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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姑娘,这信笺有什么不对吗?”
秦莞秀眉轻蹙,一脸的深思状,只让徐河看的心头发紧,片刻之后,秦莞转身看着徐河,“这上面所写,让我想到了一件事情。”
说着,秦莞看向前院,“知府大人和世子殿下在做什么?”
徐河面生难色,“刚才知府大人拿了人回来,现在知府大人和世子殿下都出府了,好像是那个典当行的掌柜跑了,知府大人和世子殿下去追了。”
燕迟和霍怀信都不在府中?!
秦莞的心顿时沉了下来,见她神色凝重徐河忙道,“九姑娘想到了什么?可需要让在下做什么的?世子殿下和知府大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秦莞的眉头越皱越紧,随即像徐河示意手中的信笺,“这上面写着,当年二姨娘的夫君开着绸缎铺卖绸缎之时,时常看错颜色,以黛为赤,为苍为玄,徐仵作可知这是为何?”
徐河眨了眨眼,“莫非他……眼神不好?”见秦莞面无表情,徐河抓了抓脑袋又道,“这还能是什么?又或者,是他患有眼疾?”
秦莞这才点头,“是眼疾,且这样的眼疾无法治愈,还会染给自己的孩子。”
徐河立刻瞪大了眸子,“会染给孩子?”
秦莞点点头,“我在药……在一本医书之上看到过,有些人天生就认不清颜色,会把黛绿的看成朱红,会把苍青看成玄醺,这是一种病,无法根治,不过寻常很难见到罢了,不过……”
秦莞面露两分难色,“不过,这病也十分奇怪,有时候,倘若父亲和母亲都得了这病,他们的孩子一定会得,可如果只有父亲或者母亲一方……则不一定……具体是因为什么那本书上却没有说明,这信笺上只说了二姨娘的夫君有这病,而我们问了这么多,却没有人说二姨娘得过,由此可见,二姨娘多半是没有的……”
“如此就不好判定了。”秦莞叹了口气,言语有些迟疑,“不过,真的会这样巧合吗?”
茯苓站在一旁听着,却是没听懂,“小姐您在说什么?”
徐河也一半明白一半迷茫,“九姑娘的意思是,二姨娘和她夫君的女儿,有可能也得了这个病?可是他们的女儿一个多半已经死了,还有一个也葬身在火海之中了……”
秦莞抿着唇,“如果他们的女儿还活着,会不会来复仇?”
徐河双眸一睁,“如果是我,我多半会……”
秦莞点点头看向茯苓,“还记得我们的那把伞吗?”
茯苓颔首,“记得,后来坏了,结果小姐手巧,补好之后竟然比原来更好看。”
秦莞语声微沉,“并非是我手巧,而是有人送错了伞纸。”
“送错了伞纸?”茯苓眸光一转想起来,“是!我们的伞是青色的,采荷姐姐说要让库房给我们送伞纸,却送来了水红的伞纸……”
茯苓一下子瞪大了眸子,“小姐是说,采荷姐姐有那不辩颜色之病?!”
秦莞想了一瞬,语声轻渺起来,“库房只有她吩咐的动,而那一日她身边跟着的是男仆,下命令的一定是她,她说拿青色便是青色,她说拿水红便是水红,而青色那般明显,她不至于记错了颜色……”
茯苓在秦隶处听到的话就已经足够震惊,万万没想到凭着这一纸信笺,秦莞竟然推断出更多来,采荷……采荷不仅和秦琛有染,更有甚者,还是二姨娘的女儿?
茯苓呼吸一紧,脑袋之中一下子塞满了信息,顿时有些转不过弯来,“可是……可是年纪不对啊,还有……她若是二姨娘的女儿,便该恨大少爷才是,怎会……”
秦莞摇头,“没有,还不确定,不一定她就是二姨娘的女儿,因为这个病存在不确定性,更何况,就算二姨娘的女儿当真有那个病,那也不能确定就是采荷,只是和这件事有关联的人就这么多,而她刚好也患了这个病,她的嫌疑一下子增加了而已。”
徐河呆愣了半晌,此时方才反应过来,“九姑娘说的那位姑娘,是不是老夫人身边最得力的那位近侍?”
