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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候的事情?
裴锦朝轻笑,“死之前的事情。”
陆晟随即沉默,他心中暗自懊恼,刚才他就不应该嘴快的问他这个问题。
只是,他真的很好奇,这样一个智慧超群的男人,当初是如何被人毒死的。
“是不是还有什么想问我?”裴锦朝好笑的看着那一脸苦恼的陆晟,“你是不是一直都想问我,当年我是如何死的?”
陆晟霍然抬头看着他,表情有些纠结难耐,好一会才小心翼翼的问道:“难道不是中毒吗?”
“嗯,自然是中毒,当年我的武功你难道不知道?”他的表情透着揶揄。
“我当然知道,就是因为知道……”当年刘璟的武功,是不是大荣第一他不知道,但是若是在拳脚刀剑上,想要取刘璟的性命,那无异于天方夜谭。
姑丈自小对刘璟的教导就是松紧适中,只要是刘璟做决定想要学什么,姑丈总是寻到天下最好的老师对其进行教导。
但若是刘璟开始学习,就绝对不允许其半途中止,否则的话若是他再提要求,姑丈是绝对不会答应他的。
而刘璟这个表弟自小也懂事,他似乎明白自己身上的责任,唯一任性的一次,大概就是当年林慧音生产时,一尸两命的那两年。
“就因为知道,我才认为他们想要害你,唯有下毒一途。”只是睿亲王府的守备比之皇宫大内都不遑多让,到底是谁能在他的饮食中下毒。
“连你都知道的道理,他们难道不明白?那位可是个心狠手辣的,估计除掉我们父子,这个想法他在初初登上那个位置的时候,就已经有了。”
陆晟被他这几句词不达意的话,给气的差点吐血,他从座位上站起来,几步冲到书桌前,撑着桌子牢牢的盯着他,“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你没有必要知道是谁,总之我被人下毒死的就是。”裴锦朝转移话题,“这封信你尽快送出去,暗中还需要有众多的安排,若是你给我耽搁了,我之后的很多计划,将会全部搁置。”
说到正事,陆晟可是比谁都要着急,二话没说,带着信就直接离开了。
当夜,裴锦朝抱着小娇妻,爱恋的抚摸着她雪白的手臂,“明早你要去送长公主?”
“是啊,好歹长公主也给我送了一份厚礼不是。”唐敏拨开胳膊上的色爪,“明儿早上表哥起身早朝的时候,把我喊起来,免得耽搁了。”
“那你早点睡吧。”裴锦朝折腾她有些厉害,若是再不让她休息,明儿早上哪里舍得喊她起来。
只是唐敏似乎知道裴锦朝的心思,睡眼惺忪之际,她往身边男子的怀里缩了缩,咕哝着说道:“表哥,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你别担心我。”
“好!”裴锦朝唇畔溢出一抹宠溺的笑容,他从不担心这些事情,只是不担心,还是忍不住多想。
次日,天还漆黑,唐敏就被喊醒。
看着外面那星辰未隐的样子,她揉着酸涩惺忪的眼睛,哑声道:“原来表哥每日这么早就起身。”
“若是还困的话,就不用去了,我让家里人去打个招呼就好。”
唐敏掀开薄被,直接穿着里衣起身上前给他穿衣,“这应该是我第一次给表哥穿朝服吧?”
