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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初七昏昏沉沉,正渴得厉害,嘴唇都快要被烧干了,哪里还顾得那么多?就着赵樽的手,她仰着脖子,大口大口的往下咽。可是,大概她喉道里还有没有灌下去的药物,结果在这盅水的作用之下,药物顺着流入了胃里,原本燥热的身子,很快就被全部点燃了,如同被丢入了一个巨大的火炉,热得她直想扒光了衣服,跳入冰水里去泡澡。
低垂头,她暗道完蛋了,揪着被角,不敢去看赵樽的眼睛。
有了赵樽的命令,孙正业来得很快。
他一来,屋子里侍候的人,也多了起来。
郑二宝,月毓,梅子,还有另两名婢女也杵在那儿观望。月毓蹙着眉头在为孙正业打下手,忙前忙后,梅子却是急得快要哭了,不时拿了帕子替夏初七擦汗,偶尔又拿眼睛去瞄一下面无表情的主子爷,可怜巴巴的把希望寄托在了孙正业的身上。
“爷——”老孙头查看了她的舌苔,又把脉良久,语气迟疑。
“说!”赵樽表情冷淡,语气却有点儿不耐烦。
“似是中了一种叫‘畅欢娇’的毒……”
“什么东西?”
让孙正业这么一个品行端正的老头子说出那样污秽的东西,原就有些为难。更何况,还有几个丫头在场?他收回把脉的手,瞄了瞄屋子里的几个丫头,嘴皮动了好几次,才尴尬的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道:“这畅欢娇又叫做魔粉,是早些年从东瀛传入我大晏的一种淫乐之药,流行于烟花柳巷之中,为正人君子所不齿,乃是……”
“说重点!”赵樽声音冷沉下来。
“是是是。此物服用后,可极快催动女情,令男欢女悦,女子更是急欲索之,可若是两个时辰之内,未与男子交合,便会损气阴微,面黄目赤,血脉逆行。心,心绝而亡。”
看着赵樽越来越黑的脸色,他把“心绝而亡”四个字,说得极低。
“可有法子解?”
老孙头僵硬着脖子,不敢看赵樽的眼睛,“可解。”
赵樽的面无表情,“如何解?还不快点?”
老孙头额头都是汗,瞄着他的脸色,结巴了,“只需,只需与男子,合,合欢……”
果然,赵樽面色一冷,“那还要你有何用?”
老孙头本就只是医官,胆子也小,被他这么一吼,原就急得红扑扑的老脸儿唰的一白,“扑通”一声便跪在了他的面前,前言不达后语的磕头。
“老朽,老朽确实无用……此事,只有爷,爷才能用。”
这话说得,哎哟喂!
二宝公公眼睛一闭,心想,这死老头子,自求多福吧!想想他们家主子爷什么身份的人啦,怎可能去做这样的事情?再者,先不说这楚七来历不明,就单说这些年他跟在主子爷的身边,啥时候见他碰过女人的身子?
“下去,通通都下去!”
赵樽突然冷冰冰的低吼,吓得屋子里跪了一地。
然后,就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把他们叫下去,难不成他还真要……
从孙正业,到郑二宝,再到月毓和梅子……每个人耷拉的脑袋都不敢抬起,可每个人的表情都如出一辙——被震撼如同便秘,愣是憋着劲儿说不出话来,却又不敢就这样离开。
那个生姜红糖水和专用如厕纸的事,在梅子大嘴巴的宣扬之下,小圈子里早传开了。这里的人,哪一个不知道楚七还来着月事儿,他们主子爷多尊贵的身份,哪里能沾上这种污秽的东西,哪能做这样有损身份的事情?
“爷……”郑二宝平日里与赵樽最为亲近,如今有些话只能由他来说了。瞄了瞄赵樽面无表情的冷脸,他稍稍壮了壮胆子,才抬起头来,尖细着嗓子道,“奴才觉得这个事儿不妥。”
“嗯?”赵樽一挑眉。
他“嗯”得十分平静,可郑二宝常年跟在他屁股后头转悠,多了解他的为人?他越是平静的时候,那火气越是憋在心窝子,谁要在这个时候把他给惹急了,一准儿得倒大霉。这人一紧张,他说话也吭吭哧哧,没找着重点。
“主子爷,奴才的意思是,奴才们都下去了,这个楚七,楚七她该……她怎么办?谁来照顾呢?不如,爷您先歇着,让奴才……嘿嘿,奴才来照看她?”
赵樽瞄他一眼,淡声问:“你留在这里……能行?”
