还不赶紧把你的13寸升级一下。”
“不带你这么刺激人的。”楚沅弯腰站在盖爷身侧,看着女神蠢蠢欲动,却苦着脸指着五位数的价格,“我两年前买13寸的时候也花了差不多这个钱,放到现在都可以包养一个22寸的了。”
“怎样,整一个?”盖爷抬头朝她挑挑眉。
“公司有补贴吗?”
盖爷摇头。
“要不您给我涨工资?”楚沅做小付低状。
盖爷伸出食指在她眼前摇了摇。
“那你就别让我知道啊。”楚沅撇撇嘴站直,“我现在手头有点紧,不然我真就拿下了。”
“问你们家大金库借点,早买早享受。”盖爷煽风点火。
“大金库?”楚沅回味了一遍,幽幽地嘟囔,“都成了人家的金库了。”
“你们扎堆在这密谋什么?”
关楠的声音冷不丁从身后传来。
“盖爷,我先回去干活了。”她吝啬得没再多看关楠一眼。
关楠看她突然面色不善,端着咖啡杯交替看着盖爷和楚沅离开的背影:“我没招惹她吧?”
盖爷嘿嘿一笑,不置可否。关楠的目光停留在屏幕上:“你在给扁扁安利这个?”
盖爷回头蔑视了他一眼:“跟你这种门外汉讲没意思。”
“扁扁看上这个了?”关楠记下了数位板的牌子和型号DT-2200。
“你这个当哥哥的是不是该赞助一下?小沅子据说经济困难呢。”盖爷摸着下巴,笑得贼兮兮的。
关楠对他翻了翻白眼,直接端着咖啡离开了。
楚沅回到自己的卡位,内心深处的两个小人开始肉搏战。
女主正义凛然地说:“数位板又不会跑,而且你最近正处于经济冰冻期,你这是在自掘坟墓。”
女配斗志昂扬反驳:“下手越早,幸福指数越高。钱的事好说,最多几个月不逛街,死不了。”
天人交战了几天,楚沅发现这根本是一出女配逆袭的戏码,这也是她经常月光的导火线。
当邮件中心通知她去领快递时,楚沅像上台领奖一样,傻笑着蹦哒下楼。她把盒子抱上来,刚出电梯便撞见了关楠。
“抱着的是什么?”关楠好奇地盯着她怀里的大盒子,盒子外面套着某个网上商城的包装袋,他恰好前几天在上面买过东西。
“数位板。”怀抱着心爱之物,楚沅一扫这些天的阴霾,看关楠也觉得没前些天那么扎眼,但仍是不想过多搭理他,她抱着盒子喜滋滋地与他擦肩而过。
“DT-2200?”
楚沅惊讶地回头:“你居然连型号都知道,太诡异了!”
“没什么。”关楠嗓音低沉,嘴巴一张一翕,欲言又止地先转过了身。
路过盖爷的卡位时,楚沅恰好看到他O型的嘴巴。她耀武扬威似的把盒子搁到他桌面,让他瞧个仔细。
“哎哟,这关楠送你的吧?”盖爷宝贝似的左瞧瞧右瞄瞄,“能拆开看看不?”
“你说什么?”楚沅以为自己幻听了。
“我说,能现在就把女神的外衣撩开了不?”盖爷一脸诚挚地冲她眨眨眼。
“不是,”楚沅皱眉摇头,“前面一句。”
“这是关楠送你的,不是么?”盖爷低头抚摸着盒子,不以为意地说道:“我前些天刚好看到他在网上下的单,你家大金库果然给力啊……小沅子,能把启封权授予我不?”
楚沅小手一挥,算是同意,盖爷感恩戴德地拿签字笔戳开了封口胶。
原本太平的心湖被盖爷的话搅出了涟漪,楚沅低头愣愣看着盖爷掀开的盒盖,心里头五味杂陈,既惊喜又怀疑。
关楠坐上车里,系上安全带,手刚摸到手刹,又收了回来,掏出裤兜里的手机。他找到一个号码拨了过去。
“娇姐,我手上有一台没拆封的数位板,DT-2200,你看能不能帮我转手了啊?”关楠开门见山地问,“价格……只要不和网上的差得太离谱就行。嗯,买重了,急着脱手。”
“那么大手笔的玩意儿你也能买重了?!”娇姐拔高声调的声音从听筒传来,关楠不由将手机递远了一些,怀疑电话那端是一个中年妇女。
“那就拜托你了,”关楠刚想挂电话,突然又想起一事,“对了,这事麻烦你别让盖爷知道。”
娇姐猜不透原因,但也应过了。
关楠刚开车回到小区,没想娇姐就把这事给搞定了,速度之快让人咋舌。
“新出的机子,没开封,你开价又比网上的便宜一些,有人当然求之不得。”娇姐对此是这么解释。
“那好,等会我就送到你店里。”关楠掐断电话上了楼。
“我回来了。”关楠喃喃自语,楚沅在卧室里估计没听到,他换了鞋直接上楼。
一进卧室,他就直接趴到床边的地板上,长手探进床底一翻摸索。
怎么没了?!
