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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轩二十年深秋,一片片梧桐树叶飘零而下,洋洋洒洒的将整个凌霄殿门前的百丈青石地砖铺满,寒意更露霜满,浓雾颇重。冷清的凌霄殿前,原本的朱红蓝底鎏金牌匾之上,内内外外悬挂着明黄绸缎和碧玺珠帘,都被一片纯白遮掩,宫廷上下,来来往往的宫娥太监更是一身白色丧服,跪拜职守在前后门前,内侧,一片哀哭声震动整个皇宫,却更显得这片峥嵘皇城压抑冷清。
十五日后,皇后出殡,整个金陵城哀乐震天,四处苍白的绸缎如同十二月的雪花一般荡漾在风中,数万兵马护送棺椁前往护国寺,苍茫的白色身影如同蜿蜒的白龙,场面甚是恢宏。街道两侧的酒楼中,黑压压的挤满了人,却都安静无声的看着这一幕。
一生雍容尊宠,从出生就成为轩烨国的小皇后,传闻中的千古妖后竟在二十岁的时候溘然长逝,同时也留给下了无数的谜团。
白茫茫的人影,一抹英姿雄威的男子站在一座僻静客栈的阁楼上,眯起双眼凝视着这一幕,在看到那浩浩荡荡的官兵抬着一尊朱漆雕凤的黑底长辇,辇上摆放着一个极为沉重,两头都扎着白色绸缎的棺椁时,薄唇紧紧的抿起,放在栏杆上的手也顿时握成了拳头。
狂风乍起,寒意凛冽,吹扬起他月白色的绣鹰斗篷,在风中簌簌飘扬,孤寂而威严。
他身后,一名娇俏的女子身着狐裘长袄,满蒙薄纱款款前来,也是一身白色麾袍,她看着大街上涌动的官兵和那尊沉重的棺椁,声音轻柔而冷清的道:“公子,这里人多眼杂,还请公子回屋里休息。”
男子静立不语,俊美的侧容在风中更显坚毅,发顶上的银白束冠在清晨的红日下闪烁着冷硬的光芒,他目光幽深的看着那看不到尽头的队伍,剑眉微微黜紧,而后在那棺椁缓缓的从客栈下穿梭而过时,蓦地闭上了双眸,修长的手指扣在栏杆上,发出慎人的关节声响。
女子见男子神色苍白冷清,低垂下了头,不敢再说话。
官兵拖着沉重的凤辇棺椁慢慢的走进了闹市,但整个大街上除了人头涌动之外,就只剩下乐师吹奏的哀伤曲谱,一座朱墙满红的青楼茶庄前,原本悬挂的成串红灯笼也都换成了惨白色,阁楼窗前,那些平日里粉妆妖娆的女子也都一身素衣,而阁楼雅的窗外,却站着一名身着藏青色长袍,目光犀利冷峻的男子,他冷冷的看着官兵离开,随后身影消失在雕花的窗格上。
护国寺,钟楼高耸,敲响声震动人心,朱门大门缓缓开启,千名僧人上前叩拜行礼,念经操持,迎接皇后灵柩入寺庙殿堂供奉超度。
初升的红日光芒照耀在意琉璃金瓦为顶的四周,圣洁金光笼罩,方大块的空地铺的是丈余的天青色石砖,入目四周皆雕以各尊形态的佛陀图案,前方正阔中央摆放着一尊纯金卧佛,身长数十米,懒散瞌目,手持念珠,坦胸大肚,笑意盈盈,一副慈和摸样。
马车快速前行,又行数百米,便又见一尊弥勒笑口常开的长乐佛陀,它左右手持佛念珠,右手捧着玉如意,双耳长垂,笑口朝天,也一样是纯金镀身。
浩浩荡荡的兵马簇拥着一片纯如白雪的颜色,铺天盖地的哀丧之音掺杂着徐徐凋零的枯叶残花,伴随着钟楼的嗡鸣声和众僧人口中的念念有词,灵棺被送进了供奉皇室宗亲的祠堂中,随之,一群身着灰白色素服,落饰素颜的宫娥被众僧人带进祠堂中,叩跪上香,念经祈福。
寺庙外,数万名官兵撤离回皇宫,但整个护国寺却被御林军包围的水泄不通,朱红色的长枪红穗在风中飘扬,威严无限。
一辆马车缓缓的从金陵城北离开,青色的垂帘和随着马车的颠簸晃动,马夫甩起长鞭,在穿梭过金陵城大门之时,加快的速度,飞快的向北方飞奔而去……
离开了峥嵘巍深的皇宫,轩烨国的当朝皇后已经驾薨,曾经拥有的一切,也在这样的抉择决定的最后一切,如数切断,即便,是骨肉亲情和儿女之私……
云倾坐在马车内,原本华丽的金丝凤鸾袍已经换了月白色的长裙,绣着银色菱花的斗篷罩着她略显纤弱的身体,娇容略显苍白,平静的眸子呆呆的隔帘相望,直到整个金陵城的一丝一毫都从眼底消失,才慢慢的收回目光。
再次离开,她以为自己已经下定了决心,不会再有任何的改变,可是,却没有想到最终还是不舍的。她站在凌霄殿前,踌躇的等着凌烨轩,希望还能再见他一眼,想让自己将那最后一眼永远的铭记在心底,然后从此斩断尘缘。可是,他却似早已察觉了她的心思,竟是不愿意出来相见,只是让杨飞呆了一句话来:离别不相见,相见不离别。
原来她在他的面前,心思已经那般的通透,他不愿意满足她这个最后见一面的愿望,就是要逼着她记住这个遗憾,记住他,记住孩子和金陵的一切。离别之时,他不肯相见,但却许诺,他日相见之时,就永远都不会再离别。
可是,他日相见之时应该是什么时候?十年?十五年?还是二十年?
