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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投入工作,之前所有的纠结都显得不重要了。
之前对她不满意的项目统筹对她赞不绝口,说她仪态好口语佳,就是……妆有点奇怪。
千溪顺利拍完kg出征纪录片的采访部分,跟着一群工作人员去用餐。美帝的食物本来就难吃,再加上是工作餐……她默默地只吃了几口。
反正晚上好像有欢迎晚宴?晚宴什么的,一听好像就很好吃的样子?
然而事实又一次暴击了她。
赛前两天整,就算是直接受邀无需从外卡赛突围的队伍也陆陆续续抵达了西雅图。主办方为各战队举办欢迎晚宴,主菜是“游戏公司领导讲话”,“代理商领导讲话”,和“赞助商领导讲话”。
什么嘛,有中国人的地方就有中国特色领导讲话?
千溪饿得前胸贴后背,怀念国内的美食,怀念早餐品种丰富的自助餐,甚至怀念中午扔掉的那盒食难下咽的工作餐……
随便瞟一眼kg众人。李沧和城阳好像也有点蠢蠢欲动,魏莱和cherry则不知神游在哪里,至于徐即墨,对这种情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淡定得完全不像是有饥饿感的样子。
好想吃人……
徐即墨我记住你啦……我的胃代表我的心肝脾肺肾一起牢牢把你记在小本本上了!真的……饿死……人啦……
好不容易忍到开饭,每一道菜确实如她所想的那样精致美味,可惜分量也称得上“精致”。千溪看着那些价值不菲的食材几筷子消失,又得保持用餐礼仪,一顿饭吃下来也没填饱多少。
最后,选手们和游戏公司的老总啊主任啊聊天,她就一个人默默地退到宴会厅外面,买了几个面包填肚子。
打开手机,居然有几个表姐叶乔的电话。
她回拨过去,叶乔的声音显得很疲惫:“千溪?你去哪了。你妈妈昨天打了你一天的电话,你都不接。”
“啊?我没看到有电话啊。我昨晚刚到西雅图,她打电话的时候可能是在飞机上。”
“去散心了?”
“没……唔,也可以算是吧。”千溪把面包从全是英文的塑料包装纸里剥出来,像只兔子一样蹲在无人墙角嚼面包,“怎么啦,她找我什么事?”
叶乔叹一声气:“你爸爸进医院了。”
“什么?!”
“医生说是操劳过度,可能也有最近心情不好的缘故。”至于心情不好是什么原因,不用明说她也清楚。
叶乔声音很平静:“你不用担心,病情已经控制住了。就是昨天突然晕倒,把你妈妈吓得不轻。她打你电话你又不接,对你有点失望。”
恐怕不是“有点失望”那么简单吧。她妈妈那个人她是知道的,很情绪化,温柔的时候像个天使妈妈,生起气来不管不顾,恐怕早已闹着要把她逐出家门,跟她断绝母女关系了。
千溪一口面包噎在喉咙口,咳出了眼泪:“我爸爸那儿不要紧吗?我这就买机票回来。”
“不要紧,你放心,舅舅这里有我替你看着。倒是你妈妈那里有误会,得慢慢来。”叶乔的语气永远淡然有序,“你那里手头没事吗?”
“有一点……”
叶乔听出她为难的语气:“那就安心在那边待着吧,我去帮你解释。正好,这事最好冷处理,等你妈妈气头过去,再好好沟通。别一回来跟你妈吵起来,对你爸的身体不好。”
千溪声音低低的,因为面包咽得太急,不停地打嗝:“嗯……”
竭力忍住的嗝声还是被叶乔听见了:“喉咙怎么了?”
“没事没事,吃太饱了。”
大半袋冷面包再也吞不下去。千溪挂掉电话,又强咽了几口,结果打嗝越来越严重,呛得泪珠子猝不及防地涌出来。
好没用啊。
好没用啊叶千溪。
爸爸生病的时候居然还要麻烦表姐一个孕妇替她尽女儿的责任。而她在大洋彼岸,连一个回去的理由都没有。她调出通讯录里“亲爱的母上大人”的界面,盯着看了很久,眼泪把屏幕都浸糊了,还是没勇气拨出去。
只要一看着这个界面,就会想起妈妈惊慌无助的时候给她打电话打不通,难过又失望,对她愤怒无比的样子。
觉得比起“子欲养而亲不待”,梦想和自由,突然没那么重要了。
觉得自己是个任性的蠢货。
她抓着面包条,生生塞了一大半进去。没有细嚼慢咽的食物硌得胃都疼。然后拿擦食物的纸巾擦擦眼泪,混着没吃完的半截面包扔进垃圾桶里。
“咚”地一声,好多情绪坠到底。
她失魂落魄地想回房间,到了地方发现门是开着的,没多想就慢慢踱进去了。走到凌乱的床边才发觉不对:这是昨晚她睡的地方,已经变成了徐即墨一个人的房间。而她的新房间在另一个楼层,门卡还在口袋里。
走着走着,居然习惯性走到这儿来了……
几乎在她意识到的同时,一个声音从洗手间的方向传来:“谁?”