关楠僵了一秒,缩手回来摸出手机开了电筒。光柱将黑乎乎的床底来回扫了一遍。真是见鬼了,床底空空如也。他爬起来拂去膝盖的灰尘,前几天明明把盒子放床底来着。
早上太匆忙,晚上经常是他下班回来,楚沅已经睡下。关楠原本打算周末挑个良辰吉时再把数位板送给她,时间充裕他也能尽情欣赏楚沅接到数位板后动如癫痫的一举一动。所以他先把数位板藏了起来。
一楼必无藏身之处,家里东西摆放的位置楚沅比他还清楚。书房也不行,楚沅经常来溜达,藏哪里都瞒不过眼尖的她。楼上另外一间空房也不行,一个盒子平白无故放在里面太过突兀。最后只剩下他的卧室了。关楠悲哀地发现家里的每一个角落早已被楚沅攻下,就连他的浴缸也不能幸免,如今唯一没被攻占的领土就剩他的床了。
楚沅虽然基本不进他的卧室,但只消站门口往里瞟一眼,一屋子的风光都能尽收眼底。他平常又爱敞开房门,于是他把包着粉底船锚包装纸的盒子藏到了床底。
关楠当时忍不住自嘲,上一次把东西藏进床底也是为了防楚沅啊。当初老关叫他把哭得快晕厥的楚沅带回德馨花园休息,楚沅醒来后对他的变形金刚手办起了好奇心,玩着玩着不小心就把其中一个大卸八块。关楠吓得赶紧把另外一个藏进了床底的鞋盒里。
她拿走了?没可能啊,她并不知道他也买了。
关楠垂头站在床边,脑子里冒出各种猜测,又逐一被他叉掉,干脆下楼来到楚沅的卧室门口,敲了敲敞开的房门。
“扁扁,你有没有见过……”他突然刹住了车。
“什么?”楚沅懒懒地拖了一个长尾音,从书桌前回头望着他,嘴巴紧抿像是为了抑制笑意。
“没什么。”关楠的目光从床边桌上的粉底船锚包装纸,移到她手肘边露出的数位板的边角上。他倏然松了一口气,本来空落落的心房瞬间被填满,好比千里马遇见了伯乐,他的一番心意总算没有被辜负。
看看半吞半吐的他又低头瞧瞧桌面的数位板,楚沅嫣然笑道:“谢谢。”
“噢。”关楠内心早已雀跃,面上却还强忍着平静。“没什么,就当是我不小心害你过敏的补偿吧。”这句台词他早已排练了数遍,只是如今剧情已然脱离掌控,他一下卡壳了。
“这样啊,”楚沅若有所思点点头,“那你再让我多过敏几次好不好?”
“……”关楠嘴上嗤了一声,转身欲走。
“关楠啊,”楚沅低吟一声,“你干吗要对我这么好啊?你总这样我会误会的哎。”
“误会什么?”关楠心头没来由的一阵慌乱,像是露出马脚时的心慌。
“唔,没什么。”楚沅笑着摇摇头,“我是你妹,你当然得对我好点,是吧?”
“知道你还废话。”关楠斜了她一眼,转身走了。他头皮发麻,不仅因为楚沅刚才突然放的一箭,更是因为,他得想个法子跟娇姐解释数位板的事……
娇姐挂了关楠的电话,对着手机怨念了几眼,刚想拨数位板买家的号码,楚沅的名字闪现在屏幕上。
“娇姐,有个事儿想请你帮忙,”楚沅直捣核心,“我手上有一台买多了的数位板,DT-2200你知道吧?刚上市不久的。板子刚拆,我还没来得及用,你看能不能帮我转掉?”
娇姐在那边气得眼皮猛跳:“我说,今天不是愚人节吧?咋你们兄妹俩都合伙来忽悠我?!”
楚沅忙将手机拿开了一些,让娇姐息怒,并问清了原因。
“这样啊,关楠的数位板的确是指望不上了啊,”楚沅笑嘻嘻地说,因为它还处于她的魔掌之下呢。她在数位板上画了三个肩并肩的0,小心地陪着不是:“娇姐,要不你跟那个人说一下,我这台其实跟新的差不多,价钱方面我还可以再降一点。”
楚沅把数位板抱到办公室,同事前来瞻仰女神风采,她总不忘补上一句:“我哥哥送我的。”
知根知底的人听到,总戏谑她:“噢,关楠啊!”
心情大晴,楚沅随意扯了个名头请盖爷他们吃饭,地点就在她刚回燕阳时盖爷请她吃饭的粤菜馆。
进麦方都一年多了,又是人间四月天,楚沅看着街道两旁日渐葱郁的树木,阳光直直打在树上,在路面上碎成一地光斑。
楚沅和方澜澜慢腾腾地走在三个男人的后面,关楠突然转头说了一句:“扁扁,你不是说要钓保时捷吗?喏,那边有一辆。”
楚沅险些想不起这茬,循着关楠的目光看过去,路对面的树荫下停了一辆晶黑的保时捷卡宴。
“然后呢?”楚沅不知他有何用意,随口说:“钓到了又如何?”
“钓得到你哥哥把他的小花圈献给你。”盖爷拍拍关楠肩头,贱兮兮地说。
“盖爷你这话听起来咋那么不吉利啊。”楚沅说着又往对面街掠了一眼,喃喃道:“要钓得到卡宴我还要他的破花圈干吗呢。”
“口气那么大,好歹我的车转手还能有三四十万好么?”关楠不服地回头瞪了她一眼,却发现楚沅没跟上来,在离他几米之外一瞬不瞬地盯着街对面。
卡宴旁不知几时多了一个长身玉立的男人,虽然只是一个侧影,他还是从楚沅呆然的神色中看出了端倪。
难怪这丫头信誓旦旦地说要钓保时捷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