小龙女等了杨过十六年,美貌依旧,不曾衰老半点,可是杨过却已经是双鬓斑白。可是这样的神话或许作为旁观之人不会觉得有多稀奇,可是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才知道什么叫做苦痛。
麟儿还太小,他不能如同凌烨轩那样,在六岁的时候就已经有了深沉的心机和旁人无法洞悉的睿智,当年他的少年老成,是因为先帝耗尽了心力,却始终百密一疏,再加上朝廷上的各方压力和太后的咄咄相逼所致。所以,才能让那个一个十岁的天子就可以有缜密的心思谋划算计,甚至在十六岁之时,就已经懂得布局设计,统驭天下。
可是她的麟儿、洪儿和云儿,却是在太平盛世,四方朝贺的环境下成长的,即便现在没有了母后,可是他们的父皇却是一个足以令天下人都觉得震慑,不敢欺,亦不可欺的一代明君。所以他们的将来,是好是坏,她无从得知。
马车过了两座城,驾马的雷霆将行速缓了下来,在一片山林密集的地方跳下马车,掀开帘子,乔装之后的一脸苍老胡须让他看起来像个佝偻的却强壮的山野村夫,他看着云倾失神的摸样,道:“太阳快下山了,先休息吧,既然已经离开了皇城,就不必赶得那般急了”,说着,抬手搀扶云倾下马车。
云倾下了马车,抬头望着天空的猩红云彩划下的赤红,深吸了一口空气,笑道:“是不该急,此刻怀疑我究竟是真死还是假死的人估计都已经赶到了金陵,既然来了,查不到真相他们决然不会善罢甘休,既然一定要面对,或早或晚,都没有太大的区别”
雷霆凝视着云倾冷冽的眼神和凉薄的神色,忽的笑起来,道:“这才像你。”
云倾淡淡的看了雷霆一眼,红唇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转身走进了树林中,那一身银丝菱花纹绣的青花斗篷,在满地枯黄落叶的林中,似陡增了一份生气,袅袅纤细的身影如同幻谷仙尘,清丽脱俗。
夜色降临,墨布苍穹,银河点缀。安逸寂静的树林中出了篝火噼里啪啦的声响外,还有山谷中的野兽吼鸣,猫头鹰啼叫,声音甚至渗人,令人毛骨悚然。但对于云倾和雷霆在云山上和游牧契丹中听惯了狼嚎虎啸的人来说,却似找回了当初的心境,所以二人也只是相视一笑。
雷霆搭建了两个简易帐篷,在云倾的帐篷地上的铺设了厚厚的骆驼皮毛,又罩了两层上层绣花绸缎,将马上的芙蓉色的暖被抱下来放在内侧。
一些准备就绪,为了怕山林中的野兽来袭,雷霆刻意在云倾的帐篷周围又燃了一处篝火,且捡了不少柴火,然后才走到她身侧,坐下,从腰间提出一壶酒递给她,道:“喝一杯吧,晚上好睡一些”
云倾不拒绝的接过,拔了塞子仰头喝了两口,辛辣的液体从喉间缓缓流淌而下,带着几分苦味。她秀眉微挑,道:“什么怪味?”
雷霆笑道:“临行前怕你一路上睡不好,所以刻意求了皇上,请李太医配了些能与酒溶解的安神益气的药丸,我算好了,我们这样白天赶路,夜间休息的话,大概要一个多月才能到达云山,所以我准备一个月的酒和药,保管你到云山的时候,百病全消,一路上无忧无愁”
云倾失笑,灼灼的篝火映着她娇美的面容和琥珀色似宝石一般闪烁的眸子,她道:“你没带干粮,光带酒了?”
“那是当然,我可是让造马车的在马车后面多设了一个暗格来藏酒的,至于干粮,我们就像以前出行任务一样,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有山谷,我就去打猎,有林子我就去抓鸟和野鸡,有湖我就抓鱼,若是到了大漠和塞外,我就射鹰和大雁,总之,不会让你饿着”雷霆颇为自豪的说道,随手抓起箭囊,对着云倾摇了摇。
云倾听了这话,不禁有些失神。以前,这个以前,回忆以来,所有的一切似乎就在昨天才发生过,可是一个转身,却已经过了二十年。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再回首已百年身’吧,人世坎坷,人生变数,命运无常……
“你以前的确是包揽伙食的”云倾轻轻的笑道,提起酒壶又喝了一口,随后转开话题道:“皇上怎么同意你配这药的?”
雷霆凝视着云倾,盯了片刻后才道:“他原本是不允许的,但是现在我是他唯一能够相信的人,他不放心也不行,毕竟是为了你的身体,马虎不得。”,说着,雷霆顿了一会,又道:“你保住轩烨江山,撇开那些不必要的战祸,为天下人谋福,云倾,古今第一贤后,你担得起。可是,你所做的一切,只怕除了那几个有心思的人和皇上之外,天下人都不会明白。皇上以你为诞下小公主而身子虚弱,感染风寒不治而亡为借口昭告天下,可是云儿长大之后只怕要内疚了,而皇上也要承受这十几年的分别之苦,也不知道将来……”
雷霆说道这里突然噤声,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拧眉失神了片刻,然后举起酒囊就狂饮起来,眉宇之间似有解不开的忧愁,化不开的悲恸。
来这个两千年前的世界上走一遭,他们两个几乎都从曾经的无情冷血杀手,变成了有感情的,活生生的人。可是,他们曾经的杀戮、血腥和欠下的的债却似不肯放过他们沾染了风霜,经历了世俗炎凉的心,让他们长生千年不死,却要承受伤悲离别苦。
“不知道将来还能不能再见。”云倾接过了雷霆的话,她知道他想说什么。其实她早就已经做好了再也不能相见的准备,即便,想来觉得可悲,或许真的到了那时再平静的心也会疼痛,可是,毕竟要走过漫漫的两千年岁月,何必还在乎人生旅途上的这么一点疼痛?
“你在意吗?”雷霆望向云倾,他已经打开了第二壶酒,猛灌了两口,道:“如果在意的话,你可以藏身在他的寝宫内,不要出来被人看到即可,毕竟那样还可以相伴,如今你远走高飞,以后的事情,谁还能说得准呢。”
云倾一笑,道:“你以为当朝皇后驾薨只是一场闹剧?名死而身还在?哼,从颁布皇榜到出殡虽然才半个月的时间,但相信那些要探知虚实的人都已经赶到了金陵,今日皇后棺椁送往护国寺,停放供奉,不过只是调虎离山,但是聪明的人肯定会发觉其中的蹊跷,没准,他们现在已经一路打听,跟来了”
雷霆并不惊讶,因为这一点他也早就想到了,而云倾所谓的‘聪明人’,也可能真的已经跟随着他们的脚步赶来了。
“你怕吗?楚桓可不是一个好对付的角色”雷霆笑问。
云倾背依树桩,仰头看着天上的一轮圆月,还有八九日就是中秋了,可惜,她不能留下来陪着麟儿他们一起过节日。她的云儿还那么小,也不知道以后长大了,是否还能记得她母后的摸样,还有洪儿,他会怨她这个撇开他们离开的母后吗?
“休息吧,我累了”云倾淡淡的说道。这酒里的药,的确有些效果,至少让她的清醒的脑袋渐渐的变得迷糊,不能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她起身,缓缓的走到了自己的帐篷前,委身进入,整理了一下后,便睡了。
皎洁的月光照耀在树林中,泼洒银色的破碎光点,幽幽的照耀着这片暂时宁静的树林中。雷霆半依着大树,手提酒囊,动作狂放不羁,眉宇间尽是豪迈,他仰头看着天空中被枝桠遮掩,似乎染上了无数裂痕的明月,举起手中的酒,对天一敬,独自喝得畅快。
……第二日清早,红日笼罩树林,山清水秀,薄雾清凉,却衬托得这片黄叶枯枝的山野间更有一番深秋的别样的意境。
雷霆早早起身狩猎,将一大块烤的脆嫩的肉用油纸包裹好,递给云倾,又舀了烧沸的茶水送到她手中,道:“我看过地图了,今天不忙赶路,向前走十多里会有一处溪泉瀑布,景色极佳,我们到那里休息,顺便给你炖鱼汤补补。”
云倾喝着开水,步出营帐,月白色的长裙在清晨的薄雾中更显清丽脱俗,她看了一眼四周,道:“你昨天喝了大半夜的酒?”
