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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北鸥虽然只是骨折,但是因为护着陶若非,自己还有些轻微的脑震荡。白舟舟怎么也放心不下,恨不得把他全身上下里里外外全部检查一遍。
“妈,真的没事。”江北鸥头疼地看着一边和医生热烈交流的白舟舟。
“布莱克,他真的不要紧吧。你知道他的眼睛……他现在又脑震荡,不会让眼睛加重吧。”白舟舟没管他,认真地又问了一遍。
“从现在的检查报告来看没什么事。”布莱克拿着报告逐字逐句又扫了一遍。
白舟舟这才有些放下心。
陶若非在一边推着江北鸥的轮椅,虽然江北鸥已经严正声明过自己并不需要这个东西,但是显然白舟舟的火力更强大些。
白舟舟跟着布莱克去全面了解病情的时候,江北鸥突然试图让轮椅掉头,吓了陶若非一跳:“怎么了?”
“我们出去走走吧。”江北鸥一只手操纵轮椅朝着白舟舟相反的方向移着。
陶若非当他这两天在病房里太闷了,于是推着他来到了小花园。
江北鸥在的是市里有名的医院,不仅医疗水平高,连环境也很不错。今天的阳光出奇的好,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不知不觉就有些困意。
若非坐在花园长椅上,刹好轮椅的刹车,停在自己身边。陶若非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喷水池上。
久久没有动静,江北鸥侧脸瞧她,身边的糯米团子正看的入神:“喜欢?”
陶若非点了点头。
“我一直很喜欢。”
“那就去呗。”
陶若非摇了摇头,吸了吸鼻子,“我想冬天玩水。但是……我体质太差啦。家里人怕我生病从来不允许我去。”
陶若非笑的温温柔柔,但是眼底的失望也确确实实。
其实这个愿望除了江北鸥她也只告诉过盛濯然。但是但凡会伤到陶若非的事,盛濯然从不许她做,更何况这么伤身体的事。这个愿望本身只是个心愿,但是盘踞在心里这么多年倒变成了遗憾。
盛濯然看着她明晃晃的遗憾没有说话。
盛濯然检查了几天也就安排出院了。家里派人来接的时候叶楠也来了。
叶楠还是那样从容大气的样子,站在马路对面,朝着江北鸥挥着手,笑得灿烂。
陶若非那天对于他们俩的故事只听了个大概。可是现在,看着对面笑得明艳张扬的叶楠,突然很想知道那个只属于他们俩的故事,到底发生过什么。
“你们很熟吧?“陶若非假装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不。”江北鸥看着远处挥着手笑的一脸灿烂的叶楠,淡淡地说。
陶若非却是心里一紧。她懂,那些真正的厌恶该是什么语气。而,江北鸥,绝对不会是厌恶她的。
“哦。“陶若非强压住内心百转千回似的波涛汹涌,撇着嘴角轻回了句。江北鸥在她身前自无法发现陶若非眼中的落寞与怯懦。
叶楠跟着他们回了江家,美其名曰要上门谢谢江家这几天对陶若非的照顾。
回来的时候江涛夫妻俩并不在家,苏姨说他们去使馆了,中午会回来吃饭的。
“江北鸥,你带着我转转吧。”叶楠四下扫了扫,笑眯眯地看着江北鸥。
江北鸥却像是没听到,只是深深看了陶若非一眼。
叶楠顺着他的目光也望了过去。陶若非哪里有过这么受人瞩目的时候,慌乱地一扫,就看见叶楠略带威胁的小眼神。
陶若非其实和叶楠并不太熟。即使两家哥哥亲如弟兄也不能阻挡她们两个的生疏。陶若非直觉叶楠是不喜欢她的。但是也就觉着奇怪罢了,她们俩人见面本就不多,这样的讨厌,陶若非捉摸不透。既然如此就随她去吧。
