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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凌霄殿之后,我恼怒了许久,心中的火气几乎无处可去,但是坐在书桌前,面对着成堆的奏章之时,却又突然觉得自己很是可笑。我在气什么?朝廷中有那么多的事情要我去处理,我是一国之君,可是我现在竟然为了一个六岁的小丫头在这里烦躁难安,心神不宁。
我抽出一本奏折,看了看上面写的一些各地奏报,神色沉静了片刻之后,脑海中竟然又浮现出了冷婉儿在朝堂上那倔强而挺直的娇小鸾红身影,我闭了闭双眼,随后猛的将奏章摔在桌案上,打翻了茶蛊。
赵安吓得面色苍白,扑通一声跪拜在地上。我闭着眼睛敛气凝神许久,才又睁开,随后再次拿起折子,慢慢的看起来。这个小丫头只怕现在还巴不得我生气呢,我就是不生气,我就是不能如她所愿。
可是刚看了两行,却又发觉自己真的很可笑,我这是做什么?跟她较劲么?错,我应该因为她的聪慧和胆识而感觉不舒服才是,对,定是如此!
不过几日,就已经到了八月初一,钦天监圈定的大婚之日。
这段时间我依旧每日早朝,但却不去见冷婉儿,也不去想她的事情,而是照旧每日下朝之后就回御书房批阅奏章。原本我想去看颜儿的,但是自从她买通张立试图对付冷婉儿之后,就被母后禁足了。
这也算得上是给她一个教训吧,我没有过去求情,因为我只想利用她,但却不想让她跋扈太过。
为了操办我的大婚,母后安静了不少,每日都在布置大婚的巨细,所以并没有时间常在我耳边唠叨芙儿的事情,这倒是让我清静了不少。不过,大婚之后究竟是个什么局势,我却如同雾里看花,因为,不是看不懂母后的心思,而是自始自终都无法揣摩冷婉儿的心思。
我不懂这个六岁,心思早慧的孩子究竟在想什么。
将近五更天,天色灰蒙的几乎看不清东西,皇宫的整片天空都阴沉密布。金銮殿上,四处张灯结彩,红绸密布,灯笼高悬,内外一片火红,如同蜿蜒喜气的赤龙。
金碧辉煌的朝堂内,百官肃静,四大诸侯偕同各国太子赐坐石阶下的两侧。我身着大红喜袍,静坐在龙椅上等待着这个六岁的新娘子。
“皇后入殿”赵安一声尖锐的高唱,我与众人都不约而同的望向大殿那灰蒙蒙,却又被大红灯笼照耀着火光一片的大殿外。只见那跳跃的烛火散发昏黄的光晕,穿透过那款款而来的鸾红金丝凤袍,洒落在浓密的鬓发,宝瓒凤钗闪烁,映衬出哪一张娇小如粉雕玉琢的面容,竟美得不可方物。
我有瞬间的愣怔,大殿内的百官也都屏息,似乎都错愕的以为看到了九天仙女,今日的冷婉儿用一朵朵金丝扎花镶在发鬓,碧珠垂额,凤尾耳铛,素笔描眉,颊扫脂粉,简直就是活生生的粉雕玉琢,像从画中走出来的人儿。
轻巧的步子踩踏在猩红的地毯上,华盛艳丽的凤纹长摆拖延得沙沙响,腰间的玉器伶仃,伴随着她的庄重的脚步声,几乎成了这明煌煌大殿内唯一的乐声。
好娇艳夺目的绮丽景致,一个六岁的少女竟有另人目眩神迷的气质。大殿两侧,就连那些曾见过云倾的官员都被眼前这个散发着光晕,傲然冷冽,淡漠威仪的少女给惊住。
我也几乎移不开眼,只能愣愣的看着,随后在自己察觉失态之时,立刻撇开了目光,不敢再看这种炫目的美丽,生怕自己就此沉沦其中,因为我一直谨记着旖旎风光不可贪恋的道理,可是,我的目光一转,竟看到了寿王凝视着冷婉儿那浅伤深痛的眼神。
“咳咳”寿王突然咳嗽起来,我目光也瞬间阴沉起来,不由得再次向正向我走来的冷婉儿望去,她没有看寿王,面色一如既往的淡漠冷清,可是即便如此,我的心里却还是莫名的升起了一阵说不出的烦躁和气愤,只能狠狠的盯着她。
