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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王没有母妃,母族那边也是晦莫如深,所有人仿佛都忘记了这事一样,阿宝纵然心里有疑惑,现下刚嫁过来,也不好让人去打听什么。所以,上头没有正经的婆婆镇着,又是已经出宫建府的皇子,只需初一十五进宫给皇后请安,这日子不要太美好。
阿宝现下在晋王府里,是当家主母,竟然比当姑娘时还自由多了。
以上是阿宝早上醒来时的一时感概,摸摸旁边空了的位置,默默地想着,若是没有这位在她头顶镇着就好了。不过做人要知足,别太贪心。
洗漱穿戴好后,萧令殊晨练回来了,与她一同用早膳。
除了新婚的第一天,接下来的两天,萧令殊都在她未醒时就起床去晨练了,怨不得肌肉这般紧实,每次抠他的臂肌,都差点抠断自己的指甲。阿宝小心地窥了眼他的身形,套在锦袍下的身躯修长结实,墨玉色的腰带勒出纤细的腰肢,想起夜晚时那副修长有力的身躯,虽然粗鲁了点儿……差点喷鼻血。
他突然抬头看她,神色安静,似乎有些奇怪的样子。
阿宝赶紧低头认真吃包子,不敢再胡思乱想。
等两人用完膳后,刘管家带着几个小太监捧了礼物过来,这是呆会阿宝归宁带回娘家给长辈的礼物。
“王爷、王妃,马车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出发了。”刘管家笑眯眯地说。
阿宝用帕子拭了拭唇角,抿唇笑道:“辛苦管家了。”
趁着早晨的阳光不烈,两人便出发了。阿宝自然是坐在马车里,萧令殊在外头骑马随行,十名府卫跟随,看起来颇有气势。
晋王妃三朝回门,威远侯府上下都十分重视,一大早的,威远侯夫妻便领着一干人在门外侯着了。
等马车到了大门前,威远侯恭敬地带着一家子人过来请安。
萧令殊率先下马,然后转身打开车门,亲自扶阿宝下马车。自然这体贴的举动看得威远侯府的人眼睛都要瞪出眼眶,一副十分吃惊的样子。或许在他们的想象中,这样不近人情、不近女色的男人,定然也不会懂什么怜香惜玉,甚至连人情世故都缺乏的男人,不给新婚妻子难堪都算好了,指望这个男人体贴,不如指望母猪上树。
这些天,威远侯府的几位老爷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他们心知晋王的德行,担心他待阿宝不好,更担心若是李继尧知晓他们蒙骗了他,还不知道怎么闹腾呢。便打算三朝回门时,再瞧瞧情况,若情况不好的话,呃……继续蒙骗李继尧吧,先将人稳了再说。
不过,现在看来,似乎出乎意料的好。
威远侯很快收敛起情绪,带着一家子人过来给晋王夫妻请安,等行了君臣之礼后,阿宝又对他们行家礼。
彼此行完礼后,在威远侯府等人的恭敬中,阿宝和萧令殊走进了威远侯府。
进到二门,便见老夫人带着几位孙女迎接,阿宝忙快步走过去,扶住老夫人,说道:“怎能劳烦祖母亲自来迎接,倒显得孙女不孝了。”
阿宝说得极为真诚,并不因为成为王妃而有所待慢长辈。老夫人心中略舒坦,抬眼看旁边的男子,见他一副冷淡漠然的神色,心知不能指望他说些人话。老夫人在知道了孙女婿是他后,早就熄了在他面前倚老卖老,就当养了个孙女被狗叼走了,不指望孙女婿孝顺。
一会儿后,众人便到了正厅,阿宝和萧令殊坐在主位上,次座是老夫人,其他人按辈份身份而坐。阿宝夫荣妻贵,看着下面的脸孔,心情略复杂。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女儿女婿回娘家,那是娇客,再加上女婿的身份尊贵,全家上下都得供着。
丫鬟上了茶点后,本应该一家子人聊聊天的,不过萧令殊是个不爱说话的,他不开口,旁人也不敢随便乱说,总不能又大眼瞪小眼,阿宝不得已,硬着头皮先开口了,关切地询问老夫人的身体之类的。
老夫人微蹙眉,显然觉得晋王未说话,孙女就开口,显得太没规距了,其余的几位伯母也有些诧异,更不用说家中的那些姐妹们了。除了年幼无知的,此时皆觉得十分不妥。
“一切都好,多谢王妃关心。”老夫人点头应好,看了眼晋王,见他脸上无任何不悦之色,方放下心来。
聊了会家常后,老夫人回荣安堂去了,威远侯硬着头皮请侄女婿到书房里说话,看着侄女婿那张冷酷无情脸,心中内流满面,恨不得抓着阿宝爹暴打一顿,明明这女婿是他的,偏偏让他来面对,他该庆幸的是,自己的女婿都是正常人么?
