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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校尉拦在前面,“大都督身子不适,怕过了病气给殿下,不便出迎,请殿下见谅。”
冷眼一扫,赵樽不冷不热的道:“你是什么人?”
那校尉跪在地上,头皮发麻,额上满是冷汗。
“回禀殿下,卑职乃是锦衣卫……”
“滚!”
不等他说完,一道“嘶”声里,大鸟立起前蹄,一个窝心脚便踹了过去。那校尉不防马会踢人,整个儿如同脱线的风筝一般被踹离了足有三尺远,才“嘭”的一声重重坠地,一个闷哼都没有哼出来,嘴角就溢出了一缕鲜血。
“殿下,您又何必动怒?”黑漆马车的帘子撩开一角,露出一张妖气十足的俊脸,“青玄实在是抱恙在身,这才不敢给殿下请安。还请殿下恕罪。”
赵樽看着他略显倦态的面色,淡淡抿下唇。
“东方大人,可有见到本王府上的仆役楚七?”
“不曾。”东方青玄浅笑,“一个仆役而已,殿下为何大动干戈?”
赵樽不答,冷沉着脸,勒了勒马缰绳,漫不经心地走过去。那个刚被大鸟踹飞吐血的校尉正准备爬起来,一只带着酷烈杀气的马蹄子再一次重重地踩在了他的心窝子上。‘噗’地吐出一口鲜血,他悲催地瞪大了眼睛,只听得上头冷飕飕的一个字。
“搜。”
得了命令,一个个披甲持刀眸子嗜血的金卫军冲了过去,像是早就等得不耐烦了,那潮鸣电掣一般的气势夹着马蹄声,令人无端端生出几分恐惧来。而紧紧护在东方青玄车驾边上的锦衣卫,也抽出了腰间的佩刀,摆开了备战的架势。形势一触即发。
“不得对殿下无礼!”东方青玄出声阻止。
说罢,他一双狭长妖气的眼神一转,笑望向了赵樽冷冷的面孔。
“殿下,青玄不才,却也是左军都督,朝廷一品大员,承蒙圣上看重掌锦衣卫事务,专理圣上钦定的案件,圣上还特地御赐一把绣春刀,嘱咐青玄,一切刑务只需专呈于圣上。今日青玄不解,殿下这是凭哪一条朝廷律法要搜青玄的车驾?”
他说得极慢,极缓,极温柔,却字字掷地有声。
如果赵樽要凭着他的王爷之尊,执意在大庭广众之下搜查他,那便不仅仅只是得罪了他东方青玄,而是存了心找京师那个老皇帝的茬儿了。一招“将”军,他手法很高,也很呛人。
可赵樽只是看着他,从容地将手上马鞭递与郑二宝,一只手拉着马缰绳,一只手轻轻抽出佩剑,缓缓向前走了两步,在刺耳的抽剑声里,剑光一闪,剑尖便直指东方青玄。
“我大晏朝有严令,各级官员服饰,不得僭越。东方大人便衣出行,未着锦衣卫官服,本王虽认得你是东方青玄,可本王的剑它却不认识你是锦衣卫的指挥使。”
东方青玄笑容僵硬了一下,“殿下,锦衣卫如何行事,自有青玄独断定夺,如办的差事儿有错漏,也自当回京向圣上请罪。而殿下您行军在外,管理军中繁重事务最是紧要不过,何苦又来管青玄这里的闲事?”
赵樽拂了下蟒衣外面的玄黑披风,慢慢悠悠地看他。
“两年不见,你还真是长进了。”
说罢,猛一回头,声音如冷风刮过。
“还在等什么?搜!”
“是,殿下——”
金卫军再无顾虑,直朝黑漆马车扑了上去。锦衣卫从拱卫司改置之后,在朝廷里的势力发展十分迅速,由于有老皇帝撑腰,这几年来东方青玄张扬跋扈,四处罗织罪状,屡兴大狱,与朝中各级官吏乃至京军三大营都早已生出嫌隙,这些将士虽说常年在外征战,也对这些鹰犬的事迹有所耳闻,本就恨之入骨,有了这等机会,又怎会不尽全力?