“恩,难得高兴,终于又过上了天不拘兮,地不羁的生活,所有就多喝了几杯”雷霆笑呵呵的道,的确像是很高兴,可是似又在掩饰不易察觉的悲伤。
天不拘兮,地不羁,心头无喜亦无悲。
却因锻炼通灵后,偏向人见觅是非。
这是红楼梦中,坡脚道人和癞头和尚在为贾宝玉驱邪之时所说的话,但说在雷霆的口中,却真的好似在比拟他们二人。失笑着摇头,云倾不想再去想那些前尘往事和身后的一路哀伤,帮着雷霆收拾完帐篷后,便上了马车,继续赶路。
行了三五里地,出了山谷密林,在黄昏日落之前,终于赶到了雷霆所说的清浅溪谷,垂直瀑布。
云倾一下马车,就觉得一阵水珠飞溅含雾一般扑面而来,仰头一看,果真是有飞流直下三千尺的意境,脚下的溪泉激荡起了一层薄薄得浓雾,四周的黑石也因为水流的常年冲击异常的圆滑。
“瀑布是江河无所投靠后的奇迹,所以奇迹往往生于绝境”雷霆系好马,搭好帐篷便卖弄自己的那些小文采,摇头晃脑的说道。
云倾扭头朝他一笑,褪下了身上的斗篷,道:“今个儿我们比抓鱼如何?”
雷霆有些惊诧的看着云倾,因为今日的云倾看起来很有兴致,面色也很红润。但是,这样好的气色,雷霆却不敢多看,因为她美得也许多看了一眼,他就会沉迷。
“哪儿来的兴致?”雷霆好奇的问道,他漠然的收敛了自己的情绪,且在心里念着‘生死之交,无关风月’。
可是半晌也没有听到云倾的回答,他一扭头,却发现两根瀑布旁侧的树林中的两根翠竹咻的朝他飞来。雷霆一惊,凌空翻身躲过,抬脚提起,抓住了这两根兄弟,双足落地之时,瞪向云倾,道:“想打架?”
“我未必不是你的对手,别得意”云倾不理会他地雷似的眼睛,从他手中夺过一根翠竹,将月白靴内的凤麟匕首取出,将枝干全部削去,也将两头斜着削尖,打磨光滑之后,轻盈的握在素手中,笑道:“抓鱼罗。”
雷霆见云倾似突然变成了当初那个沉稳睿智,而无心无肺,似有情却又冷冽的风驰,心头一动,随即哈哈哈的仰首大笑起来,将竹子啪的一声戳在布满鹅卵石的地上,随后却又如同壮士扼腕一般的摇头,道:“我可是负责四人帮伙食的雷霆,想跟我比狩猎找吃的,哼,别说我欺负你”
“谁赢谁输还说不定呢”云倾故意拉长声音,丝毫不以为意。似乎根本不将雷霆这个强劲的对手放在眼里,不过说实在的,他们四个人还从来都没有比斗过,不过在组织中,最为出类拔萃的也就是他们两个,无论是比武,还是比狠,比冷冽暴戾和无情。
雷霆的自尊顿时受到了严重的打击,他咬紧牙关,契丹人的血骨让他原本高大宽厚的身材此刻更显得威武慎人,他道:“输了的今天炖鱼汤”
“赢得可以袖手旁观,一直到云山”云倾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君子一言”雷霆咬牙切齿,这简直是对他的羞辱。
“驷马难追”云倾嘻嘻一笑,俏皮动人。
雷霆微微失神,而云倾已经提着竹竿一个凌空翻越,站在了溪泉中间的大黑石上,一身月白长裙随风飘逸,如同九天仙女,无法飞舞,妙曼动人。她看着雷霆,琥珀色的眼底满是笑意,随后拿起竹子便在水中横扫千军一般的划过,荡起水珠飞溅,袖中白绫咻的一声飞出,拍打水面,瞬间有无数条鱼飞起来。
雷霆一见,先是一惊,随即冲上前去抢鱼。云倾知道他的目的,提起竹竿飞起,啪啪啪的三声,竹竿的削尖已经刺穿了三条鱼,她白绫一收,将剩下鱼收罗其中,全部扔到了岸上。
雷霆四处找缝隙抢夺,却只抓住两条,他气得横眉竖眼,让云倾哈哈大笑起来,清脆的声音洒于瀑布周边的林子里。
雷霆气得脸色发青,他跳进溪水中,张望四周,随后如同哪吒闹海一般的用竹竿在里面闹翻了一番,兜起了几条鱼,愤愤不平的道:“不跟你比轻功,我脚踏实地”
云倾再次笑出来,走到了岸边上几乎捂着肚子直不起身来。鹅卵石上,二十几条鱼不停的甩尾啪打,溅起了不少泥水,沾在云倾雪白的衣裙上。雷霆见云倾笑得这般开心,摇了摇头,随后全身湿透的上来,道:“瞧你得瑟的,输就输,也算得上是普度众生了”,说着,将岸上的鱼都扔进了水中,又拿起竹竿上的那六七条,准备开膛破肚,刮鳞炖汤。
天空中黑幕包裹苍穹之时,云倾正端着碗,一边喝着新鲜美味的鱼汤,一边坐在帐篷内的软毯上欣赏着天空中的皓月。再过几日,它就该圆满了,可是她这一生似乎都不曾好好的度过一个中秋,每一次都是月圆人不圆。
想到中秋团圆,云倾不禁也想起了远在苏杭,多年不曾见面的冷仲,和鲜少能够碰到的冷战天。冷仲已至古稀,冷婉儿本就是他的老来子,也不知道当他收到皇城的噩耗之时,当时的心境是如何的,虽然,她知道以冷仲的睿智,应该能够猜测得出这其中的玄机,可是,却毕竟代表着骨肉各方,天涯相邻。
喝完碗中的最后一口鱼汤,云倾缩回了自己的帐篷,懒散的支着脑袋凝视着天空的明月,神色恍惚。有时候幸福只是一种感觉,相聚了,就觉得温暖,离别了,就觉得凄冷,而中秋这个日子,只会给团聚的人带来的安慰,离别的人带来伤感,仅此而已。
雷霆盘坐在篝火前,提着烤熟的鱼在鼻尖袖着,在感觉道身后似乎很久都没有动静时,他扭头朝云倾看去,随之摇头笑道:“这么快就睡了,这可不像你啊,鱼汤好喝吧,我烤了鱼,我们对月当歌?”
