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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娃娃,躲猫猫,石头后面嘻嘻笑……”
软糯的女孩儿声带着几分冰凉悚然的笑意忽的响起,一瞬间,秦莞四人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秦霜一把抓住秦莞的胳膊,颤声惊问,“谁?谁躲在后面?!”
“小娃娃,躲猫猫,石头后面嘻嘻笑……”
没有人回答秦霜,而那声歌谣又响了起来,这句歌谣秦莞听到过,庞嘉言上次逗弄庞宜文的时候便是唱的这一句歌谣,可这声音不是庞嘉言,且这个时候庞嘉言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秦莞唇角紧抿,眸光一转,看到了旁边的一条小道,从那条小道进去,便能绕过山石走到矮竹边去,秦莞眉头一皱,“想不想知道是谁在搞鬼?”
“小娃娃,躲猫猫,石头后面嘻嘻笑……”
女童的声音还在响,可几人听的明白,这一次说话之时,她的位置变了。
秦霜面色微白的看着秦莞,“你害怕吗?这是人是鬼啊……”
秦莞皱眉,“自然是人,她要跑了。”
秦霜闻言唇角一抿,看了一眼茯苓和晚晴,犹豫的道,“那咱们去后面看看?”
此处有些昏暗,却也不算完全漆黑,见秦霜也有几分蠢动,秦莞拉着秦霜的手朝那小道走去,似乎听到了她们的脚步声,石头背后的人越是往后退去。
“小娃娃,躲猫猫,石头后面嘻嘻笑……”
秦莞几人不上前来还好,一上前来,便真的好像在和那人躲猫猫一样,山石的夹道狭窄,光线更为昏暗,秦莞双眸微眯,将袖中的寒月握紧了。
能在清晖园中恶作剧的,自然是人,不仅是人,还是身份不一般的人。
若只是一个下人,哪里敢这样对待她们这些客人?
可秦莞想来想去,庞辅良并无女儿,那这人是谁……
这般想着,一行人已经顺着夹道走到了矮竹之前,这山石之后又是另外一边路了,只是在两条路之间有了这么一出屏风似的山石矮竹免得空旷,矮竹最高也只有一人多高,秦莞几人走到了跟前,却是不见人,而那道声音已经走到了她们前面十多步去。
“小娃娃,躲猫猫,石头后面嘻嘻笑……”
“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断响着,却是那人在矮竹之间来回的走着,仿佛真的在和人躲猫猫一般,秦莞她们这么看去,只能看到一个不算高挑的影子晃来晃去,可人到底长什么样子却是看不清的,秦霜眉头一皱,仿佛给自己壮胆一般的喝到,“只要你不是鬼我就不怕你,有本事你别跑——”
秦霜吼了一句,拉着秦莞也要朝那林子里钻,秦莞见状苦笑一下,连忙将秦霜拉住了,抬了抬下颌示意前面,果然,那影子窸窸窣窣的似乎跑的更远了,没多时声响就断了。
“她跑了,前面是另外一条路。”
秦霜眉头一挑,“所以她只是为了吓唬我们?”
说着秦霜呼了一口气,将手心亮给秦莞看,“吓得我出了一手心的汗,这个人可真是,也不知道是哪里的下人,竟然这么没有礼数,明天我一定要和庞管家告状!”
秦莞眯眸看着前方安静下来的大片矮竹,摇了摇头,“我总觉的有点不对,别说一般下人不敢如此,便是有心吓人也不会这样,有点奇怪。”
“还有。”秦莞说着话语一顿,“这个歌谣庞家三少爷也说过。”
“嗯?”秦莞这么一说秦霜才想起来,“是啊,庞嘉言说的和这个差不多。”
这么一想,秦霜眼底生出两分疑惑来,“莫非是庞嘉言身边的侍奴?”
秦莞摇了摇头,又看了看四周,再没别的人,起初听到那动静她也觉有几分悚然,可眼下看来,那人对她们却是没有恶意的,只是到底是谁呢?