这句话太歹毒,直接命中目标。
早没了命根子的郑二宝脑袋一耷拉,一撇嘴,不太敢相信自个儿的耳朵。倒不是他被损了不舒坦,而是他担心他家主子爷玩真的了。
“爷啊,不可。”
“本王的话,听不见?”
赵樽说完见屋子里的人都不走,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一扫,只听见“嘭”的一声,一个放在他右手案几上的汝窑茶盏,就碎裂在了地上,吓得跪在地上的人,一个个心惊胆战,再也不敢多话,只能低头看着茶盏的碎片儿,脚下打颤的往外退。
都走了,只有月毓顿了顿,调转身来,“爷,奴婢……”
“下去!”赵樽打断她,黑眸深沉似海。
收敛着一双漂亮的眼睑,月毓双手绞在绣着花枝儿的绢帕上,尽管脊背一阵阵发寒,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出来。
“月毓想留下来,替爷备水。”
赵樽眉眼一沉,淡淡地审视了她片刻,没有再拒绝,只“嗯”了一声。
“去把本王匣子里的‘九转护心丹’拿来。”
月毓微微一愣,“爷,那可是圣上特地为您准备的?且不说那丹药难炼,药材也珍贵难寻,就说圣上那份心意,他要知道你把这东西给了一个仆役服用……”
“你如今话是越来越多了,想做爷的主?”
被赵樽冷冰冰一呛,月毓面色便是一白。可想了想,她微微一欠身,突然又道:“爷,奴婢想起来了。在奴婢的老家有一个法子,但凡是中了药毒的人,在水里滴一点醋给她灌下去,再用醋水给她擦洗一遍身子,或者用醋薰蒸,可以解去药性,不如让奴婢先给楚七试一下,要是不成,爷再用你那珍贵的九转护心丹?”
赵樽想了想,终是点了头,“可以一试。”
月毓心底松快了一些,却依旧维持着端庄自若的神态,温柔娴静的出去了。不多一会,她端了一大盆加了醋的冷水进来,走到了榻边上,扶起一直在半昏迷状态中滚来滚去的夏初七,温柔地说,“楚七,来咱们先擦一把脸——”
人的潜力,实在无法说清。之前昏昏沉沉的夏初七,脑子都快要糨糊掉了,可乍一听“擦脸”两个字,激灵一下就清醒了不少。呼吸间,她闻到了一股子醋酸味儿,脑子“轰”的一下就炸开了。迷离的双眼猛地睁开,她一抬头,就对上了月毓那一张温柔似水的芙蓉脸蛋儿。
“你……你要做什么?”
月毓脸上挂着担忧,情绪却不达眼底。
“傻姑娘,不要动来动去,来我给你擦擦脸啊……”
夏初七看着她,半眯起了眼,突然有一种怪异的感觉。这位月毓大姐是碰巧加了醋给她洗脸,还是知道她脸上的肤蜡在醋的作用下便会融化?如果她洗了这个脸,额头上的那个“贱”字儿,还能保得住么?
“走开——”
她挥手拒绝,可声音沙哑,手脚也酸软无力。
“楚七,我是月毓姐姐,不要动,我在替你解药呢。”
月毓轻声哄她,声音十分温和,那帕子也在她说话间往她脸上招呼了过来。夏初七心脏一缩,突然像一只受到了惊吓的兔子,拼着她最后的力气往床下一滚,“骨碌碌”一下,就摔了个四脚朝天。紧接着,她不顾形象,哆嗦着嘴巴,将脑袋狠狠撞向了床柱。
“不要碰我,你们……你们谁都不要碰我……”
“嘭——嘭——”
她装出一副被药力控制的糊涂样子,撞,用力撞,一直撞着额头,每一下都撞得实实在在,每一次都刚好磕在那个黥出来的“贱”字上面。
就在刚才灵台清醒的一瞬,她就决定这样做了。
那个“贱”字,她之前想了好几种办法想要除掉,可结果很显然,那墨汁儿已经渗入了皮肤,怎么都是洗不掉的。既然都是痕迹,与其整天为一个“贱”字担心,还不如干脆顶着一块儿疤痕来得轻松痛快。
她用足了此刻能用的全部力气。那小性子刚烈得把月毓唬得打了个哆嗦,直愣愣的呆住了。
在这之前,月毓向来都是瞧不上楚七这个女人的,觉得她整天嬉皮笑脸,油腔滑调,没有一点真本事,只会插科打诨用一些歪门邪道的东西来糊弄主子爷,人长得也不好看,还整天大言不惭,十分的招人讨厌。
可这会儿,月毓还是不喜欢她,却真正被她给震撼到了。女子大多都珍视自己的容貌,她却能毫不犹豫地往床柱上面撞,那就不仅仅只是勇气的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