云倾斜睇着雷霆那副痞样,揶揄的道:“就是几条鱼,你翻来覆去就都想尽了办法,这就好像以前我们说的,海南盛产椰子,所以不是椰子糖,就是椰子肉、椰子浆、椰子咖啡、椰子牛奶、椰肉萨拉。就这么一个物件却硬是要配上所有的东西,整出百来样的产品。”
雷霆听明白了云倾的奚落,却毫不在乎,他拿着两条鱼走到她身边,递给她一条,又提了一壶酒来,朗声道:“用一种食材,早就千万种吃法,这才是真正厉害的人,别岔开话题,吃了鱼,喝了酒,赶紧睡吧,你身子还没有彻底康复,需要多休息。”
云倾翻身坐起,拿起鱼,凑在鼻尖闻了闻,果然很香,她笑道:“手艺没有退步”,说着,咬了一口,外焦内脆,肉味鲜美,滚烫的烟中滚动着诱人的香味。雷霆的手艺确实不错,至少,这种味道和感觉跟记忆中的一样。
“那是当然,我没有你那么好命,出生时就在侯门将府之中,父为相,兄为将,虽然有很多事情不能如自己所愿,但毕竟生在那样的环境中,却与你的心性十分相似。而我只是契丹部族家庭中的扑通孩子,生来就是为耶律氏族为奴为婢的,不过那倒是也适合我,草原广阔,骑马奔腾,肆意洒脱”雷霆边喝酒,便随意的说道。
他吃完手中的烤鱼,提着酒壶啪的丢在鹅卵石上,往冰凉的石头上一躺,看着天空的皎月,道:“再过几日就中秋了,月亮也慢慢的圆满了,嘿,还记得我们以前在丛林谍战的时候,匍匐在草丛里三天三夜,那时也是在中秋节,我们为了打起精神,就开始接关于月亮的诗词,那时我们三对一都没有赢得过你”
云倾闭眸躺着,耳边是瀑布川流不息的声响,甚是悦耳舒坦,自己也觉得身心从来都不曾如此放松过。她淡淡一笑,道:“现在你也不会是我的对手,你身在胡人部落,从小受教的都是野蛮行径,踏马飞奔,可我却出生在花柳繁华地,人间富贵乡,从三岁开始就认千字,背诗词了”
“上天也算是厚待我们了,知道我不能出生在侯门公府,而你不能出生在草原大漠”雷霆笑嘻嘻的说道,随之也闭上了双眼,懒散而愉悦的听着瀑布流水,感受明月清风。
云倾不语,缓缓的睡了。
深夜,寂静的森林中只闻瀑布飞溅,玉珠荡起,浓雾袅袅。
云倾沉沉的睡着,可是即便喝了药酒,却还是被一阵沉闷的震动惊醒。她睁开惺忪的双眼,立刻翻坐起身,掀开帐篷的垂帘,但触面便见到雷霆的探进来的紧绷面容,他抬手对她嘘了一声,侧耳听着不远处的声响,沉声道:“起码五个人,直向溪泉这边奔来”
“三更半夜在树林中赶路?”云倾挑起秀眉。
雷霆不语,伏地侧耳,随之面色却更为难看,他抬头道:“好像还有另外一路人马,大约也是三五个人,马蹄声紧促,直奔这里而来。”
云倾起身走出帐篷,雷霆立刻去了一件斗篷裹在她的身上,道:“小心着凉”,云倾点头,与他相携走到道路两旁,借着月色看着蜿蜒崎岖的山道上寂寞黑影颠簸直下。
策马嘶鸣,两路人马一前一后的飞奔到了瀑布前侧的道路上,为首的人看到溪滩的卵石上有篝火帐篷及马车,立刻勒住缰绳,其后三四个人察觉后,也立刻勒紧缰绳,马蹄在空中腾舞,鼻内喷洒着白色的雾气,慢慢的平复下来,却在原地兜这圈子。
云倾看着那寂寞背着月光的模糊黑影,三四个身材高大魁梧,披裹着墨色斗篷,而另外一个虽然也罩着斗篷,身形却略显娇小窈窕,发髻也是女子,长发飞起,满是英气。雷霆不由分说的握拳,身形已经挡在了云倾的面前,双眼眯起,静等着前方人的反应。
“公子,这里已经有人居住了,后面的人一直跟随着,我们还是快些离开吧,免得招惹是非”一名男子低沉的声音在道路上沉闷的响起,云倾和雷霆立刻朝山间望去,只见那些人也放缓了马速,慢慢的朝瀑布旁走来。
因为站在帐篷后,瀑布飞溅的雾气也很是浓郁,所以前方的人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们两个人。云倾和雷霆对视一眼,打算如果他们没有打算留下或者惊扰他们的可能性,便不加以计较,但就在他们打算各自悄然的回帐篷,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现时,却闻一道女子娇柔而冰冷的声音:“哼,这里有人住又如何?先让奴婢为公子将这里清理干净”
云倾暗惊,因为这道声音竟然这般熟悉,但还没有来得及分辨,只见银光一闪,一道长剑便飞来,咔嚓一声划破了帐篷,剑刃刺进了内侧的骆驼皮毛,直入卵石缝隙,剑柄却还在空中咻咻的发出怪异而渗人的声响。
雷霆双目陡沉,咬牙道:“来者不善”
“公子,那里有人”突然,一道惊诧的声音划破了只有瀑布流水的声响,而那个女子也惊叫道:“剑落空了,帐篷里根本没有人”
说罢,已经有三名男子持剑图仍空而来,雷霆立刻将云倾拉到了瀑布边缘的一块平滑黑卵石旁,随后提起地上的竹竿冲上前去,背着月光的三个男子看到雷霆,都大喝了一声,便冲上了上千,瞬间,刀光剑影闪烁,四人已经颤抖在了一起。
雷霆手持竹竿,但是却比长矛更好用,他挥起竹竿铛铛铛的连续挡过那三名男子的锋利寒刃的弯刀,一个分腾空回马枪,削尖的一头刺穿在一名男子的脖颈。猩红的血在月光下分辨不出的颜色,只闻噗的一声,飞溅数米,那高大的黑衣身影便呜咽倒下。
“该死的,碰上夜煞了,这小子武功不赖”剩下的两人都惊诧于雷霆的身手,纷纷后退,随之叫道:“公子,是个难缠的对手”
为首的男子没有说话,但他一旁的女子却冷声一笑,道:“没用的东西,这等小事还要禀报公子”,说罢,抽出腰间的长剑,蹬马飞来,狂风穿梭在她的耳边两侧,墨色斗篷随风飞扬而起,长发散落,伴随剑锋声响咻的穿来。
雷霆咬牙,一个凌空旋身闪躲过那女子的攻击,但那女子刺偏之后,长剑倒立入地,一个翻身半跪在黑色鹅卵石的地上,此刻,云倾就站在她的身后,月光照耀下,瞬间分辨出了她的面容,竟是岚罄,她侧容依旧秀丽娇俏,但是眉宇之间却没有当初的温柔婉顺,全身也罩这浓郁的杀气,她目光幽冷的凝视着雷霆,猛的抽出长剑再刺上前。
雷霆不认识岚罄,所以丝毫不怜香惜玉,挥起竹竿撑在地上,魁梧的身影从她的头上飞过,转身就是一棒子打在她的后背上。沉闷的一声响,可见力道之大,而岚罄的身影则是僵了僵,随之转身,恼羞成怒的喝道:“该死的夜煞,我宰了你”
雷霆冷笑,丝毫不以为意,却不想不远处另外一名守在为首男子身侧的那名男子也拔剑而来,这下情况顿时扭转,又变成了四对一,而这一男一女,武功远远比刚才的那两个随从要高深许多。四人围成阵型,将雷霆包围在中间,哥哥摩拳擦掌,手中长剑寒光闪烁。
云倾微微眯起双眼,在那四个人动手之时,眉宇陡冷,快速的月上前去,从袖中抽出一条白绫沙沙的两声就包裹住那一男一女的腰身,在他们愣怔之时,跃起甩向一旁。
那一男一女显然没有想到还有人暗袭,而雷霆则是趁机将身后的两名男子竹尖穿心,一次解决。
为首的男子显然有些诧异这突来的变局,他低沉的声音带着威严沙哑:“住手”
在地上站起来的一男一女甚是狼狈,却咬着牙狠狠的瞪着站在雷霆身后的那抹月白色,如同仙子一般的娇小少女。岚罄吐了一口猩红,娇戾道:“公子,这两个人身手不凡,还杀了我们人,绝对不能放过。”
云倾站在雷霆身后,冷冷的凝视着岚罄,薄唇扯起一抹冷笑,刚才的那道声音,就算不用想,她也知道应该是楚桓。果然如自己所料,轩烨国皇后冷婉儿一死,便引来了几方势力的注意,看他们的方向,应该是从金陵匆匆赶来,想必,护国寺的皇后棺椁已经被翻了个底朝天。
楚桓没有理会岚罄的话,翻身下马,慢慢的走到了帐篷前侧,晨曦的光晕照耀在他的身上,如同天神一般威严,但却看不清他的面容和神色,只闻他冷清低沉的道:“路过此地,惊扰两位休息实属不该,但却不知道两位是哪里人氏,师出何门?”
