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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掐指算了一算,惊道:“哎呦!你两个真都不小了,加起来正好五百岁,两个二百五呢!”
“是,是!”一撮毛紧着点头,红袖那里却是听了出来,忙推了一撮毛一把,气哼哼地骂道:“蠢货,公主这是绕着圈子骂咱们俩呢,你还跟着是是是!”
一撮毛满脸疑惑,掰着手指头又算半天,争道:“可加起来的确是五百岁,两个二百五啊。”
红袖白了她一眼,又转过头来对我使激将法,道:“公主刚才那话是胡乱编了糊弄我们的,是吧?”
我又笑笑,只道:“是不是糊弄你们,你们且等着瞧就好了。”
第二日,一撮毛便就探听了消息来,黄袍怪又去了一趟梨花苑,回来后还嫌那里烟气大,特意命人去给梨花苑里换了银骨碳。
第三日,海棠过来我这里求见。我懒得与她周旋,直接命红袖把她挡在了院外。听闻海棠在院门外站了足足小一个时辰,这才含泪离去。当天下午,黄袍怪就又去了梨花苑,直坐到天黑才走。
再一日,海棠又独自来寻我,不料才到半路却失足滑落沟中,连脚都扭到了,若非白珂遇到,怕就要冻死在外面。黄袍怪得了消息,不仅亲自去看了一回,回头又命柳少君送了灵丹妙药去梨花苑,还特别派了两个聪明伶俐的小妖给海棠做丫鬟使。
总之,一连几日,海棠就没消停过一天。
红袖听了一撮毛打听来的消息,气得直哼哼,恨声道:“怎么就那么巧,竟就摔进了雪沟里,偏又被白珂瞧到!也是老天不开眼,既这么巧,又怎么没能一跤摔死她!”
“淡定,淡定。”我忙安抚她,“套路,都是套路!”
红袖那里仍是不忿,“假摔也就假摔吧,偏还要说是为着来寻您,这不明摆着往您头上扣屎盆子吗?”
我倒是不在意,反而去劝红袖,道:“若不这样,怎能得你家大王怜惜?又没真把咱们怎样,她把自己都豁出去了,下得这般狠心,也怪不容易的,何必跟她一般见识。”
红袖恨恨瞪我一眼,一甩帕子赌气出了屋子。
翌日便就是除夕,黄袍怪在波月洞里设了大宴,除了白骨夫人与桃花仙等旧识,附近各路妖怪也都来参拜,狼虫虎豹等等不多不少正好凑了三十六之数,皆都尊黄袍怪为首。
波月洞里群妖荟萃,热闹非凡,自然引得谷中小妖心动,不说别处,便是我这院里也有许多小妖偷偷跑去玩耍。待到夜间,我身边除了虎大王,竟就只剩下红袖与一撮毛,并一个叫做织娘的小妖。
红袖拎着小鱼心不在焉地喂着虎大王,叹道:“果然叫公主猜对了,大王不但叫海棠去了宴上,还叫她坐了上座。”
“还喝酒了,喝酒了!”一撮毛刚又跑去看了,忙着补充道:“我亲眼瞧到咱们大王和海棠对饮了,接下来,就该一床大被了吧?”
红袖闻言,忙把手中小鱼砸向了一撮毛,怒道:“你脑子被猫吃了啊?”
一撮毛却是委屈,小声说道:“可照公主讲的,喝完酒就该罩大被了啊!”
红袖还要伸手再打一撮毛,我忙出声拦住下了,笑道:“她一个小孩子,你跟她置什么气!”
红袖这才作罢,却是小心看我一眼,道:“公主,您莫多想,咱家大王不是那样的人。不说桃花仙,就这谷里长得好看的也不少,可也没见着大王去沾哪个了。照你们的话来说,咱们大王是个君子,坐怀不乱的。”
我原本也是这样认为的,可惜……竟是看走了眼。
果然是眼瞎得厉害,我自嘲地笑了一笑,没得兴趣再与她们坐下去守夜,只起身去卧房睡觉,又与她们几个笑道:“你们也不用在这守着我,都去那宴上凑凑热闹,谁知里面有没有青年才俊,许得就看对了眼呢!”
红袖她们都正值青春年少,听我这般一说,颇为意动,相互看了看,却又都来看我,吭哧道:“留公主一人在家,不太好吧?”
