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莘奴的脚底虽然及时处理,可是还是起了水泡,脚不能沾地,这两天都是萎靡在榻上,自然是短少了些精神,现在能跟姬莹一同回鬼谷,这一路上多少也不孤单。
她从父亲离世后,便失了同龄玩伴,虽然姬莹年岁比她小,可是经历的风月故事却不是幽居谷中的她能比拟的。跟着姬莹夫子,也很长见识……
莘奴也算与姬家二姐妹都相处过。
这姬莹虽然与在魏宫做魏王义女的姬姜同为姐妹,不过性情却还算至真至性,少了些她那异母姐姐姬姜的城府算计,好的坏的俱是摆在了明处,相处起来倒是比那个天真的张华要轻松一些。
不过姬莹显然怀了天大的心事,匆忙问过了莘奴的脚伤后,便有些迟疑地张嘴道:“你知道吗?妫姜早就嫁人两次了,只是她的丈夫每次都是新婚便得病暴毙,她现在是第二次新寡……”
姬莹不但鼻子灵便,消息异常灵通。出谷的这几日,随父亲出入各国来使纷杂的驿馆,竟然听到了关于同窗妫姜的不少传闻。
莘奴听了警惕看了姬莹一眼,心道:嘴巴这般大,可是个会保密的?
姬莹也是个懂眼色的,一看莘奴的神色立刻明白了她心中所想,顿时撇嘴道:“行啦,你与恩师的事儿,我也是倒了霉才发觉,夫子已经软硬兼施地威胁了我一通,我是打死都不会说的。
莘奴没有问,不过王诩那日能将姬莹说得变了脸色,可见一定也拿捏了她的要害,既然如此倒是不用担心了。
姬莹说完了妫姜惊天的隐情,却不见莘奴有反应,顿时眉毛一立,气闷地说:”你便不好奇那妫姜为何回回都成寡妇吗?”
莘奴想了想道:“不过是凑巧生病吧?妫姜妹妹也是命苦……”
姬莹一挥手,不耐烦地道:“哪有那么凑巧的?我听说是妫姜不喜嫁人……她自己毒死了丈夫!”
说这话时,姬莹瞪大了眼儿,自己都微微打了个寒颤,终于说出心内最牵挂的:“莘奴姐姐,你说若是真的,她现在又是学医,岂不是如虎添翼杀人于无形吗?你快帮我想想,我以前有没有得罪过她?她会不会恼得偷偷给我一包□□?”
莘奴好笑地看着眼前故作老成,偏偏还是有些冒稚气的少女道:“你好像之前食饭时,抢了她一碗蜃蚳醢,还有上礼课时,非说妫姜的位置通风,强行与她换了座位。不知她心里可恼,可若换了我,单是强夺美食一样,便要熬煮一鼎的毒汁狼药,给她狠狠地灌下去……”
这话一出,姬莹的脸色都变了,强自镇定地端坐在车厢里,只是紧抿着嘴唇半响不语。最后还是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怎……怎么办,我还不想死,就算去配那老迈的秦王,也好过早早惨死异乡,莘奴姐姐,我……我不想回鬼谷了!”
莘奴原本就是逗逗她,哪里想到看似跋扈的女子竟然是这么不禁吓的。当下不禁挪过去,递给她巾帕擦拭眼泪道:“亏得还是修习诡辩的,怎么这么不动脑子?我问你,妫姜平日里最喜做什么?”
“……磨药,切脉,诊治谷内的病人……”
“对了,她虽然初涉医术,却事事亲力亲为,我们不是曾看到她为了诊治一个谷里患了腿疾的老仆,竟然不顾他双足恶臭,亲自将发了脓疮的脚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挑破脓疮,敷药包扎吗?”
姬莹略反应了过来道:“对,当时我因为看见了,恶心得晚饭都没有食……”
“这便是了,一个心怀悲悯,对奴隶也一视同仁的人怎么可能会恶毒得毒杀自己的新婚丈夫?”
这一席话说得姬莹安静下来。她一时听到了关于齐国妫姬的传言,一时不加辨别,心自恐惧,这才跟莘奴闲话起了妫姜的隐秘,可是现在听莘奴这么一说,竟是隐约有些愧疚之感……
的确,在她们这四位女同窗中,莘奴是隐隐有些离群的清冷,张华性子莽撞与她不甚对盘。只有妫姜懂事又大方得体,处处谦让照顾着她。可是自己竟是这般没品,在背后嚼她两度的失去丈夫的隐痛……
可是偏又在莘奴面前有些下不来台,只能抿了抿嘴强自道:“其实若是真毒死了丈夫,也没什么可怖的!我倒是希望自己能有妫姜的本事,到时便可摆脱了老迈的秦王,换一个年轻俊帅的……”
莘奴没有再说话,只是合上眼闭目养神。这几日因为脚底的烫伤,一入夜就痛得睡不着,眼看这天气渐热,若是一时不好,伤口溃烂了就糟糕了……
心内正想着。突然前方的马车一顿,前方传来了嘈杂争吵之声。
撩起了车马帘子一看,原来是前方有从齐国涌来的饥民阻路。
齐国闹饥荒,是每隔几年便有发生的事情。大约是多年前便有齐国的清高之士怒斥了善人黔敖的好意,不食“嗟来之食”而活活饿死,一时间被儒生们广为传颂。
这也是就是齐鲁这样沿袭周礼之国才能发生的让人愕然的事情,然后并不是每个齐国饥民都能有清高的气节,矜持地捂着干瘪的肚子倒在乡道上等死。所以有饥民流动的地方,盗抢甚至杀人之事时有发生。
走在马车前的子虎一皱眉头。世道不太平,他早就在一个时辰前,派了侍卫探路。打探这条路并无流民出没,这才带着马车出行。
可是没想到短短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大量的灾民像在地底涌出一般阻隔在了乡道上。
在一群破衣烂衫的老弱妇孺前,还几个粗壮的汉子带头,拦截住了车马,恶声恶气道:“将马匹留下,便饶你们的性命!”