秦莞沉吟一瞬,“明日有机会问一问吧,眼下先回去。”
外面极冷,秦莞说完,一行人便从山石之后退了出来,再返回主道,往她们几人的客院去,此刻夜色已经不早,秦莞二人各自回房,没多时便歇了下来。
一夜好眠,第二日一大早,秦莞还没起身秦霜便到了她这里来。
“别睡了,快起来,双清班的人回来了。”
秦莞坐起身来,面上还有两分迷怔,“都回来了?”
秦霜摇头,“那个清澜没有回来,说是已经定了,就是她害的清璃师父……”
秦莞一听此话,顿时清醒了过来,这就定了?
见秦莞神色凝重起来,秦霜眨了眨眸子道,“双清班的人要走了,不知道咱们什么时候走……刚才我看他们将班底都运回来了,说是明日就离开,没了清璃,又没了清澜,双清班只剩下了一个清娴,干脆改名叫‘单清班’好了。”
秦莞下地穿衣挽发,一边洗漱一边道,“三哥怎么说?”
秦霜摇摇头,“还没见到三哥呢,三哥昨晚上似乎回来的很晚。”说着秦霜又道,“原来不是说要给三哥引荐个人,还要让双清班在园子里唱两日吗,现在双清班出了事,总不能还要她们唱吧,就是不知道三哥要见的人见的如何了。”
秦琰要见的是那位刘运同,昨夜留在那边想必也是和那位刘运同说话。
秦莞摇了摇头,“还不知,待会儿见了三哥问问便知。”
二人正说着,两盏茶的功夫之后周怀来请秦莞三姐妹过秦琰的院子用早饭。
到了秦琰的院子,早饭已经摆好,吃食自然比在百草园要精致的多。
“三哥打算何时离开?”刚开始用饭,秦莞便问了一句。
秦琰笑道,“九妹妹着急了?我们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在等几日再走的。”
秦莞抿了抿唇,“三哥和刘运同聊的如何?”
秦琰眼底微亮一下,秦莞显然比秦霜和秦湘更为敏锐,他想了下简单道,“刘运同此人为官多年,在盐运之上十分有见地,可选的上相谈甚欢。”
秦莞点了点头,“刘运同一直都是在盐运上的吗?”
这么一说,秦琰倒是叹了口气,“刘运同已至不惑之龄,可他的官路却是不怎么顺利,二十多岁了才捐了一个小小县丞,后来做过县令,当过知州,而后做过市舶司副使,然后才到了盐运之上,能走到今日这一步也算是十分不易了,且这几年朝内朝外对盐运盯得十分紧,他们这些盐运使虽然地位极重,却也是不好做的,去年一年,东边治了好几个贪腐的盐运使,收盐商的贿赂便罢了,还有因私心贪了盐税的……”
秦琰语气感叹,一番话足见他对朝政了解颇深,秦莞颔首,“双清班要走了?”
秦琰“嗯”了一声,“出了事,庞公不好再留了。”
秦莞便没再说话,秦霜却道,“三哥,这双清班没了清璃师父,又没了一个班主徒弟,以后是不是成不了事了。”
秦琰闻言遗憾道,“多半是如此,一个人到底难撑起来,也失了双清班的名号。”
“咦?这话是怎么说的?”
秦琰便道,“双清班的由来你可知道?”
秦霜眼珠儿一转,“三哥是说……当初有两位南戏角儿义结金兰组了戏班的事?”
秦琰点点头,“正是,这二人同为班主,后来,她二人又收了徒弟,她们的两个徒弟也成为了班主,如此一代一代传下来的。”
秦霜眨了眨眸子,“那怎么到了清璃师父这里只有一个人了?”
