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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是形势突变,本来抱着出工不出力心态的萧让、金大坚两人毫无选择的挺起兵刃,吴用这人虽损,但是劝说晁盖的那句话还是有道理的。要是被这梁山贼寇首尾夹击,到时候在乱军之中能不能有个全尸都难说。唯有捉了这贼首王伦,方能叫后面的骑兵投鼠忌器,若是运气再好一点点,等到济州官兵前来增援,未必没有转败为胜的希望。
不知是晁盖在那夜吃了临阵哗变的亏后花了大心思,还是大家都抱着如同萧让、金大坚一般的心思,只见在晁盖的鼓动下,那七八百庄兵全都拿着兵刃压上前来。
见状,縻胜大喝一声,提起斧子便往人群中冲去,随着他手起斧落,不停有人在他身边倒下,一脸惊恐的告别了这个世界。
庄兵们先前还有倚多取胜的想法,但看着冒死迎上去的同伴不是断手断脚,便是横尸路边,再加这人衣服内又套着一件甚是坚固明光宝铠,极难伤到此人,于是都偃旗息鼓,纷纷往两旁避开。
只见縻胜这个杀神便如中流砥柱一般,将潮水一般涌来的人群分作两半,哪知这些人刚刚绕过縻胜,心中还没庆幸完劫后余生的快慰,便撞上一排枪阵,只见三十余个身披皮甲的汉子对准迎上前来的敌人只顾机械的出枪收枪,这两个简单的动作顿时叫庄兵们吃了大亏,但见前面一排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发觉坚硬无比的枪头突入自己的身体,随即意识全无,歪倒在地上。
后面的人见势不妙,都想要收身躲避,但怎挡得住更后面的人排山倒海一般的挤压上来?就这样,很多人活活被自己的弟兄挤到枪刃之上,极不甘心的死去。
晁盖眼见这枪阵太过厉害,不是普通庄兵破得了的,急忙大喊一声:“前面的人从两翼包抄,其他弟兄随我上!”
前面的庄丁闻言顿时如得大赦一般,急忙向枪阵两侧跑去,不一会儿便露出晁盖、吴用、韩伯龙、萧让、金大坚等核心人物来,王伦见状,高呼一声:“长枪撤开,亲卫接上,縻胜转来!”他心知西溪村这些子弟虽然经过近十次战阵洗礼,但是要靠他们挡住晁盖还有些困难,为了减少不必要的损失,还是让身边这些精通短兵相接的会家子来缠住晁盖为好,只要林冲马队上来了,这场仗就算稳赢了。
“得令!”亲卫们气势汹汹的挺刀上前,他们可是整个山寨里百里挑一的高手,当日挑选亲兵的时候大头领本人并不在场,现在正好可以在他面前展示一下自己这些人的实力。
晁盖身边众人见王伦亲卫气势不凡,不禁都在心里咯噔了一下,晁盖见状大吼一声,当先举着开山刀迎了上来,其余人听着后面马队的蹄声越来越近,也是顾不得多想,随着晁盖便和王伦亲卫混战在一起。
战场中央虽然斗得火热,却见此时战场两翼却出现奇异的对峙,刚从枪阵前死里逃生的庄兵们绕到两侧,便见西溪村乡亲们拿着锄头木耙堵住他们,忽地一阵石雨飞来,直砸在这些庄兵头上,虽然这些攻击并不致命,倒也叫他们好一阵呲牙咧嘴,还没等他们理清头绪,却又听这边阵中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喊道:“李三娃,你个驴日的!你爹见了俺都要喊声爷,你现在敢跟俺动手?!”