裴锦朝抬手给她梳理着凌乱的发,笑道:“我娶你为妻,又不是让你伺候我穿衣服的。”
“那是让我给你生孩子的?”唐敏歪着小脑袋,俏皮的说道。
“……若是你愿意,咱们现在就可以开始,爹娘虽然不说,但想必也是乐见此事的。”
“啊?爹娘着急了呀?”唐敏的表情有些为难。
这种事情想起来简单,但是真的要提到日程上来,却总是有些畏首畏尾的,毕竟她从来都没有生过。
“你别担心。”裴锦朝捏捏她的小脸,“就只是和你说笑的,别想太多,先用早饭吧,我送你去城门口。”
“不用了表哥,我想今儿陪着长公主去万佛寺看看,顺道再去看看爹娘,中午就不在府里用午饭了,你不用等我。”
“那也好,路上注意安全,有事让沈健送信回来。”
“放心吧,在京城还能出什么事。”她宽慰一笑。
长公主走得早,没有想到居然能在城门外看到了唐敏,这让她心里突然涌上一股温暖。
“你这丫头,都说让你别过来送行了,这天寒地冻的,你这身子骨哪里受得住。”
说罢,就对身后的襄王道:“王爷,我先和小敏谁两句话。”
“公主别着急,咱们还不赶时间。”襄王说罢,冲着唐敏点点头,就放下了车帘。
“长姐不用担心,昨日你说要去万佛寺,正好我也想去为表哥上柱香,然后点一盏长明灯,添点香油钱为表哥祈福。”
长公主忍不住笑道:“原来你这丫头是别有目的。”
唐敏将长公主请上自己的马车,然后跟着前面的马车不紧不慢的往万佛寺的方向走去。
“若是我真的别有目的,绝对不会起来这般早的,为表哥祈福也要挑天亮的时候。”
“我当然知道,打趣你两句,你这丫头还当真了?”长公主拉着唐敏的手,唇角的笑容很是柔软,“我昨儿也说过,因为今日我走的早,让你们都别来送我,结果临走之前,只有小敏你来送我,这份情谊我会记住的。”
“记住这个做什么?我来送你不是很平常吗?而且你也说了,顺路去趟万佛寺不是。”
“好,我知道了。”
一行人到达万佛寺,这里是大荣朝除皇家寺庙卧龙寺外最大也是最恢弘的佛家寺院。
襄王夫妻来这里是找主持有事,而唐敏也没有去打扰他们,自己在外面居然点到了头香,之后在寺院为裴锦朝亲自点燃了一盏长明灯,然后这才让人给长公主送去了消息,她就独自驱车赶往的郊外的庄子。
在燕州,说起容家,那可是家喻户晓,而燕州也是毫不逊色于江南富庶之地的江北首城全部得益于容家的存在。
而容家五郎,也更是现在容家的家主,他在十年前,以二十岁的年纪,就绕过了四位德才兼备的兄长,以容家上下所有人的支持,坐上家主之位。
十年来,他很少在燕州街头路面,而就算是燕州本地的百姓,几乎也无法描绘其容貌,但是其大名,却如雷贯耳,哪怕是燕州的姑娘无法得知容五的容貌,哪怕他被外界传闻因为丑陋而难以露出真容,却依旧有众多的姑娘想要嫁给他。
月朗星稀,凉风有信,一道雪白的背影,坐在精致华贵的院落,对影独酌,在石桌上,还放着一枚精致的银色面具,在清冷的月光下闪着摄人的光芒。
这是一个很有气质的男子,清冷华贵,淡漠疏离,却似有隐隐感觉到一股沁人心脾的清凉和暖流,虽然只是背影,也依旧遮盖了那漫天的银光,让任何人都无法忽视其存在。
突然间,伸向酒杯的手顿住,转而移到了那枚面具上。
他拿起面具,轻轻的扣在脸上,抬头看向院门。
“家主,盛京来信。”
“进来。”他的声音透着清冷的质感,悦耳中似乎带着让人心神动荡的魔音一般。
面具遮住半张脸,露出一双漆黑的如同那永夜一般的清瞳。
“家主,来人自称是家主旧人,请少主阅览。”身穿青山的男子把手中的书信递给容五,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他看着书信,上面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容五。
但就是因为这两个字,却让清冷多年的清瞳,瞬间变得阴鸷起来。
这上面的字迹他太熟悉了,能写出这两个字的男人,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知己,没有第二。
可惜的是,他在七年前死了,若是如此的话,这笔迹又是谁写的?
然展开书信,上面的字迹和内容,让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看完书信之后,他久久陷入沉思,一直到月上中天,他才长叹一口气。
“来人!”
下一刻,房中出现两名黑衣暗卫。
“主人。”
“自今日起,派容家所有的粮店屯粮,多多益善。”
“是!”
