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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午后,阳光正好。
凤婧衣让沁芳约了苏妙风一起过来品茶,其实想探探口风,她到底知道了些什么。
苏妙风知道夏侯彻一向会留在东暖阁用午膳,所以到午后了才过来,两人一道坐了一会儿,凤婧衣望了望窗外道,“今个儿太阳正好,好久没有去花园走走了。”
“你身子初愈,不碍事吗?”苏妙风问道。
“等我换身衣服。”凤婧衣说着,起身进了内室去更衣。
沁芳带着几名宫人收拾着宫内的东西,走近榻边道,“贵嫔娘娘,请把里面那个盒子递给奴婢。”
苏妙风这才看到榻上还放着一个盒子,伸手拿了递过去,沁芳听到有宫人闹出动静回头去望了望。
这一望便将东西接偏了,锦盒掉到地上,盒中的皇后凤印也跟着滚了出来。
苏妙风看着滚落到脚边的东西难掩震惊,“这是……”
沁芳面色如常的捡起,检查并无损坏连忙收进了锦盒里,道,“这是先前娘娘生辰的时候,皇上送过来的,还有那边柜子里还有一大堆呢。”
苏妙风怔怔地瞧着沁芳拿走的东西,去年皇上在碧花亭给钰妃过生辰,宫里也都是知道的,她不曾想到那个时候他竟已经将凤印送给了她。
也就是说,即便皇后没有谋害皇嗣,夏候彻也是打定了主意要废后另立的,而他打定主意要另立的人……却是她。
凤婧衣默然站在屏风后面看着苏妙风的反应,让她看到皇后凤印,无非是想暗示她,皇后之位她唾手可得,她苏妙风根本不是她的威胁,她也不必费心来防备她。
对于苏妙风,她从来没想过视她为敌,可若在这最后的关头她出手阻碍她回国之路,她也只能不顾往日情份与她一搏高下。
过了一会儿,她换了身衣服从里面出来,瞧见怔然出神的人不由失笑,“苏姐姐怎么了?”
“刚才看到了这里的皇后凤印。”苏妙风回过神来道。
凤婧衣莞尔一笑,“我们走吧。”
春光明媚,百花竞相盛放,苏妙风却没有了赏花的心情。
“皇上已将凤印交给了钰妹妹,不知何时行册封之礼?”
凤婧衣眉宇间蔓延上几分愁绪,许久之后才道,“大约还要些时日。”
“钰妹妹是有福之人,既得皇上一心宠爱,又将问鼎后位,放眼天下怕也找不出比妹妹再幸运的人了。”苏妙风笑语说道。
凤婧衣默然地笑了笑,道,“不管妹妹成为什么,苏姐姐还是苏姐姐,虽然相识时日不久,但这份姐妹情谊总不能断了。”
苏妙风闻言笑了笑,似是有些意外。
她懂她的言下之意,可是面对这样一个有野心又有心机的女子,面对皇上一番深情她都可信口谎言,面对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能利用的人,更何况是她这么个不相干的人。
以前,她听人说起南唐长公主之时,心中是有敬意的。
因为,她做了世间很多女子做不到,也不敢做的事,她敬佩她有那样魄力和手段。
可是如今,一时有些摸不准,以她的聪慧应当是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可若她还是有着她自己的打算,她也不可能与她摊开了说。
半个月后,夏候彻在早朝之事说起了册立新后之事,首先便遭到了邵氏一派官员的强烈反对,御史台上下以钰妃出身南唐为由,连番奏请皇帝三思,可所有折子还未送到夏候彻面前,都被孙平带着宫人招去烧成了灰烬。
然而,让人意外的是,静贵嫔的母家苏氏一族却是极其赞同皇帝册立钰妃为后。
邵氏和前朝尚还在反对之时,皇帝却已经下令礼部和宫中准备起了皇后的册封大典。
暮色降临,皇极殿却是灯火通明,苏妙风站在远处徘徊了许久,她知道这个时辰夏候彻一定还在那里。
半晌,她还是举步走了过去。
孙平刚从里面奉完茶出来,“静贵嫔娘娘怎么过来了?”
“再过几日就是皇后册封大典,有些事还要禀报皇上。”苏妙风平静说道。
孙平闻言点了点头,道,“娘娘稍候,奴才进去通报一声。”
“有劳孙公公。”苏妙风捧着手中的几叠礼册道。
不一会儿功夫,孙平出来传了她进去。
苏妙风微微颔首,举步进了书房内,“嫔妾给皇上请安。”
夏候彻抬头望了一眼,“平身吧。”
“谢皇上。”苏妙风谢恩起身,走近书案将东西呈了过去,“这是五天之后册封大典安排,还请皇上过目。”
夏候彻伸手拿过快速扫了一眼,点了点头,“这些日,辛苦你了,就照你安排的就可以。”
“是。”苏妙风应声道。
夏候彻继续垂头批着折子,本以为她已经走了,可猛地一抬头看到她竟然还站在原地。
“静贵嫔还有何事?”
