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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院中出来,秦莞面上仍浮着一股子热烫。
她脚步略有些快,等走到了自己的院前,便又看向了西边常氏等人的院落。
一夜过去,那院门口仍然守着四个衙差。
秦莞想了想,迈步走了过去,到了院门口,还是昨夜那衙差打头对着秦莞行礼,秦莞看了一眼院内,“夫人起身了吗?”
那衙差点点头,“起了,那奶娘出去拿吃的了。”
秦莞颔首,“那我进去看看她们——”
这衙差昨夜便没拦着秦莞,眼下就更不会拦着秦莞,抬手一请,秦莞便走了进去。
院子里静悄悄无声,秦莞走进去脚步也不自觉放慢了几分,冬日的清晨冷的厉害,而甜涩仍然是灰沉沉的一片,不知何时又要落下一场大雪来。
秦莞走到檐下阶前,轻声问,“夫人可起身了?”
门扉半掩着,秦莞这话落定,里面才传来了脚步声,片刻之后门扉被吱呀一声打开,常氏温柔的脸出现在了门后,见是秦莞来了,常氏忙露出笑意,“九姑娘来了!”
秦莞点点头,“来看看夫人。”
常氏将门大开,抬手一请,“九姑娘快进来,外面冷的很。”
秦莞一进门便觉屋内暖意盎然,目光一扫,却是不见庞嘉言和庞嘉韵,常氏见状便笑道,“韵儿随我歇在东厢,嘉言随晴娘歇在西厢的,两个人都才醒呢,适才我正在给韵儿挽头发呢,嘉言还没起,我正要去将他叫起来穿衣梳洗。”
秦莞弯唇,“我可能去看看庞姑娘?”
常氏忙点头,“当然当然,韵儿不曾见过什么人,九姑娘能对她说说话也是好的。”
话音刚落,西厢传出来一声响动,常氏往西厢看了一眼,有些着急的样子,秦莞忙道,“夫人去照顾三少爷吧,我去看看庞姑娘在做什么。”
常氏对秦莞放心非常,闻言点点头就进了西厢。
秦莞则一转身往东厢的门走来,刚走到门口,秦莞就看到了呆呆坐在床榻之上没动的庞嘉韵,常氏已经给她挽好了发髻,身上的衣衫也都已经穿好,眼下只剩下了鞋子还未穿,庞嘉韵便呆呆的坐在床边,鞋子就放在跟前也没动。
秦莞看着好似神游天外的庞嘉韵也一时没动,只害怕惊了她似的。
在秦莞的意识之中,疯傻的病患大都是歇斯底里的,像庞嘉韵这样乖巧柔顺的却是极其少见,若说她疯傻了,可她却又听得懂晴娘和常氏的话,并且能完成复杂的命令,可若说她没有病,她的心智显然不及正常人,秦莞一边看着庞嘉韵一边思索,半晌也没有头绪,看了半晌,秦莞见庞嘉韵双脚只穿了云袜只担心她坐在那着了凉,她眉头一皱下意识的想过去帮庞嘉韵将云袜穿好,可就在这时,一道隐隐的吟唱声响了起来。
吟唱声从这宅子北面传来,透过窗棂,传进了屋子里,秦莞定神一听,这声音有几分熟悉,双清班还在清晖园内,且就住在西北边,因此秦莞并未疑惑,然而就在她迈步往前走的时候,一直呆愣犹如雕像一般的庞嘉韵却动了起来。
她脑袋轻微的晃着,唇边念念有声,声音虽然小,却是和那传进来的吟唱声合在了一起,秦莞屏息听了片刻,竟然是一段她有些熟悉的戏目选段,而更让秦莞诧异的是,庞嘉韵软糯的音色生出了变化,竟然有几分沧桑凄清起来……
庞嘉韵已是十四五岁之龄,本该是少女的音色,可她眼下说起话来却像个七八岁的孩童一般懵懂稚嫩,秦莞本已习惯,可没想到眼下的庞嘉韵竟然唱出了另外一种声音,而让秦莞觉得背脊发凉的是,这一道凄清的声音简直和她初到清晖园那夜听到的一模一样!
那一夜竟然是庞嘉韵?!