而阿宝则跟着几位伯母到内院去说话,这种时候,若阿宝母亲在的话,就应该是母亲询问女儿这嫁入夫家后的生活,及夫妻夜生活的和谐问题。阿宝娘不在,自然由几位长辈代劳了,到底是隔了一层,不好问什么,遂女眷们坐在一起聊些家常。
如今阿宝的身份不一般了,大家说话都拘谨客气了点儿,生怕说错了话,特别是那些个明,以前总是好生好气地同她们说话谈笑的姐妹摇身一变,成为高高在上的王妃,李明仪、李明凤两个姑娘只是有些失落,其他几个明羡慕酸涩,李明月怔怔地看着,复低下脑袋,说不出的难受。
甫刚坐下,阿宝忽然发现姐妹中有个新面孔,不禁问道:“这位妹妹是谁,有些面生呢?”
威远侯夫人望去,正见阿宝问的是与李明仪李明凤坐在一起的女孩儿,便笑道:“怨不得你不认识了,你们都有好些年没见过了。这是你们大姑姑家的表妹,姓赵,名叫紫卿。”为两人介绍后,又道:“你们大姑姑当年嫁了人后,便随你们大姑父去上任了,二十多年了,可终于回来。先前忙着你的亲事,府里上下皆忙着,你大姑姑回来时怕打扰了,赵家上下要安顿也忙着,便使了人送礼物过来。昨日紫丫头过府来玩儿,老夫人便留她在府里玩个几日再回去。”
赵紫卿是个娇俏美丽的十五岁姑娘,在家里是个得宠的,养得一副自信明媚的模样,身上的首饰衣服颇为精致,见着阿宝也不羞怯,大大方方地上前行礼,脆生生地叫着“五表姐”。
阿宝含笑受了她的礼,拨下头上的一支翠玉缠花的步摇作为见面礼。大姑姑李秀媛是老夫人所出的女儿,素得老夫人疼爱,当年李秀媛随夫上任,一去便是二十年,老夫人时常惦记,最最疼爱她。现下女儿回来了,还带回来了外孙外孙女,老夫人喜爱非常,将外孙和外孙女一并接到家里来小住几天。
阿宝恍然,原来今天见到的那个和几位堂兄站在一起的陌生男子就是大姑姑的儿子赵易阳,长得倒是俊秀周正,不过……总觉得他的眼睛太放肆了,身上多了一股子的轻浮气儿,不够稳重。
赵家兄妹还未议亲,刚好赵姑父回京上任,依李秀媛的意思,自然是想在京里给一双儿女找对象,总好过地方上的那些小世家。
女人成了亲后,很多话题皆可以聊了,在打发了那些未出阁的姑娘离开后,威远侯夫人等和阿宝聊天,便将大姑姑家的事情挑一些聊着好让阿宝明白,又聊起了赵家兄妹未来的亲事,及透露出大姑姑的意思。
阿宝边嗑着瓜子边安静地听着,心中琢磨,也不知道将赵家兄妹接到府里小住是大姑姑的意思,还是祖母的意思,若是靠着威远侯府,相信会有很多人家想要与赵家议亲的,两人也能有门好亲事。
“天燥,你怎地还吃那么多炒货,小心上火!”二伯母忍不住嗔怪道。
阿宝有个坏习惯,看戏聊天时嗑瓜子花生之类的,多悠哉的生活啊,只可惜二夫人曾经照顾过她一段时间,知道她一到夏天就开始苦夏,上火的东西吃多了,最后吃苦的还是她自己,忍不住唠叨了一声。
阿宝讪笑一声,颇有些委屈地道:“知道了,二伯母您就别嗔了,就只吃了点儿,这几天华妈妈都有给我煮下火茶喝呢。”
“得,这是嫌我老婆子唠叨了。”二夫人一见她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就想起她小时候像个乖宝一样在她面前乖乖的,心中不禁一软,哪还有先前的拘谨。
剩下几位夫人见两人如平常般说笑,威远侯夫人和五夫人也笑了笑,只有三夫人心头有些发酸,暗暗后悔以前怎地不多关心一下阿宝,若她当初知道这丫头的爹会这般有出息,她自个也有这般福份,哪里会让二夫人将人笼络了去?