秦琰笑道,“这事我也不十分清楚,只知道在清璃师父的师父那一代便只有一位班主了,似乎是清璃的那位师叔离开双清班嫁人去了,因是如此,那一脉便断了。”
“原来如此,我就说嘛,既然叫双清班,自然得有两个‘清’才是。”
秦霜自顾自说着,秦琰又道,“双清班的角儿们虽然受人追捧,可到底是戏子,贵人们喜欢的时候一掷千金,一旦做了让贵人们不喜的事,还不是被弃如敝帚,再有不听话的,轻则夺了饭碗,重则连性命也保不住,到底还是贱役。”
大周的伶人地位都不高,所以她们不得不从京城南下,只为了某位人物的邀请,给的钱银还是其次,若是得罪了他们双清班便没了活路。
“真是可怜,想清璃也快熬出来了,却偏偏被自己的徒弟害死了。”秦霜说着,有几分嗤之以鼻,“一日为师,终生为母,真是太狠毒了。”
秦琰眸色暗了暗,“这就是人心,以后你们见到的只会更多,防人之心不可无。”
秦琰趁势教导了两句,三姐妹皆是点头应是。
一顿饭吃饭,秦莞忽然想起来似的道,“三哥,庞老爷可有女儿?”
秦琰闻言眼神一闪,“问这个做什么?”
秦莞敏锐的发现了秦琰的不妥,“难道庞老爷有女儿的?”
秦琰对上秦莞笃定认真的目光苦笑一下,“你管这个做什么……”
“我只问问三哥而已,还有,庞夫人的年纪似乎不像是能生出庞家大少爷和二少爷的样子,这中间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顿了顿,秦莞又道,“我不会乱说的。”
若是秦霜来问,秦琰只怕二话不说挡回去了,可眼下来问的是秦莞,秦琰便不好什么都不答,于是低声道,“庞夫人是庞老爷的续弦,十一年之前嫁过来的,嫁过来的时候,她身边带了一个女儿,庞夫人原先嫁过一次人,后来成婚没几年夫君便没了。”
秦莞微讶,在大周,寡妇再嫁并不少见,可秦莞想到庞辅良,总觉得他不是那种会为自己娶个寡妇妻子的人,秦莞便问,“这位庞夫人有什么来历?”
秦琰眼底一亮,这便是他待秦莞不同之处,他这个九妹妹,几年不见不仅有了一手厉害的医术,这份心智和聪颖的劲儿也大为不同,便是自小在侯府养大的他的亲妹妹都难比。
“这位常夫人出自定州常氏,定州常氏乃是定州首富,家中不仅开客栈酒楼,还做茶叶生意,当时别说定州,便是整个西边也是数一数二的人家,他家只有庞夫人这一个妹妹,当时庞老爷多半是处于生意考虑,便不曾介意庞夫人再嫁的身份。”
定州在豫州西北方向,距离豫州城快马的话不过三五日路程。
秦莞暗自心惊,十年之前父亲在豫州为官之时,这庞辅良还远远没有“庞公”之称,那时候的他不过是个普通的客栈掌柜,而那个时候的定州常氏,便连她这个小娃娃也知道,据她所知,后来的几年,常氏渐渐没落了。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庞老爷有一个继女,为何我们没见到?”
秦琰继续低声道,“病了,现在这园子里都不许提起这个人的。”
秦莞怔愣了片刻,秦琰交代道,“你知道便好,万不可在庞家人面前提起。”
秦莞点头,这边厢秦霜拉着秦莞道,“快,又下雪了,我们去看看……”
好容易晴了一日,竟然又下雪了,秦霜的爱雪之心依然不减,一边拉着秦莞出去一边道,“你在和三哥说什么?”
秦莞看了秦霜一瞬,低声道,“常夫人是庞老爷的续弦,而庞老爷有个继女的。”
秦霜“啊”了一声,双眸瞪大的看着秦莞,这边厢秦湘站在门口正要回自己院子,闻声立刻看了过来,秦霜忙笑道,“五姐,可要出去赏雪?”
秦湘似笑非笑的看着秦霜秦莞亲密的样子,“不了,身子不适。”
说着便带着晚荷往自己的院子走去,秦霜朝秦湘的背影哼了一声,等走出了秦琰的院子方才低声道,“庞老爷竟然娶了一个寡妇?”