雷霆仰首冷笑,将竹竿砰的刺在卵石地上,豪言道:“这位公子客气了,鄙人无门无派,只是一名山野村夫,本是契丹部落一员小将,但是却因先王猝死而沦落中原,如今只想四海为家,无拘无束的畅游天地,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不过,你的这些属下倒是真的是惊扰了我,若是没事就将三具尸体一起带走,老子没空收拾,天也快亮了,老子还要睡个回笼觉”
云倾轻轻的笑,雷霆还不知道站在眼前的这个男子是北楚的王尊楚桓,但是凭借他的警敏,必然感觉得出来这个人的气势不凡,所以他故意泼皮地痞一般的说话,打算让这些人赶紧离开。
可是天不从人愿,楚桓还没有开口,从山道上下来的另外三五个人却缓缓的停下马速,身形在月光下拉得老长,也依旧朦胧不清晰。
楚桓等人也察觉了那些人已经赶到,虽然看不清他们的神色,但云倾却能感觉得出他的神色应当很是紧绷。狭路相逢勇者胜,只是可惜今日又三路人马对峙,却不知道谁和谁才是狭路,总之,局势决然不可以发展到他们两路人马对他们,否则,今日他们以寡敌众,形势不利。
雷霆看着另外一批人马,眉宇黜起,随后偷偷的朝云倾看了一眼,云倾不语,却给他一个静观其变的眼神,随之目光也朝道路上的那批人看去。
“四海为家,畅游天地?”楚桓低沉一笑,那声音如同沉钟一般的撞击在人的心头,淡淡的道:“只怕今日你的美梦要破碎了,那一位,应该是你们契丹的分支,匈奴的新任首领”
云倾和雷霆都是一怔,二人对视了一眼。
“匈奴的新任首领,那个汉人?”雷霆故意大声说道,因为他认得孙恒初。
果然,雷霆的声音一嚷,前方的人都显得震住,随之,只闻一个男子粗犷的声音扯起,骂骂咧咧的笑道:“他妈的,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头,我们跑了大半个月,几乎将金陵城都翻过来,没有想到这个小子居然在这里。”,说罢,就嚷道:“我说你这个契丹小子,都国破家亡了,还不带着你后面的那个女人投靠咱们头,快走吧,别耽搁。”
雷霆先是一怔,但随之似乎听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他立刻咧嘴笑道:“原来是你这个叛徒,老子今日还以为会开天花,翘辫子呢,好在遇见你们”,说罢,握住了云倾的道:“走吧,以前一个哥儿们”
云倾秀眉黜起,立刻低头跟随雷霆向前走,可是岚罄却冷哼一声,突然挡在了雷霆的面前,娇容冷笑,道:“想走,未变太过天真了,你杀了我们三个侍从,你以为你还能平安的离开吗?”
云倾蓦地望向楚桓,却见楚桓神色不变,也不阻止岚罄的举动。目光微沉,看来他已经怀疑雷霆的身份了。
雷霆冷睇岚罄,道:“这位姑娘如此咄咄逼人,究竟想如何?”
“要你的命”岚罄狂傲的说道。
雷霆目光一沉,握着云倾的手紧了紧,冷沉道:“这位姑娘是打算要在下一命抵一命,还是故意要与匈奴为敌?”
“哼,你当本姑娘是傻子,就你这等所谓的契丹败寇,也值得匈奴人为你与北楚大动干戈?若是当真为了你动干戈,就说明你的身份远远不如你说的那般简单,小子,本姑娘虽然不是你的对手,但是今日也决然不会让你逃走”岚罄冷笑,声音十分尖锐。
“楚王陛下是要与匈奴为敌吗?”雷霆将目光转到楚桓身上。
楚桓不语,但岚罄却笑起来,她道:“我就说你不是什么善类,既然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身份,那么就更不能放你走了”,说着,她扬声道:“孙恒初,我家公子敬重你一个汉人登上匈奴首领的位置也不容易,所以不想与匈奴过多干戈,今日既然我们为了同一件事在轩烨国境内相遇,也算的上是缘分,但是缘分归缘分,该清算的帐也该清算掉,这个契丹人杀了我家公子三名侍从,今日,我必要取他性命,如果你不插手的话,日后北楚和匈奴依旧隔线相望,各不侵犯,但是若是今日插手的话,那就别怪北楚不讲道理”
雷霆眉宇紧紧的黜起,深凝眼前的女子,厌恶之色在眼底汹涌,他握紧拳头,准备应战。而一旁,楚桓竟然不做声,似乎已经默认了岚罄的做法,更似乎,这个女子的所说的,也就代表了她主子的意思。
匈奴那边的人也个个怒气冲天,却沉默不语的怒瞪着这一边,三派人剑拔弩张。
“楚王气量如虹,在南齐败落之时,出手相助,赢得贤王美名,今日为何却执意要与一个契丹的武夫计较?”在众人屏息凝神之时,突然一道娇柔的声音缓缓的响起,使得众人都为之一震。
楚桓震惊的看着雷霆身后那抹隐约的月白色身影,而前方的孙恒初更是呆住,他勒紧缰绳,策马上前,虽然月色朦胧,雾气袅袅,看不清楚他们的面色眼神,但却都能从刚才的那陡然的寂静中感受到这些人的震惊和愣怔。
持剑阻拦的雷霆的岚罄亦是一样,她手握长剑,震惊的看着雷霆,随之忙不迭的后退了一步,喝道:“谁,出来。”
楚桓凝视着雷霆身侧的月白色娇小身影,眼神渐渐的冷却,随即竟与孙恒初异口同声的道:“你果然没死?”
云倾无奈的叹息了一声,随之冷笑凝聚唇边,缓缓的从雷霆身后走出来,目光冷冽傲然的凝视着楚桓,虽然薄雾晨曦中面无不清,但却能分明他冷沉犀利的眼神中所夹杂着震惊与沉痛。云倾平静的凝视他,淡淡的道:“前尘往事皆云烟,轩烨国的皇后已经驾薨了,楚王殿下为何不放过一马?”