及至午时,众人齐集到正厅用膳,摆了两桌,用屏风隔开男女席。
阿宝这次坐在次席中,将首席让给了老夫人,老夫人另一边坐着赵紫卿。看老夫人这般疼爱赵紫卿,连素来最疼宠的孙女李明仪都往后靠了,阿宝忍不住想着,莫不是老人家都是比较偏疼外孙女的?想起田老夫人,阿宝打算过几日便去太傅府看看外祖母。
女眷这边由于阿宝是个和气的,加上有赵紫卿在旁说笑卖萌,气氛倒是融洽。相比之下,男席那边,简直可以用诡异来形容了。
萧令殊自然是坐在首席上,威远侯及二老爷等分别次之,再加上威远侯府中年长一些的子孙,也坐了一桌。其中表少爷赵易阳坐在二表哥李景珉身边,几次三翻极力地想在萧令殊面前表现一下自己的才华。
威远侯府的几位老爷简直要给这位外甥跪了,那些表兄弟们也低下头想当作不认认他,皆怀疑他会不会看人脸色,难道他没看出来晋王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儿,此时最应该做的事情是闭嘴默默吃饭么?还表现什么啊,在这位面前有什么好表现的?表现得再好他也不会搭理你啊!
事实上,赵易阳确实不知道眼前的主儿的德行,他刚随父母一起回京,对京城的人事不堪了解,前儿只听说了自家一位表姐成了太子侧妃,一位表妹又被赐婚给晋王,成了高大上的王妃,一家子都算是皇亲国戚了,让他对有这般体面的亲戚颇为满意,却没有仔细打听自家表妹所嫁的王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赵易阳今年年方弱冠,容貌还算俊秀周正,符合时下流行的美颜,自小便长了副聪明相,在地方上也颇有才名,在书院读书时也常得先生夸赞。然而谁知越长越残,除了得了个秀才之名,现下无所长进,最大的缺点便是自诩文人风流,房里美婢无数,兼对自己的才华颇为自信得自大。在听说今日嫁给晋王的表妹归宁时,便打算在晋王面前好表现一翻,若得晋王赏识,对他以后的仕途有好处,也省得他爹时常说他不务正业,没个正形了。
威远侯府的男人们尴尬地看着晋王,心里恨不得拿块抹布堵住赵易阳的嘴,同时也有些疑惑,小时候见这外甥时,明明一副聪明伶俐相,极讨人喜欢,怎地长大了这般不会看人眼色?