他捏紧手中的书信,对其中一人道:“这段日子我要离开燕州,明日容氏族会让父亲他老人家主持,一切的事情先压后,待我回来再做处置。”
“属下遵命。”
而随着屋内两个人的离开,容五抓起桌上的一柄折扇,直接出了房门。
他明白,只有亲自去问问才能解惑,否则的话他不甘心,而且他也不能就因为区区的一封信,就将整个容氏直接送上那艘船。
若……
若那个人真的是他曾经认识的人,他们整个容家,都会和那个人同舟并济,风雨前行。
哪怕毁掉容家数百年的基业,也在所不惜。
当夜,他骑马直接消失在了燕州。
容五根本就不担心,去了京城会找不到人,既然他敢给自己写信,他就可以保证对方必定会猜到自己必定会进京,除非天地异象,否则刘璟算无遗策。
只是他不明白,当年那个算无遗策,让他这个容家最骄傲绝艳的人都低头折服的男子,到底是如何死的,有事如何死里逃生的。
而就在容家遍布全国的粮店大肆征收粮食的第十八天,容五一路快马加鞭赶到了京城,此时京城的局势已经变得诡异起来。
此时,裴锦朝正在陪着唐敏在库房中翻看着是否有好东西。
“明玉姐的长孙出生了,咱们总是要送去几样好的贺礼,我这才发现,库房里几乎有一般是贡品。”这些贡品是不能送人的,而自己也不能随意的摆放,只能堆积在库房之中,更换不得钱,这真的是无用的很。
还真的不如直接给真金白银来的实在,可惜皇帝和太后哪里是那种“俗人”。
但是他们不知道,她唐敏却是个再俗不过的人了。
“不知道的话,交给郭毅来处理就是了,他对这种礼尚往来,也是很清楚的。”
“这不一样,说到底都是明玉姐的第一个孩子,不过明玉姐今年才三十五岁,就已经做祖母了。”这样的早婚早育,说实话在唐敏看来有些吓人。
她在库房里翻来覆去的寻了好几遍,才找到几样小玩物,都是用玉打造的小动物,每一个差不多有掌心大小,总共有十二只,是十二生肖,每种颜色有四只动物,分别是红玉,白玉,黄玉和紫玉,动物的模样活灵活现,煞是可爱。
“咦?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这个?”她把盒子取出来,递给裴锦朝,“把这个送过去吧,虽然刚出生的孩子现在还不能玩,却也是个心意,几个月之后就可以把玩了。”
裴锦朝没有反对,这一盒子十二生肖的玉石挂件,是银楼里的掌柜送来的,只是当时唐敏估计在忙,也没有仔细的看一眼。
“那日让唐昊从书院回来,带着他一起去吧。”算算那小家伙自从正月初回来两日,其余的时间全部都耗在了书院。
不得不说,唐昊真的很努力,而且在青藤书院,他也不用担心会被欺负,有钱瑾之照看着,再加上唐敏的身份,书院内的那些学生的家长但凡有点心眼儿都会叮嘱自己的儿子不要和唐昊闹矛盾。
否则家里有点背景的会吃亏,而没有背景的则是只能吃哑巴亏。
“好哇,唐昊自从来到京城,在府里住的日子也不多,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待在书院,这次就带着他去明玉姐那里走动一下。”
“他的年纪和陆清越相差不了多少,正好让他去讨教一下。”
两人拿着几样小礼物刚从库房出来,前面郭毅迎面跑了过来。
“少爷,外面有一位自称是五公子的人求见。”
唐敏觉得这个称呼倒是新鲜,还有人这般做自我介绍的,不过看到裴锦朝那含笑的眼神,以及意味深长的唇角,似乎觉得这个男人的到来,让表哥非常的开心。
“敏敏,一会我就不陪你去芳华阁了。”本来说好陪她去店铺里看看,然后带着她去街上走走的。
唐敏倒是无所谓,毕竟计划比不上变化,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而且出门逛街还要带着男人,这也不是她的风格。
“表哥有事可以先忙,我自己去铺子就可以。”冯明玉的大儿子还有不到几天就生产了,她也在正月里冯明玉说完之后,就给她的长媳做了一件衣裳,这次是去看看的,再有不出七日,就要生产,可要抓紧时间了。
这丫头的懂事,让裴锦朝心里被捂得热乎乎的,捏了捏他的小手,抬脚往书房去了。
“把人请到书房。”
唐敏也没有去见那位外男,若是裴锦朝愿意让她见了,他会主动带她过去的。
书房里,裴锦朝一进来,就看到一个身穿白衣,头戴半张银质面具的男子,只是比起最开始见到他是的模样,似乎也渐渐染上了一抹尘世的风霜。
“我知道你收到信,一定会来亲自确认的。”走进去,径自在他旁边的位子坐下。
容五看着眼前的男子,儒雅隽秀,身姿挺拔,而且他很白,如同女子那般的白皙,尤其是那熟悉的眼神和唇角,哪怕是不开口问,他也知道那封信的确是出自这个男人之手。
“我听说你在七年前被人下毒害死了。”容五第一句话就问的非常不客气。
“我认为这已经是天下皆知的事情了。”抬头看了眼身边的人,众人依次离开书房,“我信中和你说的事似乎进行的很顺利,只是凭借一封信就能让你这容家主直接下令,果然是有魄力。”
容五清朗笑道:“你明知道凭借你的笔迹,我肯定会下令的,只是你现在到底是当年的世子,还是现在的裴大人?”
