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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色恶,衣裘薄,路长甲冷人难忍。
话说冬天历来不是个行军的好日子。更何况眼下已近年关,这些在东京清闲惯了的京师禁军,被蔡京差遣出来,跟随一个素不相识领军指挥使,行进在这茫茫平原上,此时无论是身上还是心里,都是寒意逼人,自认倒霉到家了。
一路上真病的、装病的、偷懒的、慵散的情况屡见不鲜,直叫这只还没有遇上敌人的大军减员不断,好在关胜抱定破釜沉舟的念头,不在乎得罪任何人,最后严厉处治了几个冒头带刺的指挥使,情况这才略有改观。
“兄弟,此番叫你做我的副手,委屈你了!”一路多得宣赞这位京师宿将尽心辅佐,不然单凭自己一个偏州巡检的资历,要让这一群骄兵惰将令行禁止、真心配合,无疑痴人说梦。
宣赞摇了摇头,捋了捋爱马的鬃毛,道:“兄长说哪里话?若论武艺、谋略这些实实在在的,小弟我是拍马也赶不上你的!真要论虚的,小弟也不趟这趟浑水了!”
当初他在蔡京面前举荐关胜,主要是不忍心看这位兄弟一直郁郁不得志,屈居在下僚。至于名位高低,谁主谁从,他还真没放在心上。不然叫他一个衙门防御使,给一个下面州府里上来的巡检做副手,无论如何也不合常理。
宣赞说完又自嘲的笑了笑,道:“我虽做兄长副手,绝无二话,但到头来却叫兄长做那劳什子刘知州的副手,却是委屈兄长了!”宣赞太知道关胜心中那股傲气了,颇似他先祖关云长的风骨。
关胜摆摆手,道:“我还没有那么娇贵,忍不得气!只是这刘知州是何许人也,兄弟可知端倪?”
宣赞想了想道:“没打过交道,只知他倒并非草包。听说这人滑不粘手,最善揣摩上意,不然蔡相也不会点他为帅!”
关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没再继续寻问此人消息,只是道:“他带来的两位团练使,倒与我相识。当年多曾相会,都是有真材实料的人物,一位人称圣水将军单廷珪,善能用水浸兵之法,另外一位名曰魏定国,人称神火将军,精熟火攻兵法,这两人带来的兵马,都是自己练熟了的,倒是意料之外的助力!”
说到单廷珪和魏定国自带的兵马,关胜面上不禁露一丝憾色,他这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未曾独领一军,即手下没有直属于他的野战队伍,直叫他满腔抱负无施展之地。
宣赞叹了口气,听出关胜语气中颇有些信不过身边这队人马的意思,感慨道:“西边还打着仗,京城里的禁军却糜烂到这种地步,说来叫人汗颜!兄长不知,这些年奸臣当道,连带东京左近的禁军也是十分懈怠,不修兵甲,不事操练不说,你道他们平日都做些什么?不是给主官高俅修私宅,便是为官家做苦力,建园圃,真要上阵时,还不如调些边军靠得住!”
“我当时跟蔡相要求的是三万精兵,他最终只给了一万五千,还都是京师禁军。梁山泊有打破大名府的实力,后又屡破数州追兵,连骁将辛从忠都死在他们手上,我估计眼下他们人马应该至少不下三万,且这些喽啰们多是身经百战的勇悍之辈,这个仗,怕是有些难打了!”关胜长叹一声,道。
对于梁山他并不陌生,毕竟两位结义兄弟唐斌、郝思文不时有书信寄来,虽然他们不曾泄露梁山机密,但他们字里行间那种骄傲的语气,还是叫关胜颇为动容。毕竟能叫这两位眼界甚高的英雄都信心满满,梁山士卒能弱到哪里去?
“兄长,说实话,一万五千人不算少了!”宣赞这时说了一句内行话。
以关胜的资历,初次出征就带上万人作战,算是破了惯例了。这还是蔡京报复心切,这才容忍了关胜主动“要官”的举动,毕竟不是甚么人都能随便带三十多营禁军出战的,而关胜从前主管捕盗的地方巡检司,才有几百军丁?首先得你有那个品级加资历,不然惹来非议,都是主张者的责任。
“对关某来说,确实不少。但是对梁山来说,却是太少!”关胜知道自身资历的不足,也知道蔡京如此“优容”自己,都是因为一个目的,那就是踏平梁山,擒获匪首王伦,但是这个打了折扣的兵力配置,让关胜在还没有面对梁山泊时,已经处于大大的劣势。
“报!两位将军,凌州刘知州军马已经驻扎在郓州境内,命我军速速前去回合!”这时探子来报,带来了最新军情。
关胜闻言沉思片刻,下令道:“命全军改道,火速前往郓州!”