秦莞颔首,徐河不由的微讶,“她在老夫人身边的地位不低,且入府年限也不短吧,若是那般,岂非太过……”
徐河一时着急想不出如何形容,半晌一挥手道,“那她也太让人毛骨悚然了!”
如果采荷是二姨娘的女儿,那她是进府的时候就知道当年自己母亲和妹妹死于秦府呢?还是后来才知道的?如果是一开始就知道,那她进秦府便是为了复仇,如果是后来才知道,那她能伪装下去没有暴露,心思也不可小觑。
秦莞明白徐河的意思,唇角抿的更紧了些,“眼下还不能断定,如果能找到二姨娘的画像就好了——”
略一思忖,秦莞神色一定,“这个先收起来,我们再去一趟前院。”
秦莞将最关键的那一张信笺折好交给徐河,徐河忙小心翼翼的放进了一旁的公文包袱之中,见秦莞转身去前院,徐河也跟着走了过来。
“在下不着急回衙门,在下陪九姑娘一起。”
秦莞不置可否,茯苓跟着秦莞低声道,“小姐,前院已经找过了,咱们现在去还能找到吗?”
“找不到也没事,问一问那两个老仆,府中可还有别的地方会放着二姨娘的画像。”
秦莞说完便走,一边走,心中的疑问却慢慢的浮了上来,秦隶和采荷有染,采荷有可能是二姨娘的女儿,当年那一场大火,二姨娘的女儿为什么没有死?
而如果采荷真的是二姨娘的女儿,她应该恨极了秦府人才对,却为何和秦琛在一起?
给姚心兰下毒之人,杀了柳氏和刘春之人,还有给秦安下毒的人,难道都是采荷?
凭着采荷这么多年在府内的积累,她能洞悉柳氏和刘春有染不是不可能,发现了这个隐情,然后借此将柳氏骗了出去,至于刘春,凭采荷的身份地位,刘春相信她也不足为奇,她能碰到姚心兰的药,那秦安呢?她是如何给秦安下毒?
秦安的药是钱百韧开的,拿药是前院的小奴拿的,煎药是那两个老仆煎的,然后呢?
采荷根本没有到前院来,她人一直在佛堂之中,根本没有碰到药的可能。
秦莞心思沉沉的,一抬眸,却见天色将晚,整个秦府的夜灯都次第亮了起来,夜幕四垂,凉风带着秋日的寒凉沁入肌肤,只叫秦莞下意识拉了拉衣襟。
“小姐,要不要等世子殿下他们回来,直接让他们将采荷抓来问话不是正好?”
茯苓轻声和秦莞说着,秦莞摇了摇头,“采荷不会说的,我们得找到更多的证据才行。”
说着话,三人便到了前院,早间秦莞来的时候,还看到齐林守在这里,可眼下,却只看到两个衙门的差役守着,见秦莞和徐河过来,忙上前来行礼。
秦莞便问,“齐捕头呢?”
一个衙差上前一步道,“大人那边缺人手,暂时把齐捕头调过去了。”
霍怀信去查庆源典当行了,想必涉事之人颇多,秦莞点点头,“我进去看看,你们不必跟着……”
衙差二人自然不敢拦着秦莞和徐河,当即点头,“九姑娘请——”
徐河和二人打了个招呼,便跟着秦莞进了院子。
一进院门,一道骂声先传了出来。
“整日里就知道偷懒耍滑!还想不想要这个月的钱银了?!”
“让你洗个罐子都洗不干净,白白糟蹋了药材!”
“没用的小东西,跪在这里不许起来!”
这说话的声音十分耳熟,正是那照顾秦安的老仆之一,秦莞眉头微皱,绕过当前的影壁走了进去,昏黄的廊檐之下,果然有两人,站着的是白日见过的老仆,另有个十来岁的小童跪在地上,正在轻轻的啜泣……
秦莞进来的脚步声惊动了老仆,老仆转眸看过来顿时一惊,“九姑娘怎么来了?”
老仆迎上来,却是不管地上跪着的小童,那小童见秦莞来了,一时间更怕,将脑袋垂的低低的,连啜泣声也忍住了。
“这是怎么了?”秦莞扫了一眼那小童。
老仆脸上陪着笑,“九姑娘不知道,如今这情形,府里人也是有些心慌了,做事越发不掉以轻心,这小奴儿便是如此,让他给老爷洗药罐都洗不干净。”说着叹了口气,“九姑娘不必操心,罚一罚他便知道长进了。”
秦莞自然无心插手府内事物,闻言便不再多问,只道,“此来是要问你,老爷的画作,除了书房和府内的书库之外,可还有别的什么地方有?”
