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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后,天近拂晓,细雨如丝。
起风了。陈枫从清流城离开的时候,在微微亮起的晨光中,感受着从天空中飘飘洒洒落下的雨雾。
扇动了两下流风翅,清流城的城墙早已隐秘于雨雾中。
在他的身下,映入眼帘的地面上,能够看到稀稀拉拉的农人起来忙碌。依稀亮起的一豆豆灯光,宛如梦幻一般。此时,清流城的繁华与他们无关,秘界的争斗也与他们无关。纵然刚刚过去的夜晚,红枫岛的秘界死掉了许多大人物,可是依然改变不了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习惯。
这已经不是陈枫第一次俯瞰大地了。在清流城,他看到过人如潮涌的场景;在野外,他又目睹了人烟苍茫的画面。他甚至还看到了一个旅人早起赶路,在泥水中艰难地跋涉前行。纵然艰辛,可是他有自己的方向,不至于在旷野中迷失。
当然,这个世界上也有在困难和惶惑中的人。可是,谁会来拯救他们呢?人活着,大多数难题都是需要自己去克服的。哪怕是万仙圣尊,也有斩不断的烦恼、割不下的羁绊。
飞行了一阵,雨停了,可风未停。这风,既是农人的苦恼,也是文人的兴致。
不知不觉,一股茕茕孓立的孤独涌上了陈枫的心头。
纵然辛劳,多数凡人有服不完的苦役,交不完的苛税。秘界也一样,普通的秘者摆脱不了被压榨的命运。可是,大多数人都在奋力拼搏着,为了无比珍贵的和平和幸福。
三五十年后,一座城市将有很大变化;三五百年后,可能经历一两个王朝的更迭;七八百年间,秘界也将见证许多秘者的起起落落。可是,这个世界总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比如人对梦想和名利的追求,比如人与人之间的欺诈与温情。
想到秘者,陈枫就想到阿朱、皓雪和叶留雨。
回到迷离海之后,上官敏继续留在了那里。圣尊的传承虽然看似烟消云散了,但是秘府遗址探险并没有结束。这个热衷力量和权势的女人还会继续为了自己的目标而努力。只是,她对叶留雨确实情深。因此,她当时才会出手救下陈枫。自然,陈枫也放下了对她的部分恶感。不过,二人都知道彼此不是一路人,也没有合作的可能。
除了花妖,灵血图中的其他人也各自星散。
唐玄、唐星和唐秋就近找了个岛屿疗伤。他们问起陈枫的打算,陈枫说想到更远的地方走一走。他们都知道留不住陈枫。好在,陈枫的修为已经大成,倒是不需要他们过多担心。七星宗需要担心的事情是唐星无意于继承宗主之外,只是希望四处闯荡。好在唐玄还春秋鼎盛,只能期盼唐星回心转意。
项炎联络了火瞳宗的弟子,返回了北汉。在丁文身死的情况下,他们已经没有机会。
苏锦无疑是最落寞的。她的身世是如此复杂,她自己也接受不了。哪怕她从灵血图中离开,也依然神不守舍的。好在,凌飞和凌秀在红枫岛等着她。也许,只有在凌飞和凌秀那里,她才能找回最初的天真。
叶留雨将灵血图还给陈枫之后率先返回了观澜宗。她打算陪着陈枫到更远的世界闯一闯。回宗,目的就是将宗主之外传给别人。不过,陈枫并没有打算直接和她离开。花妖殿的后续事宜,还需要叶留雨协助。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学成芳华秘术,证明了她与花妖殿的缘分。陈枫甚至想,在花妖没有完全成长起来的情况下,让叶留雨暂时担任花妖殿的殿主更合适。
可是,不管怎么称呼,花妖只有自己成长出一个秘尊,才能真正兴复花妖殿,这是谁都替代不了的。
陈枫回到了那个集镇,找到了阿朱和皓雪。听了陈枫的讲述,二人都异口同声表示:“有叶宗主照顾你,我们放心。我们姐妹打算携手闯荡一番秘界,等我们找到了自己的机缘,修为提升,就会去找你。”
自然,阿朱和皓雪还聊了很多悄悄话。她们对于陈枫,都引为亲人。对于陈枫聊到的和叶留雨的事情,她们并不觉得夸大,都表示理解。也许是因为陈枫这次经历的曲折艰险,她们也意识到,要像叶留雨那样能够给陈枫的帮助的话,首先要有叶留雨那种修为。
就像陈枫当时无疑听到的皓雪对阿朱的私语:“要实现自己的梦想,首先自己要有力量。”
阿朱问:“获得力量是为了什么呢?”
皓雪说:“也许就是为了实现自己生命的意义吧!”
第一次,除了复仇,除了长生,陈枫开始思索自己生命的意义。
他还记得清流城中闲逛时,偶然看到的一段让他印象无比深刻的诗文:“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
在时光的逆旅中,如何做好一个过客呢?
秘界之中,各种各样的遭遇层出不穷,各种各样的艰险潜伏四周,各种各样的诱惑也接连不断。哪怕是秘宗了,甚至更高到了秘尊、秘圣乃至仙人、圣尊,都不会减少一分,反而可能会更多。好好把持自己,知道自己追求的是什么,才不会凝滞,才可能走得更好、更远。
挥别皓雪和阿朱时,陈枫在空中隐隐听到皓雪吹笛,便想到曾经的一个婆娑的雨天,二人在林漠山分开时的情景。从那时起,陈枫就难以忘掉那婉转的笛声,当然,还有吹笛的人。以后,他的生命中将有更多的人要由他惦念,去帮助,这也将是他生命的意义之一。
掏出花翠翠所赠的白玉,陈枫看到龙纹蜿蜒,正指着北方。从那里,他将去往一个新的大陆。新的大陆,新的世界,无疑会有更多的冒险,这是秘者必然要经历的。陈枫已经做好了准备。
抬眼远望,四野茫茫。陈枫恍然想明白了些什么。他大笑着,流风翅连扇数下,隐没在遥远的天边,往南唐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