她走到大殿前侧,在汉白玉雕浮龙的石阶叩跪下来,抬头迎上我的眼神,却带着淡淡的笑意,道:“臣妾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望着大殿下那抹艳丽得夺人心魂的娇小人影和那甜美娇笑,只觉得刺眼,因为她此刻的美丽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看到的,而是展现了所有人的眼中。我怒极冷笑,紧握拳头,随后做出了令众人都惊诧的举动——起身步下石阶,将小皇后带上宝座。
我走到她的面前,她眼底掠过瞬间的震惊,但是随之就无踪迹可寻,我抬手握住那雪白纤细而又柔软的小手,只觉自己握住的,是一块温润的美玉,然后拉着她走上石阶。
整个大殿内没有一丝声响,众人的惊诧我一眼掠过,在看到寿王握着手帕,面色惊骇,手指泛白的神色时,不知道为何,心头竟然有种说不出的快慰感觉,或许,是因为这样一个万人瞩目的女孩,如今被他紧握着,所以心底觉得踏实,觉得欣慰,更有些得意。
“相门冷氏,淑慎性成,勤勉柔顺,雍和粹纯,克娴内则,淑德含章,着即册封为轩烨国皇后,来人,奉宝册凤印”我拉着冷婉儿,与她一同面对整个朝堂上的官员和四方诸侯,冷清的说道。
赵公公手捧宝册与皇后金印,百官随即整衣拂袖的齐齐叩拜,高呼道:“臣等,参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臣等,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寿千秋,长乐无极”四大诸侯及太子、寿王等人也随之离位,叩拜在地。
接着,赵公公捧着那用玉签铸金字体所造的宝册与那块思寸四方的凤印上呈小皇后。而冷婉儿则是淡漠的抬手接过。
册封礼成,她从此便是我的皇后了。
我的皇后……我寻思着这个称呼,它代表着只要不出意外,只要他不将冷氏一族铲除,或者她的行事没有任何逾越的话,那么这一生,就只有她能真正的站在我的身边。
前段时日,冷战天突然将兵符上呈朝廷,使得我震惊不小,相信母后亦是。我不知道这一招釜底抽薪的计策究竟是谁想出来的,是我身边的这个妖孽皇后还是冷仲那只老狐狸,可是我不知道为何,竟然莫名的舒了一口气。
因为冷氏一族将兵权上呈了兵符,就让母后失去了王后对付冷氏一族的把柄和借口,而冷氏一族不倒,她自然也没有办法将芙儿推上皇后的宝座。现在相对于冷氏和王氏,我倒是宁愿冷氏一族在朝廷上占先,也不愿意让王氏猖獗。
我看着自己身侧这个娇小的女孩,内心充满了探究,然,她竟然突然抬头,与我相视相望,随后在我阴沉的眼神中娇柔一笑。
那笑很耀眼,我感觉自己的眼睛都快被刺伤。
“臣妾在此拜呈三愿”洪亮清脆的声音另我心意振。
“皇后说来听听”我应道。
冷婉儿红唇轻启,一字一句的道:“一愿皇上万岁,二愿妾身常建,三愿如花蕊成双,梁上飞燕,日日相对,岁岁相见”
我怔住,心头竟猛然跳漏了一啪,可是,这种悸动却瞬间被她那挑衅的目光给冰冷淹没,只剩下气恼和难堪。
“皇后待朕之心,朕视若瑰宝”我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这个小丫头竟然挑衅我,她……我抬手捏住她的下颌,带着笑意却咬牙道:“皇后,朕能得你,何其有幸?”