两帮人马都不是普通人物。
刀剑相撞,打得理直气壮,喊杀声带着骂娘声不绝于耳。
城门口挤满了围观的老百姓,但设置的关卡处,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检查和来往通行。
就在那打斗声里,一行约有二十来人的送葬队伍,四人抬着棺杠,八人吹吹打打,一行人披麻戴孝,在或高或低的抽泣声里,将漫天的冥纸,撒得四处乱飞。
“做什么?天都黑了,送什么葬?晦气。”一个守城大兵粗声粗气的吼。
“官爷,俺娘是落井横死,阴阳先生说时运不正,煞气不散,须得亥时入土,出晚殡,我们离选好的风水地还远着呢,您看这……通融通融?”送葬队伍的中年汉子,披着一身混了泥点子的孝布,不停点头哈腰的哭着脸解释。
那大兵也是崇宁县本地人,自是知道本地确有这样的民间风俗。世人尊崇死者为尊,大家又都是土生土长的乡亲,他犯不着刁难丧家。
“走吧走吧走吧,速度点啊!”
例行公事的检查了一遍,城门口就给放了行。而守城大兵们的眼风也时不时都望向正在不远处械斗的金卫军和锦衣卫,被这百年难得一见的盛况给吸引了眼球。
锦衣卫人数较少,金卫军的人数也不多。在缠斗了约摸一刻钟后,明显擅长攻城掠地上阵杀敌的金卫军占了上风,打头的金卫军眼看就要打近黑漆马车了。
“住手!”东方青玄拔高了声儿。
呵斥了下属,他莞尔一笑,瞟向一直未动声色的赵樽。
“殿下,大家都是自己人,在这里喊打喊杀的实在不成体统,反而让百姓们看了笑话去,会说原来朝廷就养了一群自相残杀的败类呀?先前的事情,恕青玄鲁莽,殿下只不过要搜一下车而已,不算什么大事……”接着,他微微挑眉,“如风,把马车打开,让他们检查。”
刚才他还执意不肯,现在又突然转了口风,围观的人群都以为他是打不过金卫军不得不服软,心里对晋王爷的敬仰又多了几分。可马车一拉开,人群却齐刷刷的安静了。
里面除了东方青玄自己,一个人都没有。
“殿下,您可看明白了?”东方青玄有气无力地倚靠在马车壁上。
马车不算大,车底板也不厚,有没有藏人,一览无余。
“哗”的一声,众人的脸色都变了,赵樽依旧高冷如常,甚至没有半点意外的情绪,只是盯着东方青玄略有疲态的面色,淡淡说:“东方大人气色很差,看来病得不轻,可有请大夫诊治?”
“多谢殿下挂心。”
东方青玄有些意外这个时候,他还会有心思与他闲话,可面上却仍是带着笑意,神色妩媚而妖娆,一副不迷死人不甘心的样子,那眉梢眼底的风韵,不知道的人,一定会以为他是世上最温柔雅致的情人,在对他的爱侣絮絮诉说衷肠。
“殿下,青玄往日里行为虽说还算谨慎,可仍然得罪了一干同僚,以致误会愈演愈烈。但旁人不懂我,殿下您应当懂我才对?自打端上了锦衣卫这一碗饭,青玄若不使点儿手段,又哪里办得了案子?您说呢?”
他笑靥如花,赵樽却面色未改。
“东方大人所言极是。可本王以为,含容终有益,任意易生灾。撒什么种子结什么果,谨言慎行,还是免遭恶报得好。”
“谢殿下指教。”一颔首,东方青柔声笑,“青玄不便陪殿下久叙了。如今,马车也查了,可以离开了吗?”
赵樽冷冷盯住他,不轻不重的摆了摆手,“放行。”
刀剑入鞘,紧张肃杀的气氛,一扫而空。马蹄“嘚嘚”而过,车辘轳“吱呀”转动,在马车路过赵樽时,东方青玄晃了一下车帘,散漫地勾了一下唇。
“殿下,找人的游戏,青玄也喜欢。如果需要锦衣卫出手,不必与我客气。”
赵樽盯着她,唇角露出一抹玩味,“东方大人,慢行,小心路滑。”
黑漆马车远去了,两个人的对话听见的人很多,但理解其中意味儿的人却很少。直到东方青玄一行没了影子,护在赵樽身边的陈景,这才出了声。
“爷。”
赵樽看着城门的方向,“怎样了?”
陈景恭声回应:“二鬼已经带了兄弟们摸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