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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是点了下头,她不确定,因为有人在大喊,他一瞬间抬起了头,“吁”了一声。跨下的马停下。
“四殿下,狄蛮都逃了。”将军左明下马,对谢琰行礼禀报。
谢琰扫视了一圈。地上躺了数十具尸体,有人的,也有牛羊的。此刻,还有人在逃窜。他们还算来得及时,百姓伤亡不多。他收了目光,对左明道:“留一队人马清理此地。其他人,速速回营。”
左明领命而去。
偃珺迟中的那箭仍在肩上,是时才觉痛意袭来。她“嘶”了一声,用手捂着肩膀。见谢琰搂着她,欲骑马回营,她道:“我要留下来。”
谢琰并未言语,偃珺迟解释,“我会医,药都在这里。我处理了自己的伤后,还可帮着受伤的百姓处理伤口。”
谢琰也未反对,将她放在地上,收兵回营了。而在此刻,百姓们才松懈下来,看着谢琰的身影,大喊“四殿下”。
偃珺迟见谢琰领军远去,才收回视线。两名布衣装扮的青年男子出现在偃珺迟身旁,躬身道:“我们来迟了,公主恕罪。”
偃珺迟挥了挥手,“你们去吧。我并无大碍。”
两名男子犹豫片刻,离开了。
两年前,偃珺迟出了楚国,遇上有人抢劫,这两名男子现身,她才知晓二哥派了侍卫一路保护她。
两年了啊……她方才看到四哥,仿佛又见到了二哥……她捂着心口,那里空空的。
这时,越荣与越贞过来,见她受了伤,不禁有些紧张。偃珺迟笑了笑,“伤在肩上,无碍。你们可有受伤?”
越荣、越贞摇头。偃珺迟回了自己住的营帐,准备拔箭。越贞跟了进去,在她旁边蹲下。
“要我帮你么?”越贞问。
偃珺迟见过狄人的箭,箭尖有钩,不可直接拔出。她点了点头,取了一柄小刀,放入酒中浸过片刻后,交给越贞,“阿贞,你用刀帮我把伤口切开,然后再把箭拔出。”
“这……我没做过这个……”越贞接过小刀,手有些颤抖。她拿着小刀在偃珺迟的伤口处比划了几下,不敢下手。
“我去叫阿兄来!”越贞起身。
偃珺迟未及叫她,她已出去了。须臾,随越贞进来的却是另一名老者。
偃珺迟疑惑地看着越贞。越贞尚未开口,老者便道:“我是四殿下营里的军医。”
想必是随军出营的军医,被越贞看到,拉了来。偃珺迟点头,让老军医帮着把箭拔出。
“这可有些疼,你得忍忍。”老军医见箭没入得有些深,有点担忧她一个小小女子受不住。
“不怕。你动手吧。”偃珺迟撇开头,咬着牙。
老军医开始用刀缓缓地切开伤口,一旁的越贞觉着自己都疼了,捂着嘴才未呼出声来。
偃珺迟想,她曾连那毒、药都喝过,最疼的她都经历过,这点伤痛又能算得了什么?她紧闭着眼,死死地咬着唇。
良久,箭终是拔了出来。偃珺迟让老军医用她配的药包扎,对老军医道:“这药比一般的药有效许多。稍后,你可带些回军营。”
老军医虽有疑虑,却未拒绝。待伤口处理好后,老军医离去,偃珺迟出去为别的伤患治伤。越贞跟在她身后,抬头便见越荣扶着伤者往一顶营帐中去。不远处,站着胡娜和丹炅。丹炅受了些伤,正与胡娜寻人治伤。
越贞哼了一声,追上偃珺迟,与偃珺迟一同进了另一个营帐。
那里坐着数十个伤患。他们不是受的箭伤,便是刀伤,也有被马蹄踩伤的。已有两个军医在为他们处理伤口。偃珺迟也加入军医的行列,先为伤势严重者治伤。
这时,胡娜与丹炅也进来了。他们知晓那两名男子是四殿下军营里的军医,不敢命令,便走到偃珺迟身旁,要偃珺迟给丹炅治伤。
偃珺迟正在为人治眼睛。那人的右眼被狄人的箭射中了。她头也未回地问:“丹炅伤哪里了?”
丹炅道:“手臂。”
胡娜补充,“手臂被刀砍了。”
“断了?”
