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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烨轩的暴怒的低喝声拉回了云倾的思绪,她骤然回头,却对上了他隐怒燎火的眸子,心头微怔。他不是一直都在设计自己么?为何在她看凌烨云的时候又如此的气愤?
别开眼,一天之内发生这么多的事情,原本应该是顺理成章的计划却被一次又一次的打乱,云倾红唇轻抿,她的秀眉不禁黜起,对皇帝也多了几分疏离。其实他们之间一直都保持这一种微妙的关系,她可以拆穿他,他亦可以拆穿她,可是他们都没有这么做,因为那么做了,以后的日子,或许他们都不知道该怎么过了。
“回答朕”皇帝见云倾竟然如此无视自己的威严,更加的狂怒起来,他一把将她的身子扛起来,丢在了金丝楠木的凤榻上,双眼狠狠的瞪着,似乎要将她的心事都看的彻透一样。
今天早上也被这么抗了一次,云倾似乎有些习惯了,她清澈如琥珀的眸子对上了皇帝骇怒阴云的眸子,神色却带着几许懒倦的撑起额头,淡淡的道:“臣妾三岁就已经认识寿王了,所以关系亲昵一点,也是人之常情”
皇帝睁大了双眼,几乎不敢相信云倾居然用这样的话来回答他,随之,他眼底怒气更甚,几乎要到了抓狂跳脚的程度,他咬牙切齿的道:“你一岁的时候,朕就已经去看过你了,而且你还对这朕笑了”
云倾怔住,有些震惊于皇帝似乎在和寿王较劲的认真神色,但随后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他的场景,于是又道:“可是臣妾三岁遇见寿王时,寿王对臣妾笑了”,那样一个温柔淡静的男子,笑起来也那般的爽朗耿直,可惜,自从那天之后,她都没有再见过那样的笑容,因为自那之后,他的身体就每况愈下,久而久之,连笑容也消失了。
下颌猛地一疼,云倾回神,却看到了皇帝闪烁着痛怒的双眼,一瞬间,他的神色竟然显得那般凄凉:“那朕呢?”皇帝看着云倾那深沉却漂亮的眸子,低沉的声音暗哑的问道:“那朕呢?朕那个时候没有对你笑过,所以你对朕就没有如对寿王那般的感情,是吗?”
“寿王只是单纯的想保护臣妾”云倾一语双关的说道。
“你在责怪朕?”皇帝眼底猛地暗沉,面色也紧绷起来。
云倾睇向他的神色,心里暗忖,这样的脸色与寿王的差距就更远了。凌烨云对她,只是单纯的情感,可是他对自己,却是复杂难辨,就连他这个人都喜怒无常,时而暴虐残酷,时而温柔含情,实在令人摸不透。
“臣妾不敢,臣妾不过只是就事论事罢了,如果皇上不愿意听,臣妾不说便是了”云倾不愿意跟皇帝拐弯抹角,今日太后的事情,她虽然逃过一劫,却还是心有余悸。
就差那么一点,她与太后就要死皮脸皮,到时候,她就真的不能待在皇宫里了,无论前面的路铺设得有多完美,她都必须听从孙恒初的话,立刻离开宫廷,甚至顾不上冷仲父子的生死。
而在那关键时候,她也曾经想过几种方式,一是顺从侍卫出殿,然后在乘其不备离开,再寻一个假尸装死,或者利用装疯来陷害太后等等,可是谁也没有想到,皇帝居然突然跑来了。
“冷婉儿……”皇帝的声音听起来咬牙切齿,刚才平息的怒火再次因为她的神游太虚而凝聚。
又来了,云倾突然觉得有些头疼。此刻,她甚至觉得当初做狙击手时,匍匐在满是蛇虫鼠蚁的丛林中三天三夜和在海水涨潮时,浪花冲击中练习俯卧撑,以及在西伯利亚的冰川上跑步散打都没有这么的费力劳神。
她是一个优秀的特工,冷静聪慧,手段凌厉很绝,做事干净利落。可是,她发现自己人生第一次不知道该对这样的男子如何。色诱吧,她年纪太小;讲道理吧,这个人完全没有道理;打昏他吧,明天起床时唯恐自己会身首分离,所以,她实在找不到对付他的办法。
可是,就在皇帝已经等得火气上扬的暴怒时,云倾却突然娇媚一笑,弹坐起身,一双纤细雪白的小手环上了他的脖子,漂亮的双眼眨了眨,长睫如蝶舞,声音带着撒娇的意味道:“皇上叫婉儿做什么,恩?”