随着马老太公一声大骂,村民们随即醒悟,都跟着骂起阵来,只听什么“春生,你个贼猢狲!你娘生你难产是俺婆娘给你救出来的,现在你在俺面前亮刀子?”“大旺!你娶媳妇是谁给你牵的绳?你个小畜生,现在不得了了,连媒人都剁!”“狗蛋,你个亡八,以前到俺田里偷……”
只见这些刚才还双眼赤红、恶狠狠拿着刀子要以命相搏的庄兵,被这边村民大骂了一阵后,竟然安静下来,直如犯错的孩子,都低着头不说话,其中有些新来的庄兵与对面这些人无亲无故,倒还有心向前,却见大多数同伴此时都是止步沉默,顿时也没了斗志。这时西溪村子弟们提着长枪分别撤退到两翼,又举起枪阵,直叫这些庄兵更是不敢向前,只是闷头在那里挨着西溪村长辈们的骂。
随着“磕擦擦”的马蹄声出现在晁盖队伍中,这场厮杀已经毫无悬念的分出了胜负,回头望见身后被骑兵们撞倒碾死的同伴,除了兀自与縻胜酣战的晁盖之外,大多数人见状都是停止了抵抗,丢了兵器跪倒在路边。
吴用见状,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莫非天亡我也?天亡我也……”萧让和金大坚也都丢了兵器,只是盯着吴用,只见这两人望向故友的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而韩伯龙则早已被奔马撞飞,趴在地上,生死不明。
慢慢战场之上只剩下晁盖与縻胜两人缠斗不休,那縻胜见四周大局已定,奋起精神,大喝一声,随即使出重手,竟将晁盖手上长刀劈断,又飞起一脚,将那托塔天王踢翻在地,只见縻貹大笑道:“军师哥哥,我要讨赏,便赏我一文钱!”
“那是你自己喊的,又不是哥哥号令!哪里有钱与你!”经历生平第一场厮杀的张三放下手中带血的长刀,气都来不及喘均匀,便回道。
众人闻之都笑,这时只见当头突入阵中的那个将军朝王伦拱手道:“林冲来迟,叫哥哥受惊了!”
王伦朝他摆了摆手,示意无妨,眼见这场恶斗直叫血流成河,他生怕乡亲们有所损伤,连忙吩咐张三李四前去清点己方伤亡人数,又叫人将败兵全都捆起。这时林冲下马,带着刚刚俘获的朱仝,来到王伦身边道:“这人见全队被我杀散,却死也不逃,只是急急赶来给晁盖这厮报讯,倒有些义气!”
王伦闻言点头道:“美髯公朱仝,倒是这郓城县里少有的义气之人!”说完替闭目不语的朱仝捻起胡须上一个泥块,道:“朱都头,讯报完了,你走罢!”
朱仝闻言一惊,睁开那双丹凤眼,道:“放我走?!”
王伦莞尔一笑,道:“怎么,美髯公还想跟我上山坐把交椅,如此我倒求之不得!”
朱仝此时方才相信王伦并不是跟他开玩笑,拱手谢道:“多谢头领厚恩!只是雷都头与这晁保正……”
“朱都头!交浅言深,人之大忌!”王伦打断朱仝,淡淡道。
那朱仝叹了口气,却仍不走,继续道:“雷横他家中有个老娘,就靠他过活!这晁保正并非恶人,只是……”
王伦摆了摆手,止住他话道,“都头既然不愿走,且歇歇罢!”
朱仝闻言倒也光棍,既不怨也不骂,只是又将那对丹凤眼闭上,一副任君处置的神情。
见朱仝这个模样,王伦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心知眼前这个人实是一个复杂的矛盾综合体。他既有着极高的私人品德,却又非常缺乏职业忠诚。话说此人在这郓城县里有三个朋友,都叫他利用职务之便私放过。因为岗位不同,前两次在都头任上私放了生辰纲事发后的晁盖,杀了阎婆惜后的宋江,都没有承担什么责任。只是在最后一次私放怒杀白秀英的雷横时,因为他调整了岗位,作为当牢节级必须要为犯人的逃走负责任,他也知道这个后果,还是毫不犹豫的放了雷横,最后被发配沧州。只是在最后宋江请他上山聚义时,他又表现出一种对落草为寇天然的抗拒之心,即便是他曾舍身相救的雷横和老友宋江此时都在山上,也仍然改变不了他的心思,即挨过刑期,回到家乡东山再起。
望着眼前闭目不语的朱仝,王伦忽觉此人性格很“怪”,就像一个有着江湖美德却偏偏对江湖敬而远之,而对朝廷毫无忠诚却又极其热衷仕途的怪人。
王伦摇摇头,心中想道,也许这样一个人,他可以在你落难之时奋不顾身的相救,而当你想与他一起干某种事业之时,他又会有所保留,甚至偷偷溜走。一时间,他还真拿这个可以为友,不可以为臣的汉子没有甚么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