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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终于想起了做早餐,我忙站起来表示要去帮忙。哪知妈妈制止我,说:“子秋,你陪陪小婧和小锐,年轻人话题多,我去帮王妈就可以了。”
只得又坐下。
云婧是个开朗的女孩子,赵锐又健谈,他们两个,聊起当下流行的话题,真是分外投机。大概是怕冷落我,云婧时不时给我抛个话题,本来恍恍惚惚的我,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
真是一种罪。
好在聊得最热火朝天的时候,爸爸下楼来了。他看到赵锐,没有像妈妈和王妈一样表现出非凡的热情,而是略略有点惊讶:“小锐,你怎么来了?”这段时间在和我的通话中,他是猜到我和赵锐出了问题的,只是我没明说,他也就没明问。
“子秋告诉我哥哥明天结婚,所以我就过来了。”赵锐回答的十分自然,只是,我哪里有告诉他结婚?他自己不知从哪弄到的消息,却硬要借我之口,大概是想给爸爸一种我俩依旧关系亲密的假象吧。
“哦。”爸爸微笑着点点头,看着我问,“子秋,怎么没跟爸爸说小锐今天会来?”其实我知道他这句话的潜台词是想问我是不是和赵锐和好了。
“啊?”我飞快的找着理由,“他说国庆有其它安排,我以为抽不出时间。”
“这样啊。”爸爸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
因为有了爸爸的加入,话题发生了变化,变成当今的商业形势和国际之间的纷争,云婧对这些不敢兴趣,便起身去找穆子谦。我眼角余光看她直接拧开门把手走进去,心里发酸。穆子谦睡觉向来不喜欢锁门,他的房间就在楼梯旁边,以前我下楼时,就喜欢这样这样不请而入。我一直以为这是属于我俩之间特有的亲密,想不到,终究还是另一个女人,终身获得了这个权利。
要结婚了,从明天开始,他们就是夫妻,当然有这个权利。
不过云婧进去之后不到一分钟,又退了出来,依旧回到沙发上坐着。
“子谦还没醒吗?”爸爸问。
“醒来了,他要洗澡。”云婧回答,脸微微发红。或许他们还没有我想象得那么亲密,这不,洗个澡都还得回避呢?
“哥哥有洁癖的,早晚都要洗澡。”我也不知为什么,很自然的就接过云婧的话题,而且,为终于可以这样貌似光明正大的谈论穆子谦感到寂寂的欢喜。
穆子谦很快洗完澡出来,他穿了雪白的衬衣,青灰的长裤,头发吹得八成干,有一小缕垂在额头,丰神如玉的模样,偏还带着一丝形容不上来的风情。我虽只是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已觉得胸口突突的跳。因为这个场景,让我想起在深圳的那段时光,他每天早上洗完澡,都是这个样子,我熟悉的样子。
让人舍不得忘记。
看来,穆子谦的选择是对的,不管是大年初一的远走他乡,还是国庆后的重返深圳,都是对的。不呆在这个屋子里,彼此不再相见,把所有的回忆,交给时间,这才是对的。否则,我们不仅无法遗忘,还会走火入魔。
只有时间,是最值得信赖的。
其它的所谓道德、理智、自制力,通通狗屁不是!
带着一股清爽的味道,穆子谦朝我们走了过来,云婧时不时打量他一眼,然后抿嘴悄悄的笑,那个模样,很像个娇羞的新媳妇。
赵锐在他坐下之后,微笑着招呼了一声:“哥,你好。”说这话时,他的神态那么自然,仿佛从来就没有和穆子谦有过肢体冲突。
穆子谦亦笑了,略略有点疏离,说:“你好。”
爸爸笑问:“子谦,这是赵锐,子秋的……朋友,你还没见过吧。”
“见过的,我们暑……”赵锐待要回答爸爸的话
“许久以前就见过了。”穆子谦不着痕迹的打断他的话,“那时是初三吧,还记得吗?赵锐。”
“记得。”赵锐似乎现出点窘意。我记得他和我说过,初三的时候,穆子谦曾警告他不要和我交往,那个傻子,吃醋了自己都还不知道,偏要拿着哥哥的身份去,有点仗势欺人的感觉啊。
几个人又聊了一会,早餐就做好了,于是大家去吃早餐。这样的氛围下,让赵锐离开,实在是说不过去。
吃完早餐,穆子谦和云婧出门去试定制好的婚纱去了。
爸妈因为明天婚礼上的一些细节,还要去婚庆公司看看,也在随后出门了。
王妈在厨房里忙碌着,准备一大家子的中餐,说是一大家子,也不过多了两个人,但在王妈看来,这两个都是娇客,所以她要拿出自己的看家手艺。
赵锐还是没有要走的打算,或许,他看着我的家人对他依旧不错,心里又生出一些奢望。而我,又不愿在王妈在场的情况下,把他推出去,只得陪他在客厅里干耗着。
可是,当两个人感情耗尽的时候,这种坐着,也是一件费力气的事,所以,我不想再照顾赵锐的情绪,决定上楼。
既然他愿意呆在这里,就让他呆在这里好了,关我何事?关我何事?我近乎赌气的想。
可我前脚上楼,赵锐后脚也跟上来了。
但我的门锁着,他在外面敲了一会,我只是不开。大概他也觉得无趣,便不再敲。
我尖着耳朵听外面动静,听到下楼的脚步声,过了一会,又听到上楼的脚步声,然后,脚步声在我门口停了一下,又移动了,只是,不是下楼,而是走向隔壁的房间。
这个赵锐,他搞什么鬼,难道他还打算在这里住下来了?