皇帝怔住,他惊骇的盯着云倾刚才一副懒散,可是此刻却妩媚娇柔得如同一直狡黠狐狸的神色,整个人身体僵直。他瞪着云倾,神情警惕而提防,似乎怕她会咬他一般。
云倾见他这样,笑得更为欢快,甚至带上积分俏皮的憨厚,她缓缓的靠近他,再靠近,直到,他们呼吸相闻,鼻尖若有若无的磨蹭在停下,四目相对,云倾声音软软的道:“皇上晚上要在婉儿这里睡么?婉儿今天被吓着了,要皇上陪着……”,说着,不顾皇帝的诧异与那惊骇的眼神,将自己的柔软的红唇映上了那冰凉的薄唇。
一个六岁的女孩吻一个十六的少年,按照道理来说应该很奇怪,但是云倾却突然感觉自己腰身被猛地收紧,一只大手穿过她柔软细密的发丝,托住了她的后脑,随后唇被狠狠的压住。
窒息的触感,自浅而深,渐渐火热的湿润,最后变成纠缠。
两人放开时,都已经气喘吁吁,云倾几乎因为刚才的掠夺而窒息,她面色潮红,双眼迷离,不住的大口换气,但是灵动的双眸还是不由得带着目的瞥向皇帝此刻的面色和眼神。他平静了很多,俊容也是一片火热的红,漆黑深邃的眸子深深的看着她,随后俯身在她的额前印下一吻。
低哑的声音略带笑意:“你的计谋成功了”,云倾心头一动,目光微沉,她知道皇帝话中暗有所指,但他眼底的情绪却有瞬间隐没,修长的手指宠溺的捏了捏她的鼻子,又道:“好,朕今天就留下来陪你……”,说着,将她有些绵软的身体轻盈抱起,大步走进了寝室内,放在了凤牙大床上。
皇帝和衣躺在云倾身旁,神色带着慵懒和倦意,扭头看她,原本震怒的眸子里已经盛满了笑意,昭示着他此刻的愉悦的心情。云倾看着他,有那么一瞬间感觉,其实这个男人也是很好哄骗的,主要主动示好撒娇就可以了。
“可以睡了吗?”云倾眨了眨眼,今天的混乱的一切,早已将她这副脆弱的小身体给累垮了,她需要补充足够的睡眠来维持体力,毕竟以她的做事风格,现在稚嫩的身体还承受不了。
皇帝浅笑,温柔的在她如同蝶翼的眼睫上吻了吻,低沉的声音分外好听:“可以睡了,睡吧”
云倾闭上了双眸,她是真的累了,完全不是随便跟这个人客气客气而已,所以,在皇帝刚说完这句话时,她的小脑袋就往凌烨轩的臂弯中一沉,睡了。
真的累了吧,凌烨轩看着云倾埋在自己臂弯中的小头颅,竟然有些神游太虚一般的飘飘然,因为这一刻太不真实,让他感觉自己在做梦。指腹轻抚那微微有些红肿的薄红,有些情不自禁的低头吻了吻她额前的朱砂红,随后也闭上双眸,轻轻的环抱着那娇小的身体睡去。
第二日,云倾睡到日照三竿才起身,一睁开眼,就看到蛮儿肿着半边脸跪坐在自己的榻前,正在整理云倾的衣物。
“皇后娘娘醒了?”蛮儿见云倾睡醒,扬起了笑脸,但是却抽痛了伤口,她的小脸顿时又黯然下来,捂着脸嘶嘶的哼了两声,随后却还是牵强的扯着笑意,道:“皇后娘娘,皇上卯时就已经起身早朝去了,临走时还吩咐奴婢不许吵醒娘娘,待娘娘醒来,再告诉娘娘,皇上今个儿会来宸栖宫用午膳”
云倾见蛮儿脸上青紫相间的浮肿,黜了黜了秀眉,心口不禁有些内疚的问道:“很疼吧,怎么不去给太医看?”
