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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宫涅是在对空荡荡的身侧中恐惧中醒来的。
身下是昨夜他抱来的柔软的杂草,经过一夜的压挤,被驯服的乖巧的不成模样,不远处挨着脚边的干柴已燃成灰烬,只留下一地瘫软的灰。旁边像坑一样塌陷下去的地方尚有余温,只是上面睡得那软乎乎的一团已经不知踪影。
怀着惊恐,姬宫涅习惯性的摸向怀中的佩剑弹起来,却在触及一片空荡荡时惊醒,自己的剑已在昨日的对决下断成两节。认命的起身,自灰堆中抽出根还算完整的棍子来武装不踏实的心,姬宫涅踏出山洞,去寻找那让他不省心的人。
“东方琉璃——”孤独的呼喊响彻这天地,举目四望之下却不见任何生物踪影。
“东方琉璃——”就在他不知呼喊过多少遍之后,在一片亮堂的如镜子似的湖面前,他看到了一身雪白、带着一双质朴童真眼睛的人,他有着和他记忆中无所差别的五官,只是比他认识他时要更加纯朴无华。
正是东方琉璃。
姬宫涅扑过去,他已无暇去想,为何隔了一夜眼前的人就像换了副模样。由昨夜的婴孩长成一个少年,穿着天衣无缝下同他毛色无异的袍子,盯着他喊道,“娘亲——”
“这里有个人。”他接着道。
姬宫涅这才看到了一位一直被他忽略的人,他摇着白扇,以微笑与他致意,唇瓣微启,吐出只有两人才听得到的话来,“又见面了。”
这是他被迫与眼前这个魅定下的约定,要么留下,要么离开,于是他闭了嘴,默许眼前人的介入。
“他叫百里无忧。”少年模样的东方琉璃继续道。
“百里无忧”就这样闯进了二人的生活,姬宫涅坐在火堆前照顾着火苗,脚下是一根他不知从哪里捡来的树枝,正打磨成他心中所期待的剑的模样。
时至今日,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东方琉璃和百里无忧之间确实是有着某种牵连的,尽管他并不想知道和承认,尤其是在他发现了东方琉璃的那个秘密后,但他依旧得困在这里陪着他,看他心里的魔在幻境中重演,并很有可能无法被突破。
这是一种绝望的沉默,一如多年前他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时,他也曾这样沉默,而那场沉默在日后带给了他怎样的痛苦和折磨,作为当事者他不能忘。而今,这种痛苦即将再次上演,在换了主角地点时空后,再次上演。
他无能为力。
“百里无忧”正在给少年的东方琉璃将外头的事,一样的尘世,百里无忧却比他讲得要更加吸引人,因为姬宫涅在纯真的少年眼中看到了渴望。
百里无忧给他讲人,他说,“这是一种带着赤子之心的物种,他们的生命只有短短数十年,却又在这一瞬之间体会过所有情绪,他们明白自己像蝼蚁一般的卑微,却又不甘于这种卑微,拿出自己一万分的努力来与其抗争,为求天地间那短暂的永恒。”
百里无忧给他讲爱情,他说,“我见过形形**的女子,她们来自不同的种族,有不一样的性情和身姿,有的大胆奔放,如同山间奔跑的母豹,有的却羞涩的像一只小老鼠,只敢在黑夜探出头来。她们是如此的不同,又是如此的相似,她们为爱笑,为爱哭,在爱中绽放,又在爱中枯萎。”
他还说,“或许我就是那个通灵的人,正因为如此,我才会在落地之时就化了男儿身。”言罢,摇着他那柄扇,笑着问东方琉璃,“我看你年岁也不小了,为何还没化出性别来?”
“性别”,这两个字点透了坐在一旁犹如看戏的姬宫涅,他在火堆噼里啪啦的爆裂声中将目光投向交谈的二人,更为准确的来说,是聚焦在东方琉璃身上。
他看到他沉吟一下,听了许多尘世间事的稚嫩脸庞中也露出些许老成来,坦坦荡荡的道,“或许是时机未到。”
“也是啊!”打着扇的百里无忧笑道,“我看着荒山野岭的,别说仙、人了,就算是一只成精的野兔都难瞧见,哪里的事物能打动你的初心,让你现化出性别来呢?话说回来,你不会是想羽化登仙吧?”
“羽化登仙?”东方琉璃的面上露出不解的神色来,问道,“何为羽化登仙?”
百里无忧哈哈大笑,道自己自从有意识四处行走来,从未见到过如同他这般纯赤的人,便盘膝而坐,与他讲了个故事来。
故事的源头他未细说,只是说自己路上见闻,因觉知新鲜,便细跟着看了一遭,今日里正好拿出来与东方琉璃戏说上一阵。
也不知多少年前,一座山中生活着一位以捕蛇为生的老汉,这老汉跟着一条雪白的毒蛇走了数日,只为将它挤了毒液,打死了剥皮取胆卖个好价钱。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从来不是一句大话,就在这老汉跟了数日,跋山涉水不在其下,终于追到了这条蛇。喜出望外下拿出竹蒌正要将这孽畜就地正法之下,一位过路的牧童上来,拿自己身上的干粮换下小白蛇,救了它一命。
千百年后,这条白蛇得观音指点,竟然大道即成,飞升之前,观音指出它尘缘未了,要它前去了断再来。
白蛇是个聪明的,与路上相识的青蛇在断桥上遇见了前年千的救命恩人,便兴起妖法,唤来骤雨,借伞为两人日后情缘起下由头。
再后来,一切都顺理成章,白蛇为报恩嫁与恩人许仙为妻,为他操持家业,诞下麟儿,却也因此贪恋红尘,被一个叫做法海的和尚压在雷峰塔之下。
“你看,你可不会像那白蛇一般,一心向道却贪恋红尘而受尽磨难?”言罢,百里无忧摇着扇,问了这样一句。
东方琉璃却只是笑笑,答道,“一心向道我是没有的,至于会不会贪恋红尘,当下我也说不准,因为我还未曾入过红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