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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龙向东而行,王邪他们与日落间到达一村前。村前杏花飘如雪,溪水环绕村落,清澈潺潺;水流带着飘落的杏瓣汩汩渠行,散着漫漫清幽的香气。
君芜伸手接了几片花瓣,如置画中:“这里是……?”
王邪:“杏花村,之前我与卫风路过此处,见此处不仅隐蔽如片世外桃源,且民风淳善,离邱县不远也不近的距离,便与卫风约在这里会合。”
君芜点了点头,王邪朝她伸手。
君芜看了看,王邪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君芜最终把手放在他手心,执手间,两人心神皆是一颤。
拉着君芜,王邪嘴角微翘地朝杏花树深处走去。
在杏花深处,他们来到一三舍的毛竹屋,屋内长满萃眼的青竹,渠水环绕其间,简单清雅,倒不似寻常百姓家。
王邪叩门,开门的是位牧童,扎着个牛角辫,见到王邪立马转着一双圆圆的眼睛,捂着嘴惊喜道:“啊,是黑衣哥哥!”
“小虎牙。”王邪笑着亲昵唤他。
小虎牙拉开手咧嘴笑来,露出他两颗可爱的小虎牙,抱住王邪两只腿雀跃着:“黑衣哥哥黑衣哥哥,我一直等你再来教我武功呢!”
王邪摸了摸他的头:“哈哈……要你扎得马步每日可有好好练习?”
小虎牙点了点头,“有有!”
“不错,那这回哥哥教你一招厉害的。”
“吼!好啊好啊……我最喜欢黑衣哥哥了!”小虎牙高兴地跳起来。
王邪眼中也浸些温淡而宠溺的笑意。
君芜瞥见,神思有些飘远……若是有一日,他们有孩子……瞬,掐断自己龌蹉思想,拍摇了摇头。
在想什么……
“怎么了?”王邪见君芜兀自摇头。
“没,没……事。”君芜做了亏心事般,慌摆手。
上前,君芜蹲身摸了摸小虎牙,与他亲切问道:“小虎牙……卫风哥哥可在?”
小虎牙看着漂亮又亲切的姐姐,脸红地点了点头:“在的在的。”
“好,那麻烦你带我们去见见他。”
“嗯!”
说着小虎牙推开门,积极地朝前为君芜与王邪带路,两人瞧着他童真般地蹦蹦跳跳,无忧无虑的小小背影,不由地眼里都浸出丝笑意。
君芜进去,不见她娘与卫风,倒见门内有一处敞着的主厅。主厅内坐着位留着撮山羊胡,举止奇怪地坐在一长满青苔石头上的中年,着宽大青袍的男子。
王邪叫他:“公羊先生!”
小虎牙叫他:“鬼仙大人!”
君芜眨了眨眼,见那青石男子睁开眼睛,望过来。
公羊与君芜四目交接,君芜的脚步顿了顿,只觉这双带着与姬良离一般有些出世,可却犀利百倍的眼里,有些直达人心的东西,方穿透她的心骸。
他“哈哈……”摸着山羊胡而起,脚下走来,响起阵阵木屐声。
君芜见秋寒露重,而他只穿个木屐,光着脚丫
“王邪来了……”一声好友般地喟叹。
王邪过去,行了个礼:“叨唠先生了。”
公羊立马扶住他:“一点小事,举手之劳。”
王邪感激地看眼公羊
公羊侧身看向君芜,在她面部仔细打量,倏尔眯了眯,有光一亮:“这位是……”
君芜上前,“先生可叫我阿芜。”
“阿芜……”
公羊点了点头:“好名字。”说着,倒是开门见山地说出君芜此刻眼中中最急切的事,“姑娘,你迟来了步。你娘与小妹,昨日已与我告辞,朝汴梁而去。”
君芜:“为何……”
“君夫人只说不愿叨唠,在下也留不住。”
“娘……”
君芜:“我去寻她们,谢过先生。”
说着君芜欲离,王邪欲抓住她,可公羊先生却比他早一步拦住君芜:“哈哈,我看姑娘倒不用如此着急。我与你娘与小妹指了条去汴梁且安的捷径,这夜深露中,路不清明,她们应该找地方歇息起来,你如何在路中寻上。不如明日早起动身,未尝不是更好的选择。”
君芜听他说的不无道理……王邪走过来,“先生说的是,明日我去集市上买匹马来,若由先生指路,我们照着那路寻,必能很快找到。”
君芜看了看二人,终点了点头。