三元及第,大荣朝的第二人,这若说不是刘璟的话,他还真的是有点怀疑,而现在见到他本人,容五在心里就确认了。
只是他信中提到,他死后在别的男人身上醒了过来,这种说法未免有些骇人听闻,不过亲眼看到之后,他再无怀疑,这笑容和眼神,他再熟悉不过了。
或许他能认错自己的父母,但是绝对不会认错眼前的男人,哪怕当年死后的刘璟,全身漆黑。
“明着是裴锦朝,暗中则是刘璟。”抬手给他倒了一杯清茶,一如曾经的每一次见面,“在信中的三处,是你嫂子买下的差不多六七万两的粮食,全部都囤积在我名下的五家粮店和三处庄子里,这些你都派人带走,绝对不能便宜了刘彦和户部。”
“抵达盛京之前,我已经让人着手准备了,而且我也已经知会了全国的各大粮商,让他们都已经开始征收粮食,到时候应该可以缓解灾情。只是,若他们采取强硬手段,又当如何?”
“我这次让你收购粮食,不是为了嘉州府的事情,而是军饷。”裴锦朝手肘搭在椅子的扶手上,十指交握,“我的人传回来的消息,这次嘉州府的灾情比较严重,但是朝廷完全可以应付。”说罢,他抬头看向容五,那清隽的脸庞,带着一抹讥讽和冷意,“但是,应付完了嘉州府,四十万大军的军饷,可就没有着落了。”
容五却因为这句话而皱起了眉峰,“你这样做会不会冒险?边关将士若无军饷的话,还如何驻守?现在开春,北戎那边水草开始疯长,难道你是看准了这一点?”
“霈霖,那可是明家军,百多年来驻守我大荣边境,我是不会拿那些将士开玩笑的,军饷会如期送抵边关,朝堂这边我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到时候,军中会有人持有我的信物去寻你的,你就让人把粮草给送过去,粮草的银子,户部可不敢昧你们容家的。”
容五无声勾起唇笑了,“区区户部而已,我容家的死士若是想要取他的脑袋易如反掌,只是你当年到底是如何死的?”
“毒死的。”
“我知道是毒死的,谁下的毒?”