秦莞眉头轻皱,“寡妇如何了?退一步讲,庞老爷也是娶续弦。”
秦霜歪头想了一瞬,“对啊!两个人都成过婚,谁也别说谁……”
秦莞又交代一句秦霜不要乱说才放心,秦霜连声答应,拉着秦莞朝东边去,“昨天我们回来的时候我看到那边有个亭子,亭子外面是一片没有清扫的雪,我们过去看看,说起来,那我们昨天晚上遇见的那个人,难道是庞老爷的继女?”
刚交代了秦霜不要乱说,秦霜便声音不小的问她,秦莞心急的看了两眼,幸好只有茯苓和晚晴各自打着伞跟在她们身后,“你小声点儿,我也觉得有可能。”
秦霜微微皱眉,“那她大晚上的躲猫猫胆子不小,而且吓唬我们也很没礼数。”
秦莞闻言却是没将那位庞姑娘有病的事说出来,却是自己在想她到底得了什么病……
“咦……怎么有人了!真真是,早知道早点来。”
秦霜忽然抱怨了一句,秦莞闻言当即抬眸去看,远处的亭子里,庞夫人常氏和庞嘉言一起坐在亭子里的石桌前,晴娘带着两个丫头站在一旁,所有人都看着庞嘉言在石桌上堆雪人,那雪人已经堆了一半,庞嘉言正在给雪人捏脑袋。
见常氏母子在,秦莞自然不好打扰,正准备拉着秦霜离开,常氏却看到了她们,她站起身来,柔声道,“秦姑娘——”
没被看到自然可以自己离开,可既然都被看到了,再离开便无礼了。
秦莞只好和秦霜一起走上前去,福了福身,“夫人。”
昨日的常氏有几分拘谨,今日的她却和昨日不太一样,她身量纤细柔美,一身藕紫色的袄裙站在亭中,落落大方,娇美端柔,除了眉头习惯性的皱着,通身皆是让人赏心悦目的温文和气,秦莞打量了常氏一瞬,“没想到夫人在此,打扰夫人了。”
秦莞露出歉笑,常氏摇头道,“不碍事的,是来看雪的吧?”
说着常氏指了指石桌旁的石凳,一旁的两个丫头立刻拿出来垫子铺上,常氏又看向庞嘉言,“佳言,招呼两位姐姐坐下呀……”
庞嘉言本自顾自的玩雪,闻言站起身道,“两位姐姐请坐。”
秦莞二人互视一眼,一起坐了下来。
庞嘉言也不多言,又坐下来捏雪球,常氏也落座道,“他也喜欢玩雪,也不觉得冷。”
秦莞刚得知了常氏的来历,此时心中不免有些怅然,常氏五官精致眉目秀美,本是十分显小的,可坐的近了秦莞才发现,常氏面上皱纹满布,竟是比远处看上去更老了几岁。
秦霜直瞅着庞嘉言捏雪人,笑道,“小少爷性子安静,倒是极好的。”
秦莞只觉得寻常的庞嘉言都是安静的,可她偏偏也见过庞嘉言捉弄庞宜文的样子。
常氏笑了一笑,“我倒是希望他像别的孩子那般吵吵闹闹的……”
秦莞只觉常氏的笑有几分涩然,而这边厢,两个丫头从亭子外面的小火炉上提了一壶热茶上来,又分了四个杯盏,桌案上又是雪人又是茶壶,常氏见那丫头拧巴着手腕斟茶,便道,“我来……”
说着为秦莞二人斟茶起来,“这是梅林的雪水熬的,你们尝尝。”
秦莞二人接过道谢,秦莞垂了垂茶汤,正要道谢,忽然看到常氏提着茶壶的手臂一僵,眉头也皱了下,秦莞忙道,“夫人怎么了?可是有不适?”
常氏摇头,“没,就是早上起来不小心手臂撞了一下。”
“可有青肿?我那里有化淤膏。”
常氏笑着摇头,“九姑娘真是良善,放心吧,我已经擦过药了。”
秦莞这才放下了心,常氏又道,“有些遗憾,本来要请你们听戏的,如今却是听不成了。”
秦霜忙道,“不打紧的夫人,这园子清净宜人,便是在此住几日都是好的。”
秦霜越来越会说好听的话了,常氏便又道,“那好,若是明年这个时候有机会,你们再来便是……”
秦霜一讶,“明年再来?”