他的声音带着浓浓鼻音,不寻常地沙哑,单手推开洗手间的移门,正好看见杵在床边的千溪。
“我……走错了。”千溪看着他因为呕吐而微微泛红的眼眶,才发现这个房间里酒精味很重,“你喝多了?”
“没有。”他打开水龙头冲洗,擦了一把脸才出来,“胃不好而已。”
长时间的反胃让他的嘴唇失去血色,脸色苍白地靠在墙上,指指她的眼睛:“又哭了?”
“没……没有。嗝……”千溪连忙捂住自己的喉咙,结果一张口又是一个嗝。
“为什么哭?”
“都说了没……嗝。”这回干脆连话都没说完,就被嗝声打断了。
像是得了匹诺曹综合症。
她涨红着脸想溜之大吉,被徐即墨扣着手腕拉住:“不要撒谎。”
他的胃还在不舒服,上身微微弓着,扣她手腕的力道也没有以前那么霸道。
千溪潜意识里还是有“见了病患就不能一走了之”的职业习惯,停下来看他:“你这看起来很严重啊……要不要去看医生?”
“吃粒药就好。”他很遵循不随便碰她的约定,很快放开手,声音低哑,“现在在问你的事,不要把话题引到我身上。”
“明明就是你这边比较要紧好不好?”千溪理所当然地说,“当然是身体上的问题比较重要啊。难过能有什么严重后果?我又不会跳楼。你这个病拖久了,谁知道会不会胃穿孔胃出血什么的。”
她伶牙俐齿地说完,声音低下去一度:“我不是咒你啊……是在……关心你。”
他垂下刘海笑:“那要不要帮我拿药,医生?”
自诩医务工作者的千溪被使唤得哑口无言,想争辩又泄气:“好吧,在哪里?”
他指挥她找到药。千溪又帮他倒了杯水,开始嫌弃水温:“你这边连个烧水的东西都没有吗?这个水都不知道放多久了。”
“没关系。”他接过来一口把药吞掉。
千溪眼睁睁看着他喉咙滚动,想阻拦已经来不及了,咕哝:“难怪你胃不好。应酬的时候乱喝,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还不注意保养。”
“是不是那种很讨厌的患者?”
“这倒没有。我见过那种喝了必死无疑的农药,用生命最后的力气搞医闹的。还见过那种硬要进妇产科拍分娩dv,对着正在接生的医生还有产妇说笑一个的……”
千溪一本正经地数着,完全没有发现徐即墨忍笑忍得胃部抽搐,谜之加重病情。
她停下来,抱了一团被子指挥他躺进去:“吶,今天不要熬夜,好好休息吧。再疼的话就一定要去医院了。”
他躺进去的时候还看了眼腕表:“十点还有一场训练赛。”
“你是不是不要命啦?”千溪气得直接把他的腕表摘掉,“不听医嘱,讨厌指数加100!”
他说:“不要紧。已经不疼了。”
她气呼呼:“真是想在你肚子上来一拳!”
徐即墨笑:“你在这儿的效果跟来一拳也差不多。”总是把人逗笑,知不知道真的很疼,“说真的,你以前在医院做的是什么工作,临终关怀师吗?”
“怎么可能!”
“你很适合做这个。”他嗓子因为发热而变得干哑,说起话来比平时放慢一倍语速,显得很吃力,“临死前有你陪着,应该走得很开心。”
千溪差点没忍住往他腹部招呼一拳:“你是不是胃部发炎引起感染发热导致脑子烧坏啦,人话都不会说了。”
“没听出来我很羡慕?”他用泛红的眼睛看着她的时候,目光真诚到犯规,“生命尽头遇到你,也很幸运。”
千溪咬住下唇,不说话了。
“你是不是……在哄我开心啊。”她鼓起腮帮子,长吐一口气,“都说了我这边不要紧啦。现在已经不觉得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