我心里不知是什么感觉。虽然表面上,我是个冷漠的人,但心地却并没有想象得那么硬。这样对赵锐不理不问,已让我隐隐生出一丝愧疚。若不是他爱我,他这样一个天之骄子,又哪会肯受这样的冷落?
因为爱着,所以输了。
因为爱得比对方深,所以输得更惨。
原来,在爱情的世界里,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可怜人。
我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笔,一笔一画的临摹字帖,但真的只是临摹,因为我脑子里,杂乱无章的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连那些字长什么样都没认出来。
我在想爹爹,想刚有记忆时那漫天漫地的雪;我也想穆子谦,想他对我的宠爱捉弄和最后的吻;我也想爸爸,想他早白的发和这些年的煎熬;我也想妈妈,想她憔悴的颜和病弱的身;我还想赵锐,想他做为我第一个朋友时带给我的温暖和感动;我甚至想到了小乔,想他阳光的笑和愚人节的疯狂……
我想我是老了,不是年龄,而是心。心老了,所以变得爱回忆。
心如死水,是需要代价的。
它会让你的回忆,都一点点钝了,锈了,杂乱无章了。你能想起的,总是一些碎片,而有的碎片,因为带着棱角,还会冷不防的刺痛你的心。
我对赵锐的决绝,到底是残忍,还是仁慈?或许是残忍吧,把他从一种患得患失的痛苦,推到一种无穷无尽的哀伤里去。他瘦得颧骨凸出的脸,到底让我生出一丝愧疚与怜惜。嘴上虽然说得狠,但心里,还是挂念的。
自古无情是多情。
雪颜总是说我,看着冷冰冰的样子,但若剥开那层坚硬的壳,内心深处柔软得一塌糊涂。
“你迟早会受到更深的伤害。”她一直觉得是赵锐负我,那样窒息的爱,说到底是一种自私,谁能受得了一辈子,迟早会逃离。
可她哪知道,谁的爱不是自私的?当你爱他的时候,对这种自私就甘之如饴,当你不爱的时候,就觉得这种自私是束缚。
归根结底,还是一个爱与不爱的问题。
穷尽前因后果,还是我亏欠于他。
实在没必要把他晾在一边啊,不管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他对我的爱是真的,他对我的情是真的,他对我的关心与体贴是真的,他陪我走过长长一段孤独的时光是真的。而我,又何必冷淡于他,将他置于这样一种尴尬无措的境地?
还是心软了。
我放下笔,打开房门,走到隔壁房间去,试图以一个主人的身份,去招待他这个远道而来的客人。
赵锐正在书桌前翻着什么。
我走过去,看到的是一张张素描、水粉、甚至国画,画中的主角,无一例外是我。穆子谦从小多才多艺,除了成绩不是特别出色,其它的琴棋书画无所不精。有一段时间,他特别喜欢把我当模特,在下午丝丝缕缕的阳光里,我安静的坐在他的房间,窗帘半开半闭,营造出一种光影交错的效果,我认真的看他,他专注的画我,我们的目光,也像阳光一样丝丝缕缕,纠缠着,追逐着,有一种心照不宣的欢喜。就像在感情世界里,玩一个捉心的迷藏。
那是怎样的一份悸动和期许?
那时候,穆子谦画的,是素描。何以如今,又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水粉和国画?在过去的那段岁月里,他藏在心中的爱,到底有多深?我似乎能想象穆子谦作这些画时的场景、甜蜜的、心酸、充满无限希望的。他在等待,等待他爱的女孩,快快长大;等待未来的某一天,他的爱,能向全世界宣告。
穆子谦,等待甜不甜?等待苦不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