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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明年梁中书那呆鸟不会再送甚么生辰纲了罢?如此怕是省下不少脏钱!”大家不知怎么说到生辰纲上面了,只听这时倪云笑道。
“省不下来的!”郝思文闻言摇了摇头,指着一只熟鸡腿,道:“我闻那蔡京排场甚大,仅就吃来讲,听说他做一碗羹要杀鹑数百只!朝中都传有一次蔡京留讲议司官员吃饭,单是蟹黄馒头一项,就用钱一千三百多贯!做到他这般位置,直接刮地皮未免徒惹人笑,那供他奢侈讲究的钱从哪里来呢?还不是一个个如梁中书这般的大贪进献上去的?这梁中书也就顶多晚送些时日,不赶这个点凑热闹了,只是他若要保住现在的地位,怎敢省这个钱?”
众人一听皆觉有理,王伦看郝思文一脸愤愤的表情,心道这蔡京的丑事,他十有八九是从官场中人大刀关胜那里听来的。也是,要不是金国异军突起,就现下的局势看,照蔡京他们这般败国,起码还有个几十年好败,到时候这些人都成了冢中枯骨,哪会管他身后洪水滔天。
“这晁保正也是,听哥哥说他也是一条响当当的好汉,怎地劫个生辰纲偏闹得满城皆知?我等在那淮南时,都闻得官府要办他了,听说他有个谋主叫甚么智多星,怎地不知替他补漏?”这时只听狄成道。
“就是……哪有在家门口作案的?他又是郓城名人,起码也得出了县境再说嘛!他倒好,得手到破家不及一旬之数,唉……” 卜青闻言也叹道,想是“前辈”对着“后辈”的遭遇,直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那老丈支着耳朵听了半天,直听得心潮起伏,他们说的这些贪官污吏之事,还有那生辰纲一事,虽然日常也曾听人说起,但都是些贩夫走卒,过路的商旅无聊时打发时间,只这八人看起来各个不凡,口中又是江湖气甚重,这老丈好容易稳住激动的心情,就去厨房端了一盘熟牛肉,直走出来放到桌边,王伦见状回头看着这个老丈,只见他一脸讨好的笑容,嘴中只是道:“各位好汉,看你们远道而来,小店也没甚么好送,这盘牛肉便请各位慢用!”
王伦见状道:“我等已是够了,老丈不必客气!”
那老丈干笑了一声,道:“各位莫怪我多嘴,敢问几位客官可是从山东那边来的?”
阮小七一听道:“便是山东来的,老丈何意?”
那老丈不及答话,只是又道:“各位客官从山东来曾经梁山泊过?”
阮小七盯着他看了一回,道:“正从哪里经过!”
“他山上的王头领和老汉本家一个姓,听说那位王头领不劫往来客商,又不杀害人性命,只是替天行道!听说王伦这伙端的仁义,只是救贫济老,哪里似我这里草贼,若待他来这里,百姓都快活!”老丈又道。
阮小七见说笑了一声,道:“不想公公倒有这番见识!”
那老丈赔笑道:“不知各位客官可曾认得那王头领?”
王伦不想在此还能遇到这样一个老人,笑问道:“老丈,你有何事要与那王头领说,我等倒是可以帮忙递个话!”
那老丈见说一喜,旋即又叹了口气道:“不瞒这位客官说,我老汉如今年纪大了,身边有个儿子,这孩子生生被我拖累得苦。想他自小便爱赴水使棒,只是老汉家贫,哪里请得起名师教授?学来学去,如今也只是一身花棒。往日我叫他去投那梁山上的王头领时,他只是不肯,怕我年纪大了跟前没人照顾,只要留在身边看顾我,如今我父子两人权在这江边卖酒度日!”说到这里那老丈抹了抹眼泪,道:
“别人家有钱有势的爹不知道多疼惜儿子,出门鲜衣怒马,回家三妻四妾,偏我这一个儿子生错了地方,叫他一生跟着我受苦!他年纪小时吃没吃的,穿没穿的,结果如今长大了,正是干大事时,又叫老汉耽误了,只是把他困在身边,想到这些我便揪心!好不容易听说那梁山上的王头领不似寻常人物,对人仁义,我这儿子若投了他,却不是大好一个改命的机会?却生生叫老汉送了,只叫我恨不得寻死才好!”说着说着这老汉便动了情,看看眼眶都红了,直到最后老泪横秋。
这一席话直把众人说得面面相觑,正在这时门口走入一个瘦后生来,手上提了两只野鸡,那人还没进门便叫道:“今儿手气好,在树林里打了两只野鸡,晚上可以早些关门了!”
哪知这汉一进门便看到老父在那里抹眼泪,只见他慌着把手上的猎物都丢了,急急奔到老丈身边,惊道:“怎地了这是?”
