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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自家小厮言语,许贯忠心如火焚,惊道自己刚出门时母亲还好好的,怎地忽然就危重了?!只听他急忙问道:“去请了临街的马大夫没有?”许贯忠是个孝子,因母亲有疾在身,把家都搬到这大名府里数得着的名医隔壁,就是防着母亲突然发病。
“小人去请了,可是马大夫此时并不在家,已被留守相公请去府上好几日了!”小厮忙回道。
许贯忠闻言心中大急,又道:“旧城大街刘大夫那里你去过没有?”
“去过!也是一般!小官人,我听其他前来求医的百姓说,咱们这城里有名的大夫都给请到各位大人府上了,剩下一些没本事的,真到关键时刻也不济事啊!”小厮哭丧着脸回道。
自家小厮这几句话落到这位孝子耳朵里,只如晴天霹雳一般,只见他一掌拍到桌子上,顿时这张残破的木桌上又一个窟窿应掌而生,却听许贯忠愤愤骂道:“就这些蠹虫的性命是命,百姓的性命却只如草芥虫蚁一般!?请大夫便请大夫,何故便如软禁一般,直不让大夫出府?若城里百姓有点甚么事,却去寻谁!?”
燕青见状,忙上前相劝道:“许兄,莫要动气!事不宜迟,小弟这便赶回府上,请员外前往梁中书府上说项,务必请得马大夫暂出片刻!”
许贯忠见说连忙向燕青作揖,道:“多蒙兄弟厚意!”
那燕青见事情紧急,也不耽搁,只是抱拳向在座诸人示意一番,便飞也似的向外跑出,那许贯忠也坐不住了,便要告辞回家,王伦见状道:“许兄如不见外,小可同去如何?虽然不一定能帮得上忙,但是跑个腿什么的还是能做到的!”
许贯忠见状也来不及客套,忙向王伦拜了一拜道:“深感兄长厚恩!如此便一同前往罢!”
众人见说也不客套,急急往门外便去,王伦回头对焦挺道:“我和郝兄同去,你只在此等那位兄弟!”焦挺见说便住了脚,目送王伦等一众远去,这才转回。
王伦带着郝思文跟着许贯忠一阵小跑,不多时大家便来到一处院子前,只见门洞大开,一个老太太躺倒在地,吐得身上一片狼藉,眼见她此刻已经是人事不醒,旁边一个小厮急得是拽手跳脚,无计可施,想搀扶老人进去,却又不敢轻动,忽然听到门口动静,如逢救星般大叫道:“小官人回来就好,那大夫呢?”
许贯忠一见母亲这般模样,眼眶里的泪水顿如抛珠撒豆,急涌而出,他此时哪里还有心说话,直朝那老妇身边奔了过去。
只见他跪倒在母亲身旁,却束手无策。他虽文武双全,却是不通医术,眼见这生死关头,自己身为人子只能无力旁观,心中悲沧难以抑制。
王伦一见许贯忠母亲这种病状,心中直呼蹊跷,急忙拉过小厮询问病情,这小厮见是与主人同来的,也不隐瞒,七七八八说了个大概。王伦心道:“莫非真是心脏病突发?”前世之时,他家有位亲人也身患此种疾病,无论去哪儿,身上都常备着**,这种病症只要抢救及时,当场便可将病人从鬼门关上救回,只是此时却到哪里去找这种急救药品!?
这时王伦顾不得多想,急急赶上前去,对许贯忠道:“小可家中也有如此病例的亲友,眼见这大夫一时半会赶不过来,许兄如若信得过我,叫小可一试!”话虽如此,只是王伦自己心中也没底,他只是在往日里闲聊之时,听那位长辈家人说过一种急救方法,灵不灵验他也不清楚,无奈此时十万火急,也顾不了那许多了。
许贯忠闻言大喜,问道:“兄长可会医术?”王伦摇摇头,道:“不会,只是家人有疾,听闻过这种救急之法!”
许贯忠见说直朝门外大喊一声,那在门外候着燕青的小厮忙回道:“还看不到人影哩,再挺一挺!”
许贯忠心下大乱,眼见自己母亲病情严重,实在是耽误不得,若不及时用针,只怕生死难测,只好望着王伦道:“如此便请兄长施以援手!”
王伦点点头,蹲在许母身前,先用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很是微弱,心道事到如今也只能仓促上阵了。不多时,许贯忠见王伦并不用针,心中惊骇,暗道他赤手空拳怎地救人,却见王伦找到一处穴位,微微用力拍下,连拍了一阵,只见那处皮肤上顿起了许多黑色疙瘩,又见母亲大人头部微微动了一下,许贯忠见状顿时反悲为喜,王伦见此法有戏,手法不禁加快,忽见那老妇喉间一响,又是许多污物吐出,这回眼睛却没再闭上,直直的望着王伦,只是口不能言。
许贯忠喜从心来,上前就要扶起母亲,王伦连忙阻止道:“切勿搬动老夫人,且看大夫来了怎说!”