这老仆听着便知道秦莞还是因着白日里那桩事,偏头想了想道,“还有的便在老夫人的库里了,老爷有时候得一些极其名贵的画作,会送给老夫人。”
秦莞摇了摇头,“再想想——”
秦安便是再如何不济,也绝不敢把二姨娘的画像拿去给蒋氏。
老仆又想了几瞬,“还有便是在前面正厅了,是老爷日常见客之处,那里也有一处见客的书房,只是老爷平日里不怎么去那里。”
秦莞眼底生出一丝希望,“带我们去看看。”
老仆点点头,“请九小姐稍后片刻,小人去拿钥匙。”
秦莞应了一声,老仆便转身进了正屋,徐河三人站在院子里,各自表情复杂,徐河左右环视了一圈,又去看那跪地的小童,眼中颇有两分同情。
秦莞看见了,却未多言,秦府自有秦府的管制,不论在哪里,做错了事也要被罚,她不想破坏规矩,况且受点惩罚并不完全是坏事。
很快,老仆走了出来,抬手一请,“九小姐请跟小人来吧。”
老仆走向了院内东边的月洞门,见客的正房并未在秦安这边,又要往东走上片刻才能到,秦莞走过去,方才知道,这里便是燕迟第一次来秦府见她的厅堂。
“九小姐,外书房在这边——”
老仆一路在前领路,秦莞三人跟着,先进了见客的厅堂,然后从厅堂左转进了一道门,然后便发现这厅堂之后还有一进院落,老仆所说之处,便是此地。
因此处无人用,夜里便未点灯,老仆手执一盏明灯,进了屋子将角落的灯点燃才让秦莞几人入内,秦莞进门,见屋内桌案上灰都落了一层。
老仆放下灯,指了指两个高柜,“九小姐,这里面也有一些字画。”
秦莞看过去,心中有些拿不准,这两处高柜之中放着的多是书,虽然字画也有,却实在是太少,饶是如此,秦莞还是走上前将柜门打了开。
茯苓见状立刻过来帮忙,秦莞打开一幅又一幅,却皆是山水花鸟等字画,眼看着就要看完了,却仍然不见美人画像,秦莞叹了口气颇有几分失望。
“小姐,那最下面还压着一幅——”
就在秦莞觉得这一次又是一场空的时候,茯苓忽然指着压在最下面的一支卷轴,“这个——奴婢把它抽出来——”
茯苓猫着身子,几乎人都要钻进柜子里,很快,她抓着一张纸质泛黄的卷轴直起了身子,一看那画纸,秦莞心底微微一动,至少看画纸是旧物。
将画卷之上的细带解开,茯苓满怀希望的将卷轴往开一展,可下一瞬,“刺啦”的一声吓得她愣在当地,定睛一看,好好地画纸不知怎么粘在了一起,茯苓这一拉,竟然拉的画卷破了一个大洞,茯苓面色一紧,“小姐——”
秦莞忙道,“没事,看看画的是什么。”
秦莞没再想展开,而这画卷是倒着卷的,她只从那破了一角隐隐看到一快裙裾,她眼底微微一亮,“虽然还不知道画的是什么,可是应当画的是人。”
茯苓急道,“可是这画纸粘在一起了可怎么是好。”
秦莞安抚的摇头,“无碍,我有法子,先卷起来,我们带回去。”
茯苓闻言忙将画卷重新卷起,这边厢,秦莞看着那老仆道,“这卷画我们先带回去,若是看完了再送回来……”
老仆不敢多言,“好,九小姐随意便可。”
找到了一幅画,却只窥见了一角,秦莞只想快点见到这幅画的真面目,当下便要离开此处,老仆熄了灯锁了门,几人沿着原路返回了秦安的住处。
到了这一处,秦莞本想直接告辞,可眼角一扫,那小童仍然跪在廊檐之下。
秦莞到底忍不住道,“秋日天寒,他到底年纪小,这么跪下去怕是要落下病,这院子里缺不了人,罚一罚便好了罢。”
老仆知道秦莞的意思,忙招手道,“你起来吧,九小姐为你说话,还不快过来谢谢九小姐。”
小童闻言立刻站起了身来,而后几步小跑到了秦莞跟前。
“多谢九小姐大恩——”
只是说了一句话,也算不得什么大恩,秦莞安抚的看着这小童,“不算什么。”
老仆便颇为感叹的看着秦莞,“九小姐心底良善,若是别的主子知道洗个药罐都洗不干净还浪费了药材,只怕一顿跪都是不够的。”
说着这老仆又瞪了小童一眼,“说来也是该罚,那么明显的药渣都洗不掉。”
小童缩着脖子低下头去,“明明是洗干净了的……”
秦莞本都要打算离开,一听这话下意识的生出一股子疑窦,“什么药渣?”