“九姑娘——”
秦莞眉头紧皱着,一颗心满是震惊和诡异,可还没等她想明白,常氏的声音响了起来,秦莞回头去看,便见常氏牵着庞嘉言的手走了出来,庞嘉言一脸惺忪的睡意,看到秦莞出现在这里也没过多的表情……
想到庞嘉言那超乎常人的记忆力,秦莞不由回头看庞嘉韵,难道庞嘉韵也记忆力极好?否则她是如何会唱这首曲子的?
“夫人,庞姑娘安静坐着,我怕扰了她。”
秦莞解释一句自己为何站在门口,常氏便走了过来,“九姑娘真是细心,没事的,家里的女婢也不会惊了她,只是看到男子她便有些失常。”
常氏说着走了过来,秦莞再看庞嘉韵时便发现她再度安静起来,哪怕还有隐隐的人声传进来,秦莞眉头微皱着,常氏也听到了那曲子,她脚步微顿,“双清班的姑娘在练曲子了,似乎是清澜姑娘的声音——”
秦莞本就觉得这声音有点熟悉,经常氏这般一说她方才肯定了,正是清澜。
常氏走到床前给庞嘉韵穿鞋子,秦莞犹豫一瞬问道,“夫人,三少爷的记性极好,那大小姐呢?”
这么一说,常氏怜惜的看了一眼庞嘉韵,“韵儿记性不好的。”
秦莞想到昨夜,又道,“可昨天晚上晴娘让大小姐去歇着,她立时就照做了。”
常氏给庞嘉韵穿好了鞋子站起了身来,闻言摇了摇头,“以前教过的,韵儿就像个小孩子一样,见到生人害怕,只听我和晴娘的话,有时候记性也不好。”
秦莞欲言又止,如果是这样,那庞嘉韵适才唱的戏目是谁教给她的?
“怎么了九姑娘?”
常氏见秦莞神色有异,忙问一句,秦莞看看庞嘉韵再看看常氏到底道,“大小姐……可会唱戏?”
常氏微愕,看了一眼庞嘉韵苦笑道,“自然是不会的……”
秦莞唇角微抿,“第一次,第一次遇到大小姐的时候,她口中念念有词,念的是和三少爷一样的童谣,那个童谣是……”
“你是说躲猫猫的童谣吗?”庞嘉言反应极快的接话。
秦莞点头,“正是。”
庞嘉言便道,“阿姐的确会这个童谣的,这个童谣是晴娘交给我们的,阿姐病了之后,玩别的都不会玩,晴娘便教了我们一些寻常百姓家的玩乐,后来晴娘还说,不仅玩的时候可以躲,遇到了危险的时候也可以躲。”
常氏面色如常的点头,“正是如此,嘉韵这样的性子,有时候喊都不会喊,便只能教她这些了,后来她知道了,一遇到生人也会躲起来。”
这一点秦莞已经见识过了,自然没有什么好质疑的,可庞嘉韵是怎么会唱戏的?
秦莞眸光微转,“对了,这双清班每次来府中要待几日?”
常氏略一想,“有时候三四日,有时候五六日,至多七八日吧,因来的时候大都是年底,都待不了多久的。”
秦莞点点头,这时候,后面传来的吟唱声忽然停了,秦莞便道,“此番变故之后,双清班只怕难了。”
常氏闻言也点点头,可因着双清班和庞辅良的密切关系,她眼底并无多少同情。
正说着,院子里响起脚步声,秦莞走出来两步,便见晴娘带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见秦莞在此,晴娘连忙福身行礼,“九姑娘来了——”
秦莞点点头,看了看常氏几人道,“我就来看看的,不打扰你们用饭了,我就先走了。”
晴娘忙道,“九姑娘何必急着走,不如一起用饭?”
秦莞弯唇,“我已用过了,你们快吃饭吧。”
说着到底是辞了常氏走了出来,常氏送出门,见秦莞离开才折身入屋。
屋子里晴娘笑看着庞嘉韵道,“大小姐,刚才九姑娘是来看您的?”