这时许贯忠闻言如何不依他?只见这个孝子对着王伦扑翻身便拜,口中言道:“敢问兄长姓名,救母之恩,贯忠愿以死相报!”
王伦连忙上前扶起许贯忠,轻声道:“我的名姓许兄不闻也罢,闻之反为不美!”
许贯忠闻言心中一惊,道:“兄长莫非又是田虎的说客?!”随即又摇摇头,自言自语道:“田虎那厮胸襟,岂能网罗住兄长这般大才!莫非兄长是白衣……”这时他想起王伦身边两条大汉,都是虎背熊腰,显然不是泛泛之辈,又想起此人书生打扮,顿时惊醒。
这时门口的小厮大喊道:“大夫来了,大夫来了!”
王伦拍了拍许贯忠肩膀,道:“实不相瞒,我原有请你出山之意,只是见许兄为人至孝,你母亲又受不得颠簸惊吓,此事便就此罢休!快请大夫进来诊治令堂大人罢!”
许贯忠双瞳中显露出极其不可思议的眼神,欲言又止的望着王伦,心道此人于己有这般大恩,却又光明磊落,虽不掩目的,却又不强人所难,甚是叫他心中惭愧,不禁叹道江湖上都传白衣秀士仁义豪气,甚得当地百姓拥戴的传闻看来是确切属实了。
他怔怔望向王伦,长叹一声,只觉眼前之人与那沁源豪强田虎几次三番派来的说客截然不同。此时又听了王伦几句话,不知怎地忽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在他心中油然而生,这种奇异感觉直令原本悲楚无比的胸膛暖暖一片。
这时燕青拉着一位大夫疾奔进来,眼见许贯忠满脸复杂神色,心中暗道不好,急忙问道:“许兄,令堂大人如何!”
燕青的一声询问惊醒了沉思中的许贯忠,他抬头一见燕青拉来之人却不正是相熟的马大夫,忙道:“目前还好,只是又要辛劳马大夫了!”此时母亲转醒,他的心境也渐渐平稳,见了大夫匆匆赶来,心下甚是不安,急忙上前迎接。
那马大夫摇摇头,道:“无妨,我先看看再说!”众人拥着马大夫来到许母身前,那大夫见许母气息平稳,当下也不慌忙用针,只是先拿脉诊治一番,久久方才抬头道:“老夫人这是老毛病了,只是小可医术不精,不能断根,只好见招拆招了!”
许贯忠连忙拱手相谢,道:“在这大名府里,还有谁的医术能比上马大夫,尊驾且勿过谦!”
那马大夫只是摇头,见许母情况尚好,便叫众人将老夫人抬进去了,准备用针,那两个小厮忙前忙后的替病人擦拭着衣上沾着的污物。
众人忙了一阵,只留了马大夫在室内用针,许贯忠和燕青都赶出来,只见燕青对王伦拱手道:“多蒙兄长施手救我兄弟母亲性命,请受小弟一拜!”王伦连忙上前将燕青扶起,那燕青道:“许兄与我如异姓骨肉,他的母亲便是小人的母亲,还请兄长留下大名,小人日后若有机会,必相报于兄长!”
“小乙哥言重了,小可名姓何足道哉!既然许兄高堂无碍,在下这便告辞了!”王伦心道此番是万万拉不动这位许贯忠了,他这等孝子怎会带着母亲长途跋涉,投身险地?王伦想到此番际遇,只是在心中微微叹息,直向两人拱了拱手,便朝郝思文使了个眼色,郝思文点点头,两人并肩离去,许贯忠和燕青只是要送,都被王伦劝回。
刚出门口不远,王伦忽然心念一闪,暗道当年许贯忠出场时便是在双林小镇,这时他母亲人还好好的,已有七十高龄,难不成这病有治愈的希望?不然以许贯忠的孝心断然不会带着母亲到那荒野山林隐居,想那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哪里有这大名府里寻医问诊方便!?
想通此处,他急忙转身回去,那许贯忠和燕青还在院内唏嘘蹉叹,眼见这书生转头回来,两人连忙上前迎住,只听王伦道:“不知许兄和小乙哥是否闻之建康府有个神医安道全?”
两人见说都是摇头,正好这时那用针的马大夫出来,听到王伦的话,出声道:“我也知此人,想他医术神通,怕不胜我百倍?若得他在此,老夫人的病症或许能有根治的希望!”