“奴婢没事,刚才医女已经来过了,开了点止痛消肿的药,只是奴婢还没有来得及用而已”蛮儿神色依旧如常,显得并不在意脸上这点伤,对于她来说,被碧珠打一巴掌,比在永巷中每日挨饿鞭挞强太多了,而且她本身也不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女子。
看到蛮儿佯装坚强的样子,云倾眉宇黜得更紧了,也想起来宫娥是不能看太医的,最多只是医女跑来过问一下。想到这里,昨日的事情也一幕一幕突然也在脑海中浮现。
太后昨天来,就是打算与她撕破脸皮,由此可见,太后对与她周旋已经没有耐性了,在太后的眼里,她就如同一只脱缰的野马,无论如何都已经无法驯服和收为己用,所以只能想尽办法诛而杀之。
“昨天,委屈你了”云倾微微叹息,昨天的的确凶险,如果不是她回来得及时,只怕看到的就是蛮儿和宸栖宫大殿内外所有宫娥的尸体了。
蛮儿眼眶顿时红了,她眼泪婆娑的望着云倾,却依旧摇头,道:“奴婢不委屈,奴婢是皇后娘娘从那个暗无天日的永巷里带出来的,奴婢就算是为娘娘死了,也是无憾的。可是奴婢心疼娘娘啊,这后宫凶险万分,娘娘也才六岁,如今连太后都敢要对娘娘动手了,这往后,恐怕就难过了”
是啊,太后已经动手了,往后的日子的确会很难过。云倾眼神渐渐暗沉,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更必须将太后赶走,因为她们已经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地步了,再无转机可言。她也不会相信,下一次发生类似的事情,皇帝还能恰好赶到。
想到昨日皇帝和凌烨云突然赶到,云倾也觉得事有蹊跷,只能等着下一次遇见凌烨云的时候再问了,抬眼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依旧有些懒倦,但却不得不起身了。
自从太后身体不适之后,后宫里晨省的惯例已经取消了,虽然有些嫔妃为了奉承太后,依旧前去,但无非也就是闲话家常,顺道为自己博个好前程,指望着太后哪一日能注意到她,好在扶植势力的时候能够凑上一个数字,获得隆宠。
云倾坐在镜前梳妆,蛮儿小巧的手娴熟的疏离着她的青丝,她托着下颚,懒懒的道:“今天就梳得简单点吧”,每日都顶着那么多头饰,太重了。
蛮儿笑了笑,她纤细的素手抚过云倾的发鬓,轻轻的向后抹去,将乌黑的长发绾成一朵朵如海棠花一般的小髻,用嫣红的玛瑙珠花束在脑后,又取了两条大红垂着碧玺的璎珞打了成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在额前的眉心处坠了一滴珊瑚红的宝石。而后看着镜中娇美可人的小脸,道:“娘娘一日比一日明艳动人,将来一定是个绝色倾城的美人儿”
云倾看着镜中那不施粉黛却肤若凝脂玉琢,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的女孩,不禁也莞尔一笑,冷婉儿的确是个美人胚子。其实当年的云倾也是个绝色尤物,只是她的美在于性感妩媚,拥有一眼勾魂的本事,可是冷婉儿却更像是大家闺秀,端庄娇美,有小女人的柔弱。
多年刀锋舔血,雷霆行事的任务不堪负重,但是这些历练却告诉云倾人类生存的一个基本准则:弱肉强食。无论是人与人,还是帝国与帝国之间,这个道理永远不变,不过,就算拥有一个端庄柔弱的体态,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因为一个优秀的杀手和特工,永远都懂得如何将自己自身优势发挥到最大。
眼底浮动着暗涌的杀机,云轻看着镜中那张面容,眯了眯双眼,随后对蛮儿道:“你下去吧,派人去太医院将李太医传召来,就说是本宫的旨意”
蛮儿一怔,面色有些慌张的道:“皇后娘娘身子不舒服吗?”
“本宫没事,你去吧”云倾安抚的看了她一眼。蛮儿看着云倾的神色,心里也有些明白了,于是便有些面红的道:“娘娘费心了,其实奴婢伤得不重,就是昨日被碧嬷嬷踢伤的那个小宫娥道现在还没有醒来,只怕是踢到了什么要害,但是今日来的那名医女却说,只能给奴婢看,别人她管不着”
云倾秀眉一挑,不禁疑惑的问道:“为什么?”