“没事没事!”我摆手,又嘱咐她们:“走的时候关好了院门,小心别招了贼。”
她几个吃吃笑了几声,便就相携着离去了。我独自进了卧房躺下,待屋内一静下来,却也觉出几分害怕来,一时想也不知那几人记得锁院门没有,一时却又想这谷里都是妖怪,便是锁了院门怕是也没用。
就这般胡乱寻思着,直到夜深,我才有了几分困意,正昏昏欲睡时却忽又感觉到异样,猛地睁开眼,赫然发现床前竟就站了个人!
这深更半夜,黑灯瞎火的,换谁床前突然冒了个人出来,怕是都要吓死过去。纵是我这般被母亲说成蔫大胆的,也骇得猛地坐起身来,正欲张口惊叫,不料来人却是快了一步,上前一把掩住我的口,低声道:“是我。”
我三魂七魄吓走了大半,反应难免迟钝些,好一会儿才辨出这人竟然是理应在大宴上搂着新欢意气风发的黄袍怪!
许是瞧出我终于认出了他,黄袍怪撤了手,又道:“莫怕。”
这种情形,谁特么能不怕!
我气得极了,反而意外的平静,只真心实意地与他商量道:“大王,您下次来还是先去院角里吹箫吧,好么?这要吓死了我,便是我做鬼也不怨您,你自己心里也会过意不去,是不是?”
房内光线实在是太暗,我看不清黄袍怪的神情,也不知他是个什么反应,只见他在那默默站了片刻,竟就在我床边坐下了。
我下意识地往床内挪了挪,戒备地盯着他,问道:“您来这儿……有事?”
黄袍怪也不说话,只坐在那里瞧我。
我迟疑了下,就又试探道:“那您来这儿只是随意……坐坐?”
他仍不说话,我等得片刻,终于没了耐心,忍不住伸出脚去轻轻踢他,道:“哎?说句话啊,总不能是来这儿梦游的吧?”
黄袍怪依旧不言,却一把抓住了我的脚。
我吓了一跳,想也不想地往回抽腿,不料他却不肯松手,也不知是酒后坐得不稳,还是有意为之,整个人竟就随着我那力道倒过来,直直地压向了我。我慌忙抬了另只腿去挡,一脚撑住他胸膛,将将地把他挡在一尺开外,怒道:“借酒撒风,非大丈夫作为!”
黄袍怪不为所动,哑声接道:“不喝酒,接下来怎好同罩大被?”
我怔了下,这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一时尴尬至极,忙干笑了两声,才道:“玩笑话,都是胡诌了来逗小姑娘的玩笑话!”瞧着黄袍怪没反应,又赶紧正色说道:“你别乱来,你也知我的脾气,万一惹恼了我……”
“惹恼了你又能怎样?”黄袍怪突然反问道。
我一噎,默默看他,光线依旧昏暗,可眼睛却已渐渐适应,又离得他这般近,五官非但清晰可见,便是眼中神色也能辨出一二分来。我抿了抿唇,答道:“我确不能怎样了你,便是再恼再恨,也不过是一辈子不理你罢了。”
黄袍怪似是僵了一僵,又默默看我两眼,手上松开了我的脚踝,翻身往我旁边躺倒下去,先长长地吐了口气出来,这才轻声问道:“真不能留下来吗?”
我刚才全凭一脚之力撑着他的重量,脚踝早已压得生疼,闻言一面活动着脚踝,一面转头看他,奇道:“咦?你这几日和海棠姑娘不是相处的很不错吗?我还以为你们已经情愫暗生了呢。”
普普通通一句话,不知黄袍怪为何突然又恼了,一把握住了我胳膊,将我扯到他身前,恨声道:“你再敢胡诌,我就——”话到此处戛然而止,他也未说出他就怎样,只又低低地冷哼了一声,便就松开了手。
他这般喜怒不定,叫我很是摸不到头脑,一时也不敢惹他,只不露痕迹地往远处挪了挪,道:“我不说话便是。”
两人一坐一卧,都不再说话,只片刻功夫,屋中便就沉寂了下来,呼吸可闻。尴尬于无声中悄然而生,也不知是谁的气息先乱了节奏,捎带着,连心跳也乱了起来。我只觉莫名紧张,想着寻个话题打破这气氛,便就问他道:“你什么时候送我离开?”
黄袍怪默了一默,答道:“你若想走,明日便可。”
“真的?”我有些意外,不禁又问:“明日大年初一,你有空闲?”
黄袍怪却是轻轻嗤笑,道:“不过是个妖怪,既不需当值,又无人管束,是忙还是空闲还不是全凭己定。”
我原本也是这样觉得,闻言不由笑了,“我就料着你之前说事务繁忙不过是个借口。”
黄袍怪转过头看我,也是淡淡一笑,应和道:“是啊,只是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