洗药罐,是再简单不过的事,秦莞本来以为上面的灰垢没有洗干净,却没想到连药渣都没有洗净,这委实有些奇怪……
老仆听着秦莞问忙答,“今日熬药的时候,小人还没看,将药材放进去,一加水,却见一层黑色的灰飘了起来,这一看,方才发现药罐底下一层烧焦了的药渣。”
“烧焦了的药渣?”
秦莞又一问,老仆有些不确定的道,“就算不是药渣,也是别的污物,反正是他没洗干净,老爷虽然那样子,可这些事也不能如此马虎。”
秦莞皱眉,“药渣在何处,给我看看。”
老仆一讶,一边茯苓和徐河也有几分疑惑,好端端的,去看别人的药渣做什么?
老仆虽是不解,却不敢多问,带着秦莞朝偏房去,“见里面有污物,便都被老仆倒掉了,就是平日里倒药渣的盆里。”
说着话,老仆带着秦莞进了偏房,指了指屋子角落的药盆,老仆道,“就在那里。”
秦莞将画作交给茯苓拿着,几步走到了药盆边上。
低头一看,盆子里果然倒着药渣,而老仆所说的烧焦了的药渣,正零星的散在药材里面,秦莞不怕脏污的用手将那黑色的渣子拈了起来,轻轻一搓,又放在鼻端之下轻闻,很快,秦莞的眉头皱了起来,她站起身子看向那小童,“你去洗药罐的?”
小童被她忽然严肃的神色一镇,呆呆的点了点头。
秦莞又眯眸,“你在哪里洗药罐?可还遇到了别人?”
小童一双眸子微微睁大,这才轻声道,“小人……小人是在东边的那口井下洗的,小人去洗的时候,老夫人身边的环儿也在那里洗,老夫人这几日都在用药,每日吃完了最后一服药罐药碗都要清洗,所以小人每次都能遇到她。”
环儿!秦莞双眸顿时一沉,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茯苓见秦莞神色暗沉,忙上前,“小姐,怎么了?”
秦莞摇了摇头没多说,只看着那老仆,“这药渣留着。”
见秦莞忽然变了神色,这老仆似乎也意识到了问题严重,忙听话的点了点头,见他点头,秦莞又看向这小童,“环儿眼下在何处?”
小童眨了眨眼,“环儿此刻定然还在老夫人那边侍候,她是老夫人身边的二等小丫头,是为数不多的能留在佛堂的人。”
蒋氏一心向佛,生活素来简单,那佛堂之中也没几个丫头,这环儿便是其中一个,秦莞点了点头,看着这小童道,“你就在这院子里不要出去。”
小童被秦莞的眼神震得心慌,秦莞好似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忙放缓了声音,“没什么事,你们好好看着老爷,待会儿知府大人回来要来看老爷。”
小童有些摸不着头脑,可对上秦莞清亮的眸子,讷讷的点了点头。
秦莞弯了弯唇,辞了老仆转身出门,她离开,茯苓和徐河忙跟了上,走到院门口,秦莞又特地叮嘱了两个看门的衙差,徐河眼睛一错不错的落在秦莞身上,待离开了前院的范围才急急问秦莞,“九姑娘,怎么了?那药渣有问题?”