燕青闻言大喜,却见许贯忠满脸激动,直恨不得便生出一对翅膀来直飞到建康府去,王伦见状道:“我这里有个计较!我本欲请他到我庄上小住,如此便请马大夫多劳,将老夫人的症状写于纸上!若我遇到他时,便当面请他诊断,如若他有把握,说甚么也要请他辛劳一趟,来这大名府替老夫人治病,诸位看如何!”
许贯忠和燕青对视一眼,都如溺水之人忽然抓到一根稻草,只是强按下心中激动。两人按着关系远近,也不急着先回王伦话,只是恳求那马大夫,那马大夫见状道:“这位书生倒是个义气人,常言道医者父母心,我治不了怎敢捂着不让别人医治!我这便写来!”
许贯忠大喜,连忙亲自入内研磨取笔,那马大夫洋洋洒洒写了好几百字,时而沉思,时而奋笔,王伦站在一旁心有感佩,古人悬壶济世的这种医德还真不只是说说而已。
等那马大夫写完,许贯忠早取了诊金恭候,那马大夫也不作伪,收了诊金,只是嘱咐王伦道:“书生你速去请那安大夫过来,一年半载之内我可保老夫人无碍,只是她这病不可久拖!”
王伦点头谢了,那马大夫回头道:“贯忠,若得神医安道全到府上时,一定喊我过来,若能亲见他施诊,实乃三生有幸!”
许贯忠连忙应了,众人直送这马大夫出门,马大夫苦笑道:“诸位勿送,在下还要去留守相公府上应差!”说完便告辞而去。
等大夫走了,许贯忠和燕青双双朝王伦拜下,王伦连忙躬身去扶时,只见许贯忠道:“为人须尽孝,将来贯忠若孑然一身,定投王伦哥哥麾下!”燕青闻言大惊,千算万算不想这人竟是梁山巨寇王伦!?正自惊讶间,却听王伦道:“有缘终会相逢,无缘对面不识,切莫把此事当做负担!好生照顾令堂!应承你的事情我会放在心上,只是这大名府我也待不了几天,我这便去了!”
只见王伦说完又对燕青道:“叫小乙哥受惊了,后会有期!”他知道这燕青天生一副七窍玲珑心,难免会往深处想。但自己到底是偶然与他相遇还是特意来算计于他,他日后心里自会想明白的,自己也毋庸赘言。
王伦说完便朝郝思文点点头,两人一起离去,只留下两个怔怔出神的身影立于原地,久久不移。
经过这一番遭遇,此时天早已黑了,夜幕下两人并肩而行,只听郝思文道:“早闻哥哥仁义无双,从不逼迫于人,麾下都是义气相投的英豪,今日小弟算是彻底见识了!”
王伦摇了摇头,心下也是蹉叹,只觉再要与这文武双全的许贯忠相见,也许怕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如果安道全能够医治好他母亲的病症,这位老夫人便能如原来那般,起码能坚持到七十古来稀,只是想到这里,王伦联想起自己身世,心中长叹了一声,万分羡慕着许贯忠的福气。
两人各自想着心事,一路走回这翠云楼来,只见大堂内那张留下两个掌印的残桌上,焦挺正带着一个精瘦汉子在那里大快朵颐。王伦见状精神一震,带着郝思文赶上前去。
如今大事已了,也该启程返家了,还有十天便到了六月,也不知那位老对头如今考虑得怎样了,到底下定决心动手没有。
……
六月初四,诸事不吉。财神北降,灾星南来。
黄泥岗上,烈日炎炎,只见不远处的一片树林中,有七八个人正靠在几辆堆满枣子的推车上,当先一位如铁塔一般的壮汉出言问道:“道长,他们甚么时辰能到得此处?”
只见一位世俗打扮的高人道:“贫道跟踪了他们两日,按脚程不久即至!保正若不放心,如此我变再去打探一番!”
却见旁边一个中年儒生拦住他道:“道长,我等只在此处等罢,免得打草惊蛇!”
那铁塔一般的汉子闻言点了点头,朝身边一位浑身散发着市井气息的汉子道:“兄弟,你且先去埋伏!”见那汉子点头应声,挑着一担子酒走了,这人又朝那个中年儒生问道:“这几日那梁山泊有什么异动没有?”
那儒生回道:“无甚异动!那王伦去了沧州,听闻拜会柴进去了,现在群龙无首,正是我们动手的好时机!”
那铁塔一般的汉子叹了口气道:“得了这不义之财,我们八人平分了,我想过三五个月,等风声过了,就把田地卖了,与兄弟们一起远走高飞,离了这处是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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