其实陶若非虽然从没有明说过,但是在内心深处,却不得不承认,叶楠身上凛然的傲气,明媚的张扬,和自己母亲相近到了极致,让她既羡慕又害怕。
“我……我去帮苏姨。”陶若非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不由得叹了口气。
“小若非,发什么愣啊?”苏姨在她面前晃了晃手。
陶若非这才回过神,原来手里捏着土豆久久没有动作了。
“哎呀,他们俩,这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啧啧啧。”苏姨在一边洗着西红柿,在一旁“煽风点火“。
陶若非抿了抿唇。
“对了,那个叶小姐来了这么久了还没给人家上茶水呢,小若非我现在走不开,要不你帮我送上去?”苏姨对着她挤眉弄眼示意边上的紫砂壶。
陶若非端着茶壶茶杯上了楼,心里却又惴惴不安,像是迫不及待想去又像是害怕要去。走到江北鸥门前却停下了。
门是大开着的,里面本身只有江北鸥打电话的声音。
江北鸥不爱出门,所以他的工作也总是在家里完成的。这样的工作电话她这几天听得也多。
但是工作时候的江北鸥和平时又不太一样。一样的冷刻淡漠,但是打电话时候的他竟然还多了几分凌厉的味道。
他冷静理智地对对方分析,也不用争论便能让他们哑口无言。他守得住自己的底线,又懂得用这样的理性攻城略地。
陶若非刚想敲门进去,里面却传来了叶楠的声音,陶若非依稀能感觉出她洋洋闲散的好心情:“江北鸥,你用了Z家的系统没觉得它们家的代码有问题吗……”
陶若非侧了身子悄悄探了头,阳光正好,房间里一室暖意,叶楠那样自如地坐在江北鸥的椅子上,满脸笑意侃侃而谈。江北鸥静静立在一边,和往常一样清冷疏离,可是他眼睛里一闪而过的认真和赞赏……那样欣赏的目光明晃晃的晃的陶若非从眼睛一路疼到了心里。
他们说的话她不太听得懂,那些专业的,只属于他们的语言,陶若非像个外来者一样被屏蔽在了那个世界之外。
陶若非终于不得不承认,即使再不愿意相信。江北鸥,是欣赏叶楠的。他们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那个陶若非无比希冀的,渴望的却一直无法进入的,属于江北鸥的,世界。
她以为自己真的可以不求回报的去爱的。但是越接近就变得越贪心……江北鸥如果爱上的不是她,那她又该怎么办?
陶若非,承认吧,你嫉妒了,嫉妒的要死。
看着陶若非端着茶壶又回来了,苏姨虽然好奇,但是她那样清楚的满脸失望,让自己一句话也问不出来了。
白舟舟和江涛回来的时候,江北鸥正好带着叶楠下楼。叶楠从小在大院里混迹,最是嘴甜,常常哄的外交大院里上到外交官,下到门卫士兵眉眼带笑。后来叶家从政坛退下来从商搬了出去,陶若非还总是听到院里一些外交官夫人说着想她了的话。
就像现在这样,那样三言两语的客套问候,已经让白舟舟和江涛心情愉悦了。
陶若非心里悠悠叹了口气。
“苏姨,今天这道万福肉有些差火候呀。”白舟舟有些奇怪地瞧了瞧苏青。苏青从小在白家,这厨艺可是当时寻了总统府掌勺人的传人手把手地带出来的,几十年下来从未出过差错。
陶若非在一边慢慢的,手握的紧紧的又微低着头,但是吃的还是一贯的好,能既不失礼仪又吃的津津有味也算是本事了,这点深得白舟舟的心。
苏青就坐在她身边顿了一下小声又恭敬地答道:“哦,今天做的稍晚了点,盛上来的时候就差了点火候。”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白舟舟自然也不会太在意。本就是因为江北鸥最爱吃这个才问了句。