楚桓沉沉的凝视着云倾,眼睛一眨不眨,似乎生怕一眨眼,云倾就会如同着瀑布边缘的薄雾一般消散在空气中,再也难以寻找。“真的是你……”楚桓的声音陡然沉痛沙哑,他突然十分认真的道:“轩烨国的皇后驾薨,可是云倾却还在,寡人要找的是云倾,不是当朝皇后。”
云倾扯唇一笑,却无比坦然,她缓缓的道:“是因为云倾已经放下了所有的事情,所以当朝皇后才会死去,既然皇后已经不再了,这个世界上又怎么会还有云倾存在?陛下不必那般执着于名字,一切都已经过去了,雁过无痕,风过无形。”
“你觉得你没有在北楚留下任何痕迹吗?”楚桓突然怒了,不复以往的温润如玉,仿佛顷刻之间变得有些狰狞,他上前一步,墨色长袍衬托他修长高大的身影,斗篷在深秋凉寒的风中掠起,俊美的容颜也顿时穿透几重薄雾出现在云倾的眼前。
四目相对,他们似乎还是曾经的摸样,只是楚桓的眉宇之间少了往日的温润,多了几分睿智冷冽,而云倾也敛去了往日的冷冽,满身皆是平淡,一身月白色的长裙更是衬托的她清淡如月中的广寒仙子,出尘而不是人间烟火。
他们都变了,他在阴谋中周旋半生,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储,而她,却从当初攻于心计的少女,变成了淡漠如水的仙子。
究竟是哪里错了?楚桓突然间眼底蓄积满了怒气,他俊容紧绷,怒气异常,道:“为什么,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这般的清淡?这样的漠然?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不是相拥有自己的势力和权力吗?云倾,如同金陵不是你的归宿,你想要的,寡人可以给你……”
云倾深深的凝视着眼前的男子,突然释然的一笑,终于明白了楚桓为何会千辛万苦的跑来金陵,查寻她是否真的已经死了,原来,他以为她依旧如从前那般爱权力,所以才会假死离开,去建造自己的势力。
“我想要的,我可以靠自己去得到,可是,那些东西我都已经不想要了,我现在只想安静平稳的过日子”云倾说道,话语与此刻的人一般,云淡风轻。
楚桓面色森冷,目光如雪,不再说话,却冷冷的凝视着云倾。
不远处的孙恒初翻身下马,跟随其后的是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他信步走来,负手道:“本汗原本还以为,楚王这般劳师动众,那位姑娘又是这般咄咄逼人,是因为这位姑娘愿意跟随楚王离开,而这个流落中原的契丹人也是无意中得罪了北楚的哪位权贵,却不想,原来只是北楚强人所难。”
岚罄一怔,猛的瞪向孙恒初,眼神阴毒,但是孙恒初却视而不见的走到雷霆和云倾身前,道:“我送你们回云山吧,或许,在你们回云山之前,先去匈奴作客?”
“可汗还真是好客,也不看这些究竟是什么人,也敢往匈奴带,可是要当心有人谋权易主”岚罄冷冷的说道,一双美目又向云倾扫了几眼,甚是不屑,眉宇之间也是戾气颇重。这个人,似乎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嫣然巧笑的女子,而是一个狠毒决然的杀手。
四年了,曾经相识的人都经历了几重苦楚,楚桓如是,孙恒初如是,雷霆和岚罄必然也是一样。
“这个就不用岚护卫担忧了,毕竟这只是匈奴和契丹的事情”孙恒初朝雷霆看了一眼,示意他带着云倾跟自己离开。
雷霆会意,也不想多惹是非,拉着云倾便上前走,但是岚罄却持剑一横,再次将二人阻拦下来,她神色极为傲然的道:“这个契丹人,可汗如果想要,就带走,可是这个女人,却是我们陛下的故友,必然跟随我们回北楚”
孙恒初面色从容,却冷笑道:“若论起故人,这位姑娘自小就与本汗在一起,无论怎么说,也不该跟只有数面之缘的走,再者,岚护卫这样的架势,若是有人愿意跟你走,倒是奇了”,说罢,转眸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楚桓,道:“难道这就是北楚的待客之?”
雷霆双手抱胸,冷冷的道:“可不是吗?在轩烨国境内滥杀无辜,行凶作恶,简直荒唐之极。可汗不知道,我们在这里支了帐篷休息,这位姑娘一来,就想占领此地,眼睛眨都不眨一下,便用剑刺穿了我们的帐篷,欲要将我们都杀了,若是我不从可汗口中知道这几位是北楚的王储宗亲,我还以为是遇上了比山贼更邪门的玩意”
“你”岚罄怒极上前,欲要挥剑,却被楚桓一声厉喝阻止。
云倾神色依旧淡漠,似乎根本不愿意参与这件事,她目光直视淡然的扫过眼前的众人,而后对雷霆淡淡的道:“既然可汗有如此诚意,你又是契丹的人,不如就先去匈奴吧,我也有十几年不曾与可汗相聚了,也想叙叙旧”
雷霆低头道:“是”
楚桓的面色铁青,而云倾则是无视于岚罄,缓步上前。
岚罄看着云倾的淡然神色,突然眼神一闪,咻的把剑挥来,在众人来不及反应之时,剑锋已经触及云倾的脖颈。
琥珀色的眸子一沉,素手猛的扣住剑锋,闪光在月下寒光凛冽,照在云倾的眼眸之间,她抬眼看着岚罄脸上的瞬间划过的狰狞神色,目光冷锐,笑道:“岚罄姑娘想杀我?”
“岚罄,不得放肆”楚桓喝道。
岚罄震惊的看了楚桓一眼,手中的长剑有收回的架势,可是她一动,目光陡然又对上了云倾,眼底的恨意,不甘和嫉妒顿时汹涌而至,她红唇一抿,突然用力的抽离长剑。
云倾双手夹住长剑,让岚罄无法动弹,她黜眉瞪向她。云倾从容一笑,但眼底却已经满是冷意,可见她的平和与耐性都已经消失殆尽了。
猛的甩下手中的剑刃,让岚罄猛的后退了两步,她抬起下颚,看着东方破晓的红光,淡淡的道:“天亮了,我们走吧”
雷霆与她相携走到孙恒初的面前,四目相对,相顾无言,不过这时,云倾才看清楚孙恒初身侧的那名女子。那名女子身材高挑窈窕,头戴小貂皮包裹的绣蝴蝶和吉祥花草的帽子,帽子后侧系着一条红绸垂明黄璎珞的丝带,两侧垂着无数小辫子,一双美目盼顾,身着匈奴的及膝滚金边的短袍,下面一对豹皮小靴。
那女子直勾勾的盯着云倾和雷霆,眼神不时的扫视,然后便做出了一个十分有趣动作——带着碧玉戒指,持着马鞭的双手紧紧的扣住了孙恒初的胳膊,停顿在云倾面容上的眼神也分外的警惕和嫉妒,甚至,还带着一丝惊艳和震惊。
雷霆见那女子如此,已经知道这人必然就是义渠烈的亲妹妹,孙恒初的妻子。他转头望向身侧的云倾,见云倾但笑不语,便开口道:“这位便是可汗夫人吧”
孙恒初凝视着云倾半晌,沉默的点了点头。
“走吧”孙恒初淡淡的说道,却没有挣扎一旁女子的纠缠牵扯,但是面无表情的神色,却让一旁的女子不敢放肆,只能默然的跟随。
“站住”几人已经动身,身后却传来楚桓冷清低沉的声音。
孙恒初众人回头,只见楚桓面色略显苍白,目光如炬的凝视着云倾,眼底隐匿汹涌着无数复杂的情绪,少许,他声音显得十分压抑的道:“你真的打算就这样离开轩烨国吗?你不怕皇上知道这件事,也不怕北楚从此与匈奴为敌,不在对轩烨国听之任之吗?”
