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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高悬,微风佛。
一行人从京中政要之地掠入离京城政权中心颇远的一个小个不起眼的小院,前面几人背剑引路,一身肃杀之气弥漫夜空。
被护之人披着斗篷,带着金色面具,凛冽桀骜,睥睨冷肃。风轻轻吹起斗篷,衣衫袂袂中现出青色粗衫衣角,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冷面男子如形随形。小院之中,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守卫森严。
带着金色面具披着幽黑斗篷之人一入小院,守卫中便有人上前递上小竹筒,前边的护卫正要接过竹筒从中取出纸条,再转递给后面的主子。不防,接竹筒的手一空,那小竹筒已经落入身后带着金色面具男子之手。
护卫愕然间一阵风过,他们身后的那男子已经失去了踪影,再抬头看面前主子的书房,门微晃动,显然是刚才有人进去。
先前跟在金色面具男子身后亦步亦趋的冷面男子——鬼煞抱剑立在房门外,如桩如柱。
今天他们刚去了影阁,理清了影阁之事,主子已经安排影煞回影阁重新受训,准备从影阁老阁主手中接手影阁之事,从今以后便是他跟在主子身边随身伺候。
主子从来都是不温不火,但每次只要是见到是这个竹筒所装之消息传来,必定是心急如焚,第一时间展开。
回屋取下面具,宁少卿依然是温润儒雅,和刚才那个凛冽桀骜,睥睨冷肃的男子判若两人。
将面具放在桌上,从竹筒中取出一个纸卷展开。
看完那氏卷上的内容,宁少卿手掌一握,那纸卷已成一堆碎屑,从他手指之间滑落。
脸上的温润儒雅已经不复存在,余下的只有满面冰霜之气,足可速冻周遭十里长河。
“苏七……”宁少卿大提琴的声音全是冷咧,说出来的字也好似结了冰。喃喃转身,门已在他的罡风之下自开。
门开之时,鬼煞腰一挺,随时准备跟着宁少卿出行,却被里面吹出的冷风差点冰住,冷不防之下一个寒颤。
宁少卿正待迈出,外面的护卫来报,“主子,卢公子有事求见。”
那护卫见主子脸色不好,此时也甚是忐忑,心中暗骂那个卢公子来的真不是时候。
宁少卿皱了皱眉,扫了眼上前汇报的护卫,他刚刚接手影阁,卢兄却来了,来得真是巧!
且,他与卢正阳之间确有要事要谈。
皱眉之间,已经收了冷意,面无表情吩咐道,“请卢公子过来。”那护卫暗道好险,抺了抺冷汗,领命退下。
他还记得上次,晚间主子也是接到这样一个竹筒信息,看完消息后也是一脸冰冻,正好有一个兄弟来回事,当场就被主子一掌给震开数丈,主子连什么事也没有听,便掠出了院子。
那护卫退下,宁少卿转头看向站边的鬼煞,声音低沉,“鬼煞,吩咐暗57暗59,好好当差,不要让不该出现的人骚扰小姐。再去知会一声其它喑哨,去给新上任的九门提督副将找点事情做。”
“属下尊命。”
鬼煞领命退下,卢正阳被人领了过来,见宁少卿面有不善,微一思呤,肆无忌惮的笑道,“怎么这样一副臭脸,又有人欺负嫂子了?”
他们之间一直都有联系,卢正阳自然是知道陌千雪的存在的,自然也知道陌千雪上次被皇上把额头给砸破了皮。
宁少卿面色阴沉,自是不理会卢正阳的调侃,只是不满的轻哼一声,转身进了屋。
既是生死之交,两人之间便没那么多的客气。卢正阳摸了摸鼻子,随着宁少卿的身后进了屋,不怕死的又道,“是哪个敢欺负嫂子,报上名来,正阳去给你收拾了……”
宁少卿募然转身,眸中精光射现,“你此来,到底有事没事?若是无事……”言罢手抚腰间,作势要抽出软剑。
他现在可正在气头上,不能去会陌千雪,拿这卢正阳出出气也不错。
卢正阳连忙上前按住,赔笑道,“别!你那幻剑玉清哪次出鞘不是见血才回,今儿个正阳可没打算拿自己的血喂它。正阳此来,是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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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微微亮,苏七便出现在了国公府的演武场。
在苏七的注视下,陌千雪一身劲装,很是利落的跳过那护墙的篱笆,然后对着苏七得意的微扬下巴。
见陌千雪得意的站在篱笆边,苏七从演武场中心,掠了过来,若无其事的点了点头,“嗯,还不错。”
正当陌千雪以为他会夸她只一天工夫就能练到如此境地的时候,苏七却是一本正经的说道,“没想到笨鸟也会有健步如飞的时候。”
这……算是冷笑话么?
