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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雪叹道:“原来你也知道自己古怪。但想古往今来,凡是有大成就者,哪个没些怪癖?你更无须自绝于人群。”暗夜殒冷笑道:“奇怪了!向来只有我瞧不上别人,不屑结交,哪曾见因旁人冷落而自惭形秽?你这些多余的善心,可以趁早收一收了。”
南宫雪微愠的瞪他一眼,赌气道:“刚才你在楼下说的话,是不是当真的?如果我在你眼里只是个包袱,可以坦白对我说出来,我并不介意。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咱们立刻分道扬镳!我并不那么贱,不是非要死赖着你。反正现在已经逃出了皇宫,回华山的路,我还是认得的,不劳你忍辱负重的陪着我!”
暗夜殒眼神不易察觉的黯淡了一瞬,冷笑道:“离开了皇宫是么?从此可以高枕无忧了?你说话倒也坦诚,全不掩饰是在利用我?很好,你看见了,我命该如此,天生就是给人耍弄的。”
南宫雪又气又笑,道:“你就非要这等极端?我……你知道我没有那个意思!我一向认同人与人应真心相待,你待别人好,别人也自然会待你好,正如投桃报李。那些背信弃义、恩将仇报的小人虽不稀缺,但既知彼类为人,不去理睬也就是了。只是我摸不透你对我的印象,有时你好像很关照我,有时又像是很讨厌我,恨不得我在你眼前消失。你倒是说说,到底把我当做什么?”
暗夜殒自语道:“真是我看不惯的人,在我眼底活不过一刻,更别提让他近身三尺之内。”这话说来极轻,南宫雪却还是清晰的听在耳里,这话意自然是他亲口承认,并不怎么讨厌自己,忍不住欢天喜地起来。接着又在心中暗骂:“南宫雪,你还真是没出息,他暗夜殒也不是什么大人物,不过暗示一句不讨厌你,你就喜出望外了,和那些攀附求生的软骨头有何不同?” 责怪自己几句,脸上却不自禁的露出笑容。
暗夜殒皱眉道:“喂,你笑什么?”南宫雪心情正好,抚弄着辫梢,在鼻尖来回拨弄,笑道:“别叫我‘喂’,我有名字的!”暗夜殒道:“谁耐烦记着你叫什么?”南宫雪哼了一声,道:“你听好了,我叫南宫雪,记不住女孩子的名字,可是很失礼的!”
暗夜殒道:“我从没对谁有礼过。”继而又道:“你说这些做什么?不是心里只有李亦杰一个?”
南宫雪甩甩手,笑道:“你想得可也真多!至少我还分得清什么是爱情,什么又是友情。你不用担心我为你倾倒。”暗夜殒淡淡的道:“随便。”
南宫雪胆子大了起来,双手环在胸前,缓慢走到他身前,一边沉思着,边道:“你帮梦琳逃婚的时候,她也同时带走了残影剑,这把剑很是宝贵,她一定看得比性命还重要,不肯片刻离手。现在却出现了一个和她年龄相近的少女,带着剑到处行刺,你说,我能不想到是她么?其实你心里也这般想,只是不敢承认吧?因为你太害怕失望,就宁愿开始便没有希望。”
暗夜殒冷冷道:“你这个自作聪明的习惯,什么时候能改?”继而垂眉自语道:“那个蒙面女子是祭影教派出的刺客,那就说明,江冽尘果然得回了残影剑,当真是他害死梦琳……沈世韵并没说谎,可我……我更愿意这一切都是假的……她,会是梦琳的替身么?江冽尘得不到梦琳,于是就找人假扮,自作欺骗,活在虚幻的满足中……可笑!”
南宫雪对他所言虽全然听不真切,但见皆因自己一句话令他大为沮丧,稍感过意不去,扯开话题道:“今晚……唔,咱们也没什么关系,更不能同床共枕。不如我睡在地上,你睡大床,怎样?”暗夜殒道:“可以。”
南宫雪脑中一晕,她话中虽也有诚意推却的一份,但更多是希望暗夜殒懂得客气,适时礼让,这一来却是下不了台,只得咬着嘴唇抱下铺盖,在地上摊平展开,捋平皱褶,又抱过一团棉被,一面小声抱怨着:“真不体贴,你就这样对待女伴……”
暗夜殒道:“你在说什么?”南宫雪抬起头望了望,见他面色不善,暗暗惊诧于还有人耳力这等灵敏,再一细想,必是常年训练,以听声辨别暗器来路而成。苦笑着道:“我说,你真体贴。知道我面壁时睡惯了石地,这还特意让我重温旧梦,想得够周到的,我很满意。不过我本来以为,你会像师兄一样主动把床铺让给我,现在就是稍微有点失望。”
暗夜殒身子向后微仰,倚着桌面,冷笑道:“这样逞强有意思么?我不是你师兄,也不可能学着他样,虚情假意的照顾你。我的东西,为何要平白给人?”
南宫雪垂首叹气,但既是自己故示大方,他又不肯给自己台阶下,只能自认倒霉。拉过棉被铺开,身子同时缩了进去,刚想闭上眼睛,忽听暗夜殒道:“我给你说,从我很小的时候,就每日发奋练功,几乎没怎么休息过,一夜不睡是常中之常,任何时间都不能浪费,否则你当我是怎么练到现在境地?”