“臣等,愿祝皇上,皇后娘娘永结同心,白首偕老,轩烨江山万代传承……”一声声朝贺之音响彻整个金銮大殿,几乎要穿透金瓦震动九霄。
……
册封大典已成,我与冷婉儿前往建章宫叩拜太后,母后说了一些治理后宫,夫妻和睦,家国不分之类的话后,又饮了茶,接待后宫嫔妃的祝贺和朝拜之后,便又在礼部尚书武翊思的带领下,钦天监官员左右跟随,前往奉天宫的天阙台祭天,燃香为天下百姓祈福,愿轩烨王朝风调雨顺,千秋传承,万代不朽。
正午时,我在金銮殿大宴群臣,又太后主持。
晚上,小皇后入了布置华美精致,红烛跳跃,喜字潋滟的宸栖宫中。
晚上的筵席,也是与群臣一同,疲惫了一整日,心头的怒气也憋了一整日,使得我多灌了几杯酒。寿王在一旁漠然相陪,筵席之间也露出疲倦失神之色,我看他如此,想起清早他看冷婉儿的眼神时,又更加气闷,于是不经意间又多喝了几杯。
散席时,已经将近二更天,我却故意拖延着不肯去宸栖宫,凤冠霞帔应该是很沉重的,而且一冷婉儿的小心谨慎,她不会,也不可能在我没有去之前就褪下那些繁琐的头饰衣服,而我,也更是因为气闷她今日那挑衅的眼神,打算给她一些苦头吃。
酒后三巡,筵宴散去,我起身,却还是不甘愿就这么去宸栖宫,所以当下转回了凌霄殿,命人去后宫找两个妖艳一点的妃子前来作陪,一同喝酒。
将她们灌了差不多了,我便佯装醉的不行了,让她们二人一同陪着去宸栖宫。赵安是明白我心思的,所以特地找了两个没有什么心机的,更是在后宫没有什么地位和朝廷上影响不大的。
踏进宸栖宫,我眼前一阵昏花,脚步也跌跌撞撞起来,我不常饮酒,小时候因为身子虚弱,后来则是觉得酒会乱人心智,所以今日多饮了几杯,就觉得昏头转向,不过,我还算的上清醒,至少我还气恼着今日的事情。
“慢点,皇上,您慢点……”赵安见我脚步飘然,急的左右搀扶。
我推开他,故意将双手搭在两名嫔妃的肩膀上,摇晃着进殿。抬眼,看到床榻前端坐着小身影,冷笑了一声,她果然如我所想的那般镇定,即便身形已经僵硬,但是始终不曾动过。
我甩开那两名嫔妃,飞步过去,不用银挑就掀开她的头盖,带着几分迷醉的笑道:“朕怎么忘了,今日该是皇后侍寝……”
一旁的两位嫔妃乐不可支的娇笑起来,似乎在讽刺冷婉儿。
“皇上是否也忘了,今日穿的可是新婚的红袍?”冷婉儿抬头,只是平静到几乎淡漠的看着我,片刻,启唇冷冷的说道。
我僵住,因为她的声音冷淡的没有一丝起伏,更因为她的眸光清澈得几乎空灵,烛火的映照下,如星辰皎月一般亮泽,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尊美玉雕像,更像是仙尘妖孽的幻化。
她不该这么美的,一个六岁的孩子为何可以有这样似乎穿透了世俗,承载了千年沧桑和洞悉一切的眼神。看着她的摸样,我陡然狂声笑起,大手捏住她的下颌,道:“皇后,你在提醒朕,冷落你了么?”
