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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逸辞笑着嗯了声,“确实是这么回事。”
他说完扫了一眼白玮倾,她今天非常明艳动人,大约是这几天想通了,所以吃得好睡得好,并没再自暴自弃忧伤难抑,她脸蛋红润了许多,也长出一点肉,薄薄的红唇漆黑的眼睛,我才发现她其实很清秀,只是我见过的美艳女人太多,她显得不那么突兀而已,所以我一直忽略了属于她独特的美。
她很适合艳色,尤其这种醒目的大红,穿在她身上颇为闪耀,显得她气色好看。
但她应该不经常穿,所以周逸辞也有些惊讶,“很漂亮。”
白玮倾低头看了自己一眼,“结婚七年才发现我很漂亮吗。”
周逸辞思付了几秒,“也不算,但我不怎么关注女人的样貌,这些都很表象,不足以成为我评估价值的内容。”
白玮倾脸色僵了僵,她有些感叹说,“我们这段婚姻,有很大利益存在,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我很奇怪自己不能生育不够体贴,有大小姐脾气还非常娇纵,你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包容。你知道吗,连佣人都说姑爷很辛苦,劝诫我学着泡茶煲汤和按摩,至少尽一尽妻子的责任,那几年不管你多忙碌多疲惫,都不会对我的啰嗦和任性厌烦,而很多人都说你脾气很糟糕,可我从没经历过,我也以为你是爱我。”
白玮倾说完略带自嘲笑出来,“我父亲很自私,为了能够攀附更好的家族,不惜将女儿出卖,他知道我不爱你,可他还是选择牺牲我的幸福成全家族利益,结果呢,逸辞,也许只有你能够自私到这个程度,还可以利用自己极致的聪慧化险为夷,但不是每个人都有你的城府和才智。”
她微笑长长吐出一口气,“其实我早就想开了,可我也有点不甘心,不甘心驱使着我不愿放手,这份不甘心不是我贪婪和计较,而是觉得很不公平。你知道我和方棋的事吗。”
周逸辞将杯内的茶水一口气全部喝光,他似乎渴急了,垂着眼眸舔了下嘴唇,“之前有耳闻,后来派人着手调查了一下,大致了解。”
白玮倾勾住面前茶壶的提手,为周逸辞重新蓄满一杯,她看着从壶嘴缓慢流出的茶水,那颜色非常黯淡,就像浑浊的眼泪,里头夹在着一丝细小的茶叶沫,在琉璃瓷杯中一点点拂动散开,“我很爱他,也许这份爱情很坏,不值得被祝福和接受,我为了自私的爱他,伤害了你,也破碎了一段婚姻。但我真的为此奋不顾身过,从前年年底到被你发现之前那段时间,是我压力最大的时候,我三天两头咳得呕血,真以为自己要死了,我想反正也活不久,为什么不让自己毫无遗憾的走。”
白玮倾将茶壶重新放下,她注视着沉默的周逸辞说,“我相信爱情是因为他,我麻木扭曲也是因为他,而我成为一个被人唾弃的**,最终没有逃过被抛弃下场也是因为他,我想我这辈子都无法释怀这个名字给我带来的一切跌宕。”
周逸辞不太想继续这些再怎么说也无济于事的话题,他抿唇清了清嗓子,“都过去了。”
“过不去,所有人都可以说是我毁掉自己,但我知道更是他毁掉了我。如果不是方棋的存在,逸辞,我也会为你发疯,这世上没有女人在接触你之后可以控制自己不陷入深渊。”
周逸辞从西装口内摸出一块方帕,在唇角擦拭了两下茶渍,他指了指站在旁边自始至终一声不响的男人,“陈律师。”
那名被称作陈律师的男人点了下头,他将手中紧握的协议书递给白玮倾,白玮倾接过后他双手相握置于身前,“白小姐,受周先生委托,对您二位在没有子女抚养争夺问题基础上的离婚事宜财产分割一项进行评估,周先生与您七年婚姻夫妻共同财产累积数额是上面红体字,而周先生愿意给予分割的为绿体字,您看是否有异议。”
白玮倾盯着那上面数字没有说话,她脸上一片沉寂,陈律师看到后补充说,“周先生详细阐述中我了解到双方出轨的问题,白小姐是否反驳。”
白玮倾摇头,她握着那支笔,笔尖停顿在女方签名上,可却始终没有落下,陈律师继续说,“周先生和白小姐的婚姻很特殊,白小姐个人原因造成周先生七年没有子嗣,而白小姐没有工作,对婚姻后的夫妻财产基数没有任何贡献,您对这份婚姻的忠诚度也很低,在这种情况下,周先生凭借个人意愿与感情愿意为您支配婚后总资产的四分之一作为补偿和赡养,估计很难再上调。当然,这是协议离婚的方式,如果要走法律离婚程序,也许还不如这个数字。”
