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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下都是极致的疼,每一下,都让她知道她其实还活着。
她还活着。可惜,邺城却死了。
为什么,死的人不是她,为什么她还活着,陆时初,为什么是你还活着?
眼底的泪光又渐渐的浮了出来,模糊的泪光之中,她仿佛看到了七年前的秦邺城,看到了那个从来俊美儒雅的男人,看着他温润的冲她笑。
七年前在她举目无亲的时候,突然笑嘻嘻的出现在她面前:“陆小四,你丫真不够意思,你来安城闯荡,为什么不叫我?”
她当时已经两天没吃饭了,没什么力气的望了他一眼。
秦邺城却依旧扬着笑,少年脸上仿佛有着最灿烂的笑意:“真小气,我跟你说你,咱们当初说好的,无论去哪儿都是一起去,从今以后,我跟你混了。”
可是说是跟她混,但是出钱出力的却是他。
她没有钱,是他进军娱乐圈,签了合同接大把的工作,为的就是让她不至于缺钱,秦邺城知道她,她以前是四九城的千金大小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那一种,所以他从来不舍得让她吃苦,哪怕在安城,她七年时间都学不会做饭,都是他跟宝儿惯的。
想着想着,眼泪又落了下来,可是她不能哭,她不能在厉晟尧面前哭,厉晟尧是她的仇人,他们厉家害死了小姑姑,如今又害死了邺城。
她恨他。
在仇人面前是不可以哭,不可以软弱的。
时初别哭,不哭,不能哭,她要坚强,要活下来给秦邺城报仇。
想着这些,心慢慢的变得坚硬如铁。
“你放心,有冬子在,她会处理的。”厉晟尧眸光漆黑如墨,像是星河在他眼底坠落,再也没有一丝光明,除了脸上有些狼狈之外,他看起来那般美好,仿佛没受什么困扰一般。
可是秦邺城全身上下却血污不堪,时初甚至没有勇气再去看第二眼。
想到这里,时初的眼睛又酸涩了一下,可是她今天哭了太多,双眼浮肿,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她不能再继续哭下去了。
高档奢华的商务车不急不缓的在路上飞驰,除了车厢里若有似无的血腥味,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男人紧紧的攥着方向盘。
自医院出来之后,时初就没有说过话,她仿佛睡着了一样,可是厉晟尧却知道,她这是不想跟他说话,因为秦邺城的事情,她已经不想跟他说话了。
连一个字都觉得多余。
他们明明彼此相爱,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呢?
厉晟尧在心底长叹了一口气,一边开车,一边似有若无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直到她的表情微微一变,手指不知道何时抚摸着肚子,他突然变了脸色:“小时,你怎么了?”
时初方才还不觉得,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肚子仿佛越来越痛的,刚开始她还能勉强压抑,可是到了后来,那些疼密密麻麻的大小腹蔓开,她知道自己的情况,恐怕这会儿是动了胎气,额间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
“小时,你是不是肚子不舒服!”车子毫无预兆的停在了马路边,厉晟尧想伸手过去,却看到她的小脸泛白,额前全是汗,男人波澜不惊的眸色瞬间变得慌乱无比,语气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乱:“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她终于微弱的出声,眼眸睁开,那一双眼睛像是在拼命压抑着痛意,她摇了摇头:“我吃点药就好了。”
她哆哆嗦嗦的去拿药,可是手指不稳,三番四次还没有打开包,倒是一旁的厉晟尧急不可耐,直接拿过她的包,找出药,简单看了一下说明书,递到她面前。
可是,没有水。
他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对时初说了一句:“你等一下,我下去买水。”
说着,男人已经冲了出去,时初望着那些药,犹豫了一瞬,最终囫囵吞了下去。
药很苦,可是比起心里的苦,却不算什么。
邺城死了,她最好的朋友死了,死在她最爱的男人的手中,时初的表情太过于怪异,眼神空洞洞的,直到车门的轻响才拉回了她的神智。
厉晟尧一眼就看到女人呆滞的表情,动作卡在半空,像是被冻住了一样,随即像是恍过神来一样:“水来了,你先吃点药吧。”
但是目光落在她手中的药盒上,却发现药已经少了一些份量,她已经吃过药了,什么都没有用就吃过药了,不知道为什么,厉晟尧心底绞痛又多了一分。
她垂着眼睛,半晌之后才终于抬手接过了水瓶。
水瓶还是温热的,带着他的温度。
可是,她的心却已经彻彻底底冷透了。
厉晟尧把她带回了自己的公寓,不是厉家,这个时候带她回厉家也不方便,进来的时候,时初眸色一动,随即那双眼睛里像是藏了千年不化的冰块一样,冷的透彻。
“你先休息一会儿。”厉晟尧开口说道。
时初跟没听到一样没反应,一动不动的望着某个方向,最后还是厉晟尧又喊了一声,她才微微动了一下,哪怕是吃了药之后,她依旧有些不舒服,便没有推脱,问了房间之后,她就进去,准备好好休息一会儿。
但是她刚刚推开门,突然睡前一黑,整个人瞬间晕了过去。
在她快要倒地的那一刻,厉晟尧一下子抱住了她:“小时!”