苏妙风震了震,抬头直视龙颜,却半晌没有说话。
夏候彻微微皱了皱眉,道,“时辰也不早了,若是没什么别的事就退下吧。”
苏妙风上前将一直攥在手里的一封折子放到案上,问道,“皇上,是真的喜欢钰妃娘娘吗?”
夏候彻坦然应道,“是。”
“就算她骗了你害了你,就算她是你曾经痛恨的人,你也仍然喜欢她吗?”苏妙风一字一句都带着颤音。
她不知道自己说这番话会落得什么下场,但她几经思量,还是决定说出来。
夏候彻静静地望着她,平静的眸光渐渐沉冷了下去,“你到底想说什么?”
苏妙风抬头直视着他冷冽的黑眸,一字一句道。
“如果,钰妃娘娘是南唐长公主凤婧衣,皇上还要立她为后吗?”
她说了这句话,顿时就觉得整间书房的空气都沉冷下来,无形的寒意扑天盖地而来,让她忍不住一个寒噤。
许久。
夏候彻开口,语声冷冽,“静贵嫔,你不是一向与钰妃交好,今日也学会这般诋毁她了,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苏妙风暗自舒了口气,却又不禁为这个男人而感到悲哀。
“皇上以为嫔妾要干什么,嫉妒她要当上皇后,所以这般迫不及待的污蔑她?”
“如果不是,拿出证据来,再来跟朕说这样的话。”夏候彻冷冷地望了望她,垂下眼帘继续看着折子。
“嫔妾没有证据,也找不到证据,但如果皇上要找,想必一定会找到。”苏妙风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说道。
以那个人的心机和手段,又怎么可能留下让她能找到的证据。
她处心积虑地在大夏,一步一步地激化君臣矛盾,剪除了几大家族,虽然也是除掉朝中一些虎视眈眈的人,可同样也是削弱了皇帝的力量,如今前朝靳家傅家邵家接连问罪之后,无不是人心惶惶,外有南唐和大夏战事僵持,朝内又出了永州的粮仓事件,她是一步步布好了圈套,要将他逼到绝路。
“南唐长公主已经死了,这个名字,朕不想再听到了,静贵嫔!”夏候彻字字沉冷骇人,让人不寒而栗。
“皇上不想再听到,还是不敢听到?”苏妙风铮然道。
“苏妙风!”夏候彻怒声喝道。
苏妙风知道他是真动了怒了,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皇上与钰妃朝夕相处,真的就一点都发觉到她自那个南唐长公死之后的变化吗?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曾疑心过吗?”
睿智如他,一开始就对她处处都怀疑,到了那个南唐长公主和上官敬死后,他不会一点都没有疑心过,只是……他已经害怕去揭开那个答案,害怕知道自己生平第一次深爱上的女人,竟然是自己的仇敌。
所以,他就真的当南唐长公主已经死了。
夏候彻没有说话,望着殿中跪着的人,目光沉冷而凛冽。
他有怀疑过吗?
他有的,只是他更选择相信她,相信所有的一切和她没有关系,相信她也是真的爱着他。
“皇上,有些东西不是你不相信,它就不存在。”苏妙风望着那双深冷如寒潭的黑眸,郑重说道。
“说吧,你告诉朕这些,你这说番话,到底想要什么?”
“嫔妾平生只有两个心愿,一愿苏家上下平安,二愿……”苏妙风直视着他,决然说道“离开宫廷,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即使钰妃已经向她暗示她会走,可是先前靳家,傅家,邵家接连折在她的手里,而苏家周围现在已经出现了可疑的人,那定是她在宫外的势力。
一个女人连自己身体和骨肉都可以当作利用的棋子,面以这样一个心机深沉,不择手段的南唐长公主,她不敢相信她的话,更不敢拿苏家满门的生死去赌她的话是真是假。
夏候彻冷冷望着她,伸手拿案上的空白圣旨,直接就着手中批折子的朱笔落笔,一番笔走龙蛇写完圣旨,劈头扔了过去。
“滚!”