蛮儿迟疑了片刻,突然有些吞吐的道:“是,是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清早就将太医院的所有御医全都宣到了建章宫,说是身体不舒坦,要太医们会诊,奴婢想着,定是为了碧嬷嬷。而且据说,还是张公公亲自去请的,并且还对几个医女发话,说除了后宫贴身伺候主子的宫女之外,其他的宫人病了,一律不看,若是死了,就抬到内务府登记,然后由禁卫军送上后山的乱葬岗”
云倾眼神一冷,而蛮儿则是赶紧跪在地上,又道:“娘娘息怒,娘娘切不可再因为奴婢们这些小事而招惹太后娘娘了,否则,奴婢们这些贱命搭上不要紧,若是连累上了娘娘,使得娘娘又什么三长两短,奴婢们可是就算做鬼都不得心安的”
“这件事你为何不早跟我说?”云倾心口怒火升腾,太后这么做,无非是一计不成,便连接着给她一个下马威,虽然折腾的是她的宫人,事实上却是暗中打压她。
“皇后娘娘,奴婢不忍娘娘再受委屈,所以……”蛮儿见云倾面露怒色,更加的着急了,她死不要紧,可是却万万不能连累小皇后。
看着蛮儿哀戚的摸样,云倾胸口一阵窒闷,但是随之,她还是将怒气压下,有些无奈的道:“好了,本宫有些烦闷,想出去走走,你就留下来照顾那些人吧”
“娘娘要出去?”蛮儿眼中露出一丝惊慌。
难不成待在家里坐以待毙?云倾笑着敲了敲蛮儿的额头,道:“难不成待在殿里憋死啊?放心,今日不会再有人来骚扰”,以后也不会再有。云倾眯了眯双眼,深邃的杀机一闪而过。
轻便的衣裳,简单的头饰,让云倾行动快捷了许多。自从回王府一趟后,她伸展了一下筋骨,虽然不及以往的身手,但是曾经的手段却已经找回了七八成。
快如捷豹的穿梭在宸栖宫后殿的树林内,云倾如同一只从笼中飞出的小鸟,肆意而纵情的在菊花海中奔跑,一个轻巧的跃身,娇小的身体坐在了一棵参天大树的枝条上,放松的甩着两条小腿。抬眼,站在足够高的地方可以俯览大半个后宫的格局。
她清透而冷冽的眸子瞥向不远处的建章宫,金瓦闪烁,高墙巍峨,几百丈的青石路上,的确有不少人影来来去去,其中也有不少的嫔妃。然,就在云倾捉摸着应该如何对付这个老妖婆的时候,却看到了一抹英挺的月白色身影。
眸光骤然一寒,云倾轻盈的站在树枝上,起初,她还以为自己是看错的,但是距离虽远,却还是看到了寿王凌烨云略显羸弱的身形,他站在建章宫大殿前,停步下来,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一般,蓦然回首——可惜看不清他的神色,随后,他握拳抵在下颚上,似乎在咳嗽,接着,便入了内殿。
云倾双眼微眯,嗖的从树枝上跃下,璎珞挥动,青丝飘舞,一个漂亮的凌空翻转落在草地上。凌烨云在这个时候去建章宫做什么?是太后召见还是……云倾沉思,想到刚才看到很多嫔妃的身影,眼底更为森冷。她与凌烨云素来交好的事情是整个金陵城人尽皆知的,莫非太后想为了赶尽杀绝,已经将心思动到他身上了?
还真是步步紧逼,寸寸夺命,看来,她不动手也不行了……
菊花锦簇,淡香来袭,秋风几许,撩起幔帐起舞。
霓裳宫中,云倾坐在琴前,双手抚动,一曲越人歌缓缓流荡在乐师府中,婉转悲戚,流连萦绕在这空荡荡的大殿之中。这是凌烨云第一次教授云倾所弹的曲子,琴音沉重,每一根音弦都似要穿破长空,遁寻着那清晨浓雾弥漫的江上,筏舟缓行,偷偷仰慕王子的少女含羞轻怯,却不能开口倾诉的情怀。
云倾很聪明,虽然她不是很能体会那个筏舟少女的心思,但是却可以将凌烨云当时弹奏的神情和情境都模仿得惟妙惟肖,丝毫不差。
灵敏的耳边听到了一阵急促而沉稳的脚步声,云倾秀眉微挑,手中的流转的琴声不停,眼底露出一丝得逞的笑意,甚至还带着几分俏皮。她敛下细密的长睫,听着那脚步声在跨入大殿后似乎微微一顿,衣裳簌响的声音,心里确定,来人必然是听到琴声后僵住。
随之,那脚步声一改之前的节奏,显得有些沉重的一步一步的踏进,显然是不想惊扰她,但最关键的是,来人呼吸稳健而绵长,似练过武功。骤然抬起双眼,一抹寒意闪过,云倾突然有些不确定这个是不是凌烨云。
直到,乐师府空荡荡的殿门前出现了一抹月白色的英挺身影,她的琴音突然戛然而止。双目微凝,原来身体羸弱的凌烨云也是会武功的,可是自己与他在一起相处三年之久,竟然没有发现这一个秘密。
清澈灵透的双眸望着大殿内推开楠木雕花门走乐师府的男子,他一身月白色的金丝长蟒图腾在此刻阴暗的宫殿中竟显得有些狰狞,戎靴踩踏在了不染灰尘却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的空旷宫殿里几乎可以听到回声,明黄色的腰带上垂落着两枚羊脂玉麒麟双兽和一块出入宫庭的墨玉腰牌……
云倾眼神沉了沉,少许后才抬头望向凌烨云那张白皙如纸,俊美温柔的面容,在对上那双漆黑如玉的眸子时,瞬间将所有的怀疑和猜测都埋入心底,扬起一抹灿烂若朝霞的笑颜,亲昵的唤道:“云哥哥……”
凌烨云站在停在大殿中央,看着娇小可人,温婉得如同一只俏皮妖精的云倾,眼底闪过很多复杂的情绪,少许后,那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才如同费了很大力气一般的道:“婉儿……”
今日,她特地命令霓裳宫的执教领着宫娥去出宫毕竟的花园拐角处练以‘越人歌’为曲的舞。越人歌是一首很特别的曲子,所以在凌烨云看到时,必然会问,而执教也必然会告诉他,她在乐师府。
云倾浅笑着起身,缓缓的走到凌烨云面前,仰头看着他略显僵硬的身子,伸出纤细的小手握住那只温暖的修长的大手,娇容略带腼腆的道:“昨天多谢云哥哥了,若不是云哥哥,婉儿恐怕就被拖出去挨板子了。”
凌烨云整个人一震,眸光一沉,顿时显得有些慌促,他立刻蹲下身子,紧张的看着云倾,道:“婉儿没事吗?谁要打我的婉儿?”