庞嘉韵呆呆的,庞嘉言便道,“是来看阿姐的,还问我们阿姐怎么会念那童谣……”
晴娘正在取饭食的手一顿,“三少爷怎么答的?”
庞嘉言饿了,直看着晴娘手边的食盒,闻言直直道,“自然说是晴娘你教的。”微微一顿,庞嘉言又道,“哦对了,九姑娘还问阿姐会不会唱戏呢,阿姐怎么可能会唱戏呢?”
晴娘怔了怔,这才又面不改色的将饭食摆在桌案之上。
走出院门的秦莞脚步极慢,眉头也微微皱着,茯苓和白樱在后面对视一眼,皆是不敢发问,片刻,秦莞忽然脚步微顿道,“双清班的院子就在这后面不远吧?”
茯苓忙道,“是的,就在这后面花圃对面。”
秦莞颔首,“好,那我们去看看去——”
茯苓和白樱皆不知秦莞此举的缘由,然而秦莞做的决定她们自然遵从,就这般,三人又顺着府中的小道往北面走去,没多时到了一处花圃,冬日天寒,花圃之中除了一片绿草之外其他的花枝全都凋敝,偶尔可见星星点点的残雪落在其中。
秦莞从花圃旁的小道缓步而过,没多时便到了一处无院门的敞开房舍。
连个院门都没有,一看便不是客院,双清班虽然有几分名头,可除了班主和里面几位主要的角儿,其他人都和下人无异,而双清班每一次来的人都极多,清晖园更不可能让所有人都住在府中客院之中,秦莞未走到近前,只打眼一扫便看到院子里堆着许多搭建戏台之物,而房舍之外也不见人影走动,便是屋子里也静悄悄的好似没人一般。
“小姐,清娴和那位副班主还没回来呢,其他人也是因为这些日子府中死了人没法子离开,只怕一个个的都心慌的很。”
秦莞颔首,“班主没了老班主也出了事,副班主和清娴也被扣押,其他人自然人心惶惶。”
茯苓便又道,“小姐过来是看什么?”
秦莞目光扫过不远处的一排房舍,一时没答话,她也没法子说到底是来看什么的,可事到如今,却总觉得这些事和双清班有莫大的干系。
秦莞正踌躇着,忽然,西北方向最边上的屋门打了开,门一开,清澜从里面走了出来,她端着一盆水“哗”的倒在外面,正要回身,却看到了站在这边的秦莞。
她一下子顿住,而后疑惑的看了过来。
秦莞看到清澜出来再好不过,弯了弯唇走了过去。
清澜将水盆放在一边,又将身上的衣裙拂了拂,对着秦莞便是一个礼。
“九姑娘。”
秦莞上下打量了清澜一瞬,此刻的清澜可并非是寻常装扮,她身上正穿着一件戏服,长长的水袖挽在她手腕之上,而她面上挂着水珠,似乎刚刚洗过脸,秦莞见她唇角还有一丝残红挂着,心中不由得明白,“清澜姑娘可方便?”
清澜迟疑了一下,侧身一让,“九姑娘请屋里坐。”
秦莞点点头,便走了进去,一入屋子,便看到靠窗的长榻之上果然摆着一堆装着胭脂水粉的瓶瓶罐罐,清澜拿着水盆走进来,见秦莞看那些物件,便道,“晨起练嗓子,响起好长时间没唱这《湘江怨》了,便装扮了几分。”
寻常人在家里练曲子至多穿个衣裳,可清澜却是连妆容都要拾掇几分,秦莞打量了清澜一瞬,便见清澜利落的退下了戏服,又将那长榻之上的瓶瓶罐罐尽数收捡起来,然后沏了一壶茶出来,“九姑娘请坐,一杯粗茶,九姑娘不要嫌弃。”
“怎会,清澜姑娘练曲子都是这般?”
秦莞落座,语气好奇的一问,清澜闻言笑了笑,“自然也不是的,只是在这府中实在是无趣,与其坐在这里担心,还不如好好练练功夫。”
秦莞闻言不由眼底微亮,唱戏虽然也看天赋,可练习的功夫却不能少,光凭着这一点精神,秦莞对清澜的好感便又多了几分。
“姑娘往后有什么打算?”