时初仿佛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中却也不得安生,各种各样的事情在她脑子里冲击着,哥哥醒了,秦邺城死了,宝儿不见了,厉晟尧是凶手,她觉得难以承受,忍不住叫出声来。
她仿佛感觉有一双手一直在替她揉着太阳穴,她浑身冷极了,踡缩在一起,直到有人握住了她的手,她才放松了一些。
再次醒来,时初是被疼醒的,梦里的疼仿佛带入了现实之中,她感觉头疼的厉害,更重要的是,她的肚子里的疼仿佛没有消失过一样。
她睁开眼睛,一道柔和的女声突然响起来:“你醒了?”
她恍恍惚惚半天之后,才发现这个女人是清屿,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一般,半晌之后才发出声音来:“清屿,你怎么来了?”
“我才一天不在,你怎么把自己弄这么狼狈。”清屿难得叹息了一句,目光看着她颇有一丝苛责的味道。
她刚刚被厉晟尧一通电话叫过来,让她无论在哪里马上来一趟,她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情了,没想到到了之后,才发现时初的情况确实不太好,她一直在反着烧,更重要的是她有点儿轻微流产的现象。
清屿准备给她施针,但是却发现她在梦中也不安稳,她没有办法,只能先帮她稳住情况,所幸上次的药丸还一些,喂她服用一些,她的情况才好一点儿。
但是,时初的体温却一直降不下去。
为这事,厉晟尧的脸色已经沉的再沉,如果她跟他之间不是有某些交易,恐怕这个男人真的会直接吼她了。
她看着他的表情仿佛都在说,好歹玉家的后人,发烧都治不好,算什么神医。
清屿也是无奈,不过也在尽心尽力的照顾着时初,哪知时初快要恢复意识,那个男人却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她忍不住问了一句:“她才醒,你就要走。”
那个男的身形钉在了原地,好半天才说了一句:“她现在不愿意看到我。”
那个光华流转的男人像是褪却了所有的光华,像是一副迟幕的电影,整个人褪却了颜彩,只剩下黑与白的无望。
她知道,为难他的是爱情。
为难时初的,依旧是爱情。
厉晟尧刚刚关上房门,时初终于醒了过来,她一直在发烧,这会儿出了点儿汗,脸上的红晕褪却,那张小脸惨白如纸,却不愿意多谈,嘴角却挑起了一丝温温和和的笑:“我哥醒了。”
清屿一怔,时初因为哥哥的事情,这段时间一直着急上火的,生怕他哥哥当个睡王子一直睡下去,听到她这么说,当即笑了起来:“那就好,你以后总算可以不用担心了。”
“可是……”她开口,突然顿了下去。
清屿好奇:“怎么了?”
时初半晌之才才抬起头:“我想喝水。”
清屿:“……”
你特么在逗我呢。
喝了水之后,清屿问她:“肚子还难受不?孩子虽然暂时保住了,但是你以后真的要注意了,怀着孕就不要到处乱跑了,在家好好养胎,知道吗?”
