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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哎嗨沉默着,机械地往嘴里塞东西,乖巧的连眸子都没有光彩。
他知道不好好吃饭,妈咪一定会生气的,无论她现在在哪里。
“爷爷和林夫人虽然过世了,但我们战家也不能一直沉溺在悲伤之中,不然爷爷在天有灵也会不安心。”岳思璟柔柔的声音响起,
“我看就吃完饭,就把龙堡重新修整一遍,该清理的东西都清理了,焕然一新也预示这重新振作。”
哎嗨停下吃饭的动作,就听到战勋爵的声音响起:“你希望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不要累到就好。”
岳思瑾柔柔一笑:“养了这么长时间都胖了。”
战勋爵停下筷子,他想要脱口而出:你怎么都养不胖。
可是又突然顿住,突然皱眉:永远纤瘦,总是让他苦恼长不胖的……似乎是另外一个模糊的身影。
饭后,岳思璟便指挥着佣人开始大扫除,岳思璟在龙堡其他地方象征性的转了两圈,就来到了苏子诺的房间。
苏子诺的论文,苏子诺的笔记,苏子诺的病例,苏子诺编制的干草花环……统统被扔了出去。
苏子诺的杯子碎了一地,苏子诺不多的衣服被踩在脚下,苏子诺的照片支离破碎!
“你们这是做什么?”秦嫂见佣人们像扔垃圾一样把苏子诺的东西抛出来,连忙“噔噔噔”地跑上楼。
战勋爵已经去军部了,岳思瑾双手抱胸,不甚满意地挑了下眉,倨傲的抬头:“一个死了的人,东西留着不晦气吗?”
“可是,少夫人……”
秦嫂话刚出口就被岳思瑾厉声打断,“勾结邪渊接连杀害林夫人和战老爷子的女人,就算和勋爵有过什么,以后也只能是龙堡的罪人,秦嫂在龙堡多年,就是这么为主人尽忠的吗?”
少夫人?龙堡的少夫人从今以后只有她一个人。
秦嫂还想说什么,但是,忽然想到什么她连忙折身朝哎嗨的房间跑去。
谁知她刚推开门就被哎嗨吓了一大跳,只见一截小小的身影站在离门一步远的地方定定的站着。
光线明明暗暗,落入他眸中皆化入冰霜。
“小少爷……”秦嫂赶紧唤道,想要把哎嗨送进房间,不要看着这么裂心的一幕。
不等秦嫂开口,哎嗨却慢慢抬头:“人走茶凉由着她吧。”
莫名的秦嫂鼻头一酸,泪水刷的一下落了下来。简直就是造孽啊,这样的话哪里是他这个年纪的孩子说的出来的。
“秦奶奶,我们去休息吧。”哎嗨转身,小拳头攥的死紧。
秦嫂心中叹了口气,小小一个孩子被逼成这样,“小少爷也早些休息。”
岳思璟上前一步,看着哎嗨迎着她的视线,把门关上,轻蔑的冷哼了一声:还算识相。
这个小鬼,以后会是她岳思璟的儿子,他迟早要叫自己妈,别看现在一副阴阳怪气的模样,她的手段刚刚开始。
哎嗨,迟早就要恭恭敬敬叫自己母亲,不管他愿不愿意。
晚上,秦嫂到底睡不着,心里一阵一阵发酸。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容易楼上没有动静了。
秦嫂这才悄无声息地溜出房间,客厅里的灯已经暗了,想来岳思瑾扔完东西便心满意足地入睡了。
她蹑手蹑脚走出去,心里琢磨这能拿些回来就拿些回来。虽然哎嗨面上冷淡,但他肯定心里也是在意苏子诺的东西的。
小家伙心灰意冷不愿意去捡,但她要给哎嗨留些念想。
谁知道她刚走到垃圾堆旁就愣住了,只见哎嗨坐在那一动也不动。
小小的身影,月光包裹着他,这画面孤寂又凄凉。
秦嫂忍不住走过去摸摸他的头,哎嗨没回头,小小的手抹了抹眼睛,垂头把苏子诺最喜欢的小东西都搂在怀里。
可是哎嗨的手那么小,拼命的捧在手心里,也捧不了多少。
过了一会他才站起来,尽量从里面挑一些有意义地东西。
秦嫂哪儿受的了,趁机也捡了不少,思来想去,秦嫂跟哎嗨偷偷把东西藏在杂物间。
第二天早上天光刚明,秦嫂刚起身就听到有人大喊“起火了”。
她脑子一紧,忽然想起什么,连忙跌跌撞撞往外跑去。只见哎嗨站在窜天的火焰前,炙热的火舌几乎可以舔舐到他衣角。
但他一动不动,神色冰冷,恍惚间让人从他身上看到了战勋爵的影子。
秦嫂猛然冲过去,一把抱着哎嗨离火焰远点,大吼道:“快救火啊!”