秦莞脚步猛地一顿,颔首,“的确有问题,那不是黑色的药渣,是金石之毒,我们此前一直在审开药取药熬药的人,却是忘记了药罐,下毒之人应当是趁着那小童分心之时在药罐之中做了手脚,那个环儿嫌疑最大。”
徐河眼底一亮,秦安下毒之时让霍怀信为难万分,却一直没有查出凶手如何下毒,如今知道了下毒的法子,那个丫头必定就是下毒之人!
“是那个环儿下毒害秦老爷?”
秦莞略一迟疑,“还不肯定,先不要打草惊蛇。”
说着,秦莞看了一眼茯苓手中的画卷,“等将这画卷打开,或许就能确定了,只是时间长了难免的夜长梦多,徐仵作,你可能想法子通知世子殿下和知府大人?让他们其中一人回府便是,眼下有好几件事都要告知他们,晚了怕是不太妙。”
徐河闻言立刻点头,“我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实在不行我去找他们!”
说着话,徐河转身就跑,秦莞想喊住他也来不及,想了想,秦莞索性由着徐河去了,别的不说,至少找到了给秦安下毒的人,只是这个环儿身在佛堂,秦莞不确定能不能拿人。
“你认识这个环儿吗?”
秦莞看着茯苓,茯苓摇了摇头,“不认识,不过老夫人身边的小丫头不多,老夫人近身之事全都是采荷一个人做,小丫头们都是负责洒扫洗衣这些杂事的,这个环儿只怕是其中一个,不是什么身份高的侍奴。”
秦莞心中愈加肯定,这个环儿极有可能是受人指使。
“小姐,我们现在怎么办?”
秦莞定了定神,“回去,先把这画卷打开——”
秦莞说着便朝汀兰苑的方向去,刚走到内院的地界,茯苓忽然道,“对了小姐,我们不是还要去门房问问吗?”
秦莞一愣,不由有些懊恼,她怎么把这件事忘记了。
可略一思忖,秦莞还是摇了摇头,九小姐的案子已经被藏在了暗处,眼下最要紧的是把这画卷打开,这么晚了,再去门房动静也不小。
“明日再去,先回去——”
秦莞利落的做了决定,然而眼看着快要走到汀兰苑了,秦莞却见一个人影站在汀兰苑的门口,再仔细一看,竟然是秦琛……
秦莞脚步一慢,茯苓也看到了秦琛,“大少爷……”
秦琛似乎是专门在此等着秦莞,看到秦莞和茯苓出现,唇角微弯的走了过来。
秦莞回头看茯苓,低声道,“今日之事先放在心里。”
这告诫说的便是秦琛和采荷有染之事,茯苓点点头,咬着牙关不让自己暴露出来,只是看着一手执灯朝她们走来的秦琛,她眼底再无往日的仰慕。
“大哥怎么在这里?”
秦莞语声清朗的问了一句,秦琛目光却看向茯苓手上的画卷,“我就是来找你的,却说你不在,便等你一会儿了。”
秦莞眨眨眼,“大哥等我做什么?可是大嫂她……”
秦琛摇头,眼底一片温煦,“没有,她好多了,下午……下午我和她吵了两句,后来想着不对便回去了,她果然是喜欢你的,见了你一面心境也好了许多,还收到了从建州来的信。”
秦莞颊上梨涡盈盈,“虽说做妹妹的不好置喙大哥和大嫂之间,可大嫂怀着身子,情绪多有不稳,大哥还要多关心大嫂才是,我今日去的时候,大嫂颇为伤心。”
秦琛无奈一笑,语气却又有几分宽慰,“莞儿长大了,你放心,大哥明白。”
微微一顿,秦琛又看向茯苓手中的画卷,“刚才又去找画了?”
秦莞心底微微一紧,秦琛这么说,多半是知道她去过书库了。
“是,去前院找了。”
秦琛叹了口气,“你既要找画,怎不来问我?这满府上下的书画常年都是我在规制,你便是要找什么我不知道?”
说着,秦琛看向茯苓手中的画卷,“这是什么?”
秦莞脑海中一时天人交战起来,可对上秦琛一直看着她的眸子,秦莞终是坦然道,“这是三叔做的画,画的是谁不知道,不过极有可能是二姨娘。”
秦琛似乎微讶,“二姨娘?你要找和二姨娘有关的画?”