时初听话的点了点头,乖巧无比。
清屿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这丫头每次都答应这么直接,却从来都没有认真执行过:“你饿不饿,我去厨房给你拿点吃的。”
“我还在他这里吗?”她突然问了一句,然后见清屿点头的时候,她嘴角突然挽起一个淡淡的笑,语气淡然:“我现在没什么胃口。”
“你跟他吵架了吗?”清屿犹豫半天,终于磕磕巴巴的问出这句话来,如若不然,这两人怎么会是这种状态,平时厉晟尧可是宠时初宠的紧。
而今天他见她醒来,却躲的远远的,仿佛自己是一个病源体一样。
时初无波无澜的望了她一眼,语气没什么情绪起伏:“没有。”我们只是绝裂了,从此陌路,成仇!
只是这一句话,她不想跟清屿说,一个字都不想。
接下来几天,时初一直卧床不起,而厉晟尧也把所有的工作都搬到了家里面,但是两个人哪怕在一个家里,却从来都没有见过面。
时初没有睡觉的时候,厉晟尧通常会躲在书房里避而不见,但是时初若是睡了,他会悄无声息的,在门口一站,就是老半天。
至于陆家时家那边,不知道时初跟他们说了什么,这段时间他们倒没有来打扰她,时初平时睡觉,养足精神之后,会看看微博,玩玩微信。
这边,她又趁着清屿出去的时候,打了一通电话,声音故意压低:“没错,就按我们之前说的去做。”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她抬起头,目光空荡荡的望着天花板:“不用考虑了,我已经考虑很久了,这一次,我一定要毁了厉家的一切。”
电话讲了十多分钟,大多数时候时初始终是沉默的,偶尔也会给出一些建议,目光却越来越冷,越来越不近人情。
半晌之后,她终于问了一句:“秦家最近有什么反应没有?”
那边顿了一下,很快又回复道:“秦家最近没什么反应,也许那件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秦邺城还没有死。”
她却惨然一笑,艳丽的笑浮在惨白的脸上,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空洞:“算了,没事了,一切按我吩咐的去做吧。”
挂了电话之后,时初保持着不变的动作,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有人推开了门,男人欣长的身姿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时初身子几不可察的微微动了一下。
随即,又平复下来,没有表情的目光落在男人脸上,这段时间她之所以没有说什么,心安理得的留在这里,是因为她这个样子,哪怕是回陆家也没什么区别,无论做什么事情,她不可能忘了,她还要保住这个孩子。
只是,这个男人不是一直不愿意出来见她,今天这又是怎么了?
时初本来冷冰冰的表情,突然变得淡陌如水,仿佛天大的事情都不可能让她变一下脸色,男人还穿着一套宝蓝色的家居服,不知道为什么,整个人看上去消瘦很多,双眼里拉满了血丝,像是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厉晟尧看着时初的表情,她这样无视自己,还不如恨他比较好,比起情绪大起大伏,好过这样如同一潭死水一般,让人绝望。
大概是两人太久没说话,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陌生,他张了张嘴,嗓音干涩的从喉咙里卷出来,却透着一丝暗哑:“好点了吗?”
其实厉晟尧进来,时初大概就猜到他想做什么了,方才他应该一直站在门口吧,甚至可能听到了她的电话,可惜,他却什么都没有问。
嘴角轻轻的扯了扯,并不怎么用力,所以那个笑最终还是没有流露出来:“方才我打电话你应该听到了吧,厉晟尧,我会毁了你们厉家的。”
“无妨,你开心就好。”他不咸不淡的出声,黑眸却一瞬不瞬的落在她身上,像是一个贪恋duyin的人一样,早已经病入膏肓。
时初听到这几个字,还是一脸的无动于衷,平静的眼眸带着说不出的清淡,又仿佛执着于某种东西的绝决:“你不用对我手下留情,我早就说过,我们公平竞争。”
厉晟尧的唇角用力的抿着,听到她这些话,不知道是不是解脱了,竟然清然一笑,那一笑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明朗了很多。
只是黑眸里,依旧藏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你明知道,我不会对你动手的。”
时初眉宇之间一闪而逝的是一抹怒意,紧接着又淡然了下来,无波无澜的像是一场漆黑的烟火:“厉晟尧,你别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原谅你!”