苏妙风咬牙捡起自己面前的圣旨,伏首磕头道,“谢主隆恩。”
不可否认,她也曾爱过这个男人,她也以为自己能走进他的心,这宫里的女子都曾这样以为,都曾费尽心机的想要得到他的心。
可是,他们都没有得到,而真正得到这一切的那个人,却注定会背弃他。
她不想自己悲哀地在宫里,守着这样一个从来不爱自己的男人,耗尽一生。
她更不想,原本的圣明天子,却永远被一个女人而玩弄于股掌之间。
夏候彻看着苏妙风离开的背影,沉声道。
“静贵嫔,你在这里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再有第三个人知道,你当知道是什么后果。”
苏妙风停下脚步,自嘲的笑了笑,“嫔妾遵旨。”
说罢,头也不回地出了皇极殿书房。
东暖阁,已经到了就寝的时刻,凤婧衣沐浴更衣出来,圣驾还是未到。
“皇上还没过来吗?”她随口问道。
沁芳摇了摇头,道,“还没有,孙公公说今天书房没什么特别忙的事,按理说这个时辰应该已经忙完了。”
沁芳收拾着尚衣局刚刚送来的东西,说道,“主子,这是册封大典要穿的凤袍,你这会儿试了,要是哪里不合适,明天让尚衣局的人取回去修改。”
凤婧衣看着她端过来的凤纹宫装和凤冠,有些莫名的烦燥,“收起来,明日再试吧。”
“明日主子还要学习祭祀的礼仪,哪里有时间?”沁芳道。
凤婧衣无奈地叹了叹气,带着她进了屏风后面,任由她帮着换上了将凤袍换到了身上。
沁芳正忙着给她整理袖子,便听到外面传来宫人迎驾的声音。
凤婧衣闻声望向帷帐处,一身墨色龙袍的人果真掀帐进来了,只是不知何故面色异常的阴郁骇人。
“沁芳,你先出去吧。”
夏候彻默然站在那里,望着一身凤袍的人,半晌也没有走近前去。
凤婧衣有些奇怪,走近笑着问道,“怎么了,谁又惹你不高兴了?”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拽近到面前,字字沉冷如冰,“素素,如果你还有什么瞒着朕的事,最好现在坦白说出来。”
凤婧衣有些惊讶于他突然改变,仔细想了想最近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来,方才问道,“皇上要臣妾说什么?”
“说你瞒骗着朕的所有事,不管多少,不管什么事,朕现在给你机会说出来!”他怒意沉沉地逼问道。
凤婧衣怔怔地望着他深如寒潭的眸子,扯出一丝笑意道,“皇上到底怎么了,无缘无故地问臣妾这样的话。”
夏候彻眼中满是压抑与阴霾,一手担住她的下颌,逼得她步步后退,另一手松开了她的手腕,一下一下的撕扯着她的衣服。
凤婧衣惊得一颤,抓住他的手道,“皇上等等,臣妾……”
“你要等什么?”他说着,将已经衣衫不整的她推倒在床上,看着她眼底现出抗拒退缩,面色更加沉冷。
凤婧衣被这样的他吓到了,他是发现了什么吗?
可是,所有的事她都让人做得一干二净,粮仓的事已经过去大半年,他也不可能查出什么来,怎么会突然问她这样的话?
正在她思量期间,好不容易穿戴整齐的凤袍已经被他剥离扔到了床上,看着他身上渐露的体魄,她下意识的往里面退缩,却被他一把抓住了脚蜾拖了出去,剥光了她身上仅剩下的避体衣物。
她只觉撕裂般的痛,额头得直冒冷汗,以手撑着他压下来的胸膛,“夏候彻,你到底想干什么?”
可是,她的挣扎退缩却只换来他更加暴虐的占有,他冰冷锐利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似是要看穿她的灵魂一般。
最终,她不得不放弃了抗拒,柔顺地承受了他的索取,他眼中的冰冷渐渐现出难言的脆弱和绝望。
他低头咬吻着她的颈部,开口的声音压抑而痛苦,“你爱我吗?”
凤婧衣闻声侧头,却看不到他的脸,咬了咬唇道,“……我爱你。”
整整一夜,他一遍又一遍地占有着她的身子,一遍又一遍地要她说出那三个字。
于是,他在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她是爱他的。
她在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她并不爱他。
次日,她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孙平却来禀报说夏侯彻下了早朝便出宫去襄阳了。
还有四天就是册封大典,他怎么突然在这个时候出宫了。
册封大典过后,皇后就要前往皇觉寺祈福祭祀三天,那也就是她要离开大夏的时候,但愿所有的一切都会顺利。
然而,不安的又岂止是她一个人。
午膳时,沁芳趁着周遭无人,便低声道,“主子,皇上今早的样子很奇怪,奴婢……总有些不安,会不会是要出事了,不如……不如趁着他现在不在盛京,我们走吧。”
早上撞见他离开东暖阁的样子,着实有些可怕。
凤婧衣忧心忡忡地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
皇后册封大典在即,宫里前朝都在看着她,新皇后从宫里失踪,不出两个时辰定然引起轩然大波,只怕她连盛京城都出不去。
沁芳叹了叹气,知她有她顾忌的道理,于是便也不再劝了。
凤婧衣搁下碗筷,也没什么胃口了,昨天夏侯彻接见过的人中,最大的变数极有可能就是来自苏妙风,可她现在也不知道她到底透露了什么。
沁芳去打听到了苏妙风在群芳阁,她便离开东暖阁跟着过去了。
“主子,她们在那边。”
凤婧衣望了望前方,知道群芳阁都是一些入宫之后,未曾承宠的美人安置的地方,不知苏妙风来这里是做什么。
孙平眼尖远远看到了她,迎了过来,“钰妃娘娘,你怎么过来了?”
凤婧衣宛然轻笑,道,“从这边路过,听到这边吵闹得厉害便过来瞧瞧看。”
“奴才办事不力,惊扰娘娘了。”
“没有。”凤婧衣说话间,望向不远处道,“原来苏姐姐也在这里。”
说罢,举步走了过去。
“娘娘,钰妃过来了。”绿袖在苏妙风边上,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