秦莞这一问乃是实打实的关切,清澜闻言苦笑一下,“双清班定然是要散了,我只怕会去南边……”
秦莞微微疑惑,清澜便道,“我本就是永州人,拜入双清班,也是因为喜欢南戏,可近年来双清班越来越融合了北戏的味道,若是没出事,我待着便罢了,眼下这般样子,我干脆回去南边了,回去永州,哪怕随便找个茶楼也好。”
找个茶楼唱点小曲目自然和在大戏班子里做台柱子不同,秦莞叹息道,“为何不留在京城?姑娘一身的功夫,若是真的去了茶楼怕是要埋没了。”
清澜摇了摇头,“这些年练的苦,眼下有了这身功夫去哪里都不怕,最好当然还是寻个热闹的班子,可如果不行,去茶楼简简单单轻轻松松,也没什么不好。”
清澜语气一本正经的,不似玩笑话,秦莞看了清澜一瞬,方知清澜的性子执拗飒然是真,这也才有了第一次见到她时候的那般模样,秦莞点点头,“姑娘性情洒脱,颇有两分女中豪杰之意,往后定然会有锦绣前程。”
“借九姑娘的吉言了,为了生计,能好我自然也乐得。”
秦莞闻言沉吟一瞬道,“清澜姑娘往年来清晖园几回?”
这么一问,清澜便知道秦莞来是有目的的,她倒也不隐瞒,“这问题知府大人也问过,我是被师父收为亲传徒弟之后才开始来清晖园的,在此之前,师父每年接别处单子的时候只将小学徒们留在京城看场子练功夫,大概是在六年前,第一次到了清晖园,如今算起来一共来过六次,第一次来我就知道庞老爷很喜欢双清班。”
秦莞颔首,“那……清澜姑娘可知道庞府之中有谁会唱戏的?”
清澜挑眉,摇了摇头,“一般人家都将唱戏视为贱役,是不会让府中人学的。”
秦莞知道这一点,可也是因为如此,庞嘉韵跟着清澜唱戏的样子就更为诡异了,沉吟一瞬,秦莞又道,“姑娘刚刚唱的是《湘江怨》?这戏姑娘以前可经常唱?”
清澜闻言又是摇头,“没有的,这是老南戏了,班子里早不唱老南戏了。”
秦莞面露疑惑,从前母亲虽然爱听戏,可早年间父亲在外辗转,后来回京之后有了更多机会,可母亲却并非耽于享乐之人,一年也只听那么三两回,只每次都挑喜欢的听罢了,由此,她对这南戏北戏新戏老戏并不清楚。
清澜看出来了,解释道,“这一出戏是南戏代表作之一,可因为太过哀怨,后来渐渐不被老百姓喜欢,到了北边就更是如此,且……且据我所知,这戏是当年那位师叔祖的拿手好戏,所以到了后来,班子里的人就越来越不唱了,我时而唱起也只是私底下唱一唱,还有就是此前去南边的时候唱过两次……”
清曦的拿手好戏?秦莞眉头微皱。
清澜都只是私底下唱,清璃就更不用说了,那庞嘉韵是从哪里听到的?
这曲子她也有些熟悉,却一时连戏名字都没想起来,而常氏说过,庞嘉韵学东西并不快,由此可见,她已是能跟着唱的成都,只怕听过这段戏不止一次两次,是谁唱给她听的呢?
这么一想,秦莞脑海之中滑过了一张脸,她落在膝头的粉拳一攥,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
见秦莞陷入了沉思,清澜疑惑道,“怎么了?九姑娘对这段戏有什么疑虑?”