白玮倾抿着嘴唇将财产分割那一栏划掉,这个动作令不断说服她接受的陈律师蹙了蹙眉,他看向周逸辞,周逸辞的表情我看不到,他身体坐得笔直。
“我放弃补偿。”
白玮倾说完这句话后,在女方落款处签下自己名字,她签好拿起来仔仔细细看了看,然后把那一页举到周逸辞面前,她笑得明媚如天真少女,“我写字好看吗。”
周逸辞不语,他扫了一眼被她狠狠划掉的一行文字,她力气太大,亦或是不知下了多大决心,薄薄一层纸被笔尖戳破,罅隙内露出一丝白光。
一段婚姻需要心动、感情、沟通、漫长的时间陪伴和朝夕相处的问候,才能组合为一个相濡以沫风雨与共的家庭。而一段婚姻的终结只需要一句抱歉和我接受,就可以干干脆脆的斩断,从此形同陌路,互不干涉。
男人总是比女人更潇洒,任何一份离婚协议书的签署,男人的笔画很流畅,而女人的笔画却在颤抖。
男人结束的仅仅是一场错误婚姻,女人结束的是自己一生最好的青春。
她再难遗忘那一刻的心疼和哀伤,不管嘴巴多坚强,眼神多明亮。
白玮倾僵硬着惨白着,把协议递给陈律师,陈律师接过后以眼神征询周逸辞,后者不动声色点了下头,陈律师收好后悄无声息的离开桌位,避开到茶楼门外,给予他们足够的空间沟通。
“什么时候去办理离婚证。”
白玮倾说随时都可以。
周逸辞抬起手腕看时间,他在心里约摸估计了下,“明天可以吗,我让吴助理到你住处接你,我在民政局等候。”
白玮倾笑着说好,但她脸上的笑容也仅仅维持了一秒不到,就再没力气支撑,骤然垮塌下来。
周逸辞有了离开的意图,他将挂在椅背上的西装拿下来穿好,但没有立刻系纽扣,而是放缓动作为自己倒了杯茶水,“身体务必继续治疗,如果有需要,可以来找我。”
白玮倾捏了捏拳头,“还可以去麻烦你吗。”
周逸辞点头说当然。
她眼底闪过一丝晶莹,唇角的笑容越放越大,这一刻落在我视线内十分心酸,就好像一个亡命之徒疲倦了要回头是岸,却发现身后的船早被熊熊烈火焚烧为灰烬,他回不了头,前面一片波涛汹涌又必死无疑。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愚蠢,可惜没人能做到,谁一辈子不在爱情里栽次跟头呢,穆津霖都在夸赞我的聪慧,可我还不是在泥污沼泽里拼命挣扎都站不起来。
不过相比较白玮倾自掘坟墓,我至少还留了一条退路,也手持着巨大筹码,不至于让自己无路可走。
周逸辞慢条斯理饮着最后一杯茶,白玮倾看着他踌躇了很久,她像是要问什么,可迟迟没问出口,周逸辞透过杯身倒影发现她的彷徨,他将杯子放在桌上,“对协议内容有什么问题吗。”
白玮倾摇头说没有,她深深吸了口气,“可我有一个问题,我很想知道。”
周逸辞嗯了声,让她问。
她面容露出一丝仓促和悲悯,“你爱过我吗。”
他没有浪费思考的时间,只干脆说了声抱歉。
这是他尊重的方式,也是他对这段婚姻最后的答复。
白玮倾张着嘴巴,像是有些呼吸困难,她迅速泛白的嘴唇微微颤了颤,“我也是,对你很抱歉。”
她说完睁大眼睛朝窗外吐了口气,极力保持笑容,双手在脸颊两侧不断扇着风,像是很热的样子,她眼圈开始猩红,哽咽着呵笑了两声,“那你爱程欢吗。”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我捏着杂志的手狠狠一抖,猛地撕开了一个角,破碎的两张纸一大一小,大的还卡在书页里,小的被我攥在掌心,我才发现自己连指尖都是汗,很快浸湿了那张色彩斑驳的纸。
周逸辞一颗颗系上纽扣,他笔挺的背在西装包裹下显得那么坚硬潇洒,他问白玮倾这个问题重要吗。
白玮倾手指死死抓住桌角,狰狞的青筋浮现,像一个青面獠牙的妖怪。
“答案也许不重要,但我只想知道在你心里是否只存在利益,这世上真的有除了利益什么感情都不动的男人吗。”
“没有。”周逸辞果断吐出这两个字,“不会有什么感情都不动的男人。”
白玮倾盯着他眼睛一字一顿说,“所以你其实是爱她的,当矛盾冲突卷入你身边所有人,包括父亲兄长,心腹挚友,你都会狠狠厮杀不留情面,也只有程欢才能幸免,对吗。”
他毫不犹豫,“对。”
白玮倾眼泛泪光,她像是终于又相信了这世间的爱情,在这么残酷的男人身上也不能幸免,而她仅仅因为赌注错了人,才会得到这样凄凉的结局。
她笑着说好,可笑着笑着却流下泪来。
周逸辞脸色凝重伸出手在她潮湿的眼角抹了抹,“看我有了软肋,你是不是很解气。”
白玮倾喷笑出来,“是啊,特别解气,终于你也不是无坚不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