赵易阳高谈阔论地发表了自己的见识及才华,良久见当事人没有吭声,面上终于有些尴尬了,无措地看着几位舅舅,谁知他的那几位先前和蔼可亲的舅舅当作没看到他的脸色,十分认真地低头吃菜。
事实上,晋王不想开口,威远侯等人也无可奈何啊,先前在书房里渡过了艰难的半天,这位爷也没吭过几声,更让他们对他有了个清楚的认识,除非必要,甭想让他开口应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真这般不爱说话,还是有自知之明,心知自己有时候说话太硬不好听,所以极少开腔。
不得已,赵易阳只能硬着头皮开始打感情牌:“……王爷,虽然我们只与五表妹在小时候见过,不过妹妹却十分喜爱五表妹,我也将五表妹当成自家妹妹一样的,五表妹能嫁给你,真是天大的福份,王爷也算是表妹夫了……”
威远侯等人真想直接装死,赵易阳果然好狗胆,还叫起表妹夫来,是没眼色呢还是没眼色呢还是没眼色呢……
赵易阳突然见晋王看向他,心中微跳,然后一喜,以为自己的话打动他了,正准备继续说时,突然听到他冷声道:“吵,闭嘴!”
“……”
赵易阳脸上火辣辣的,到底还要面子的,便讪讪地闭上嘴。
威远侯府等人更加埋着头苦吃,连这种时候应该劝下酒的活也没干,他们真没胆去劝这位主喝酒啊。
谁知,萧令殊似乎想到了什么,叫人拿了酒过来,等下人为众人斟好酒后,举起酒杯敬了几位长辈,没理威远侯等人受宠若禁的模样,看向赵易阳,说道:“继续说!”
赵易阳:“嘎?!”等那双冷戾的眼睛直直刺来,打了个哆嗦,忙道:“继续说什么?不知王爷想听什么……啊啊,我知道了,刚才说到众位表妹回老家宥阳探亲,我与妹妹也有幸与表妹们相见,五表妹当时才五岁,长得玉雪可爱,看起来像个桃寿包子一样,乖乖巧巧的,极讨人喜欢,我一看见,就觉得她比妹妹还像亲妹妹,我娘还说五表妹是个乖宝,怨不得四舅舅给她取了个小名叫阿宝,可不是个宝嘛,才能修到这等福份嫁给王爷您……”
天啊,让他们死了算了!
——这是威远侯府所有男人的心声!
为此,赵易阳在威远侯等人的心里,是个极不靠谱的货色,惯会拍须溜马,暗暗后悔让他来这里小住了。即便是亲外甥,以后也绝对要将之列为拒绝往来户,省得带坏了自家的子孙。
幸运的是,萧令殊至始至终没有露出生气的迹象,倒也放心了几分。
一顿饭艰难地结束了,两人又在威远侯府坐了会儿,终于告辞离去。
威远侯率领全家大小相送,其间自然让人看好外甥,省得他又往晋王身边凑惹火了人,直到他们上了马车后,才放下心来。
将人送走后,威远侯率先往回走,看到和李景珉说话的外甥,不禁又头疼起来,决定明日便寻个借口,将赵易阳送回赵家去,顺便让妹夫好生教导一下外甥,省得他没个正行,将来如何支撑起赵家?
当然,威远侯没想到的是,他还未将人送回去呢,第二天一早,他那妹妹便回府哭诉起来了,甚至母子仨直接赖在府里住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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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阿宝看着跟着她一起坐在马车里的男人,想了想,问道:“王爷先前可是喝酒了?”
萧令殊摇头。
若没喝酒,他做什么跟着她坐马车回府?真是怪哉!
萧令殊定定地看着她,在阿宝被看得毛骨悚然时,突然凑到她耳边,轻轻地道:“阿宝!”
“……”
阿宝勉强笑了笑,说道:“这是父亲为臣妾取的小名儿,王爷是如何得知的?”
这小名,除了几位亲近的长辈及姐妹,其他人不会这么叫,大多会直接叫明锦或锦丫头之类的,这会儿听到他这么叫,感觉怪怪的。
“将你当成亲妹妹一样的表哥说的。”他难得开口。
“是舅舅家的两位表哥么?”阿宝了然地道,二表哥不必说,大表哥对她极好的。
“不是!”
阿宝有些尴尬,正欲再问时,突然马车一个剧烈的摇晃,阿宝整个人往前扑,很快被一双手臂给揽住了,没有倒霉地磕到车壁上,可喜可贺,只是整张脸撞到那人胸口,还挺疼的。
“何人偷袭?”
外边响起了席远的喝声,便听到脚步声响起,听起来是去追偷袭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