丹炅哼了一声,“没断。痛。”
“哦,痛不死人的。”偃珺迟开始给伤眼上药。
“你哪里来这么多废话?赶快结束这个,为阿炅治伤!”胡娜不耐烦了。
“还有许多人比丹炅的伤重,我得先给他们治。”偃珺迟不再言语,专注于手中动作。
胡娜气恼,“阿炅可是乌丹族族长之子!他们的命有阿炅重要么?”
越荣来帮腔,“阿迟若不是为了救你也不会受箭伤!你还如此不知感恩?”
胡娜气哼,却说不出话来。而丹炅却直接抓住偃珺迟的手臂,要拉她过来。越荣未及出手,两名青年男子不知从何处冒出来,抓着丹炅受伤的手,丹炅吃痛,收回捉偃珺迟的手,却未及还手,便被那两名男子给扔出营帐了。
众人只听得丹炅嘴里谩骂不停,让偃珺迟等着,他一定会好好教训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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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初夏,草原上繁星点点。偃珺迟进了营帐,伸了伸胳膊,有些疲倦。她洗漱之后,躺在榻上,却又睡不着,索性又起来看书。
她翻了一页书,想起了白日里救她的谢琰。不知她唤那声“四哥”,他是否听见了,他到底点没点头。她想来想去,觉得当时喧嚣,他应是未听见的,可想,也并未点头。而她又戴着面纱,他定认不出她。
忽然,一个人影闪了进来。
借着昏暗的灯火,偃珺迟看到了一身玄色盔甲的谢琰,和他那张冷毅的脸。
“你是珺儿?”
谢琰的声音平静无波,不似在询问。
在皇宫时,偃珺迟与他没有什么交情。他离开天都,来到北疆那年,她才十岁。如今六年过去,她也没想他能一眼认出她。偃珺迟未戴面纱,她莞尔,唤了声“四哥”。
谢琰点头,目光看向窗外,“最近这里不太平,你是要跟我去军营,还是?”
偃珺迟摇头,“我不愿别人知晓我的身份。在这里,他们都唤我‘阿迟’。”
谢琰瞥了她一眼,声音平平,“我在军中必顾不到你。别人不知你的身份反倒要安全些。那便如此吧。”
偃珺迟点了点头,望着谢琰,心里想着另一个人,眼神渐渐柔和,又有哀伤。
谢琰淡淡地看她一眼,不再言语。
昏暗的夜很静。偃珺迟回过神来,觉着气氛有些冷。她欲打破沉闷,看向谢琰淡漠的眼,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良久,终于想起来是他救了她。
她笑道:“今日多谢四哥相救。”
谢琰神色无波,仍未语。
偃珺迟有些悻悻然,觉着他实在有些冷,不好相处。
她想起二哥曾说过,四哥一日挥军千里,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就是人冷了些。
有一次狄人诈降,送来两名美女以示诚意。谢琰沐浴时,两名美人使计绕开守卫,到了谢琰沐浴之地。谢琰一眨不眨地看着一、丝、不、挂的两人。看了许久才淡定地起身离开。让那两名女子“鸳鸯戏水”。笑煞了事后听说的将士。而谢琰将计就计又一次重挫狄人。
偃珺迟便笑言:“怕是那两名美人名不副实,四哥不是看了许久么?最后逃了。”
谢弘手指点在她头上,也忍不住笑:“看来还是珺儿聪明。待有朝一日见到四弟可要问问清楚。”
偃珺迟偷眼去瞧谢琰,这个样子的四哥,她可不敢问。思及此,不禁笑出声来。
谢琰莫名地看了她一眼。偃珺迟止了笑。
又是片刻的沉默。偃珺迟去挑了挑灯芯,屋里顿时亮了些。
须臾,谢琰开口,“我会派几个侍卫来。”
“啊,不必了。我身边有侍卫。”
“嗯。”谢琰也不强求,淡淡应了一声。
而六年不曾回天都,他想问她父皇、皇兄、皇弟们可还好,却又听闻了她亦是在外走了两年,便不再问。
他将一块令牌交给她,“有事再来找我。歇着吧,好生保重。”话毕,转身。
“四哥。”偃珺迟叫住他。
谢琰顿住脚步。
“你手背有伤。”偃珺迟接令牌时发现了他的伤口,应是为她挡那一箭时受的伤。
“无碍。”
偃珺迟让他等等,去拿药箱,拿到药箱后,却不见他。她追出去,不见他的人影,只见得夜色浓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