云倾见他神色紧张,不禁被逗笑了,她撒娇的环住凌烨云的脖颈,俏皮的坐在了他半蹲着的膝盖,嘟起薄红,佯装委屈的道:“没事,不过若是云哥哥当时没有冲进来护着婉儿,婉儿今天就要趴在床上,哭鼻子了”
凌烨云剑眉黜紧,那云淡风轻的俊容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他看着云倾脸上那似强装的笑颜,眼底满是不忍,声音低哑的道:“婉儿经常受委屈么?太后为什么要打婉儿,皇上没能好好保护婉儿吗?”
云倾撇了撇唇,笑容顿时黯然,她琥珀色的眸子看着眼前的男子,突然眼眶溢出的几许氤氲。
她不想利用这个淡泊出尘的羸弱男子,但是目前的局势却让她没有别的选择。凌烨云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即便是与他相处了三年的云倾都还是不清楚,因为他身上有着难解的谜题,比如,他的病、他隐藏的武功和淡泊名利之外的东西。而这样一个如谜题一般的男人,若是被太后所用,那么她的处境只会越来越危险。
凌烨云看到云倾了眼中升起了雾气,整个人僵住了,他握住云倾柔弱的双肩,突然将她抱起稳当的放在地上,面色紧绷而难看的道:“我去找皇上”,说着,转身便要出殿。
“云哥哥”云倾一把拉住了凌烨云,娇小的身子直到他的腰,于是她用力全力揽住他,抽泣的道:“云哥哥,不要去,婉儿不想让皇上知道这件事,否则皇上又要生婉儿的气了”
凌烨云怔住了,他几乎有些艰难的看着那双纤细娇小,却努力抱在自己腰间的一双小手,心口猛的一震,他眼底染满了复杂与压抑,随后握着她的小手缓缓转身,再次蹲下,却是将云倾紧紧的拥进了怀中。
“婉儿受委屈了”凌烨云的声音闷沉而沙哑,身体也有些颤抖,云倾将下颚抵在他的肩上,眼底的闪动的泪花中,露出一丝精锐的光。她伸出小手抱住了凌烨云宽厚的背,将娇嫩的小脸俯在他脖颈上磨蹭,小嘴嘟嘟的道:“不委屈,只要能看到云哥哥,婉儿就不会觉得委屈了。”
说着,云倾破涕为笑的抱起凌烨云得头,在他俊美的脸上啄了一下,满是期待的问道:“云哥哥以后天天进宫看婉儿,好吗?婉儿好想云哥哥,云哥哥在,婉儿就不怕了”
凌烨云被云倾的主动震惊得睁大双眸,突然只之间,仿佛在这个阴沉昏暗的空旷大殿中,他怀中搂抱的不是一个六岁的小女孩,而是一个妩媚娇柔,含羞带怯的少女。云倾看着他,那双灵动闪烁的眸子满是期待,就如刚才那曲越人歌中那不敢向王子表明倾慕的筏舟少女。
“婉儿……”凌烨云突然有些不自在起来,他耳边泛起了可以的红晕,并且渐渐蔓延到了刚才被云倾亲过的脸颊上。
以前的冷云倾是个情场老手,所以她又岂会看不出凌烨云的尴尬,但是通常这个时候,按照她以前的作风,就是再下一剂猛药,才能确保万无一失,于是她缓缓的再次靠近凌烨云,在看到他神色一怔,竟有些想闪躲一般整个人朝后仰了仰,但是他的俊容已经全部红透了,如同一个被调戏的羞涩少女。
“云哥哥不喜欢婉儿了么?”云倾故意泫然欲泣的问道,眼底再次泛起了泪光。
凌烨云顿时有些手忙脚乱的慌张起来,他忙哄道:“云哥哥怎么会不喜欢婉儿呢?婉儿不哭,云哥哥最喜欢婉儿,只喜欢婉儿,好么?”