秦莞回神,摇了摇头,一抬眸,目光却越过了清澜的肩头看向了长榻角落里放着的一把大折扇,折扇并未完全合起,秦莞清楚的看到上面绣着一副湘妃竹,竹上泪痕点点,便犹如湘江怨里面娥皇、女英二人的泪珠……
“这是唱《湘江怨》的时候要用的。”见秦莞看,清澜便抬手拿了过来,将折扇一展,上面除了一副湘妃竹之外还有几句诗。
落花落叶乱纷纷,终日思君不见君。肠断断肠肠欲断,泪痕痕上更添痕。
秦莞看着这把折扇,眉头紧紧地拧在了一起。
她是见过这把折扇的,不是在陪母亲听戏的戏台子上,而是在庞嘉言的小玩意盒子里,在那一套栩栩如生的唱戏杂耍的人偶之中。
那些人偶大都是舞枪弄棒的杂耍小人儿,可秦莞记得清楚,也有那么几个是拿着扇子的,有拿团扇的,也有拿折扇的,而拿着折扇的那个人偶,身上穿着一身白色的戏服,那把折扇之上,刚刚好也有这么一副湘妃竹,那人偶本就手掌大小,折扇就更是指甲盖那般大,可就在那指甲盖大小的折扇之上,晴娘精致的绣出了湘妃竹画的样子。
因为如此,秦莞心中对晴娘的绣工很是拜服。
“姑娘这把扇子上的图是从何处得来的?”
清澜没想到秦莞真的对一把扇子感兴趣,她低头看了一眼道,“自我第一次在班子里学这个戏的时候这扇子就是这样的,这图我也不知是谁画的,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扇子是双清班独一份的。”
秦莞眉头微皱,“你们可在庞府唱过《湘江怨》?”
清澜速度极快的摇头,语气分外肯定,“没有的,庞老爷生意之上多是应酬,再加上逢年过节,没人想听这般哀伤怨气的戏,都是越热闹越好。”
秦莞一颗心越来越沉重,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忽然道,“你的那位师叔祖是否有一个徒弟?”
清澜闻言点了点头,“是的,那位师叔不走的话,是和师父一起做班主的,不过当时师叔祖离开的时候和师祖闹翻了,那位师叔便跟着师叔祖一起离开了,后来那位师叔祖出了事,这位师叔就更是不知道踪迹了。”
微微一顿,清澜道,“九姑娘问这个做什么?”
秦莞一颗心“砰砰”的跳个不停,“你那位师叔祖,除了《湘江怨》是拿手好戏之外,还有别的什么好功夫?还擅长什么?”
清澜回想了一瞬,“我没有见过那位师叔祖,不过……不过听班子里的老人说过,那位师叔祖最好的功夫是一手轻功,另外,那位师叔身法很快。”
秦莞蹙眉,“怎么说?”
问到了自己擅长的,清澜的语气便有几分肃然,“所谓轻功,姑娘那一日当是看了《目连救母》的,最后一幕的灵山飞影,便需要轻功极好之人才可,师父可在下垂的铁链之间腾挪,却需要借助脚尖的功夫,而听闻那位师叔组,却是全然不需要脚底下的那根铁链,她的功夫耍起来,便真如灵山飞鸢一般。”
“至于身法快……”清澜默了默,“有一处戏叫《七擒孟杰》,将两百多年前三权鼎立之时一位将领用计七擒一位敌将的故事,其中第三擒要这位将领只用一根绳子擒那位敌将,如何擒呢?除了绑缚的手法刁钻奇特之外,身法亦要快如闪电……”
“绑缚?”秦莞忽的断了清澜的话,“就是说将一个人绑起来?”
清澜颔首,“正是,敌将身高七尺,而己将不过是一文弱书生,此间全是身法之快和用巧之精妙,否则是擒不住的……”
秦莞面色一沉,忽的怔愣起来。
清澜见秦莞神色有异便不再说,这边厢,秦莞片刻之后才道,“你来了清晖园多次,一定对府中这些主子十分熟悉吧……”
清澜想了想,“庞老爷和庞夫人,还有三位少爷都认得。”
也就是说对庞嘉韵印象不深,秦莞自然明白,庞嘉韵五年前就疯了,在那之前女儿家见外客的机会本不及家中男子的多,但凡双清班搭台开唱,多半是有外客在的。
“那,三少爷身边的奶娘你可记得?”
清澜闻言皱眉一瞬,“奶娘?这倒是记不得了……”
秦莞双眸微眯,片刻之后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多谢你。”
秦莞说完站起身来,本是要转身就走,可片刻之后又回身道,“对了,你那位师叔祖也是会《目连救母》的吧,那射箭的机关她可知道?”