这种感觉让陌千雪有种熟悉的久违感,现代的闺密,哪个说话不是这样,让人哭笑不得,又倍感亲近。
她口中是批评,面上却是挑眉笑着,“怎么说话的呢,你这是?”
言罢,再一打量,今日的苏七却不是她从前看到的那一身作骚的紫衣,摇着那卖弄风流的小扇,而是一身戎装,男儿气甚足,围着他转了圈,上下打量了一遍,又笑道,“哟,你这是升官了,来我这显摆。”
苏七昨天虽然已经打算好了要让陌千雪表白心意,却也知此时并不是最好时机,见陌千雪围着他上下打量,两手往腰上一插,“怎么样,这身衣服帅气吧。”
其实那插腰的手,先前是往腰间准备抽扇子的,只是往腰上一抚,抚了个空,怔然间才又改双手插腰。
拿扇子,习惯性动作嘛,陌千雪是理解的,却也在内心喷笑一口。
陌千雪手轻掩住嘴角,总算是控住笑意,勉为其难,“嗯,还行吧。”不知他那小扇日后插哪,如何再用那扇子扇风装风流。
陌千雪的这些个微表情,苏七如何能不知,这个女子明媚爽朗一笑,便是他最心动之时。
当下眉目跳动,“为了你,我今天可是翘了上朝过来的。先说好,时间不多,教完了你,我得去提督衙门报到。”
言罢后退一步,掠身来到演武场的正中,“把我昨天教给你的剑法舞一舞,我看看领悟了几分,再给你指点指点……”
陌千雪闻言,心中咯噔一下,问“今天时间不多?”她可是还打处称今天无事,向苏七好好的多练练,再打听打听一些军中之事的。
陌千雪婉惜之意,让苏七顿时心情爆好。她是不是,已经放下宁少卿了……宁少卿回了京却带她进门,想是让她死了心吧……
陌千雪皱眉之间,已经分清轻重缓急,镇重道,“这样吧,那一套剑法你再给我舞一遍,我能领悟多少是多少。练完了,我有话要问你。”
苏七脸上挂着好奇,“什么话?不能现在问么?”
陌千雪不想再浪费时间,“你练不练?”
苏七眼波一转,眉开眼笑道,“我练……”虽是不太正经的笑语,语中却是难得的轻柔,竟带着丝丝溺宠之意,“我练还不行么?你好好看着。”
陌千雪认真的点了点头。
苏七收了那抺笑意,飞身抽了剑便开始那一抬五式的,挡,劈,刺,削,挑。
苏七舞起剑来,英气逼人,神采飞扬和平时那个热情爽朗,却又嬉笑没正形的纨绔贵公子模样判若两人。
这五招看起来简单,其实却并不易,昨日处理了那两个粗使丫头后,陌千雪又来练了半日,根本找不着感觉。
不过,有了昨日的基础,今日再看,却也能看出些门道,想来若是下午再温习温习,不敢说便练会致敌,但必定会有些模样。
等苏七收了功,定住身形,陌千雪上前伸手接过他手中之剑。
她做的甚是自然,苏七一愣,他大可以把剑一掷,让剑自己回到架子上。可想归想,他自然是不会拂了她的好意的,唇角绽放一个笑意,大方的将剑交给她,这次的笑是温暖的,柔情的,不含分毫的伪装。
陌千雪并没注意这一抺笑,只是低头接了剑,踱步过去将它在架上放好。她想的甚是简单,苏七教她剑法,虽收了酬劳,怎么也算半个师父,她尽点心是应该的。
苏七望着这个背影,心生暖意,若是从此之后,都有这样的人陪着,陪他练功,为他侍剑,夫复何求!
只是,再转身,陌千雪看到的却还是那个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苏七。
不等她踱步过来,苏七已经向她走来,一手扶着兵器架子,一边在架子上拔弄着那些兵忍,不经意的问,“说吧,是什么事如此揪心?”