秦莞有些不好意思,“倒也不是如此,只是听人说起来,二姨娘生的极美,这才生了好奇之心,只是府中似乎没有二姨娘的画作。”
秦琛有些哭笑不得,看了秦莞一瞬,忽然问,“九妹妹真的想看?”
秦莞微愣,看着秦琛迟疑道,“难道当真有二姨娘的画?”
秦琛叹了口气,眸子微垂了一瞬,“怎能没有,父亲当年那般宠二姨娘,自然画了无数,只是后来生出了变故,那些画作都被收起来了。”
说着,秦琛又淡声道,“府中还有一处小库,寻常是放文房四宝及一些插屏画屏等雅致摆件的,在那里,也放着一些书画,若是我没记错,父亲给二姨娘画的画就在那里。”
秦莞一听这话,心中顿时鼓跳起来,茯苓手中的画卷还未打开,秦莞不知道里面到底有没有,即便是有,也可能面容模糊不清,若是能多找几张当年的画,自然是大有裨益。
“在何处?”秦莞下意识问道。
秦琛便指了指东边的方向,“和书库的距离不远。”
秦莞一听此话便想起来,书库周围也都是库房,看来秦琛所言不假。
“九妹妹想看,我现在就去带九妹妹取来。”
秦琛主动开口,秦莞既心动又迟疑,心动自然是心动能看到二姨娘的画,迟疑,却是因为对秦琛的怀疑,虽然她还没有去问过门房,可怀疑的种子一旦生出来,便很难拔除。
“九妹妹不看了?”秦琛失笑,“不看倒也是好的,毕竟都是旧人了。”
秦莞回头看了一眼茯苓,茯苓眼底也闪动着兴奋,秦莞心中一横,点点头,“当然要看,我要看看二姨娘是怎样的美人。”
秦琛眼神暗了暗,当先转过身去,“那就走吧。”
秦莞跟着秦琛,茯苓跟着秦莞,秦莞心中本有两分紧张,可想着茯苓跟着自己,一颗心便渐渐松快了下来,秦莞眼神一转,“大哥未来作何打算?”
听到这么一问,秦琛回过头来,“多半先去建州。”
建州……秦莞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知道,姚心兰还是没有鼓起勇气。
她心底轻叹了一声,既然姚心兰做了决定,她便不好说什么了。
“九妹妹想去建州吗?”秦琛忽然又问。
秦莞抬眸,见秦琛关切的看着自己,她心底不由的有几分恍惚,只觉自己莫非是误解了秦琛,口中道,“我没去过建州,也不知建州是和模样,倒也说不上想不想。”
秦琛转回头去,语气轻渺略有赞叹,“建州,物华天宝,比锦州更为繁荣富饶,那里是徐江和乌江的交汇之地,河运发达。”
河运发达之地自然富贵,秦莞再想到从书上看到的说法,便对建州有了个大概的判断,遂问秦琛,“大哥是准备让大家一起过去吗?”
秦琛颔首,“那是自然的,祖母和母亲大抵是不愿离开锦州的,可是小辈们还是离开的好,祖母和母亲也是这么想的。”
说着,秦琛回首看着秦莞,“你大嫂一定想你陪着她。”
晚风徐徐,越是往东,府内的灯盏越是昏暗,然而秦琛手中的明灯执的极稳,再加上他温煦的语气和关切的眼神,秦莞心中对秦琛的防备竟然淡了一分,看着一脸赤城的秦琛,秦莞忽然想,难道秦琛已经做了决断?在这个时候,他决心摒弃此前和采荷的过往,好好的为了家族为了前程要对姚心兰好了?
不知是不是看多了姚心兰的眼泪,这念头一出,秦莞心中有种说不出的酸涩,虽然她一个外人看着秦琛此行仍然和真心无太大关系,可姚心兰想要的会不会就是这样呢?
秦莞脑海中浮起姚心兰下午怔怔出神的样子,那个时候,她以为姚心兰要改变眼下的境况了,至少要将自己怀疑猜忌的查个明白,可没想到她还是改了主意。
秦莞心底一股子怅然徘徊,说不上失望,却又有些怒其不争哀其不幸,末了只苦涩的想,如果秦琛从现在开始打算一心一意的对姚心兰好或许也不算太坏。
“大嫂还是想大哥陪着的,她爱极了大哥。”
秦莞没忍住,到底还是意味不明的说了这一句,走在前的秦琛似乎轻笑了一声,“你小小年纪,还不懂这些,不过你放心,我都知道的。”
说着,秦琛又回头道,“不过,九妹妹的年纪也差不多可以考虑这些事了,这些日子我看世子殿下对九妹妹十分照顾,府里的案子,世子殿下也让九妹妹陪同查问,九妹妹觉得世子殿下如何?”