子虎冷哼一声,打量着领头的人。
这些饥民不要钱财而开口要马也是有缘由的。毕竟对于一群饥肠辘辘的人来说,再多的圜钱也没有大块的马肉来得爽利实惠。
可是按照常理,子虎这一队车马车厢宽大,马匹精良,周围又有持剑的侍卫随扈,一般的乡野饥民自然望而却步,心知这不是一般的人物出行,会自动避让。
可是这却饥民却毫不畏惧地拦截了他们的车马,而且那领头的男子虽然衣衫褴褛,面容污秽布满泥垢,可是那壮硕的身材,还有那洪亮的嗓门都泄露出他绝不是穷困潦倒,铤而走险的灾民。
注意到这一点,子虎一言不发抽出腰间的长剑。子虎一动手,身后的侍从们无须命令,也齐刷刷地抽出各自的佩剑。
这些勇士们都是鬼谷子从诸国久历沙场的勇士们中精心挑选聘入谷中的。他们的日常待遇甚至远超过公卿门客的车马享受。
这是一个“士为知己者死”的热血年月,就算战死流干最后一滴血,他们也绝不会退让半步!一时间蒸腾的杀气顿时在这偏僻的乡道上弥漫开来。
“车马上有不良于行的病人,骏马绝对不能相让,但马车后有大块的腊脯和几袋粟米,若是诸位能好心让路,某愿意奉上腊脯粟米一解诸位的燃眉之急。”
此话一出,那壮汉身后的一些老弱顿时面露喜色,拼命地吞咽着口水。
可是那领头的几个壮汉却冷笑道:“几块腊脯而已,如何能够?乖乖将马留下,免得动了干戈,惊扰了马车里的病人便不妥了。”
子虎默然不语,心内权衡着事态。这群人来者不善,虽然只要马匹,然而若是没有了马匹,莘奴脚有烫伤不良于行,只靠人力推车会大大降低行进的速度,若是想要天黑前走到下一个城郭购买新马,实在是太过艰难,也不知一路上再生出什么波折。倒不如一鼓作气驱散这股游民,命车夫加快速度,让车马快速前行,摆脱目前的险境。
想到这,子虎眼睛微微一眯,突然挥动宝剑冲着那领头之人直直地砍了过去。
那人也在提防着子虎出招,可是他自恃自己的武功不弱,又是力士,并没有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黑粗汉子放在眼里。于是用手里的铜剑格挡。
只听“咔吧”一声,当子虎手里黝黑的武器砍过来时,竟然生生将大汉地抵挡的宝剑斩为两段!
那些饥民们不知这便是铁器的威力,纷纷惊恐哗然。而那大汉也是一愣,呆看手里的断剑。
高手过招,哪里容得闪失?就在这闪神的功夫,子虎的第二剑已经到了,伴着漫天的红泉,大汉犹未合眼的人头已经滚落到了地上。
这样骇人的情景,吓得那些个饥民拄着木棍,互相扶持一哄而散。而些混迹在人群中的身份不明之人,却逐一显露出来,纷纷亮出武器朝着马车冲了过来。
乡野间的游侠豪士与在战场上厮杀过的勇士大都的路数是截然不同的。当双方一交手,子虎立刻发现这群不善之人个个都是厮杀的好手,若不是屠过百人,决计练就不出这等的凶狠犀利。
他不由得心内暗叫不好,这一伙人绝对是有备而来,来意不善。当下对身后的车夫喝道:“加快马鞭,快快驱至前方驿站!”
此时姬莹早已经抱紧了莘奴,嗅闻着车外的血味,听着不绝于耳的打动哀号声,浑身战栗,却强自镇定,不发一语……
莘奴也觉得一阵的恐惧,不过她心内想的却是怎么这么蹊跷?王诩刚刚带着一部分侍卫分行,这里便遭遇到了路险?
那些歹人绝不是一般的山匪强盗,因为没有人会在身手毒辣的子虎面前求财而不惜命的。若是为了几块马肉,更是荒诞不堪!
那么这些人是来求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