心口一窒,紧接着,房间里的温度仿佛凝固了一样。
厉晟尧还是定定的看着时初,好半天之后,他黑眸里那些涌动的情绪似乎淡化了很多,他每天事无巨细的知道她的一切,可是每天的每天,却对他来说是一种煎熬。
一种永远不会消失的煎熬,让他的心一直一直往下沉了下去,他望着这张美的惊心动魄的小脸,这个人从小就是他的执念。
如今依然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将那些翻腾的情绪全部压了下去:“如果你觉得恨着我好过一些,那就一直这么恨着我吧。”
说着,转身离开。
而时初突然拿起床上的枕头朝他狠狠的砸了过去,枕头砸在他身上,仿佛没什么力道一样,而他,竟然嘴角勾了一丝笑。
接下来两天,只要清屿不在的时候,时初一直很忙,她怀着孕,但是厉晟尧并没有限制她的行动,除了她不能出门以外,她可以打电话,上网,甚至处理工作。
她目光盯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字,眸色越来越沉,直到沉到了谷底,明天一切都会见分晓了吧!
等清屿进来之前,她刚来得及关上电脑,还没有把电脑放回去。
清屿看到她的动作,眉头不由自主的一蹙:“小初,你又在偷偷玩电脑了。”
“一个人太无聊了,你难道还不能让我上网找点乐子。”时初不置一否的说道,目光清静,然后将电脑放在自己床头,看着清屿手中的药,小脸皱成了一个苦瓜。
自从清屿接手她的身体之后,她又回到了以前暗无天日的日子,每天变着法儿的被清屿喂各种各样的苦药,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她甚至怀疑自己成了清屿的小白鼠,专门替她尝试各种各样药方。
一想到这些,她深深的打了一个寒颤,盯着清屿手中的药碗,一副苦大深仇的样子:“清屿,今天能不能不喝药了?”这药真的太苦了,也不知道清屿是不是坑她的。
清屿拧着秀气的眉毛,轻飘飘一句:“肚子里的孩子你还想不想要的了。”
好吧,这一点确实是时初的死穴,她认命的接过药碗:“好吧,我喝!” 那表情跟狼牙山五壮士一样,壮烈至极。
清屿一看她这样,忍不住扑哧一笑:“这药真那么难喝?”
时初点头如蒜:“当然啦,不信你尝尝!”太苦了有没有!
清屿却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不用了,我每天给你煎药的时候感觉还可以,不苦,你喝了药,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对了,还有糖。”
因为时初的血糖有一点点偏高,一般情况下,清屿是禁止她吃糖的,可是她偏偏最近对含糖的东西没什么抵抗力,所以房间里一般是不放糖的。
可是时初怕苦,所以吃了药之后,清屿一般会给她一颗糖。
时初:“……”老天,真把她当作小孩子哄了。
喝药的时候又是一番痛不欲生的折磨,时初被苦的毛骨悚然,整个人的汗毛都要扬起来了,她觉得如果有一天她要死了,肯定是被清屿的药给苦死了。
清屿看着她的样子,觉得这丫头,明明流血流泪都不怕,怎么偏偏就怕这个苦呢,难不成真有那么苦:“对了,你哥现在情况恢复的还不错,每天都在做复健,我对他说,你过几天会去看他。”
“谢谢。”提到哥哥,时初冻结的目光似乎微微晃动了一下。
看着她现在的样子,清屿也不好多说什么,这两个人一个是闷葫芦,另一个是死活不说话,还真是让人郁闷。
清屿离开房间之后,本来已经闭上眼睛的时初突然睁开了眼睛,黑暗之中,她的眸光复杂,闪烁着一丝冰冷的寒意。
回到厨房时,见男人还在那里煎药,认认真真的态度,仿佛他做的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一般,清屿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听到声音,又瞧着她碗着药碗走进来,厉晟尧突然从她手中取过药碗,神色似乎带了一丝微微的复杂:“很苦?”
“一般吧。”清屿不以为意的回答道。
他用手指头蘸了一些药汁,面无表情的尝了一下,还别说,真是……挺苦的,目光不动声色的落在清屿身上:“这个药太苦了,能不能改良一下?”
清屿泪了,药不苦,那特么不是药了!
次日下午,时初正在房间里看新闻的时候,房门突然被人毫无征兆的推开,紧接着厉晟尧的身影闪入房中,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就听到男人低声暗哑的问:“是不是你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