秦莞脑海之中浮起燕迟的模样,眼看着就要慎重考虑秦琛的问题,可理智又让她清醒了两分,“大哥误会了,只因在侯府有过两面之缘,世子殿下又知道是我救了太长公主,便对我有了几分信任罢了,绝不是大哥想的那样。”
秦琛笑着摇了摇头,转过了身去,“九妹妹可知,对世间男子而言,绝不会无缘无故待哪个小姑娘好,若是待她好了,那便是有所念了。”
秦莞樱唇微动,正要说话,秦琛却指着前面,“快到了——”
夜色如墨,秦府之中昏灯次第,秦莞抬眸看了一眼天穹,意外的发现今夜竟然有许多星子散落天河,她心中微生豁然,没去想秦琛这些话,只跟着秦琛走过书库,又往前走了一段,未几,停在了另外一处库房之前。
“好了,就是这里了。”
这地方比书库更为偏僻一些,周围有些安静的厉害,秦莞四周瞧了瞧,亦看不到任何一个衙门的守卫,这么一想,秦莞才忽然想到,这一路上竟然没看到衙差。
难道霍怀信把府内人都调走了不成?
秦琛“咔嚓”一声,将库房门上的锁打了开,“九妹妹,进来吧。”
这一处库房比书库要大的多,而如秦琛所言,里面果然摆着许多插屏画屏,秦莞站在门外便能看到里面一副八开的山水仕女图屏风,秦琛站在门内,指了指屋内,秦莞提着裙裾走了进去,秦琛又将门口的两盏灯点亮,屋子里一下子亮了起来。
“府内各处主院的屏风大都是一年一换,这里的大都是换下来的,不过也有采买的或者别人送来的,还有些贵重的玉屏,若是布置新院子,便会来此处取,九妹妹屋里的好些摆件便是在这里取的,九妹妹看看,若有喜欢的也可去拿。”
秦琛徐徐说着,秦莞笑着拒绝了,“不必,我那里一切都很好了。”
“九妹妹不喜奢华繁复,大哥知道,不过这屋子里的东西,应该都带不走了。”秦琛语声沉沉说着,“九妹妹要找的画应该在前面,九妹妹自去拿吧——”
秦琛站在门内,茯苓站在门外,秦莞回头看了一眼,心中不由一安。
她顺着秦琛指的方向往里面走了几步,果然,一个靠墙的架子上散放着一堆字画,这些字画大都纸质泛黄,看保存的样子便知道不是什么珍品。
秦莞上前扫了扫灰尘,将最上面的一副打了开,画一打开,秦莞便看到一副竹林美人图,她心中当即一动,因她认得出来,画上的竹林正是秦府的紫竹林,而那美人一袭白裙轻跑在竹林之间,裙裾翩飞,清灵如仙……
刘大娘说过,二姨娘喜欢着素色,秦琛没骗她,这里果真有和二姨娘有关的画。
虽然找到了画作,可却不是秦莞想要的能看出长相的肖像画,秦莞将第一幅收起,赶忙去看第二幅,而后面门口处,秦琛忽然问道,“二妹妹适才除了找画,没去别的地方吗?”
秦莞正着急打开画卷,下意识道,“不曾,只去了前院找画。”
秦莞没说完,不过查出下毒法子这事自然只能对燕迟和霍怀信说。
“没有去门房那里问一问吗——”
秦莞下意识的想说“去门房那里问什么”,可话还没出口她人便愣了住。
秦琛怎会知道她要去门房?!这件事明明只有她和茯苓知道!
秦莞的画卷才展开到一半,然而一股子危险的感觉蛇一般爬上她的背脊,她再无心去看画,一个转身,秦莞看向门口的方向,这一看,她眼瞳立时微缩。
原本站在门口的茯苓,此刻竟然已经无声无息的躺倒在了屋内的地上。
而秦琛一脸漠然的站在门口,手一推,半开的门扉合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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