常氏颔首,“是呀,我们老爷独爱双清班的戏,每年这个时候他都会请双清班来,只除了有两年没请到,其他时候都不落下的。”
难怪双清班接了豫亲王府的请却住在清晖园,原来是老主顾。
秦霜叹了口气,“清璃师父没了,再往后只怕……双清班若是没落了撑不起台面了,只怕庞老爷也会另寻所爱了。”
“那不会,不是还有清娴姑娘?”常氏语声温和,“清璃十分从上任班主那里学来的技艺都教给了两个徒弟了,清澜这一次……哎,清娴也很是不错的。”
秦莞和秦霜想起了昨日听过的那两幕戏,的确,这二人也都不弱。
“真是可恶,那个清澜竟然恩将仇报害自己师父。”
秦霜的正义感又出来了,常氏闻言却有些欲言又止,“清澜姑娘……”
“嗯?夫人想说什么?”秦霜问道。
“清澜姑娘性子耿直,从前也是十分孝顺的,如今这般实在不解。”
常氏叹了口气,她自然是见过双清班师徒几人多回的,秦莞听到她的话,心中微微一动,“如今案子刚定了凶手,他们怎么处置清璃师父的尸首呢?怎么这么快就要急着走?”
常氏倒是清楚府中安排,“棺椁是老爷命人去准备的,眼下清璃的尸首还在衙门,明日一早,其他人先回京城双清班租赁的场子,清娴带着几个亲随去衙门敛了清璃,而后扶棺回乡安葬清璃。”
“回乡?清璃师父是哪里人?”秦莞忙问。
常氏淡声道,“清璃师父是定州人。”
秦莞有几分了然,此去定州不远,等清璃下葬之后清娴还可再返回京城过年。
秦霜便道,“往后双清班便只有清娴一个人了,也不知能不能撑得住,她一个年轻姑娘家,娇娇柔柔的,说不定底下人闹起来她还拿捏不住……”
“杨班主。”
秦霜话音刚落,俨然已经将雪人捏好的庞嘉言忽然开了口。
秦莞一讶,连常氏都看向庞嘉言,“家宴,你说什么?”
庞嘉言便看着常氏认真道,“杨班主会帮清娴的。”
常氏眉头一皱,“这话从哪里说起,你怎么知道的?”
庞嘉言歪头想了想,“她们过来的第一日,我在假山洞子里玩,看到杨班主在哄那个清娴……就像……就像母亲哄我一样……”
这话一出,常氏几人面色都是一变。
像常氏哄庞嘉言一样?常氏是庞嘉言的母亲,自然宠爱庞嘉言,若庞嘉言有个苦恼,那自然是捧在手心的哄,而如果杨英这般哄了清娴,那便是私情无疑了……
杨英和那清娴竟然有私情?!
秦莞蓦地想到了那一日所见,机关是清娴检查的,钥匙是杨英给的,他二人一唱一和,后来搜到的证据直指清澜,难道说,他二人想合谋害清澜?
秦莞只觉不无这个可能……
她一颗心鼓跳不停,这边厢常氏有几分尴尬的道,“莫要胡说。”
说着看向秦莞二人,“小孩子的话不好信的,双清班之内是不许有谁和谁私定了终生的,若是私定了终生,便要被赶出去。”
秦莞双眸微狭,心中的疑窦和不安越来越大。
她本是不愿再插手双清班之事,可如今一个巨大的疑问摆在她面前,管还是不管?
秦莞笑笑道,“小少爷或许是认错了人呢。”
庞嘉言有些不满的看着她,“不会的,我不会认错,她们来了我家好多年了,每次都在年末之时,我见过清澜多回了……”
秦莞忙道,“好好好,小少爷没有认错。”说着转移话题道,“小少爷堆雪人是和谁学的?”