陌千雪按住那件被苏七拨弄来拨弄去的兵器,定定的看着他,突地凑近压低声音,“我想你给我讲一讲我父亲是如何战死的。”
若是平日,陌千雪如此主动凑近说话,苏七自是求之不得。
然,此时的苏七却是瞳孔一缩。这个问题并不是那么好讲的,其中牵扯太多,一不小心,连身家性命都会没有。苏七不语,面色是难得的凝重,陌千雪心一缩,已知这个问题问的太过突兀。
苏七试探道,“你是怀疑你父亲的死因?”若真是那样,他一个字也不会多讲。知道得少,她活的会更长一些,更快乐一些。
陌千雪刚才已经意识到,这里面的复杂性,此时哪里还会再去深究,故作轻松,“其中也不尽然。我只是想了解一下父亲生前的兵力分配。”
闻言,苏七心里又是一个咯登,这两个问题看似不同,实则又暗存联系,有些心疼,又有些担心的劝慰道,“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要了解那些作甚。”
若真有人动她,他誓必护她到底。
“不管你如何看我,我反正把你当朋友看。”陌千雪苦笑道,“我失踪半年,和宁少卿在王家村以夫妻相称,别人不知,难道连皇上也不知么?他如今容我活,大概也是看在那些兵权的份上,可我现在却还是一头雾水,如果再这样下去。我怕……有一天我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陌千雪说完,便是抬头望向苏七,有肯求,有无奈,还有坚定,更有不服的锐利。
这便是她!
虽身处险境,却并不似一般女子那般认命,流泪,而是自强不息。即使对面的是皇上,是那个高座九五之人,她也一样的淡定。
有些情况,她确实是了解一些要好,至少应对之间,能更好的把握主动。
虽然他更想问的是,为何她不与宁少卿一同回宁家?她和宁少卿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若真那样问了,他会得自己很是小气,似在挖人伤疤。
如今的情况来看,是宁少卿怕惹祸,怕皇上震怒迁怒宁族,迫不得已的放弃了她。
所以,他说出口的话却是,“这些都是军事绝密,你不会让我就在这里样吧。”一语出,脸上那抺镇重,那些认真一下子全没了。
陌千雪一笑,拍了拍手掌。
竹林晃动,莫嬷嬷拿了琴,十五拿了笛子,一个在东一个在西,一个弹一个吹,倒是相得益彰。
莫嬷嬷和十五各就各位,陌千雪却是狡黠一笑,“现在这样,可以讲了么?这里没有墙,不存在着隔墙有耳。”
这女人真是聪明。
如此,外人便觉得是他们两个一个在吹一个在弹。不禁如此,有这些声音在,就算是林中潜了人在,想听清楚他们之间交谈的话语却更是难上加难,几不可能。
这种超绝的点子,只怕只有她这个脑子才想得出来。
那嬷嬷的琴弹的倒还行,只是那个婢女却吹得那个调调丝毫没有婉转之意,实在不敢恭维。外人听了,只怕会认为他苏七不通情意,不通风雅,一味焚琴煮鹤。
苏七无奈摇头,转眼看向陌千雪,眼中藏着宠溺,面上却露贪慕之色,“如此这般自然再好不过。可……这是绝密……千雪,你想一想,没人能比我苏家更了解天齐对兵力分配的情况,更没人会如我这般不带一点隐瞒的为你分析军况,是不是……”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就知道这苏七不是好鸟,这个时候一定是又想敲诈她。
“女孩,还是文雅些的好,你说呢……”见陌千雪不耐的横眼过来,苏七连忙话锋一转,赔笑,“我的意思自然是该有些酬劳,你明白的。”
“你说吧,想要什么?”陌千雪回的很快,也很爽快。
早就猜到他要说什么,但想到上次才被他讹了一股股份,却又心有不甘的补充,“我事先申明,那调料厂的股份,我现在只有五股,不会再出让了,豆腐的方子你也有了,你到底还想要什么?”
苏七自然是不会稀罕钱的,除了那厂子的股份,她真想不出还有什么是苏七能看得上眼的,难道是她那码头的食馆?她走的时候,那个码头的人气已经很旺了……
不待陌千雪多想,苏七已经欣然开口,“我就是觉得你画得那些q版的大头画很是特别,很合我的味口,你若是专门为我再画十八般武艺的q版苏七,让我凑成一册,我今日便有问必答。”
就这些?陌千雪哑然,她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一些画而已,她几天便能给他画出来。
也难怪,这古人没见过如此搞怪的画风,而苏七这人一向不是正形,对那些个奇奇怪怪的东西感趣兴趣也不稀奇。
像是怕他会后悔,陌千雪伸出手掌,“一言即出……”
苏七喜笑颜开,见陌千雪伸出手掌,也对掌出去,“驷马难追!”