“难道皇上没有么?”她秀眉挑起,字字清晰的反驳。
“好,皇后,你说的很好”我终于明白而来她为何如此镇定,因为今日四方朝贺,一旦今日帝后不和,或者我带着嫔妃入宸栖宫的事情被诸侯和百官知道的话,那么丢脸的可不是冷氏一族,而是皇室的威严。
“皇上,奴才…奴才告退了”赵安似乎也明白了什么,立刻要叩首告退。
可是,赵安的退缩却让冷婉儿似乎抓住了什么一般,她竟笑起来,那摸样美丽妖娆,竟道:“皇上,今日的洞房花烛夜,受尽倾轧却没有得到宝座的四大诸侯都擦亮了眼睛看着,齐太子包藏祸心,寿王体虚病弱,威烈将军的兵权又已上呈朝廷……”
她不咸不淡的声音让赵安僵直了身体,我怔住,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她是故意的,故意将这些话说给赵安听,为了牵制他,而我身后的两名嫔妃自然也听到了。
“皇上”赵公公扑通一声跪下,他已经吓得全身发颤。但是站在一旁,还想趁机赢得侍寝机会的两名妖娆的嫔妃却还不明所以,只是睁着勾魂风骚的眼睛扫着我。
我冷冷的凝视着她那张清纯的面容,擒着她下颌的手渐渐用力,随即猛的一抬。
哗啦,伶仃的金属脆响顿时在寂静压抑的寝殿中响起,因为我的粗鲁,冷婉儿头上的凤冠已经滚落在床褥上,金灿灿的尾颤动,幽绿的碧玺狭长的凤眼闪烁着诡异深幽的光芒。
“你敢威胁朕?”我怒了,她好大的胆子,竟敢公然威胁我。难道她真的不怕我么?还是她以为我就算打鼠也得忌着玉瓶,无从下手?
“臣妾不敢,臣妾只是想跟皇上做一个公平的交易”冷婉儿并没有惊诧或者害怕,而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我黜起眉宇,面对这样的她,听了这样的话,突然之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该生气还是该如何,因为,我能听出来她话语中的诚恳,甚至,似乎还带着一丝不可捉摸的乞求。
不过,这或许也是她无法承受我盛怒之下的缓兵之计,因为,她是聪明的。
可是这个少女心里究竟藏着什么,我至今不清楚,也猜测不透。她就如同一道难解的谜题,令人寻思万千,却依旧找不到突破口。
“朕为何要相信你?”我冷冷的问道。
她看着我,突然勾起红唇一笑,我被这笑给震住,而她却是破天荒的抬手捧住了我的脸,然后竟在我的唇上吻了一下。
柔软而清香,这是我刹那间唯一的感觉,甚至还带着一点昏眩。而随后却听到她脆嫩的声音在我耳边轻道:“因为在这里,我们的命是绑在一起……”
瞬间的旖旎在我的脑海中消退,我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她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吗?
原来,她一直权衡利弊,早已经洞悉了宫廷局势的诡变,而她也不曾因为母后将她弄进皇宫就向着母后,现在经要跟他做一个相互保命的交易。
这个女孩真的很危险,她明白,我若死,轩烨国瓦解,覆巢之下无完卵,她亦不能活。而她死,她的父兄怒起,与四大诸侯勾结,我这么多年来的基业或许也逃不了这场踏马宫倾的战乱。
这就是绑在一起的命运……
我看着她,震惊之余却无法言语。但她却突然笑了,笑的娇美潋滟,而后抬起头便道:“将这两名擅闯宸栖宫的嫔妃拖出去,剪掉舌头,贬入永巷为奴,非死不当出……”
我眼底一沉,但最终没有说话,因为,她们听到了我们的话,的确该死。
“啊……”赵公公吓得傻住了,嘴巴张得老大,整个人僵直得如同一块木偶。
那两名嫔妃也呆了,扑通一声瘫软在地。大殿外,几名侍卫涌入,将她们拖了出去。
这夜,我与冷婉儿共枕而眠,可是她没有睡着,我也没有,就这般沉默的僵持到天亮……
……
第二日清早,我起身早朝时,冷婉儿也起身了,因为今日她要去接见后宫所有嫔妃,且想母后叩安。
我知道母后必然会追究昨日那两名嫔妃之事,但是这些事情还是由这她自己去解决吧,昨夜她故意在赵安面前说了那些话,无非是牵制住了赵安,在太后发难时帮她一把,所以我也没有必要担心。
下朝后,按照规矩,我去了宸栖宫,且将奏折都带去批阅。我会这么自觉却没有刁难冷婉儿,更不给她半点难堪,是因为我始终捉摸着她昨夜所谓的绑在一起。
我们这样真的算是绑在一起了吗?还是,那些都只是她的调虎离山计?