南宫雪满心无奈,转过了头仰面躺着,低声道:“真了不起,先别说我支撑不住,就算是像你一般刻苦,武功也不可能有你的成就。”暗夜殒道:“那也不能一锤定音。人生无常,许多事并非你付出就有收获,它只令人受其牵引,总也达不到目的,不过是追逐的一个华丽假象而已。”
南宫雪想到李亦杰,也不禁黯然失落,泪水顺着眼角滑了出来,浸湿了枕头,随之又流入衣领。勉强笑了笑,道:“事不尽然,若拿学功夫来说,我相信世上确有武学奇才,但他花一刻的时间,你就花十天的时间,就算还无法超过,要两者并驾齐驱,想非难事。你该知道苦功下到了深处,铁杵也能成针。”
暗夜殒道:“你这样认为?那传说是否属实还难有定论,况且磨杵者仅是‘欲成针’,最后结果如何,更无人能知。”南宫雪道:“就算希望渺小,也比彻底的绝望好。在某些方面,咱们还有相似之处,都是抱定目标,不能达成就死不放手的人。你说,这到底是痴,还是傻?”
暗夜殒几不可闻的轻叹一声,道:“你?你很好。别人要是听了我的事,一定会假模假样的讲几句关心话,说什么休息得少了,对身子不好,难道我还会在意那些?笑话,我才不需要别人假惺惺的‘为我好’。”南宫雪哭笑不得,道:“要是这么说的,那确实是为你好啊,只是你不肯领情罢了。我现在也学乖了,就算我说,你也不会听我的,我又何必自讨苦吃?”
暗夜殒冷哼一声,道:“你要真有那么识相,现在也不会待在这里了。”南宫雪一愣,揣摩他话意所指,脑内忽然通明,这自是暗示她应该乖乖去做陆黔的老婆。噘噘嘴道:“我对你深表理解,可你还对我冷嘲热讽的,有点不大……”半途想到他认同的正是世上并无公平,及时收住话头。
暗夜殒笑道:“好,算你聪明。”停顿了许久才道:“早点休息吧。到了半夜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挑上你的就全靠你自己解决,我绝不会好心照应你,记清楚了。”
南宫雪心里猛地一阵激动,掀开被子翻身坐起,双眼兴奋得闪闪发亮,道:“你也想到了,是不是?那群商贾一定有古怪!果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暗夜殒道:“对啊,那不是显而易见的么?我没说不能营商,但包下这偏僻小镇的客店,大批往来,算哪门子的生意经?我说他们是哪一派势力假扮的,这店主是否同谋,还不得而知。”南宫雪道:“我想是不大可能。那个掌柜的一看就是个老实巴交,只识贪小便宜的奸商,真说害人之心,谅他也不敢有,否则这家小店早该关门大吉了。”
暗夜殒道:“你的历练经验太少,这江湖诡谲莫测,不是给你‘一看’就能探知究底的。对任何人都不能掉以轻心,这是我一贯的作风。”南宫雪叹道:“好,算你说得对。我也赌他们今晚就会行动。试想,包下了客栈,却还有间客房遗漏,这不古怪么?生意人门坎儿比谁都精,那黑心店主想趁机钻空子,哪有这么容易?不如咱们都别睡了,先讨论一下稍后战略,万事是小心为上。”
暗夜殒不屑道:“说起行走江湖的经验,我远比你充足得多,还轮不到你来提醒。又不是打不过他们,何谈战略,有什么可商量的!你还是先睡吧,养足了精神,再陪这群小耗子玩玩。”
南宫雪这习惯还是自李亦杰处学来,他便是事事均好制定精细战略,非要将所有变故都列入其中,做到有备无患。此时见暗夜殒临敌轻蔑,心里总有些不大舒服。
但想起他对付正派群雄伏击,孤身脱困,反而大占上风,使情势轻易逆转,也认同他的自信并非全无把握的狂言。只是没想到世事无常,有朝一日会跟他站到了同一阵线,默默躺回被窝,心道:“我这样做,是否也算背离了正道?”合上眼皮,努力使心无杂念,脑内空明。
躺了半天,一颗心不仅没静下来,反是越跳越凶,想到竟跟暗夜殒这等残暴魔头同处一室,总觉骇惧。而想到短短几日间经历的一幕幕突变,每一件都让她身心俱疲。一张张脸从眼前闪过,像个模糊的影团。以前睡不着觉,因待在崖顶,四周空无一人,不知不觉间养成个翻来覆去的习惯。这次怕惹得暗夜殒恼火,连呼吸也不敢稍作大声。
过得久了,头脑微有些发晕,可意识还是分外清醒。万般无奈下,只好用起流传许久的老办法,闭着眼睛数起了绵羊。不知数过几千只,终于有些困意升了上来,空洞洞的脑海中除去白花花的绵羊,又多了些乱七八糟的图像。
拖了不知有多久,恍恍惚惚的似乎又回到了华山。和师兄并肩而立,面前是一泓飞泻直下的瀑布。朝阳一无遮挡的投射而下,照耀得她脸上身上都散发出暖意,情不自禁的将头轻轻靠在李亦杰身上,李亦杰也抬起一臂搂住她。南宫雪神魂俱醉,沉浸在两人难得的温存之中。不久脑中忽然划过一线灵光:“沈世韵呢?师兄怎么没跟她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