那老丈一见儿子回来,连忙伸手把眼泪一抹,拉住儿子道:“这几位客官都认得梁山上的王头领,方才都应承我了,如今机会难得,儿啊!莫要再管我了,你只随他们上山去罢!”
那瘦汉子愣了半晌,忽道:“我虽朝思夜想也要上那梁山,只是剩下你一人,我却不放心!罢了,不去不去,哪也不去!权在此间卖酒!”
那老丈气得就要过来打这后生,那后生也不躲,直直站在那里。只听这时阮小七把桌子一拍,道:“呆麽!你这一对慈父孝子,怎地不一起上山?”
那瘦后生一惊,道:“也不知那王头领山上收不收小人,小人没甚本事,虽然多曾拜师,却因为没钱孝敬,学不到真功夫!唯略有些水性,也不知山上的头领看不看得上小人!”
阮小七道:“枪棒不说,你只说你水性如何?”
那后生还未答话,那老丈抢着道:“我这个儿子,寒冬腊月赤身裸体横渡这扬子江几个来回全不在话下!他平生又走跳得快,五七个人拦腰捉不住他!”。这老汉人老眼尖,一看这些人就不是寻常人,此时又听那大汉只顾问儿子本事,心道莫非有门,忙抢着替儿子争取这改变命运的机会。
那后生给老丈弄得不好意思,直纠正道:“也就两个来回差不多了!再多还没试过!”
阮小七又把桌子一拍,道:“这还不是本事?你说你怎地不带着你老父,径去相投?”这对父子见阮小七如此激动,一时不明其意,直愣住了。
“我要是猜得不错,你便是那江湖上人称活闪婆的王定六罢?”听到后来,王伦才想起这个日后上了梁山的小人物来,连好记性的他此时也想不起来,此人最后排位的时候具体排在倒数第几位。却不曾想他父子身上还背负着这样一份沉甸甸的真挚情感,听这话里话外的意思,那老父只怪自己没能力好好待儿子,儿子却只恐老父无人照顾,甘受清贫。
“正是我家小子,不敢相问这位客官高姓?”那老丈连声道。
“公公,我便是你那本家同姓的梁山王伦,既然两位都有投我梁山的心意,如此便把家伙什收拾了,直随我上山罢!”王伦朝老丈拱手道。
那老丈不可思议的望着应承自己的书生,他只道这位看相不凡,隐隐是这八人中为首之人,怕是跟梁山上的头领有些瓜葛,不想此人竟然正是王伦,老丈喜从心来,拉着同样发着呆的儿子,顿时就要拜下,王伦连忙将这老丈扶住,看他怕不有五六十岁,怎好受他一拜?只是这边王定六已经拜下了,王伦扶着浑身颤抖的王老丈,回头望了焦挺一眼,这汉立马起身,将王定六拉起。
这时王伦望着阮小七道:“这样一条好汉,就放到你水军作个头领,如何?”
阮小七大笑道:“我那水军还愁人多?哥哥只顾交给我!”
那老丈见王伦直接许了儿子一个头领的位置,又要拜下,却被王伦搀住,哪里拜得下去,只听王伦道:“莫说老丈你是我王伦本家,就是异姓,恁也一把年纪,我王伦怎好生受?”
那老者直是嘘唏,暗道果然真人与传闻中无二,自己这小子总算是投对了人,将来跟着这位王头领,有没有出息先不去说他,总好过在这江边浪度年华。
焦挺见哥哥许了他头领位置,十分熟练的从包袱里取出一大条金子来,递与王定六,王定六本来就愣在当场,此时更加不得头脑,这时费保笑道:“我等也是才上山的,这是山寨规矩,新上山的头领都有一百两黄金的安家费!”
见儿子愣在当场,那老丈望了望那金子,又望了望王伦,很是感慨的长出了口气,只听他道:“儿啊,王头领对我们父子这般仁义,你便接着!只记着,日后多多替山寨出力,多听王头领还有这位水军头领的话!”
王定六连连点头,接过金子,又朝王伦拜了一拜,道:“哥哥如此提携小弟,我也不会说甚么大话,日后哥哥们看我表现便是!”
众人大笑,就请这对父子上桌详谈,那老丈死也不肯,只要进后面添酒添菜,众人见他开心得不得了,只好随他,大家便拉了王定六上桌,刚干了一碗酒,便听这王定六问道:“哥哥此次怎地亲自下山而来?”
“我欲往城里请那神医安道全出山,不亲自来不显诚意,怕那神医不肯!”王伦回道。
王定六闻言“哎呀”一声,道:“不是小弟扫兴,哥哥,那太医如今浑家重病在身,他此时心烦意乱,一直闭门谢客,哥哥这番却是来得不巧!”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