庞嘉言便看了常氏一眼,“母亲教的。”
常氏也跟着笑道,“他喜欢摆弄小物件,老爷也惯着他,一下雪便朝着要堆雪人,每年冬天都在盼着下雪,小小的一个人竟也不怕冷的。”
秦莞心中有了疑问,便不想在此多言,又坐了一盏茶的功夫秦莞便说有些冷了,见庞嘉言还没有走的意思,便带着秦霜当先提出了告辞。
秦霜看她面色凝重便道,“怎么了?你是觉得清娴和那杨英之间……说起来也不是没有可能,清娴年轻姑娘,自然会有春心萌动的时候,何况她和杨英必定交集不少。”
“我要出府一趟。”秦莞脚步一顿,忽然出声。
秦霜愣了愣,“你要去哪里?”
秦莞摇了摇头,“你和三哥说一声,我用咱们的马车出去,就说我……就说我出去逛逛……”
“逛逛为何不带我?”秦霜理直气壮道。
秦莞一阵苦笑,“我要去的地方,怕是你不愿去。”
说着,已带着茯苓转身而走,她们出来之时穿了斗篷带了伞的,便是出门也不需再准备什么,秦莞带着茯苓直奔外院耳房,寻到秦府的车夫便出了府门。
乘着秦府的马车离开清晖园,秦莞在车内吩咐道,“去裕亲王府。”
车夫没走过,还是由茯苓指路才往裕亲王府去,茯苓在马车上有些不解,“小姐是要去找世子殿下吗?为了什么呢?”
秦莞点点头,“我觉得清璃的案子有问题。”
茯苓“啊”了一声,“小姐觉得凶手不是清澜?”
秦莞摇头又点头,“还不确定,可至少世子殿下和知府大人或许并不知道全部的事实,如果知道了杨英和清娴有私情这件事,整个案子可能有变化。”
茯苓叹了口气,“原来如此啊,小姐和清澜萍水相逢,倒是愿意为了她跑这一趟。”
“事关人命,只是跑一趟而已,不能让没做坏事的人受了冤枉。”
秦莞语声肃容,茯苓看着这样的秦莞,心中不由生出了崇敬之心,她本只是个平凡普通的小奴婢,可她的主人有如此心志,她一时也觉与有荣焉。
很快,马车在裕亲王府门前停了下来,寿宴已毕,今日的裕亲王府门前并无多少车马,马车停稳,茯苓快步走到裕亲王府门前去,果不其然,刚走到跟前便被侍卫拦住,茯苓便道,“烦请通报一声,忠勇候府世子来寻睿亲王世子殿下有要事,请殿下出来相见。”
那侍卫一愣,看了看茯苓,又看了看秦府的马车方才迟疑的点头转身入了府门。
茯苓快步回来,在马车边道,“小姐,说了,不知道殿下在不在王府。”
秦莞心中也没准,不过这件事她只能来找燕迟。
主仆二人无声无息的等着,很快,燕迟从王府府门之内大步而出,茯苓高兴的拍了拍窗户,秦莞掀开车窗帘络一看,唇角也是一弯。
燕迟一看茯苓就知道是秦莞,大步走到马车跟前眼神已有几分凝重,“怎么了?”
若非要事,秦莞不可能过来找他……
“你现在有事吗?”秦莞在马车里面问。
燕迟凝眸,“无事,你说。”
“那你上马车——”
燕迟挑了挑眉头,掀帘便上了马车,秦莞下令道,“去豫州知府府衙!”
马车里的燕迟更讶异了,茯苓则坐在了外面车辕之上。
很快,马车便走动了起来。
“怎么了?是清璃的案子出了岔子?”