我坐在桌案上看折子,最近烦心的事情很多,齐国有开始发难,并且一件事情连接这一件事情,令我头疼不已。
冷婉儿回来了,向我叩拜,我淡淡的让她起身,且说:“起来吧,这里没有外人,皇后不必如此。”
“君臣有别,臣妾不敢”她起身,却极其恭敬的说道。
我瞥了她一眼,道:“哦?这倒是奇了,没有想到朕的皇后竟然一夜之间就突然这么懂事了。”
冷婉儿不做声,只是抖了一下宽厚,绣着细密赤金团图腾的袖口,坐到了张公公铺设好的凳子上,淡淡的绕过这个话题:“皇上在看什么?”
提到折子,我不由得心头烦躁再起,道:“齐国上报,说去年多地旱灾,今年又处处闹洪荒,百姓收成不好,国库亏空,所以要请求减少赋税”
“齐国的国库也会亏空么?”冷婉儿带着惊讶,看来就连她都知道齐国的地理条件极好,根本不可能有亏空一说。
“这无非就是想找借口减少税赋,也好招兵买马,训练军队”我冷冷的说道。
齐国的国力日益强盛,民生富庶,国库充盈,这是周所周知的事情,就算的确有旱灾洪荒,以齐国的国力,自救并不成问题。但是南伯侯齐誉却一连三年上报朝廷,说收成减少,无法进贡。
但是就算知道这是个借口,朝廷也不能将他怎么样,因为有攸关民生,若是有半点差池,就会落下置百姓与水火的不仁之名。凌烨轩虽然是皇帝,但毕竟年少且根基不稳,若是轻易妄动,很可能会动摇轩烨国的威信和根本。
冷婉儿看着我,突然将我手中的折子拿去,打开细看,我怔住,心底瞬间升起了不悦,难道她不知道看奏折是杀头的大罪么?
可是她不知道究竟不知道还是根本不在乎,看完之后竟问我:“皇上可有应对策?”
“难道皇后已经有了对策?”我故意刁难一般的问道,这个丫头是愈发胆大了,我一定要给她一些惩戒,否则她更不知道自己是究竟是怎么身份。
“臣妾暂时还没有,不过倘若皇上明日早朝愿意带臣妾一同听政的话,或许臣妾也就有了”冷婉儿竟然从容不迫的回答,并且带着几分笑意。
砰——我拳击桌案,哗啦几声,满桌的膳食从案几上滚落,然后满眼阴沉的看着她,咬牙道:“冷婉儿,你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
赵公公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颤抖的道:“皇…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但是她回应我的依旧不是害怕,而是一声冷笑。
“皇上息怒,臣妾让皇上带臣妾上朝,是因为臣妾想看看南伯侯究竟想做什么,如此才可以随机应变,克敌制胜。”冷婉儿不紧不慢的说道。
好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好一个聪慧无双的皇后。这一刻我几乎要相信了皇宫各处角落里现在四处流传的那些神鬼怪道——他们认为这个小皇后是妖孽。
一个六岁的孩子何以有如此的智谋谙练?从她的眼底看到的没有天真却清澈灵透,但是那份与生俱来的危险与狡黠却着实另人无法不震惊。
这,也让我想起了六年前初次在相府见到这个小女孩时的场景,她那双带着微微怒耐烦的冷厉眸子充斥着与婴孩不符戾气。当时,那个婴儿明明已经死了,可是交到他怀中的婴儿却如一个妖孽一般活络。
“你究竟是谁?”我上前钳住她的下颌,咄咄逼人的问道。
她不是冷婉儿,当初的那个婴儿已经死了。
她清透的眸光微动,有瞬间的错愕从眼底流逝,虽然快的令人无法捕捉,但是我还是察觉了。我手上的力道加重,想从她的口中逼出答案,可是她却只是吃痛的拧了一下眉宇,然后道:“皇上不认识臣妾了么?”