左右这十数人都是关胜的体己人,闻言连忙下去传令去了,宣赞在一旁问道:“不去济州了?”
“济州张叔夜虽然贤良,但济州是个小州,兵甲不齐,钱粮不济,咱们去对他对百姓来说都是莫大的负担。郓州是个大州,下辖七县,起码粮草供应上压力不大!再说上官已经在郓州,咱们没有还没见面就闪他一回的道理!”关胜解释道。
“嗯,反正水泊虽属济州,但梁山岛反而靠郓州一些,便去郓州也无妨!”
宣赞没有异议,两人略说了几句,就带着队伍往郓州进发而去,这万余人马又在天寒地冻的齐鲁大地行进了三五日,终于顺利的到达郓州州治所在地须城,两人扎住兵马,赶到凌州军营地之中,面见此番征讨主帅。
一进营帐,关胜和宣赞便见一个白面文官端坐在营帐正中,面前摆着一个书案,上面放着几卷文书,而单廷珪和魏定国则一左一右站在他的身后,见了关胜,两人没有特别动作,只是站得笔直,唯在关胜目光扫来之时,眼睛略眨了几下。
关胜见状略略沉吟,便和宣赞上前与刘知州见礼,刘知州放下手中书卷,笑眯眯的站起身来,上前扶起两人,道:“本官姓刘名豫,不才蒙恩相简拔,与关将军、宣将军一同征讨梁山贼寇,说来倒也是一场缘分!本官愿与两位将军精诚合作,还望两位莫要辜负这份良缘哦!”
关胜和宣赞对视一眼,都是口称不敢,他们对这个名字已经烂熟于心了,此时并无特别的感觉,只是对这刘豫的第一感觉还好,不过他们也不是不经事的少年人,当然不会靠第一印象识人。
这时刘豫笑把身后的魏定国与单廷珪介绍给两人,关胜见他们刚才行为有异,当下也不作声,只当初见,好在宣赞也是精细人,倒是没有说破,便见这四人当着刘豫的面,重新见了礼。
礼毕,众人分坐,便听刘豫开口道:“本官虽为主帅,但是关将军和宣将军都是军中宿将,此次征讨梁山泊,不知二位有何妙计?”
关胜见问,沉吟片刻,不答反问道:“敢问相公带来多少人马?”
刘豫呵呵一笑,道:“马军二千,步军三千,怎么,关将军有何高见?”
“小将奉命带来马步军一万四千余,和相公合兵一处,不及两万人,据小将这些时日的打探,梁山军马不下四万,两倍于我……”关胜回禀道,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刘豫打断。
“这些我都知晓,不过梁山乌合之众,岂是我天兵对手?有关将军虎威,加上宣将军智勇,何愁贼寇不平?”刘豫呵呵笑道,“我这两员团练使也不是等闲之辈,定能助两位将军一臂之力!所以贼人如何不足多虑,还请关将军说说剿贼方略罢!”
“相公既然不耻下问,小将便把心中一些不成熟的想法说出来,供大家一笑!”关胜面上没有甚么异常,但是宣赞已经从他话语中听出一丝不耐。
“据我所知,梁山战兵不下四万,但大名府一役,梁山泊从该处带走百姓近十万人!这样算下来,可以说,这四面临水的岛屿上聚集着十四五万人,每日消耗的粮食便是个巨大的负担。我的意思,就近联络水泊左右的郓州、济州、袭庆府、濮州,请这三州一府小心保守各自地域,莫让梁山伯轻易得到补给。如有小部分梁山军下来借粮,咱们便一口把他吃掉,若是大股人马下山,咱们袭扰为主,主要是不能叫他们顺利搬运粮食上山。久而久之,梁山泊必然支撑不住,到时候他们求战心切,攻守易势,咱们便可依托有利地形,比如城池、村落、庄园将其耗死!”
关胜娓娓道来,直听得宣赞眉头舒展,单廷珪、魏定国点头连连,唯独刘豫眉头皱成一个川字,问道:“将军不曾打算和梁山泊一决雌雄?”
“我手下若都如相公麾下精兵,关某愿与梁山决战!但是……”关胜刚才丝毫不提野战之事,所担心的便是这一点。
“关将军,你的办法好是好,可是太缓!太消极!须知此番恩相叫我们过来,可不是叫我们与梁山泊对耗的!到时候时间拖久了,恩相那边怕等不及,而朝中必起非议,咱们这不是置恩相于火上烤麽?”
刘豫是笑着说出这番话的,尽管他此时心中极其不悦。大军都开到梁山泊跟前了,只是一味的消极怠战,这算哪门子报仇出气?自己此时若没个坚决的态度,将来消息传到东京,自己还要不要在蔡京面前混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