“……我母妃!”这件事他谁都没说,陆晟都没有,而容五是第一个。
看着容五那深沉的眸色,裴锦朝苦涩笑道:“在睿亲王府能让我放松警惕的人,只有父王和母妃了,估计对方也是知道了这点的。”
“这怎么可能?”容五是见过睿亲王妃的,她是绝对不可能害自己的儿子的。
“就是因为不可能,所以我才喝了那晚粥,毒药是谁放的,似乎也就经不起推敲了。”
容五只是一瞬间,就想到了一个人。
——珍妃,程霓裳。
刘彦自以为珍妃的真实身份很少有人知道,其实但凡是有点脑子的哪里会看不出来。
就冲着皇帝那么疼爱珍妃,若真的是城府庶女的话,为何不早点接进宫里,而是等到睿亲王府被灭满门的时候,才成了宫里宠冠六宫的珍妃娘娘。
只可怜了那个城府的庶女,虽然死后得到了嫡女的哀荣,却终究是一条鲜活的生命,为一个贱人做了替死鬼。
“霈霖,你该成亲了。”
容五苦笑,“等天下初定的时候再说吧,我可不想让自己的亲事成了买卖。”
裴锦朝闻言,也只是笑笑,并没有深入这个话题。
这边的气氛很静逸,唐敏那边却稍稍发生了一些意外。
马车在驶入小巷的时候,和另外一辆马车发生了冲撞,而马车的主人是一个女子。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端慧公主。”那女子淡淡的看了一眼唐敏,就对那驾车的马夫道:“给她的下人一点银子压压惊。”
说完,就放下车帘,然后让马车渐渐的远去。
唐敏看着坐在马车边,车夫那腿上一条鲜红的马鞭印记,脸色也逐渐变得阴沉下来。
“沈健,让人把他送回府找孙老看看。”
“是,少夫人。”沈健让随行的两个小厮把车夫送回去,他则是做到前面来驾车。
“少夫人,刚才的那位是前太子的嫡长女,也是现今前太子唯一的子嗣了,她平时都是住在荣囍巷的公主府,平日里甚少出门。”沈健在驾辕上冲着坐在里面的唐敏说道。
而前太子,也就是顺帝当初立下的太子,对于那位在夺储之争中死掉的太子,她并不清楚,不论是从冯明玉还是太后口中,她都没有听到过,没有想到居然还有这么一位公主存在。
看来今儿回去要问问表哥了,他消息灵通,应该是知道的。
车夫被送回府,此时容五也已经离开,他现在身负重任,燕州现在离不开他主持大局,容家的家事,只有家主才能顶多,哪怕是代掌家主的容父,也只有发表意见的权利,正是因为这种极为诡异的家族族规,能得到全票当选家主的容五,其能力已经得到了容家上下的全部认同,这样才能拧成一股绳子,容家才能更加强大。
裴锦朝看到被搀扶着回来,两条腿上被斜着连成一条线的血痕,问道:“怎么回事?”
“少爷,我们在帽儿胡同和一两马车错身而过,小福是被对方的车夫给不小心打伤的。”那小厮在旁边解释道。
裴锦朝摆摆手道:“先带他下去,让苏禾给他看看。”
“是!”
小厮搀扶着受伤的马夫小福离开了,而裴锦朝的表情却阴鸷下来。
不小心?那么重的伤,若不靠着内劲,需要多大的力气才能打到伤口外翻,这很明显不是赶马的力道,分明就是冲着敏敏去的。
“沈康,去查查怎么回事。”
“是,少主。”
在小巷里,若是马匹受惊,那马车势必会撞向两边的墙壁,到时候不受伤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能下这样的狠手,对方显然是知道唐敏的身份,也就说明是有备而来。
他的这个小媳妇平时从不与人交恶,但凡是见到她的人,就算不喜欢她,也会选择和她淡漠相处,至少还从未有人想着要加害她。
果然,等沈康带回来消息之后,裴锦朝的眉峰却已经深深的蹙起来。
“你说是和硕公主?”
“是,属下问过沈健,他告诉属下,对方正是和硕公主,虽然车夫受了伤,不过少夫人只是稍稍受到了一点惊喜,并没有受伤。”
和硕公主刘蓓是个很尴尬的存在,当年身为太子的嫡长女,那身份自然是很高贵的,但是自从前太子被杀,刘彦继位,她却也从那瑰丽的皇宫失去了踪影,一直住在和硕公主府,平时宫里举办的大小宴会,很少见她出席,大概也只有在太后的寿诞日才会进宫坐坐,陪着太后说两句话。
今日她主动挑衅敏敏,到底是为了什么?
巡视完绣房之后,唐敏回到府里,就遭到了裴锦朝的询问。
“或许是看我不顺眼?”