“真的?”云倾嘟着小嘴,可怜兮兮的看着凌烨云。
凌烨云失笑,宠溺的捏着云倾的鼻子,道:“真的,云哥哥永远都喜欢婉儿一个”
“好”云倾瞬间有扬起的小脸,但是一滴泪珠还是掉落在了凌烨云的手背上,她抱住凌烨云的脖颈,用力的吸了吸鼻子,轻轻的道:“婉儿知道云哥哥不能天天来看婉儿,可是,云哥哥一定要在婉儿想念云哥哥的时候进宫,好吗?”,说着,也不等凌烨云答应,就用小手点了点自己的粉嫩的小脸颊,并且害羞的闭上了眼,做足了暗示。
云倾只觉得凌烨云身子一紧,随手紧贴着自己的胸膛,如鼓雷动,她红唇抿起了一抹笑意,而后,感觉自己的脸颊上飞快的沾染一丝湿意,而后在云倾睁开双眼时,就见那平日里冷静淡泊,高贵寡言的寿王满脸绯红,甚至在发现自己看他时,都尴尬的立刻别开眸子。
“呵呵……”云倾很想捧腹大笑,她没有想到凌烨云竟然是如此害羞的,但是终究是忍住了,随后也飞快的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而后转身就跑出大殿。
凌烨云被云倾突然的笑声和动作给惊住了,待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云倾已如一只狡黠的狐狸,娇小潋滟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了大殿外的楠木门边上。他怔了许久,才慢慢的伸手抚上自己的脸颊,突然温柔的笑起来,眼底也溺满了爱意,真是个调皮的孩子啊……
回到宸栖宫的时候,云倾心情大好,甚至雀跃的要一路哼着歌曲。其实,或许在她心里,也是有一些喜欢凌烨云的,因为他身上有着她一直都想寻求的干净气息,出污尘而不染,即便身在皇权贵族,可是在他的身上,却体现不到丝毫的势力和霸气。
可是,这样的男子或许就要毁在她手里了,云倾边走边想着,心里不禁浮了几个内疚的泡泡。其实,有些事情或许也是她过分担忧了,因为如果将来,凌烨云知道她的目的不过只是利用他来度过眼前的难关的话,或许,他对她的一切好都会变成恨,然后便将她淡忘了。
踏上石阶,云倾走进了内殿,却见蛮儿端着一盏茶匆匆的内殿走,她有些疑惑的黜眉,惊疑的以为又有人来闹事了,可刚要踏进内殿,却听到了一道低沉而不悦的震怒声:“皇后呢?皇后在哪里?”
云倾一怔,这是才想起来早上蛮儿跟自己说,皇帝中午要来用午膳的,而她居然忘记了。说不出什么感觉,云倾只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心虚,所以在皇帝咆哮出第二声,甚至大有要掀桌子的怒气之时,立刻撩起珠帘,道:“皇上在找臣妾么?”
皇帝一听到云倾的声音,面色陡然阴沉,他一双凌厉的眸子扫向她,在看到她今日的装扮时,先是微怔,随后更加的阴霾,冷沉道:“皇后去哪里了?”
“出去散散心”云倾面无表情的走进大殿,轻瞥了一眼满桌的佳肴,不禁挑了挑秀眉,这么快就已经到用膳的时间了么?不过她的肚子倒是的确有些饿了。唇角扬起了一抹笑意,云倾十分不客气的在蛮儿的搀扶下坐到了皇帝的身边,大有不计前嫌的意味,转身很是适宜的问道:“臣妾饿了,现在可以吃了吗?”
