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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老丈的儿子儿媳又要下田去了,谢敛对胡子被烧一事儿耿耿于怀,想着法儿折腾两个儿子,踢踢谢笠道:“你们也去体察体察民情,看看什么叫民生维艰。”
谢笠对农事向来很感兴性,很极积地答应了。于是向青年借来两套衣服换上,拉着小胤去学种田了。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场春雨过后,正是播种的好时候。布谷鸟一声声的啼叫,时不时传来一声老牛的哞叫。放眼望去,田野里到处都是戴着斗笠的农人,或在插秧,或在耕田。
谢笠跟着青年沿着田埂走,谢胤跟在他身后。他觉得自己好歹也是游历江湖,并做过一年农夫的,应该教教小胤农事,于是指着田里绿油油作物对小胤道:“这个是麦苗。”
“哦。”小胤应道,忍了忍没忍住道,“麦子不是喜旱吗?怎么长在水田里?”
谢笠抓抓头发,尴尬地笑笑,“是吗?”
青年媳妇道:“这是秧苗。”
走到另一个田间,见几个农人正在拨秧苗,谢笠疑惑地问,“他们为什么拨秧,在揠苗助长么?”
青年知道他们是王孙公子,竭力忍住笑话他们的冲动,咳了声道:“那个……种田也是个精细活,就说种稻,每年天气刚暖的时候,便要将前一年留下来的稻种放到口袋里,在挖一个深深的洞。在洞里铺满稻草,趁天气暖和的时候,将稻种放在洞里,每天定时定量的浇些温热的水,水的温度也是十分讲究的。这样十几天后,稻种便发芽了,需要弄出一块极为平整、肥沃的田,用来孕秧。你看,这便是孕秧田。一年之中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孕秧了,秧苗的好坏直接关系到一年的收成。”
谢笠听得津津有味,“哦。然后呢?”
“秧苗长了一年多月后,便得拨出来,分栽到大田里,就像他们那样,这便是人们常说的插秧了。”
谢笠摩掌擦拳,“我们今天是要拨秧还是插秧?”
“你们拨秧,等我把田犁好就可以插秧了。”说着已经到他家田了,青年戴上笠帽,扁起裤腿下田里了。
谢笠也兴冲冲地扁起裤腿,“小胤,我们也拨秧去吧。”一脚踏到田里,表情就有些不自在了。
小胤跟在他身后问,“怎么了?”
谢笠苦着脸道:“这泥巴软软的,让我想到了……便便……”
谢胤踏下田的脚顿住了,便见旁边青年的媳妇麻溜地下田,“粪水怎么了?你们吃的粮食哪个不是粪水浇出来的?还不都是吃的拉出来,拉得又长成了吃的。”
谢笠、谢胤:“……”
妇人搬着她的小板凳到秧田里一坐,利落地拨起秧,边拨边滴咕,“现在的年轻人,干个活就偷懒,真是懒驴上磨屎尿多。”
两只“懒驴”被说得脸红,默默地提起小板凳下田了。那板凳上为拨秧特制的,两寸来高,上面与寻常的小板凳没什么区别,只在底下加了个宽宽的板子,板子一头微微翘起,像个小船一样。这样坐在田里就不会被陷下去。
两人以为拨秧是个多简单多简单的活儿呢,结果一把下去全断了,再一把下去,又断了。田里顿时漂起了一片绿。再看那个妇人,四周光溜溜的,唯一几片绿,还是杂草。一旁已经放了七八捆扎好的秧苗了。
“她是怎么做到的?”
谢胤摇摇头。
“难道高手在民间?”
“嗯!”
妇人道:“你们这样拨下去,很快这半田秧苗都被你们害光了。瞧着点,是这样的。手抵在秧苗根部,小股小股的拨,不能贪多。秧苗很嫩,拨的时候要当心。”
边说边给他们做示范,谢家兄弟只见她两只手来回的拨,那手速简直要出现幻影了,不会儿就拨满了两把,扯来一根稻草一扎,一捆秧苗便拨好了。
“学会了没有。”
两人对视眼,弱弱地道:“会了。”
于是按着她教的方法拨秧,果然没有拨断了,没几下也就练熟了。他们也是会功夫的人,手速当然也不慢,很快便拨了一堆的秧。
谢笠道:“你看我们学会拨秧了,下午再学插秧,就可以自己种田了。以后我们就当个农夫怎么样?种一点田,养几只鸡,几头牛,再种一畦菜,就够养活自己了。”
谢胤莞尔,“还可以种一亩桃花,你愿意赏桃花,我们便赏桃花。愿意卖桃子,我们便卖桃子。”
谢笠神往地道:“琴瑟在御,岁月琴好。”
“呵呵。”妇人的冷笑忽然打破了他的幻想,“要喂鸡,你就得给它扫鸡尿;要种地你就得挑大粪,不然粮食从天下掉下来啊?”
