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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越等人一路游走避开官道专走小路,这样若遇到鲜卑大部队可以随时弃马遁入林中,鲜卑战士各个骑马即便追入林中也只会是小股部队,至少还有一拼之力。
第二日夜,他们寻到一处无人荒村,眼看天色渐黑他们不敢在村中休息,便露宿在村外三里的树林中休息。不敢点火,众人带的都是干粮,便就着冷水下咽。好在村落中有水井,他们不会陷入此前张掖大漠中断水的窘境。
天黑后众人准备入睡,这时远处却见到一缕黑烟升空,马越急忙叫过马玩,让他估计实际距离。
“大约五里之内,方圆十里只有三里外的一个村庄。多半是鲜卑人马。”
“把马拴在树上,我们走,去看看情况。”
一行三十几个羌人汉子摸出硬弓跨着弯刀跟马越朝着火光摸了过去,就是他们白天打过水的无名小村,临近村子众人在村外等待,马玩自己摸了进去查看情况。
一行人中身手最好的关羽太过魁梧,一众羌人也都体态雄健,马越个小却武艺不好再说也没经验。最合适的斥候就是马玩了,有丰富的从军经验经历数场大战能够临危不乱,何况三流身手对付普通斥候绰绰有余就算暴露了也能冲杀出来。
不多时,马玩回来对众人说道:“爷们儿运气不错,估计是遇上鲜卑斥候了,十三个鲜卑人就一个穿着皮甲剩下全是单衣,有几张弓但不足为虑,唯一要小心的就是领头穿皮甲的带着把弩,估计是从汉军那里抢来的,待会要先射死他。”
马玩说完,马越在脑海中已经勾勒出大致模样,村子只有一条一里长贯穿南北的小路,鲜卑人在中间生火。他问道:“警惕性如何?有没有机会两面包抄?”
马玩皱起眉头说道:“鲜卑人在火上烤着羊肉,有三人在房上充当岗哨,包抄想都别想,还没接近就会被发现。”
羌人中叫程桓的汉子说道:“大伙直接冲进去得了,最多两轮乱箭就能射死他们,三郎你想那么多干嘛。”
程桓是程银从弟,二十出头同程银一般大胡子,不过明显智力上要比程银低上不少。马越白了他一眼说道:“桓哥,短兵相接难免有所损伤,关外千里不知会遇到多少敌人,硬拼咱们还没找到兄长就先死光了。得想个办法全歼他们,等吧,他们总要睡觉的。”
马玩笑道:“我想也是,两个人轮流换班守夜,其他人睡觉。到四更天摸过去把他们都宰了。”
躺在树林里羌人汉子在旁边呼呼大睡打着响亮的呼噜,马越却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他有些紧张。三万汉军在几个月的时间被鲜卑人杀得大败回到汉土的十不存一,而他在过两个时辰之后就要直面这些可怕的鲜卑人。他的心里很乱,人们都说他大哥二哥死在北疆了,他说他们还活着,可其实他心里也没底。往事历历在目,无数过往画面剪碎了往他脑袋里硬钻。
襁褓中的婴孩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画面就是大哥马腾怒发冲冠咬着牙将锋锐的草叉捅入马贼的胸膛的瞬间…
七岁孩童在院子里逗弄着三岁大的侄子,两个高大魁梧的身影推着一车柴木进村,爽朗的笑声好像还在他耳边回响…
村口老槐树下,马宗背着长刀告别家人,大手揉乱他脑袋上的发髻,他说:“三郎一个人上路二哥总觉得心里不踏实,还是我跟你一起去吧。”心里踏实的不止马宗,他伟岸的身躯也让马越踏实…
他躲在板车后面抱着双腿发抖,第一次看到人与人的争斗厮杀,透过缝隙他看见满天鲜血喷洒,马宗遍身染血提着长刀砍倒身前的敌人朝关羽喝道:“三郎何在?”之后马宗眯着眼睛朝他笑了一下,笑容就像阳光一般驱走他所有恐惧…
张掖大漠那一晚,七八个护卫渴急了绿着眼睛都想杀他,那时的他依旧胆小畏惧步履维艰,是马宗关羽这两个九尺汉子时刻提着刀站在他身后,他才勇敢活下去…
一样是村口槐树下,马腾以为马越在路上出事不在了,暴怒的他揪着关羽领子质问,马宗因为没保护好马越而下跪,无数夜晚,他都是听着马宗哼哼声睡着的。胸口一尺来长的伤口被踹开了往外渗着血,每当见到马越望向他,马宗就瓮声瓮气地问他:“三郎,你眼睛还疼吗?”
马腾走的时候还说,回来的时候拿首级换了金饼子送他一张雕弓。
他不想要硬弓,就想要哥哥回家。
马越不是盖世英雄,从小到大再世为人他是个多么懦弱的人啊。上学时被几个小流氓堵在厕所里欺负他不敢还手,他畏惧。见到喜欢的女孩子不敢开口,他害羞。在山上遇到野狼他吓得腿都不敢乱动,要不是忠诚的大黄狗他早就死于非命。面对迎面冲来的凶恶流匪他几乎不敢拔刀,拼上性命让自己被砍成重伤。
他骨子里就是一个懦弱如斯的人,却有两个全心全意拿出性命保护他不受任何伤害的大哥,那是这世上最疼爱他的两个男人。
关羽是马越的守护神,有关羽在生性懦弱喜好安逸的他就是刀山火海都敢去闯,他可以让自己无所畏惧。而马腾和马宗就是他的主心骨,他的靠山。他敢跟着商队远行西域,是因为他知道就算在外面被砍成废人,二哥仍旧会带着他找到回家的路,家里有大哥在,两个哥哥最疼他。就算他是个废人哥哥也会养他一辈子。
如果他是一只鸟,关羽就是他的翅膀,他的尖喙,他的利爪,让他完成燕雀到雏鹰的转变,给他种下敢去搏击长空的梦想。
而马腾和马宗,是他的陆地,他的枝头,是他筑在悬崖绝壁上的巢穴,他的雄鹰。任何时候他飞的累了,翅膀挥得酸了,一回头家就在身后。
现在,这个世上最疼他的两个男人不在了,他变成孤儿,没有家了。也许往后的路,就要他自己走了,再没有在前方为他铺路垫砖,为他遮风挡雨。他愿意变得坚强,却不愿以这样的方式。
他们也许只是流连漠北风光,被风沙迷了眼,忘了回家的路。
擦干眼角的泪痕,马越握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