皇帝见云倾似乎变了一个人一般,他阴沉的眼底划过几许疑惑,不过在看到她眼角飞扬,神采奕奕,不同于往日给自己一张冷脸的摸样,脸上紧绷的神色也不禁舒缓下来,竟破天荒的在没有布菜的情况下点了点头,哼了一声。
得到同意后,云倾就十分不客气的拿起筷子开始吃饭,也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按照规矩,帝后同桌吃饭,皇后要亲自为皇帝试菜、布菜,也就是皇帝想吃什么,只要手一指,皇后必须挟来先尝试,觉得味道好才能给皇帝吃。可是那样吃饭,估计皇帝还没吃,试菜得人就已经饱了。
蛮儿和赵公公见云倾这样的没规矩,都吓了一跳,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可是他们也都能感觉到云倾今日有些不太一样。赵公公瞥了一眼皇帝的脸色,原本以为会看到一张阴沉到发黑的的面孔,却不想竟见皇帝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并且见小皇后吃饭的摸样眼角还染上了淡淡的笑意。
赵公公以为自己老眼昏花了,他拼命的揉了揉双眼,随后似乎有所了悟一般,赶紧揪着蛮儿的衣裳将还在愣怔的她拉出了内殿。
“慢点,慢点”皇帝见云倾吃得很急,立刻黜起眉宇,且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云倾抬眼瞥了他一眼,却见皇帝竟然已经舀了一碗汤放在她的面前。一口饭含在嘴里,云倾顿时有些忘记咽下去,她抬眼看着今日特别温柔贴心的小皇帝,只觉自己是在做梦。
“瞧你,嘴上还粘着东西,这哪里像皇后的样子”小皇帝没有注意云倾的眼神,反而在看到她唇上黏着东西时,再次开口数落,并且抬起修长的手,捏着干净的帕子为她擦拭,接着又端起那碗汤,道:“喝点鸡汤吧,朕让太医院特别配置了些安神的草药一同熬制的,味道还不错,据说这个可以定心安神,你以后就不会做噩梦了”
是她的幻觉还是小皇帝今日哪根筋搭错了?云倾狐疑的看着凌烨轩,直到他将一勺温热的鸡汤送到她唇边才回过神,而后下意识的张开嘴喝下了,恩,味道有些怪,但的确还不错。
“好喝吗?”小皇帝笑着看向她,眼底的平缓和薄唇的凝笑都昭示着他此刻的好心情。云倾眼底陡然闪过一丝零碎的画面,昨天,她吻了小皇帝,然后他很高兴的与她同寝,那么今日他如此喜悦难道就是因为昨天晚上的那些一幕?
云倾突然觉得有些不舒服,也许可能是跟小皇帝一直都是敌对情绪,如今突然间这样相处,只觉得怪异。更何况小皇帝处处暗算设计她,而昨天晚上她那么做只是为了保命和遮掩一些她不能说的事情,可是今日……
“唔……臣妾自己来”第二勺鸡汤入口的时候,云倾更加的不自在起来,她忙接过皇帝手中精致的骨瓷碗,捧在手心里看着那香气宜人的鸡汤。
“今天去哪里了?”皇帝突然问道。
云倾手里的鸡汤差点洒出去,她面色一怔,随即朝皇帝看去,然,就是这样一个心虚的动作,却让皇帝原本满脸的笑意瞬间僵住,接着,他闪烁着猜疑的漆黑眸子露出了阴沉与隐怒。只见皇帝猛的擒住云倾的手腕,剑眉紧黜,声音也寒意十足的道:“你有事瞒着朕?”
“没有”云倾飞快的回答,但是说完之后,几乎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该死的冷云倾,你纵横沙场这么多年,什么谎话没有说过,今天怎么会这样心虚和混乱?云倾暗骂自己,可是在还没有想到一个足以欲盖弥彰的理由时,皇帝却已经震怒。
他猛然起身,一双漆黑的眸子怒骇翻腾,那神色几乎要将云倾给吞了,她眼神一凛,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于是忙道:“臣妾原本是想去建章宫找太后的,可是……半路折回来了。”
云倾的话语有些委屈,她眨了眨清透的双眼,随后垂敛下了眼帘。皇帝看着云倾的神色,有瞬间的愣怔,但眼底却始终存疑,可是面色却已经比刚才好看的多,他眉宇微微抚平,冷沉道:“去建章宫?”
云倾见皇帝脸色好多了,便在心里舒了一口气,随后抽回自己的手腕,有些冷清的道:“太后娘娘的宫女碧珠昨天打伤了宸栖宫里所有的宫人,就连蛮儿都挂了彩,甚至还有一个至此还昏迷不醒的。臣妾知道宫里有宫里的规矩,这些下等的宫人只能有医女诊治,但是今日蛮儿却告诉臣妾,医女已经来过,但却受了建章宫张公公的命令,只给蛮儿开了一些消肿的药,其他的宫人一律不诊治,臣妾无法,只能亲自去找太后娘娘理论,孰知,刚走到半路,就见后宫大多嫔妃都往建章宫去,臣妾心怯,所以又折回来了。”
云倾的话说得极为巧妙,不仅将今日蛮儿告知的话告诉皇帝,更是将在树林里看到的一切也联系起来。而她所谓的‘心怯’,联合昨天晚上太后大闹宸栖宫的事情,也毫不牵强,甚至可以说恰到好处。
果然,皇帝的面色布上了寒霜,他看着云倾低眉冷清的神色,眼底已经蓄满怒气,但是或许是他还是看出了几许端倪,所以突然捏住云倾的下颌,强硬的抬起,深邃如古井的眸子直视她琥珀色的瞳孔,阴冷的道:“朕暂且相信你的话,不过婉儿,若是朕发现你骗朕,哪怕一个字,朕,绝不轻饶你,你明白吗?”
