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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大海,无倚无靠。进无可求,退无可归。身处番国高丽的海船上,面对突如其来的危机,两个小宫女吓得面色苍白,也顾不上主仆之分,小手只是紧紧抓住郡主的衣袖,仿佛拼命攥住生命最后的救命稻草。
“你们是什么人?!此乃大宋郡主寝舱,何故大声喧哗!?”
恰好此时外面传来徐明叔的质问之声,舱内三女闻之如遇救星,两个宫女把耳朵贴在并不隔音的舱内隔板上,提心吊胆的探听舱外动静。在她们心中,早已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于这位大宋官员身上,只盼他能够镇住蠢蠢欲动的番国野蛮人。
谁知命运最是弄人,不到片刻,过道上就传来一阵激烈但十分短暂打斗声,在听到徐大人闷哼一声后,外面便再无动静。
舱内三女的心情再次跌入谷底,咸平郡主已经悄然摸出匕首,不知不觉间,两行清泪再次出现在清丽的脸颊上。
就在三女乞求奇迹出现之时,忽听“哐当”一声响,舱门陡然被从外面打开,插销被巨力震得盘旋弹开,此时两个宫女均以面无颜色,直吓得手脚发软,仰面瘫倒在铺上。就在这危急时刻,程婉儿忽然抽出被冷汗浸透的锋利匕首,将其比在自己雪白的玉颈子上,嘶声道:“尔等若敢无礼,叫你们抬我尸首回去!”
来人遇此变机,稍楞片刻。猛的撕下脸上用来伪装的络腮胡,喉间发出一声难以抑制的颤声:“婉儿,是我!”
一听到这个声音。程婉儿整个人都定住一般,再定睛朝来人扫去,脸上顿时呈现出一股不可思议的神情,只见她朱唇上下颤抖片刻,做出一个在场所有人都不曾料到的举动,她那握着短刀的右手,居然往自己左臂上划去。
这一刻。不光来人万分意外,就连在场两个宫女都惊呆了。说时快那时迟。忽见来人一个猛扑,奋力夺过程婉儿手上那把加之于自己手臂上的匕首,猛然弃之于地,大声道:“是我啊!婉儿!你看清楚!”
“我知道是你。可我……只怕自己犹在梦里!”程婉儿凄然一声,自从父亲被朝廷出卖以来,短短时间里,接连这么多次的打击,程婉儿心中所有笃定的事实,早已彻底翻转。特别是那晚痴心的等待,换来南柯一梦,更让她分不清,在最不可能出现的时机反而出现的那个他。是不是依旧属于那场醒不来的噩梦。
“那你刺我啊!傻子!”来人痛责道。
“姐姐、郡主……这不是你的梦境啊!他们刚刚坏了徐大人!”两个宫女好似大梦初醒,连声示警。
程婉儿被侍女凄厉之声提醒,慌忙道:“王郎……”这个称谓一出。程婉儿脸上瞬间呈现出一抹酡红,立马让这张略显病容的俏脸上,多了几分娇羞之色。
“你别乱来,他们都是好人,这把匕首,还是徐大人给我防身的!”
这一声“王郎”。直叫来人甜到入心,顿见他目光落到程婉儿身边两个宫女身上。“你们先出去,我和郡主有话说!”当发现这两女因恐惧而浑身抖个不停后,又加了一句“我保你们无事!”
哪知这两个宫女早被吓傻了,抱着程婉儿就是不肯撒手,最后还是程婉儿发话了,两人才泪眼婆娑的往外挪着金莲,只是还没走到门口,就被外面候着的一个学究模样的人探入身来,一手一个扯将出去,两个原本略微平静下来的宫女,顿时又吓得哭天喊地,那学究皱眉道:“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你家主人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又关你们甚事?哭得跟妒妇似得!”
两个宫女就算是和程婉儿朝夕相处,也才不过短短一两个月的时间,哪里知道这学究嘴中说的有情人是甚么意思?不过听他语气,好像只是嫌自己碍事,并没有其他妄念,撞鹿般的小心脏这才慢慢还原。
“哎呀,坏了!吴学究,你嫌她们碍事,那叔父会不会嫌我们几个在此碍事啊?这里门板又薄,又不隔音,你说这……”一个年轻后生不免有些后知后觉道。
“放屁,我家哥哥岂是王庆那等好色之徒!程小娘子是我家哥哥明媒正娶的主母,小子你放尊重点!”在场敢这么训斥年轻后生的,唯有这无眉无须的壮汉了。就连那吴学究,亦碍于对方开口闭口“叔父”的特殊身份,放弃了这个大拍马屁的机会,选择了装聋作哑。
“焦哥,我又不是跟你耍子,这事它就是别扭得很嘛!叔父和婶婶久别相逢,肯定有许多心里话要说,咱们这几个站在这里听人家说私话,算甚么事?还是走了好!”那后生被骂了亦不生气,反而着急解释起来。
“额,这……船上怕有些金枪班的漏网之鱼,这厮们点子颇硬,小弟放不下心,且去看看料理得如何了!”