“若是顺眼的话,就不会有今日的意外发生了。”裴锦朝的声音泛着冷意,“别担心,这件事我会处理的。”
“我才不担心呢。”唐敏笑的轻松,“有表哥在不是,区区的一个前太子的公主,哪里能让你费心呀。”
“油嘴滑舌,我还有事,晚上你早些休息,不用等我。”
他从来都是行动派,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纯粹就是笑话,十年的时间足以改变一切,已经晚的不能再晚了。
只有从现在就开始渗透,待时机成熟之后,才能一举成功。
真以为自己是刘宏的女儿,就能够看谁不顺眼就对付谁?
不过这样想也不错,他看那刘蓓就不顺眼,是否可以去死了?
不管前世今生,就从来没有人在动了他放在心里的东西或者人的时候,还能全身而退的,刘彦不行,钱太后不行,钱氏一族不行,区区的一个刘蓓,更不行!
而近日,她却胆敢把贱蹄子伸到敏敏的身上,这就是犯了他的忌讳,不得到教训,绝无可能。
房间里,香影和香草正伺候着唐敏沐浴。
唐敏舒服的趴在浴桶的边缘,香草拿着帕子给她擦拭着后背。
“少夫人,您说今儿那位和硕公主到底是几个意思?您压根就没有见到过她,怎么这突然之间就下黑手?这哪里还是一个公主的做派?”香草最开始来到裴府的时候,可谓是小心翼翼,现在则是变得有些喋喋不休起来,好在自从去年那次惩处了她一下,香草逐渐懂得收敛,在外的时候,从来都不会开口多说一句,但是在府里却有些稍稍放纵,唐敏也不想太拘着她,毕竟她年纪还小,今年也只有十一岁。
香影在旁边给唐敏捏着太阳穴,笑道:“你没听沈二哥说嘛,那位公主自从前太子去世之后,就一直在公主府礼佛,平日里也很少出门,就算是出门也似乎很低调,而且为人虽然看着很冷淡,却从不与人交恶,就算是说出去,估计别人还会觉得是咱们少夫人主动栽赃她呢。”
“既然潜心礼佛,而且从不与人交恶,为何要对咱们少夫人下这样的狠手?”就连她都知道,若是在那样的小巷里面惊了马,再解释的车厢,估计也会被撞得散架,到时候少夫人不受伤是不可能的。
唐敏听着两人在这边你一言我一语的,你来我往很是有那么回事,笑道:“谁告诉你们潜心礼佛的就有一个菩萨心肠?若是一心向善,佛祖自在心中,若是一心为恶,对佛祖再虔诚,也会有千万种理由为自己开脱,今日她既然主动寻我的麻烦,那就说明她对我是不喜的,而一个人不喜欢另外一个人,其实这其中的原因,很简单却也很复杂。说复杂是因为其中或许掺杂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而往往因为某一句话或者某一件与你无关的事情,就会让你心生厌烦。说简单,不过也就是那么几个原因罢了,而我的想法是,她嫉妒我。”
“嫉妒?”两个丫头不明白。
“嫉妒我身边有你们这么两个可爱的丫头。”唐敏无意与她们继续往深度探讨,不过她相信表哥很快就会查清楚的。
香草和香影面面相觑,然后齐刷刷的红了脸。
她们知道少夫人这是在开玩笑,但是也都聪明的没有继续说下去。
和硕公主府,一个上了年纪的嬷嬷正在为刘蓓宽衣。
“公主,您何必去招惹端慧公主,她怎么说也是太后的义女。”
“义女罢了,就算长得再像,也不是永安。”她苍凉的眸子看向窗外的夜凉如水,“嬷嬷,你说为什么登基的不是父亲,他明明是皇祖母最疼爱的儿子,为何是皇叔?当年父亲死时的样子,我至今都无法忘记,他在那宫里一直都是小心翼翼,对皇叔更是照拂有加,他们明明是亲兄弟,可是父亲死的时候他在哪里?当年他在封地的时候,父亲就对他照顾有加,如今呢?我这看似奢华的公主府,却如同一座坟墓一样。”
“公主,这话您可不能说呀。”老嬷嬷着急了,赶忙跪在地上,“公主,老奴可是看着您长大的,您对老奴有多重要,公主您心里比谁都要清楚,若是您出了事,让老奴如何和王爷王妃交代。”
刘蓓低头看着眼前的嬷嬷,心中的疲倦和黑暗几乎要将她吞噬。