“叶楠还吃得惯嘛?”白舟舟问着坐在江北鸥身边的叶楠。
“很好吃。我父亲总说要尝尝宫廷菜,但又一直没寻着机会找到正宗的,没想到我们家倒是我有幸先尝到了。”叶楠开起了玩笑。
“你父亲退下来之后身体如何?”江涛也开口问了句。说起来叶楠父亲与自己也是校友,虽然私交不多,但是总是略有耳闻。
“可好啦。他总唠叨我和哥哥,说我们就知道坐着鼓弄计算机的迟早得得病,身子骨还没他好呢。总是要带我们出去锻炼锻炼。我俩哪跑得过他呀,他一个得了空就去打高尔夫的人,能不健朗嘛。”叶楠说得绘声绘色,餐桌上气氛好不融洽。
“说起来,你也是弄计算机的,倒是和我家北鸥做的事差不多。”白舟舟突然想到。
“哪能啊。江北鸥可厉害了。他是天才,我可比不过他。”叶楠爽朗地笑着,可是眼神中却满含春意,瞥了一眼身边的人。
那边聊的热火朝天,陶若非头却是更低了。这样耀眼的叶楠,自己永远也变成不了的样子。
江北鸥没什么心思听他们聊天,只是皱着眉看着对面一个劲儿吃东西的陶若非:“陶若非,慢点。”吃得这么急也不怕噎到了。
叶楠脸色一僵,却掩饰得极好,依然风趣自在地和白舟舟聊着,眼里却暗暗附上了一些压抑的心绪,淡淡的,看不真切。
江北鸥在家修养的这几日叶楠天天上门拜访,虽然没有亲口说过什么,但是她眼里的爱慕迟钝如陶若非也能微微感觉到。
陶若非发着呆坐在沙发上。沙发另一边的江北鸥忍不住地侧目看她。这个糯米团子连着好几天心神不定的样子。这几天或许因为愧疚,陶若非照顾江北鸥尽心尽力,就差陪着他上厕所了,但是只要一有空就开始发呆,让人不得不在意。
“陶若非。”江北鸥唤她。可是旁边的人儿一点反应也没有。
江北鸥提着声又叫了她一次,她才恍然回了神,却是一激动,口袋里的手机震了出来,躺在地上四分五裂。
“毛毛躁躁的。”江北鸥朝着她,像是责备,可是语气里柔和又淡然,像是早就习惯了似的,低下身子想帮她捡手机的“残骸”。
陶若非赶忙阻止他,他现在可娇贵了,哪能让他动手。于是迅速将地上的电板,手机壳捡起来。
低着头拼着手机。
“你这几天怎么了?”江北鸥盯着她满是疑惑。
陶若非总不能告诉他自己那些扭捏的,甚至连自己都不太明白的小心思,只能呐呐地回道:“没什么……”
Teddy曾经一本正经地告诉过自己,女孩子要是说没什么的时候基本都是有什么而且很有什么的时候。
江北鸥轻叹了声:“陶若非,你不要让我猜呀……”
这样的语气太无奈,又带着一丝丝……宠溺,陶若非心里一惊。江北鸥在她眼里从来都是一副云淡风轻,泰然处之的模样,可是现在这样好似真的束手无策了一般的对她说着,好像,好像他,喜欢自己一样。
陶若非被这样的念头吓到了。江北鸥……喜欢……自己?
陶若非抬眼看他,自己最喜欢的那双眸子认真地看着她,眼里迷迷蒙蒙覆上一片清亮动人的心绪,陶若非不敢笃定那是爱意,但是至少,那不是讨厌该有的样子。
迎着这样清亮的眼睛,陶若非仿佛被迷惑般,那些积压着的,不敢说出口的爱意,一瞬间就要冲出口。
“江北鸥……我……”
“你们俩干坐着干嘛?”叶楠进门换好鞋,看着沙发上的俩人,只觉得氛围非比寻常。
陶若非一口气断的突然,再加上身体本就有些不适一下子剧烈地咳嗽起来,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
江北鸥眼色一闪,没有管叶楠,只是边帮着她顺气,边压低了声线问,仿佛在诱惑一般:“陶若非,你刚才,要说什么?”