水手打扮的汉子当先打起了退堂鼓,敷衍也似的朝三人拱拱手,转身便退。从躺在地板上被五花大绑的徐大人脸上,那种快要喷出火来的愤恨眼神便可得知,此人就是刚刚伪装成本船纲首的歹人。
“元帅说了,他脱不开身时,这船上由小弟主持大局……乔正!你去平乱却连个招呼都不打,想架空俺啊!”学究不失时机的自表一句,干脆连招呼都没打,便追那汉子去了。
见这两人逃也似的离开现场,无眉壮汉和那年轻后生无可奈何的大眼瞪着小眼,就在无眉壮汉欲言之时,那后生抢先道:“我送这几个‘粽子’出去,焦哥你保护好叔父大人!”说完瞪着两个不知所措的宫女道:“你们看我作甚?难道还要我把你们也绑了?还乖乖跟我走!”
无眉大汉的话被人堵在嗓子眼里,心里不由恼火,暗骂道:“没人叫你们来,一个个抢着要来!现在知道自己讨嫌了,直比兔子逃得还快!”
不过,他骂归骂,却偏偏不能跟他们一样遁走,毕竟职责所在,就算借机尿遁,也得事先报备。可这种情况,怎么报备?只好硬撑着。
舱内两人隔着门板听“哑”戏,两人半晌都没说话,只听那男声赧颜一笑,“山上也没个规矩,叫郡主见笑了!”
“你喊我甚么?”程婉儿突然道。女人心,海底针,她不问对方甚么时候来的,怎么来的,偏偏只想弄清楚,他此时为什么这般喊她。
“郡主啊!”男声老实答道。
程婉儿无不“幽怨”的望了面前王郎一眼,微微昂起了头,露出高挑光洁的下巴,说出一番话来:“那分明是官家为了结好番国,为将来的高丽王后增添的筹码,你现在还要这样叫我吗?”
“赵佶虽然是个昏君,但他此时还占据着皇位,在天下人心目中的分量还是无人能够取代的,他既然都御封你为郡主,你就是名副其实的咸平郡主!”男声一本正经道,“我虽然是昏君眼中的反贼,但对于这道圣旨,我却愿意承认!”。
“王伦!”
程婉儿娇嗔一声,鼻尖上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在此时落下,只听她赌气道:“那昏君还御封我为高丽王后,你也承认?”
“承认!当然承认了!简直太承认了!”王伦想都没想便接了下句,眼见程婉儿颜色渐渐不对,又道:“你做了高丽王后,除了我王伦以外,谁还敢擅称高丽国主?王俣就给我退位罢!”
程婉儿听到这句话,芳心一颤,刚才的愤怒不争气的化作乌有,只不过她并没有意识到王伦话中有话,还以为这是他为了自己而放的狠话,不由微微低下了头,啐道:“我只当你和别人不一样,哪知道你也……不老实!”
“婉儿,这一路实叫你受苦了!”王伦见程婉儿当着自己的面吐露心声,心中如食蜜般甜,剖白道:“其实自你一出京,我就在队伍后面跟着。只是这昏君也不蠢,派了无数耳目在你周围,我若轻举妄动,很有可能被人窥破天机!”
“那你就不怕我上了船,从此相隔万里,永无再见之日?”程婉儿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明明眼前的场景就是她日思夜盼的结果,偏偏一些从未有过的情绪主宰了她,以至于这位容貌倾城、品行优良的大家闺秀,也变得有些咄咄逼人来。
妥妥的怨气啊!
王伦知道自己这个事做太过托大,直把人家父女都蒙在了鼓里不说,路上也没及时把消息送上来,叫人家提心吊胆几个月,这不,活该引起反弹了?
“不瞒郡主殿下恁说,小可临行之前,去大相国寺算了一卦,得到八字金言,唤作‘火迫金行,大利东方’,所以别说恁在明州上了船,就是恁到了高丽,只要在东方,我就能找到你!”
程婉儿到底不是真正苛刻,闻言被王伦带到话中去了,很认真道:“胡说八道,大相国寺是佛家寺院,里面都是得道高僧,谁人与你算卦!”
王伦故作失望,长叹一声,道:“我就知道瞒不住你,还是跟你坦白了吧,其实我是在大相国寺外面的摊子上算的命!”
“贫嘴!”程婉儿破涕为笑,自从听说赐婚的消息后,她还是头一次笑得这么没有负担。忽然间,发觉王伦炙热的眼神看向自己后,程婉儿慌忙低下了头,她不知道该怎样“熬”过这种时刻,但她心里清楚,她还是头一次被异性这样看——而心中没有丝毫厌恶之感。
“婉儿,我现在要告诉你一件事情,还请你不要怪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