清澜起身点头,“自然的,这是双清班的传承之一。”
秦莞颔首,又道了一句“谢”走了出去,清澜将秦莞送到门口,忍不住道,“九姑娘,刚才你问的这些……”
秦莞脚步微顿,转而道,“姑娘不必担忧,这府中事就快了结了。”
清澜面上浮着几分疑窦,秦莞却不再多言的往南边走去。
茯苓和白樱对视一眼,茯苓到底忍不住道,“小姐,您刚才问了那么多双清班的事是为何?”
“自然是为了案子。”
“小姐都想明白了?”
秦莞点点头,又摇头,“还有一处没想明白。”
茯苓面露几分作难,“那怎么办?小姐要去找世子殿下吗?”
秦莞颔首,忽然面色一肃步伐加快了起来。
秦莞不知燕迟在何处,下意识朝早上见过面的那处院落走去,可等走到了院门口,却已经是人去院空,秦莞一迟疑,又忙朝着得月楼的方向走去,而很快,秦莞看到了行色匆匆的汪怀宇,秦莞忙急声一唤,“汪知府,发生了何事?”
汪怀宇似乎是要出府,听见这一唤脚下方才一顿,看到是秦莞,汪怀宇对身后的衙差打了个手势,而后快步朝秦莞走了过来,“九姑娘。”
秦莞见汪怀宇一脸急色,额上甚至还生出了薄汗,忙道,“府中出事了?”
汪怀宇看了一眼茯苓和白樱,二人连忙知趣的往后一退。
汪怀宇这才语声微低的道,“庞辅良不见了。”
秦莞眉头一皱,“不见了?他不是病了吗?”
汪怀宇点头,“是病了,早上我也去看过,后来他让庞宜武去请了此前常来府上的大夫,当时时间还早,又不想麻烦九姑娘,便没想着让九姑娘去看,就让人去请了,大夫来的快出去的也快,本没什么的,可刚才我们的人发现庞宜武的脸色不对,等进到了徽园里面的时候,才发现庞辅良已经不见了,只那个早上请过来的大夫在屋内。”
秦莞蹙眉,“庞辅良扮作那个大夫逃出去了?”
汪怀宇点头,“是的,也不知从何处离开的,偏偏各处的守卫都说没有看到庞辅良,世子殿下已经先一步去追查了,我刚审问了一遍庞友德和庞宜武,眼下初步有了方向,也正要出去追庞辅良。”
秦莞一听此话自然不敢耽误汪怀宇的功夫,当即颔首,“好,汪知府快去吧。”
汪怀宇点点头便带着人离开,看着汪怀宇的背影,秦莞的眉头微皱了起来,她心中已有了推断,可燕迟不在,她下意识的没有对汪怀宇说明。
而庞辅良竟然选择了逃走,看来燕迟的计策有了效果。
秦莞一颗心跳的有些快,将庞辅良逼得漏出了破绽是再好不过的,凭着燕迟和汪怀宇二人,将庞辅良抓回来也不是难事,等庞辅良被抓回来,她再告诉燕迟也不晚。
这么想着,秦莞只好往回走去,走出去几步,秦莞又看向白樱道,“白樱,交给你一件差事可行?”
这还是秦莞第一次这般对她说话,白樱立刻面色一肃,“请小姐吩咐。”
秦莞往西北方向看了一眼,“多注意着庞夫人那边的动静,特别是晴娘的动静,只要她一出来你就告诉我……”
白樱虽然不解,可看秦莞这般吩咐也知道晴娘定然牵扯了什么事端,她面色一肃应了一声,一起和秦莞回了客院,秦莞和茯苓入了院门,白樱在外盯着。
此时时辰已经不早,秦莞回了房中一等便是半日,而显然,府中其他人还不知道庞辅良已经消失,下午时分,秦莞几兄妹一起用了午饭,饭后,秦莞照例回了自己屋子,这一等便等到了天黑时分,戌时过半,白樱忽然进了屋子。
“小姐,晴娘离开了。”
秦莞神色一振,连忙抄起斗篷往外走,出了院子,白樱指着徽园的方向道,“晴娘往徽园去了……”
秦莞眉头紧皱,这么晚了,晴娘去徽园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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