“你以为你可以骗得了朕?”我逼近她,冷道:“冷仲那个老狐狸的把戏,你以为朕会不知道?你不过是一个被冠了冷婉儿名字的替身罢了。”
“臣妾倒是不知道,国丈大人有什么心思。”她突然反讥,丝毫不为我的震怒而退缩。
“冷婉儿……”我探手掐住了她的脖子,恨不得立刻捏下去,可是那柔白的项颈在掌心中带着清香和温度,竟然让我不舍得下手。
“好,很好,朕还没有遇见过敢挑衅皇威的人,你既然开了这个头,那么朕就成全你”我愤怒得不知道该如何宣泄,随后经大手一收,不受自己理智控制的将她禁锢在了怀中,低头压住了那两片柔软的薄红。
一股馨香扑鼻而来,我身形一顿,脑海中闪过她昨晚上的主动和温柔,竟不自觉的在她的唇上流连起来,完全忘记了我是想给她难堪,让她求饶。
她突然开始奋力挣扎,我沉醉的意识也被抽回,在意识到自己做所作为时,猛的将她推开。
尴尬和恼怒在心头瞬间凝结,可是在看到她时,却只能强硬的咬唇,冷哼道:“这就是对你的惩罚”,随后转身离开。
因为,我怕看到她可能显现哀伤的眼神或者其他难听的话语,那样我可能会承受不住。
……
回到凌霄殿后,我负气让赵安释了颜儿的禁足令,带她到甘露殿中陪我说话。可是看到她喜极而泣,又是扯着我的袖子诉说委屈,又是将宫里传言冷婉儿如何如何的事情告诉我时,我却烦躁的抽离袖子,拔脚走人。
寿王入宫,在太后那里请安,出来时更巧与我碰上。我大婚之后,他就病了,此刻看起来依旧面色苍白,怯弱不甚,我并不点破他的心思,只让他陪同我去后山散散心。
后山是我们小时候偶尔会去的地方,那里靠近皇陵,四处树木繁茂,又没有人烟,十分清静。
寿王与我同行,二人如同回到了以前那般谈笑。其实我们自小就不亲厚,我登基之后,他除了在政治上帮助我之外,几乎不曾深谈过,若非我们是亲兄弟,恐怕都要比扑通的陌生人都不如。
二人走在湖边,阳光泼洒,景致甚美。
突然,我听到一阵欢快的脚步和笑声远远的传来,似乎在林中。我们二人都怔住,不约而同的朝那侧看去,心里想着是谁会在这个时候跑到后山来戏耍,可是却见一抹刺目的红色在绿色的林中一闪而过,如同火狐。
午后的阳光穿透进浓密的枝叶,金光点点的散落在嫩绿的草地上,踏足过处,竟溢出阵阵泥土混杂的清香,万绿丛中的一点艳红显得分外娇嫩显眼。
竟然是她,刚才的那笑声竟然是冷婉儿的。
她会笑吗?我愣怔了片刻之后,心底却陡然升起了一股不悦和气恼。原来,她是会笑的,且笑得这般的好听,可是我却从来都不曾听过她的笑声。
寿王见是冷婉儿,提步上前,我面色阴沉的扯住他,道:“看看她想做什么。”
寿王疑惑的转头看我,而我则是抿唇不语。
冷婉儿踱步到了溪水旁,蹲坐在了黑色的鹅卵石上。这是平日里看到她决然不会做的,那样子相隔扑通的孩童一般,天真灿漫,甚至还带着潋滟的笑意。
她褪下鞋袜,将一双柔白的小脚探进了溪水中,也许是溪水有些凉,她起初先缩了一下,然后便欢快的玩耍起来。
寿王见我不高兴,以为是因为冷婉儿的失仪,所以忙着说了一些好话:“皇后年幼,才六岁,虽然心思早慧,但是却还是蜕变不了孩童顽劣的本真,皇上不必动怒”,说着,便上前走去。
我脚步跟上前,看着冷婉儿的摸样和寿王急切神色,忍不住的打破了她欢快的娇笑,因为我觉得那摸样被别人看了,让我很是生气,可是我还没有开口,竟听她道:“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
我僵住,但寿王却笑意隐匿在唇边,目光也柔和的笼罩着她。
“好诗,诗好,景好,人更好……”我终于忍不住开口了,然后大步上前,眯起眼睛瞪着她,脱口而出:“朕的皇后真是悠闲,此刻的景色朕应该如何的来形容?‘彩线轻缠红玉臂,小符斜挂绿云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