谢笠、谢胤:“……”好好的世外桃源,怎么就跟挑大粪扯上了?
情知有这妇人在,已经不能愉快的聊天了,于是两人全神贯注地拨秧。这时,听田埂上谢相悠悠地唤声,“哪是谁家的农夫啊?还真有点模样。”
两人回头,便见父亲大人抱着小三郎,悠哉游哉地站在田埂上。他的胡子已经被刮掉了,显得更加年轻了,说是他们的哥哥也没人不信。
谢笠看着他白衣翩翩,悠哉游哉的样子,就想把他也拉到田里来。眼珠一转,搬起小板凳在田里推着跑起来,边推边还孩子气地叫道:“开船喽!”
小板凳底下翘起来的地方激起田里的水花,还真有点小船的样子。
小三郎看得连连拍手,“三郎也要玩儿!大哥带我一起玩儿!”
谢笠成功勾起弟弟的好奇心,而后一撒手,“我在忙,让父亲陪你!”
小三郎于是去扯谢敛的胡子,一扯没扯着,便揪着他的下巴,“爹爹陪我玩儿!陪我玩儿!”未等他拒绝,已经泪眼汪汪了。
于是谢相大人只能千不愿万不愿地下田来了,抱着小三郎放在小板凳上,推着他满田野里跑。
小三郎乐不可支,忽然一伸腿住田里一踩,泥水便溅了谢相一头一脸,那叫一个狼狈。
这时,谢笠的话幽幽地传来,“父亲大人,忘了告诉您,前两天这田里刚撒过大粪……”
谢敛:“……”本相不是万人之上,把王上都拿捏在掌心的么?什么时候竟被儿子如此欺负?
相爷大人,这就是没原则宠孩子的后果!
谢相大人推着爱子在田里跑了几圈,那把老腰酸得都块直不起来了,小三郎终于玩尽兴了。这时见几个小朋友在田边玩泥巴,兴冲冲地拉着父亲大人过去了。
于是谢相大人只能苦哈哈地陪着宝贝儿子玩泥巴去了。
等青年犁完田回来的时候,见半田的秧田已经被拨干净了,很惊讶地道:“这么快?我还说也过来拨呢。”
谢笠兴冲冲地道:“既然拨完了,就开始插秧吧!我还没有插过呢。”
于是他们挑着秧苗来到田里,将秧把均匀地丢到田里,跟着青年下田了。
这块田足有一亩多,呈月芽状。青年解开一把秧告诉他们,“插秧其实很简单,将秧把分成一小棵一小棵的,这样拿着秧,用两根手指扶着秧根,斜斜地插下去,也不能插得太深,叶子露在水上面就行了。一行一行的插,我们分头吧。”
兄着两人学会了,便从另一头开始插,两边人向中间靠拢。谢笠从左往右,谢胤从右往左,插了回会儿看看谢胤,只见他那秧苗一行一行摆得整整齐齐的,连秧身倾斜的角度都一样,简单跟尺子拿量出来了。
而这厢,谢老爹正带着宝贝儿子骑着黄牛漫山遍也的跑呢。他一大把年纪了,终于体味了一把牧童骑黄牛的乐趣。
当晚他们在老丈家歇息,忙活了一天,终于闲下来了。老媪准备了一大桌的菜,有鱼有鸡,鸡变是被小三郎拨了尾巴的那只,想这鸡也真是可怜。
“中午仓促,也没有多准备菜,怠慢了客人。”
老丈拿了坛酒款待他们,“这是自己家里酿的米酒,浑是浑些,酒味倒足。来!我们父子陪你们喝点,就着酒劲正好睡觉。”
谢家父子里就谢笠最贪杯,一听见有酒,眼睛都亮了,“是好酒!糯米酿的吧?”
老丈不禁赞叹,“小哥儿真是好鼻子啊!”先给他倒了碗,“尝尝怎么样?”
谢笠一仰而尽,品了品道:“清冽甘醇,好酒!老人家这手艺放到哪里都不弱啊!”
老丈被他夸得喜笑颜开,“不瞒小哥儿,老汉年轻的时候就是酿酒师,酿得酒方圆百里可是有名的啊!”又给谢笠倒了碗,给众人也满上。
谢笠毫不客气地再饮一碗,那姿态真是豪气干云,“难怪!今日若不是到此,哪里能得这等口福!等我们离开的时候,老丈可得给我带上几坛。我有一朋友也极好酒,我得给他带去几坛,让他也尝尝您老的手艺。”
“好说好说,我窑里还埋了十几坛呢。你若不嫌弃都拿去……”两人说到酒便停不下来,一碗一碗地饮起来。
谢胤坐在谢笠旁边,替他夹了些菜,轻声道:“先吃点东西再喝,仔细碗上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