云倾长睫一颤,知道皇帝已有所指,的确,今天的她太过得意忘形了,甚至差点忘记了小皇帝的心思有多敏锐,他可以对你温柔宠溺,却也可以随时至你于死地。垂眸,云倾面容淡漠下来,她凉薄的道:“那如果皇上没有证据说明臣妾是撒谎的话,皇上可以命令太医院的太医来为臣妾的宫人诊病吗?”
皇帝眉宇一动,看着云倾渐渐恢复以往淡漠疏离神色的小脸,眼神一沉,随即俊容上浮现了一抹烦躁之色,他起身在内殿踱步,随后猛然回头,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一般,道:“好,朕答应你,朕什么都可以答应你,但是,婉儿,朕需要一个保证”,皇帝的口气突然生硬和低沉,他眸光幽幽的看着云倾。
保证?云倾疑惑的望向皇帝,却见他慢慢的走向自己,然后一只冰凉的手掌覆上了她的脸颊。冰冷的触感让云倾有些想闪躲,但是皇帝却将她的脸捧起来,不容许她有丝毫的逃避。
长睫扇动,云倾秀眉微挑,而皇帝则是突然蹲下了身子,眸光有些贪恋的看着她,一字一句的道:“永远别背叛朕,永远都不要……”
云倾心头猛地一震,神色也微显错愕,难道皇帝发现了什么?不,他或许只是怀疑,如果真的察觉,或许她此刻已经没有了呼吸,早已是冰凉的尸体了。琥珀色的眼底划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云倾不禁想知道如果背叛他会如何,因为,她所做的事情,没有一件是不背叛他的。
“如果臣妾背叛了呢?”云倾淡漠凉薄的问道。
皇帝的眼神陡然凌厉,惊涛骇怒的漆黑眸中迸现出杀机,他捧着云倾小脸的手加重了力道,然后凑近她的鼻息,略带沙哑的声音低沉如地狱的丧钟:“朕,会杀了所有可能让你会背叛朕的人,甚至是冷仲和冷战天。”云倾惊诧,想挣扎出皇帝的禁锢,而他的手却更加的用力,几乎是掐着云倾的细嫩脖子不让她动弹,而后阴沉如魔鬼一般的道:“别打碎朕好不容易建筑起来的幻想,否则,朕的报复,你不能承受……”
说着,皇帝深深的看了面色有些苍白的云倾一眼,而后起身大步踏出了内殿。
“奴婢恭送皇上……”大殿外,宫娥的叩拜的声音迅速响起,借着便是赵公公跟随的急促碎步声响。
“皇后娘娘”蛮儿见皇帝似怒气冲冲的离去,立刻冲进了内殿,却见云倾坐在桌案前,面色冷清而苍白,而一旁,还有一碗翻倒的鸡汤……
皇帝果然是遵守的承诺的,第二日清早,太医院的李太医及几个在宫廷内口碑极好的御医都纷纷踏至宸栖宫,对蛮儿和其他的宫人都低眉顺眼,十分客气。
蛮儿受宠若惊,险些以为自己在做梦,赶紧为极为太医端茶递水,而李太医则是笑道:“蛮儿姑姑客气了,我等万万不敢当。我等是今日接到了赵总管传达的旨意,特地前来为蛮儿姑姑和其他几位宫人诊病的,不敢耽搁时间,敢问蛮儿姑姑,那位昏迷的宫人在何处?”
蛮儿一听是皇帝派来的,先是怔了怔,不禁朝内殿看了一眼,随后笑道:“原来是这样,几位太医,请跟奴婢到偏殿来……”,说着,赶紧将这太医领进了一旁的宫殿内。
内殿中,云倾放开手中的明黄幔帐,转身走到凤榻旁歪身倚靠着,秀眉却紧紧的黜起。皇帝如此劳师动众,建章宫的太后必然也得到了消息,如今她要拉拢寿王对付她已是不可能,如今皇帝也向着她,是怕太后现在已经气得跳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