是夜,君芜在公羊这里用过晚饭,同卫风大概了解了一下她娘与君瑶的情况,原是她娘还不知赌痞们已被火烧死,怕他们追上来,才赶紧赶路去汴梁。君瑶则不放心王氏,让卫风必定在此处等到自己,与她娘离去。
君芜坐在南面一间小屋内,自思量。
这公羊先生举手投足,自有不俗风骨,看得出是个不同寻常的隐士。简单的房间,被他布置得也很有意境。一幅写着魉的字,左边的‘鬼‘字像阎王的画像,右边‘两’字则如追赶着鬼魅,明明是幅毛笔字,却又如精心颇为传神韵的画卷。整洁平滑的木桌上,一木陶制的瓶,上斜插着株杏花,花生四朵,如开四季,有一两朵点着些欲坠的露水还未盛开,低根处还有些发着芽似在生长,瓶中可见清幽潭水,风中可嗅淡淡香味。木床的摆放的四四方方,上面铺着浅色被褥,置身此处,让人心情出奇地神宁。
“风有向,人亦有向。”
饭时,这是那位颇有风骨的先生对她说得,而这话他爹临终前惊人相似地也说过。
她娘与小妹应是赶去投靠汴梁父亲那边的亲戚,虽是前途未卜,让人放心不下……可是君芜从胸口的里矜掏出一根红绳系着的半截玉蝉……想起他爹临终前,交代的那件一直横亘在她心中的事。
往事一幕幕。
曾前的家屋,桂花凋落,如他爹奄奄一息的命:
“阿芜……这玉蝉你拿着,戴在身上放好,如我在你身旁。”
“爹……不要走,不要丢下阿芜。”
“阿芜……爹对不起你。”
“爹……不要走,不要死……”
“孩子,别哭,人总会有暂时离开人世的时候,但爹相信这不并意味着结束,还有来生,有来世。我们约好,我还是你爹爹,你还是我最自豪宝贝的女儿……”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还会再见,爹还会回来一直陪着我。”
“我的傻丫头可真聪明。”
“嗯!那我不哭了!”
“阿芜……爹有很多话想对你说,但时间与精力都不允,便与你交代那最重要的。”
“爹你说,阿芜谨记。”
“丫头……你性情豁达且有担当,可至情却又薄情,与爹的一位旧识很像,可惜她亡的惊世唏嘘。日后,你切勿重蹈她的命运,被你身边亲近之人所累。记住,风有向,人亦有所向;风起,人应随时势而起,去你天命所归的地方。”
“爹……我不懂。”
“你成年后,便可不用在意你母亲与小妹的归处,去汴梁寻这玉蝉另一半的主人,他比你年幼些,是我方才所说那位故友的后人。爹欠那人的,此生不还终难瞑目。寻到后若他无依无靠,好好照料他;若他过得很好,便不做打扰;这玉蝉你一直带着,去你想去的地方,遇你值得托付的良人,见玉蝉如见我犹在你身边看护着你。若是……那玉蝉另一半的主人生出危险之中,你将你二人各自一半的玉蝉拼接完整,去找一名叫‘邙’的屠夫,他会告诉你,接下来该怎么做。”
“爹……那人是谁?叫什么?我为何又要去找他?”
“……阿芜……你一定要找到他,定要……他是你来这世间的答案,我也便不欠她了……不……欠了……楚华,是你来接我了吗……是……吗……”
“爹!爹!爹……!”
“阿芜,阿芜……”王邪摇着她。
君芜不知何时从梦中醒,怔怔地看着王邪。
王邪见她满脸的泪水,神情凄楚哀恸,不由蹲身身手,抚着她容上冰凉的泪水,心生丝丝的疼意。
“怎么就哭了?”
君芜眨了下眼睛,“我,有吗……”说着,声音涩然。
眼眨了下,泪倾流得奔涌。
“我能抱你么?”突而,她道。
看不清他的模样已,只想有个肩膀,她可以痛哭。他爹死后,丧事,安抚母妹,愁计生计,防备高氏,连最痛的时间,都忘了给自己去找个出口去宣泄。
像是迟到的悼念与思念,许是这满园的杏花,混着清泥……勾起一种远思。
王邪起身将她头按在身前,抚了抚她的发,轻道:“此刻,你想怎样,我皆应你。”
君芜伸手紧紧抱住了他,压低声哭泣。
窗外,杏花徐徐下落,祭消着尘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