众人都怔住,雷霆的面色沉重,楚桓身侧的岚罄面露惊诧,随之眼底的愤怒,恨意顿时显现。
孙恒初的下颚紧绷,他冷冷的回睇楚桓,刚欲开口,云倾却道:“楚王乃是北楚的贤王,若是为了一个女子如此,难道不怕天下人嘲笑吗?”,说着,转身望向她,神色平静:“满目山河空念远,何不怜取眼前人?”
随后,不顾及楚桓的震惊和岚罄错愕,缓缓的走向马车。
“那你呢?为了他生养了三个孩子,为何还要离开?你这样算什么?如果你觉得他是空念远的人,又为何不愿意怜取眼前人?”楚桓突然怒吼。
“他与我,心意相通,不劳烦楚王忧心”云倾淡淡的说道,随后在雷霆的搀扶下上了马车。青布垂帘落下,遮掩去了如同仙尘一般的月白身影,仿佛,刚才那女子从来都不曾出现过。
岚罄冷瞪着云倾消失的身影,娇容含怒,她望向楚桓,欲要说什么,可在看到楚桓面色冷清紧绷之时,却噤声不语,可是眼底的恨意却更深。
孙恒初和匈奴的其他几人也纷纷翻身上马,雷霆收拾了帐篷里的东西后,跳上马车驾马。孙恒初冷瞥了一眼孙恒初和岚罄,低沉道:“楚王陛下,本汗先走一步了,你们……。请自便吧”,说罢,勒紧缰绳,率领了身后的数人策马上路。
这一路上,依旧是走走停停,孙恒初对于雷霆昼行夜歇的作风也没有任何异议,只是顺应着他所安排的时间。
十天之后,他们停在了轩烨国的边境草原上。一下马车,四处凉风肆意,雷霆搀扶云倾走到草地上,孙恒初也跳下马,众人朝身后一看,却都没有说话。因为,楚桓的车辆在这十日里一直都跟其后,这里休息,他们也停车驻扎,这里启程,他们也收拾跟随,但是却还是保持了百米的距离。
孙恒初身侧的少女一下马车就黏糊在身侧,时刻跟随,对云倾的警惕虽然少了,而是看着自己丈夫对另外一个女人殷勤如斯,却还是很不舒服,可是这位土生土长的匈奴公主却没有任何的脾性,只是一味的黏糊而已,所以也让人觉得好笑的同时,不觉又从她高挑的身上找到了几分中原女子少有的羞涩和可人。
孙恒初对自己的这个妻子从不多话,但是小公主却如同中原的娇柔女子一般前前后后的殷勤侍候,端茶递水,烧烤食物,甚至弯弓涉猎都极具特色,就如此刻,她一见孙恒初要和云倾讲话,就立刻命令身后的随从将携带的桌凳搬来,摆放在草原上最平坦的地方,然后自己便就在一旁生火煮茶。
云倾坐在凳子上,呼吸着大草原上的空气,夕阳余晖映在身上,显得格外的温暖,却又失落。因为这个地方,是苗疆的边界,当初,凌烨轩就是在这里驻扎,后中了苗疆公主蓄谋已久得蛊毒。四五年了,以为自己已经将这些纷扰的事情都忘却了,可是重新踏上这片草原的时候,却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记得清楚到,知道自己脚下的土地在那时,是什么位置。
小公主奉茶上前,用的是中原特有的紫砂壶,每一只杯子和壶身还雕着精致的梅花,云倾接过,看了一眼,浅浅一笑,道:“这应该是你的习惯吧”。
抬眼望向孙恒初,将杯子递到唇边轻抿了一口,笑道:“雨前龙井”
“是你小时候喜欢的茶”孙恒初执起杯子也喝了一口。一旁奉茶的小公主听了云倾和孙恒初的对话,素手颤了一下,一双美目在他们只见流转片刻,随后转身,有些悍然的对侍从道:“来人,取一个金丝菱花软垫来”
云倾看着孙恒初眼底满是笑意,因为他还记得自己曾经的喜好,甚至将她的喜欢都变成了自己的喜好,但却更笑这位匈奴公主的韧性。若是一般的中原女子,听见自己的丈夫和别人说这般暧昧不清的话,只怕早已一哭二闹,而匈奴的女子,也会甩鞭子,发脾气。
可是这位小公主却选择承受,但却要一直依靠着自己的丈夫,似乎这样就可以将他看紧了,而那高傲的挑起下颚,有些挑战似的眼神也更是娇憨可人。
侍从将垫子取来,小公主当真落座在孙恒初的旁侧,云倾笑着摇头,而孙恒侧却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会以云倾的笑,但眼底却有几分无奈。不过以孙恒初的冷清的性子,他能对一个女子如此,足见他的责任和担当。
“公主芳龄几何?”这是云倾这十日来,第一次对这个小公主说话。看她的年纪,应该比自己还小一些,可是在那样的冰天雪地中生存,艰苦的环境却早就了她们早熟的摸样。
小公主见云倾跟自己说话,显得很是惊讶,但随之十分傲然的道:“本公主已经十七了,我听说皇后娘娘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诞下了二皇子。”
果然是伶牙利嘴,要么不说话,要说话就是点到重点。站在一旁的雷霆看到这一幕,不禁扭过头去偷笑,而孙恒初则是无奈的再次摇头。
“是啊,我现在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如今离开了他们,真是怪想念的,也不知道已经长大懂事的麟儿,是否会想念我,还有牙牙学语的洪儿,是否还会调皮……”说道麟儿、洪儿和云儿,云倾神色有些痴然,这三个都是字迹的亲骨肉,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如果不是因为风霜相逼,她真的愿意放弃一切与他们在一起。
可是,世事就是如此,从不圆满。而且就算没有局势的险峻,她这不老不死的摸样,想必在将来也会让世人觉得恐惧,所以,她只能当断则断。
小公主眨着眼睛凝视云倾,在感觉云倾似乎不是撒谎之时,疑惑的道:“既然皇后这样的舍不得,为何还要执意离开皇宫呢?是皇上对你不好,还是因为别的原因?”说着,竟突然转头看了看孙恒初,猛的拽住了他的胳膊,险些将他手中的茶碗打翻,笑道:“如果是皇上对你不好,但是只要你喜欢,就像我一样,每天跟着他,我哥哥说,只要这样,大汗迟早会喜欢我的。”
孙恒初含在口中的茶水差点喷了出来,也不知道是脸红还是被呛住了,他握拳低咳,耳根发红,额头可冒出了细汗。小公主看到孙恒初这样,吓得小脸都苍白起来,赶紧从袖子里抽出丝帕,跪在软垫上给他擦拭,边拍着他的后背,道:“大汗这是怎么了,大汗……”
云倾噗的一声笑出来,而雷霆则是好不遮掩的捧腹大笑,眼泪几乎都要掉下来。小公主见他们二人在笑,而孙恒初的面色则是更红,十分恼怒的起身跺脚,道:“我看你们都是大汗的重要朋友和客人才以礼相待,没有想到你们现在竟然这样的幸灾乐祸,你们,你们还笑?”