但是看着眼前日渐苍老的嬷嬷,她始终无法放弃自己。
“嬷嬷起来吧,您年纪大了,别动不动的就跪下。”
“谢公主。”老嬷嬷站起身,扶着她慢慢的走向床榻,“太后娘娘当年是最疼爱您父亲的,否则的话也不会和先皇对立也要立您的父亲为太子,听嬷嬷的,以后有时间多去宫里走动走动吧,太后娘娘心里对您的疼爱,绝对不比对永安公主的少。”
“嬷嬷,我……”
“公主,公主,老奴知道,只是今日这样的事情,您可不能再做了。”
“我知道,今日也是我有些冲动了。”刘蓓闭上眼,感受到身边的床幔放下,脚步声离开,她才在黑暗中缓缓的睁开眼。
她就是看不惯唐敏,不过就是仗着一张脸罢了,不过就是个下贱的村姑罢了,如今居然过得比她这个最尊贵的公主都要恣意洒脱。
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世人都要摆正自己的位置,越过了而且还想要继续往前走,就要小心脚下的荆棘了。
可不仅仅是扎脚,而且说不定还淬了毒。
三日后,一道奏章,在含元殿的朝堂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们告诉朕,朕养你们这些只拿俸禄不做实事的朝臣,是做什么的?说啊?”刘彦看到折子,龙颜大怒,一张脸都已经变得铁青,“嘉州府?连降近一个月的雨,河道坍塌,死亡人数近七万?你们谁能告诉朕,这嘉州府死了七万人,现在还是剩下多少?你们居然让朕执政期间,差点将鱼米嘉州,变成一座死城?”
龙岩震怒,就算是权倾朝野的左相钱淮安,此时也要揣着小心翼翼。
此时朝堂谁也不敢轻易开口说话,生怕不小心撞到了陛下的怒火上,稍微一个不小心,他们的官职算是做到头了。
“启禀陛下,嘉州府共计十六万人,据奏折中所述,此次暴雨决堤,运河水泛滥,按照臣和几位大人的预估,河水已经淹没了半座城,若是不紧急调拨救灾款项的话,嘉州府恐会生变,还请陛下早下定夺。”
众人听到这清朗的声音,即使不用看,也知道开口的是当今的状元郎。
不意外,皇帝听到这番话,那表情几乎可以研墨。
“段相,这件事朕就交给你,你领着户部,吏部和兵部,赈灾的同时,把嘉州府的那些个祸国殃民的东西全部给朕揪出来,若是这背后有皇室众人参与其中,立即给朕押解回京,朕倒是要看看,他们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封地成为一座死城,到底是想要作何。”
“臣领旨。”右相段云逸上前领命。
段云逸很少在朝堂发表什么意见,但凡是他开口,陛下必定会慎重的考虑,而大部分的决策也都会拒绝。
他的长相或许比不得裴锦朝,钱瑾之等人,但是那一身沉稳的气度,却不自觉地让人变得敬重起来,他是一个有着某种让人无法抗拒的魅力的男人。
若是唐敏看到这个人的话,或许会有一句很贴切的话来总结。
那就是,这个人在无时无刻都在散发着一种属于成熟男人魅力的荷尔蒙。
所以,精明如钱淮安,哪怕是再忌惮段云逸,哪怕知道他的存在对他钱氏一族始终是一种威胁,可是却也一步步的看着他壮大,因为他知道,若是不能一击必中的话,在想要除掉段云逸,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当年他能磨死睿亲王府,一个段云逸而已,他也是不会着急的。
而且这次陛下派了段云逸去嘉州府赈灾,办的好了那还好说,但是想要安抚那或许早已经群情激奋的灾民,无异于比登天还难。
死了七万,相当于半城的人都已经葬身水患,这造成多少人家都流离失所,妻离子散,嘉州知府现在是否还活着都是两难,再说嘉州可是誉王的封地,他岂能眼睁睁的看着段云逸在他的地盘上插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