燕迟敏锐的问道,秦莞点了点头,却又道,“其实我也不确定,不过有一件事我刚刚才知道……我听庞府的小少爷形容,怀疑副班主杨英和清娴之间有私情,你还记得吗,那一日,先是清娴检查了机关,然后又是杨英在说清澜一直没出门,最后,钥匙偏偏就在清澜那里找了出来,当时不觉有什么,可现在知道他二人有私情之后,总觉得像是商量好的。”
秦莞说的语速极快,燕迟听完神色也有几分肃然。
“的确,这一点我们不知道。”
秦莞殷切的看着他,“所以这件事需要你出面……”
燕迟定定的看着朝自己倾身的秦莞,她这般火急火燎的跑来,为的竟然是清澜的案子,他心头微动,忍不住抬手在她面颊上轻抚,“好。”
这本是一件十分严肃的事,可他二人之间沟通起来似乎特别容易,这么一说他便是一个“好”字,如此,秦莞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而他温热的掌心贴在她有些冷的面颊上,粗粝的指腹更在磨砂她的面颊,秦莞心头一跳,面上微微发红。
“怎么了?”秦莞看着燕迟的眸子,正要将前倾的身子收回来,燕迟却忽然一个倾身将她从坐榻之上抓到了自己怀里来。
马车宽大,燕迟让秦莞侧坐在了自己腿上。
“怎么了?”秦莞转眸看着燕迟。
燕迟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轻抚着她的脸颊,“你知道吗?世上不会有第二个女子会为了一个素不相识之人这样费心力。”
秦莞唇角微抿,“徒弟谋害师父,于情于法都是重罪,不好让人凭白受冤枉。”
“这世上每日受冤屈的人有很多,旁人看来,只要是与己无关的,大可不必去管,朝廷没有给你俸禄,你亦不是被冤之人的家属亲朋,你啊你……”
燕迟捧着秦莞的脸靠近,蜻蜓点水一般的在秦莞唇上吻了一下。
这一吻虽然没有前日的火热缠绵,可秦莞却能感受到他对她的爱惜,甚至还有两分叹服和宠溺,秦莞心头微微一软,“若今日让我上刀山下火海去帮她说话,那我一定是不愿的,若是多说了一句便让自己和身边人陷入了困境,那我也是要仔细思量的,只不过走一趟而已,我什么都不会失去,并没什么大不了。”
“哪有什么刀山火海,你这话便是在说,你下一次遇上这样的事还要这样做了。”燕迟继续磨砂着她的面颊,“你若是男儿身,只怕一定是要做大理寺卿的。”
秦莞心头酸涩一下,垂眸道,“我没有那样的大志,我也知道袖手旁观对我没什么坏处,去帮忙说话对我也没什么好处,可如果我不做这件事,以后每每想起来都会觉得心中塌了一块,倒不是愧疚,只是会觉得我不该变成这样。”
“傻。”燕迟在她面颊上捏了捏,秦莞抬眸,便见燕迟满眸温笑的道,“我自然知道你,下一次下下一次,你想做的便去做……”
说着燕迟微微靠近了些,低声道,“这样的事你觉举手之劳,可旁人看来却要不少勇气还要权衡利弊,你总是让我惊讶,也越发让我爱惜欣赏,我看着你甚至自己也能得到力量。”说着,燕迟又在她唇上吻了一下,“真是致命!”
秦莞面颊又不自觉红了两分,“我……”
见她欲言又止,燕迟轻声道,“一定是世上最好的父亲和母亲才能将你教成这样。”
秦莞本以为他或许又要说什么甜蜜之语,可没想到他却忽然说出了这样的话,最好的父亲和母亲,是啊,她的父亲和母亲当真是天下最好的父亲和母亲。
秦莞心头又是一阵悲苦,她忽然一把抱住了燕迟,脑袋落在了他肩头。
燕迟微微一怔,当即将秦莞抱了个满怀,一边抚着秦莞的背脊一边歉意道,“我一时说的快了,让你伤心了?”
秦莞无声的摇头,却觉眼眶一阵湿热,她猛地闭上眸子,好半晌才将那湿热压了下去,燕迟便轻声的道,“没事的没事的,我替他们护着你。”
秦莞刚压下去的心绪又是一阵翻涌,她便越发抱着燕迟不放,生怕对上燕迟的眸子眼泪就要掉下来,亦不想让燕迟看到自己脆弱模样,燕迟眼底生出几分心疼,却没说话只让她依偎在自己身上,好半晌,秦莞的脑袋才在他肩头动了动。
只听秦莞闷闷道,“我有那般好吗?”
燕迟轻笑一声,“嗯,中州四海,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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