云倾止住了笑,却还是忍俊不住的对孙恒初道:“初哥哥还真是好福气,居然娶了这么一位体贴的夫人,看来婉儿也该放心了”
原本跋扈凶悍的小公主听云倾这么一说,小脸顿时红了起来,羞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是十分别扭的拍着孙恒初的后背,焦急的秀眉都拢在了一起。孙恒初停下了咳嗽,却有些不好意思看云倾和雷霆带笑的眼,起身便道:“我去看看帐篷搭建得如何了”
“等等,等等我……”小公主一见孙恒初离开,忙不迭的跟上。
“哈哈哈……”看着孙恒初狼狈而逃,朗声大笑起来,他脚步都有些发软的走到云倾身侧,语无伦次的道:“呵,上次在匈奴看见那小子,威严无限,还以为真是个冷血的冰块,没有想到居然也这么招架不住女人的纠缠,不过这个小公主倒是的确有意思,想来,若非这样的性子,还未必能缠得住孙恒初。”
“这就叫一物降一物”云倾淡淡的笑着,然后道:“我们也去看看帐篷吧,颠簸了一天,有些累了。”
雷霆点头,可是二人脚步刚一转,就看到了离他们数百米的地方搭建的白色大帐篷前的随风肆意飘荡的墨色身影。楚桓冷然的凝视着他们这里的欢声笑语,面色沉凝,眼底喜怒不辨,但却令人感觉道阴沉不定。
云倾深吸了一口气,雷霆的眉宇也拧了拧,笑道:“这个人还真是有意思,跟了我们十多天了,也不知道心里究竟打什么主意。明日出了轩烨国的边关,就到荒凉的运河了,没准这帮人会所有行动”
雷霆双手抱怀,有些懒散的看着楚桓和他身后的岚罄,又冷哼了一声,道:“楚桓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起码也是一国之君,应该不会做出有损贤王之名的事情,毕竟楚国的兵力再强大,若是同时得罪了匈奴和轩烨国,只能是死局,但是……那个叫岚罄的女人可就不一定了,我能感觉得出来,她对你可是恨怒交加。”
“受情爱所苦的人,通常如此,放心,她不是我的对手”云倾冷冷一笑,转身,和雷霆一同走向了正在搭建的帐篷的几名契丹人那里,与他们说了几句话,便坐在帐篷里休息。
雷霆将马车内的褥子等物都捧出来,为云倾铺设好,便懒散的躺在草地上,仰望着星空,呼吸着这所谓自由的空气,尽情的享受这难得的悠闲和豁达。
夜色寂深,繁星锦簇,黑幕苍穹中间,悬挂着一弯明月,完整无缺。
今夜,是十六了,月亮分外圆满,根本连一点的缺陷都没有。
金陵,巍巍森严的皇宫中,金碧辉煌,繁星笼罩在红墙金瓦之上,反射出朦胧的光晕。冷清戚戚的大殿前,猩红的长毯上,金丝菱花闪烁着华贵,冷清的月光幽然洒照,洒落了殿前的寂寥身影上。
凌烨轩站在殿前,刚毅的眉宇微微的黜起,凝视天边的圆月,眉宇之间尽是相思和苦涩,身后,麟儿带着弟弟妹妹玩耍的笑声都不能打破这一刻的他内心的孤苦。
“父皇,父皇……”麟儿迈着小腿喷跑过来,一身合身的墨色蟒袍衬着圆嘟嘟,却显得有些俊朗的小脸,小手拽着凌烨轩的长袍龙摆,仰着头,稚嫩的声音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道:“父皇,今天已经十六了,母后已经到她想去的云山了吗?”
凌烨轩俯首凝视自己的儿子,心底一疼,蹲下身子,双手叩在麟儿的双肩上,低沉的道:“是啊,麟儿的母后已经去了云山之巅了,她现在看到的月亮应该比这里更大更圆一些,你母后自由了,她现在应该很开心。”
麟儿看着自己的父皇眼眶微红,小脸纠结起来,张开双臂抱住凌烨轩的脖子,道:“父皇不哭,母后走了,还有麟儿,还有洪儿和云儿,嬷嬷们说,小妹妹长得可像母后了,她以后一定会好好孝顺父皇的,麟儿也会的。”
凌烨轩的神色一震,蓦地闭上了双眼,但是眼角的冰冷和晶莹还是滑落了下来,他紧紧的抱住麟儿。现在,就只剩下他和他们的孩子了,婉儿,婉儿啊……
夜色浓郁时,雷霆提着酒壶和烤熟的肉走过来,在她的帐篷前面生了篝火,将东西递给她,道:“吃完了就早点睡,我们明天也早点出发,我越看北楚的那群人,越觉得不舒坦,特别是那个疯女人,所以和孙恒初商量了,早走早安心,过了大运河,路过商队时,就不怕他们了,因为北楚的边界有两万匈奴士兵候着。”
云倾接过酒,拔了塞子喝了一口,却没有回答雷霆的话,而是幽沉的看着天上的明月。
“怎么了?”雷霆疑惑的看着云倾。
“没什么,只是在想,不知道他和孩子们是否安好,今天已经十六了,这里的月亮和金陵的月亮,不知道是哪一个更圆一些。”
雷霆神色黯然,他也看着天上的月亮,随之却打趣道:“肯定会安好的,他们可是这天下最尊贵的人,只是,除了荣华富贵之外,他们似乎也什么都没有了,因为你离开了”,云倾,应该算的上那冰冷的皇宫中唯一的暖色吧,至少在凌烨轩的心里面是这样。
“是啊,自古帝王,其实除了至尊至贵和荣华之外,似乎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年老之后,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只是一个太监而已,太子皇子,都不能侍奉左右,我的云儿,将来也是要嫁为人妻,不可能长久的陪伴他”云倾淡淡的说道,随后猛灌了一口酒。
雷霆黜眉凝视云倾,夺过她手中的酒壶,道:“今天不准喝了,早些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云倾起身夺回了酒壶,道:“今个儿我心情好,想多喝一点,你也陪我喝。”
雷霆想抢回酒壶,可是云倾却闪躲的不着痕迹,几番无果之下,雷霆只好作罢,叹息道:“那你没办法,好,今天我就陪你喝酒”,说罢,从身后提出一坛酒,接了红盖,扬起就灌了几大口。
“爽快”云倾大笑,与他一同喝酒。
一个多时辰后,雷霆看着趴在帐篷内,面色红润,睡得香甜的女子,不禁摇头失笑。这个丫头今天晚上喝了般坛酒,也就算的上是尽兴了,可是却也将他这个享有千杯不醉的人给灌得有些晕乎。
为云倾整理好帐篷,雷霆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提着酒壶向自己的帐篷走去,可是眼神恍惚之时,突然发现眼前银光一闪,剑锋在耳边长啸。
雷霆一个激灵,抡起酒壶向前方砸去,自己一个翻身躲过袭击。
酒壶在空中炸开,啪的一声巨响,惊起了周遭的人,云倾蓦地睁开双眼,掀开帐篷跃出,只见不远处一抹墨色夜行衣从空中闪过,长剑在月下划破长空,一抹紧致的窈窕身影持剑刺向雷霆。
云倾双眼眯起,一个凌空翻身,抓起地上的酒壶郑上前去,那抹身影长剑未能刺下,看到酒壶,抡起长剑挥去,铛的一声,酒壶破裂,但是碎片却从那人的脸颊上擦过,顿时面罩和一头长发在风中呼的一声甩起,露出了精致娇美却又显得有些狰狞的面孔——是岚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