如此,十八般武艺各有不同,她要把他画好,心中自然会多想他一些,他的胜算是不是会更高一些……
两人手掌相交一拍,陌千雪“噗”的一声笑了出来,“现在可以说了吧。”
苏七不紧不慢,“应该说,现在你可以发问了。”
“好,首先来说一说,我父亲是如何死的。”
“自然战死的!”
“说细些。”
苏七眉心一皱,带着警告,“千雪……”他能够说,她的父亲是死在一条精细的计策之下么?如此,只怕……
对此问题,陌千雪早已想通,倒也不再纠结,“好,我换个问题。我父亲生前兵力如何,大概是怎样分配。”
苏七见陌千雪不再纠结,正色道“你父亲所辖之下的兵力统称陌家军,而陌家军是天齐出了名的杂派军,里面除了你父亲一人姓陌之外,再无一个陌家人。”
父亲恨死了陌族的家主当初对自己弃之不顾,对自己的母亲见死不救,作为私生子长大的他当然没有家族的荣誉感,自然是不会把陌族的那些人安插进去。
苏七继续道,“你父亲虽是出生世家陌族,可实际情况你是知道的,和一般的草莽并无两样,甚至更不光彩,所以他名下那一点一滴兵力,全是靠自己的力量和声望一点一点的蓄集而成。”
“天齐王朝的天下兵力三分,苏家,皇家,陌国公。虽然还有其它的兵力军团,然他们的兵力却都不强,少则几千,多则不过三五万,不是归依于皇族,便是归依于苏家。所以并不值一提。
二十年前,是没有陌家军的。那个时候,只有苏家军和皇族官兵。皇族兵力主要镇守着天齐的西南两面,苏家保着天齐的东北两面。
我苏家镇守的东北两面一直比较安定,即使有动乱,也会被我苏家迅速压制。然,西边由皇族守着,却一直是战乱不断。自立朝以来,已经丢了大大小小十几个城池。
当今圣上其实已被先皇作为弃子,派往西边去镇压爆乱,那种地方,那种身份,性命将危自是难免。
是你父亲带着一队人马,不顾性命,从乱军之中横空而出,豁出性命,才一举救了当今圣上。
救了皇子又打了胜仗,自然受到了先皇的赏识,保皇党当时正是用人之时,便升你父亲为将,本只想退守裴关便好。哪知你父亲铁骨铮铮,威风凛然,连连征战,更是节节胜出。
不出几年,不但收回了那些丢失的大大小小城池,还夺下了仓人的黑木城和若水城,当今圣上也正是因为西边的功勋和你父亲的拥护,才会被指为太子,进而登上九五之尊。”
苏七讲着这些,眼中露出倾慕之光。陌千雪却是感慨万分,他父亲拼死救了皇上的命,可前两天大殿之上,一语不和皇上便想要她的命。
“黑木和若水本并不属于仓人的地界,这两城相连,却又是两个相对独立的小城,由两个神秘的家族黑木族和若水族掌握,这两族世代联姻,从未翻过脸。先圣祖立朝之时,他们便是我们天齐的属民,一直是我天齐对着仓人的最后一道屏障。
无奈,皇族无能,才让这两城沦于仓人之手。
如今要说起你父亲的兵力,便离不开这两城。
听说你父亲有一块黑木牌,是黑木和若水两族的族长所赠,是两族的圣物。只要有了它,就可以让黑木和若水两族的族人唯命是从。”
黑木牌?难道就是雪儿留给她的那一块?陌千雪低头抚了抚额。原来,这木牌真的有用……
苏七说到此,见陌千雪听到那黑木牌便低下了头无惊无喜,心下一沉,眼眸中波光潋滟,“千雪,这个黑木牌可是最高机密,这个世上知道的人绝不会超过十个。京中知道此事的人,也绝不超过三个,我父兄都不一定知晓,你父亲是不是把这块木牌留给你?”
陌千雪回神,猛然抬头,眸光锐如锋,“那你是如何得知?”既然他父兄都不知,这消息自然不是苏家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