陶若非哪里还有什么勇气说出口,只能摇了摇头。
一顿饭吃的悄无声息,还是叶楠打破了静默。
“后天我生日,江北鸥你来帮我庆生吧。”
“不。”江北鸥一如既往地直断又不留情面。自己不爱出门,手又伤着,更不想出去。
陶若非看着他看向桌子中间的汤羹,静静地走到厨房拿了勺子递给他,一气呵成的……默契。
叶楠抿了抿唇,眼中闪过一丝不快,稍纵即逝。
“陶若非,那你来吧。”叶楠突然转头问陶若非,“以前在大院里你们也总给我过生日的不是吗?”
陶若非有些为难。叶楠的生日一向是大院里那些祖宗们闹腾的时候,陶若非不习惯那样的喧闹嘈杂,从来露个面盛濯然就掩护她走了。
可是现在……陶若非有些犹豫。这不是什么过分的请求,但是这几天自己身体的确不太舒服……
可……陶若非最不擅长拒绝别人,思考了一会儿终究还是点头答应了。
叶楠略显得意的瞥了江北鸥一眼:“江北鸥,陶若非都去了,你去吗?”
江北鸥皱着眉放下勺子。自从上次迷路,他可再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出门了。
“什么时候?”
叶楠一怔。心中既是开心又扬起了一丝淡淡的苦涩。
“下周二。江北鸥,你一定要来。”
叶楠看着江北鸥的眼神里汇杂了许多隐隐约约看不真切的心思,陶若非看不明白,但是之前的那些话。像是用她威胁江北鸥似的,让她有些不舒服。
吃完饭,陶若非在走廊里被叶楠拦了下来。
“陶若非,你住在这里不好吧。”叶楠说得漫不经心,又夹着一丝说不出的别有深意。
陶若非一愣。
“陶若非,你这样赖在这里不走,不会是……”叶楠眨着眼故意说,“喜欢江北鸥吧。”
叶楠知道陶若非性子含蓄的很,脸皮又是一贯的薄。从前大院里孩子口无遮拦开玩笑的时候也只有陶若非还会红个脸。她不过是笃定她的软懦,想让她离开罢了。
“嗯。”陶若非微低下头默了一会儿,又缓缓抬头,声音不大,嗓音也有些沙哑,却满是坚定,清清楚楚落在叶楠耳朵里。
叶楠一惊。这个陶若非竟然承认了?
“你……”
“我喜欢江北鸥。”陶若非盯着她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缓慢地说着,语气庄严得仿佛宣誓一般,心却跳得极快。
叶楠心中惊涛汹涌,面上却把慌乱洗的一干二净,略带嘲讽地对她说:“陶若非,你凭什么喜欢他?”
“单不说江北鸥的家世,他二十五岁就拿到博士学位,他作为江北鸥时经历的人生,他作为X时获得的荣耀,你又知道多少,你才认识他这短短一个月,你又凭什么去喜欢这样的江北鸥?”自从知道了当时惊为天人的X就是江北鸥,叶楠便仔仔细细地调查了他的背景。
陶若非皱着眉。叶楠说的这些,她何曾没有考虑犹豫过。毕竟自己爱上的是江北鸥,毕竟江北鸥是那样优秀的人。可是心底那些心慌无措……是在在叶楠面前啊……她半分也不想让她看出来。
虽然心里的不安那么明显,但是她仍然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你说的,不对。”陶若非像是深思熟虑过,温和而低顺的眉目里蕴着执拗的坚定,“叶楠,你说的不对。”
“爱这个字只与情意相关,哪有什么般不般配?”
轻轻浅浅的女孩子鲜妍澄澈的脸上投射出的认真和执着一下子晃了叶楠的眼。
是夜,叶楠沉在一片黑暗之中,房间外面的路灯昏沉柔和,叶楠抱住双臂,突然觉得……心慌。
脑子里却一遍遍地闪出了陶若非干净的脸。
“哪有什么般配?”叶楠细细读了两遍,苦笑了一声,心里淌过一阵冰凉。
掏出手机拨了出去。
“喂,盛濯然……”叶楠面无表情地看向窗外的浓浓夜色,“我是叶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