佣人们立刻聚拢来手忙脚乱地开始灭火,但是于事无补,而且他们来时已经烧了大半。
火又迟迟灭不掉,等到彻底灭掉已经是几分钟以后的事了,杂物房里遗留下来的只有一堆灰烬。
想到里面是苏子诺最后留下来的几样东西,秦嫂霎时间哭的不能自己。
“是她,肯定是她。”秦嫂忍不住嘟囔着道,顾不得尊卑向拿腔作势赶来看发生什么事的岳思璟扑去。
但是哎嗨却镇静无比地拍拍她的手,“没关系了,这些东西妈咪也未必再想要。”
“可那是少夫人留给你最后的几样东西!”秦嫂又掉泪。
少夫人生死未卜,小少爷昨天捡到了半夜留下的一点点念想,都被烧的个干净。
哎嗨闻声回身抱住她,脸颊贴着她泪湿的脸颊,坚定道:“以后,会有的。”
既然雷靳炎没有找到尸体,那妈咪还是有一线生机的。即便很渺茫,他也绝不会在看到尸体之前就认定妈咪已经过世。
顿了一下哎嗨又道:“这是你最后一次抱着我哭了,以后不需要了。”
秦嫂愣住了,还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哎嗨先一步松开她,一步步走向客厅,脚步越来越坚定。上楼提着早就准备好的小行李箱,他面色淡淡地下楼,惊呆了一群人。
他掏出手机按下几个键,吐出冰冷的话语,“过来接我。”
一时间竟完全不像个孩子。
十几分钟后,一辆黑色宾利停在龙堡草坪上。
见哎嗨提着行李箱往车上走,佣人这才着急地冲上二楼叫战勋爵下来。战勋爵到时哎嗨的行李已经放进了后备箱,而他正站在车旁,仿佛本就在等他。
“战二,张爷爷帮我申请了美国的小学,我会在美国完成我的学业。”哎嗨口气淡然,不是在询问,仅仅只是告诉他自己的决定。
小小的个子和战勋爵对视时,竟没有失去半点的气势。
战勋爵皱眉,哎嗨什么时候办完了所有手续,他怎么不知道。
“一年前,我就在美国小学做过插班生,我的表现很优异,圣彼得小学一直期望我可以重新入学接受教育,张爷爷受太爷爷的嘱托,会担负起临时监护的作用。”哎嗨平静的解释:“这是张爷爷派来的司机,机票也定好了。”
战勋爵身量已经抽高的孩子,眼神晦暗难辨,他厌恶那个欺骗的叫苏子诺的女人,对于哎嗨他自认并没有连带厌弃,可是这个孩子看着自己每一个眼神都冰冷。
但是战勋爵还没有说什么,哎嗨已经转身:“再见。除了找到妈咪,我们之间没有其他见面的必要。”
话毕他转身上车,示意道:“开车。”
战老爷子早在美国就给他留了一大笔钱,但是是怕战勋爵跟苏子诺不能和好,苏子诺带他离开也能保证优渥的生活,没想到用到了这个时候。
“吱嘎”一声,车子突然停下。
哎嗨定了定心神往前看去,原来是有人突然扑出来拦住了车辆,等哎嗨看清车头的人是谁,空洞的眼睛不觉模糊了下。
还不等他下车,那人就飞奔着过来打开车门。
秦嫂拎着歪歪扭扭的行李,急促却坚定地道:“小少爷,那不是秦嫂最后一次抱你,少夫人不在,我要一直替她照顾你。就算没有工资,我也会一直跟着你。就算我要自己买机票……”
哎嗨一直亮亮的但是毫无情绪的眸子,突然慢慢变红了,他迅速扑进秦嫂的怀里,落下了苏子诺失踪以后第一颗泪。
“秦奶奶……我好想妈咪……”哎嗨抱着秦嫂终于彻底哭出来,终于像个孩子,哭到了小小的身体都在抽搐。
小哎嗨到了美国学习,他几乎没有经过任何过度,也不需要适应,就成为了学校里人人瞩目的亚洲小王子。
而龙堡的挂完白后,战家的佣人以忠叔为首陆陆续续提出辞职,岳思璟开出了三倍的薪水,倒是留下了一部分,但是龙堡的主要运作人员还是离职。
不过一个月的时间,龙堡已经大换血一次,再不是之前的龙堡。
物是人非。
五年后。
“簌簌”的声音腾空而起,数朵各式各样的烟花在天空炸开,将夜空照的宛如白昼。除夕之夜已到,龙堡里亲戚齐聚,热闹非凡。
岳思瑾精心挑选了一下午的衣服,把自己打扮的光鲜靓丽。务必要让时光在自己脸上不留下任何痕迹,但是她还是发现自己眼角有了鱼尾纹。
刚走下楼,客厅里就炸开一声笑声。那笑声仿佛会传染一样,随即惹得整个客厅里的人都笑的前俯后仰。
岳思瑾勾了勾唇,“在说什么,这么开心。”
话语一出,大家的脸上都有些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