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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走光了,苏慕锦就招来了碧池院里等待处置的秋月。
碧池院里的丫头和婆子都被停了手头的事情,被变相的软禁起来。因为要等候苏青云的处置,所以苏慕锦也没有插手。
秋月这几天心惊胆战不知道老爷和姑娘会如何处置她,虽然有了姑娘之前的话担保,可亲眼瞧着府里的夫人偷情这样的事情任谁都得提心吊胆,大户人家里为了不可见人的秘密处置几个人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她只是一个小丫鬟,在这府里她跟哪个主子也没有交情,更甚者连府里一些大管事她都没有半点交集,像她这样的除了死还能有什么结果?
每日里想来想去她自然免不了茶饭不思,才几天下来原本还有些圆润的小脸都消瘦了下来,下巴也尖了,衬得眼睛越发的大,看上去十分可怜。
“姑娘……”
秋月没想到姑娘竟然当真为了她来到碧池院,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眸子都朦胧了起来。这几天她亲眼瞧着关在一个屋里的孙嬷嬷开始发疯,每日里疯狂的揪头发,拍着房间里的门要求看守房门的婆子放她出去,那疯颠的模样让一起关在屋里的好多人都心有余悸,同时越发的害怕。
有时候死亡并不可怕,可是那种明明知道会死却偏偏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去死……等待死亡的过程才是最恐怖的。
这也是父亲把她们关起来暂时没有处置的原因罢。
苏慕锦扶着要跪下的秋月起了身,“这几天你也受苦了,今儿个就跟我回锦园去,以后做我的贴身侍女,你可愿意?”
秋月一愣,眸子溢出泪水来。
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的不可抑止,“姑娘大恩奴婢无以为报!”
她本来以为自己性命不保,姑娘留她一条命就已经是仁至义尽,她做梦也没想到姑娘竟然会让她在身边伺候,在她身边伺候那就是正经的一等丫鬟,跟在刘氏身边差别太大,刘氏脾气不定有时候在老爷和老太太那里受了气就要拿下面的人撒气,她一个大丫鬟做的是胆战心惊,生怕哪一日就被打死了,可姑娘不同,她身边的嬷嬷和丫头都十分敬重她,从这一点来看她就一定是个好主子。
她没有说什么上刀山下火海的承诺,可却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只要姑娘用的到她,她就是死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起来吧。”苏慕锦扶秋月起了身,她掀了帘子看着外面仿若不会停歇的大雨,皱了皱眉头,“你母亲这些日子应当也听到了一些不好的风声,你这两日不用回锦园,我给你两天假期回去好好陪陪家人,安安家里人的心。”
“多谢姑娘……”秋月愈发感激,想起先前她还帮着刘氏害大姑娘,心里更是越发的愧疚。
“拿把伞回去罢,过两天到锦园报到就行了。”
秋月用力点头。
苏慕锦回了锦园就唤来周嬷嬷和柳嬷嬷,“两位嬷嬷跟老太太屋里的宋嬷嬷可有交情?!”
两个嬷嬷对视一眼就摇摇头,“宋嬷嬷是老太太到了京城之后亲自挑选出来的嬷嬷,我们先前在夫人跟前伺候,老太太处处瞧夫人不顺眼找夫人的麻烦,因此我们屋里的人都讨厌老太太房里的人,跟她们就没有什么交集。”
“你们是府里的老人了,应当知道宋嬷嬷的来历和底细吧。”
柳嬷嬷点头,“这个我知道一些,听老太太屋里的人说宋嬷嬷是京城本土人士,因为家里比较贫困才无奈出来给人做婆子,起先到我们府上的时候只是一个厨房里的时候只是一个厨房里帮忙的,后来厨房里事忙就让她烧了两个菜,老太太吃着觉得好,就升了她做厨房管事。这个宋嬷嬷也是个会来事儿的,做饭做菜的时候就给老太太弄得十分精致,老太太后来就把她调到跟前服侍了。”
“她家里可有什么人么?”
“有,宋嬷嬷在老太太身边伺候也才这几年的事情,她家的那一位是个药罐子,还是宋嬷嬷求了老太太才给安排了一个喂马的活计,每月的月例勉强也能够自己吃药的用度,宋嬷嬷家里还有一子一女……她那个儿子是个憨厚老实的,可脑子不怎么灵活。索性有一手种田的好本事,所以就给安排在田庄里做点农活,她家的那个姑娘倒是很少见,也没安排进府里做事,现在应该也有十三四岁了吧。”
说到这个周嬷嬷就比较熟悉了,“这个我知道,要说那宋嬷嬷和他家的那口子长的可不怎么样,可她那个女儿我见过一回,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皮肤也白皙的很,是个美人胚子。先前宋嬷嬷求老太太要把那孩子安排在大姑娘身边伺候被老太太一口否决了,后来又要安排在二姑娘身边,二姑娘见了一回宋嬷嬷的女儿,嫌人家长的太漂亮不愿意放在身边伺候,所以就没有留下来。”
说到这里周嬷嬷有些困惑,“说起来,宋嬷嬷没能把那小姑娘放到您和二姑娘身边也该给她安排个差事,在大户人家做过丫鬟的女子出去就是当个小门小户的当家主母也是行得通的,在家上又是管事嬷嬷的闺女,以她那容貌还不是挑着嫁,也不知道那宋嬷嬷是怎么想的,竟然没让那姑娘出来做事,成天的养在家里,也不怕荒废了她。”
苏慕锦一直听着,听到这里才忍不住挑了挑眉。
“我瞧那宋嬷嬷是瞧不上旁的位置呢,大姑娘二姑娘和那女子年纪相当,恐怕她要把闺女安排在姑娘们的身边根本就是不怀好意,我们家大姑娘已经订了宁王府的亲事,可她身边儿的一等丫鬟不多,放在大姑娘的身边就是瞧在宋嬷嬷的面子上也会给那闺女做个二等丫头,她若是做的好了,得了大姑娘的欢心提了一等还不简单?”柳嬷嬷捏着帕子愤然的跺脚,“幸好当时老太太不知道为什么没能同意,若是同意了将来姑娘嫁到宁王府身边最少要带四个陪嫁丫头,她那闺女又长成那个模样,估计心里还指不定打着什么主意呢。”
周嬷嬷一听有些惊讶,“不至于吧,我瞧着那宋嬷嬷是个老实的。”
不是有句话说么,“宁做寒门妻,不为高门妾”宋嬷嬷不至于把自家闺女往火坑里推吧。
“就单单宋嬷嬷闺女那身份就是跟了姑娘进了宁王府被世子爷瞧上也不过只能是个通房而已,那么漂亮的闺女要嫁一个清贵的人家应当不是难事,何必把她往火坑里推?”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兴许人家就觉得高门比较好呢。”柳嬷嬷嗤笑一声,“真以为这高门是那么好进去的?光是一个出身就能把她给压得死死的,名门望族里哪个家里没有一点子不可见人的事情,就单瞧着宋嬷嬷有这心思就知道那闺女也不是个安分的,成天养在家里没见过世面还想着能进大户人家,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苏慕锦眸子闪了一闪,问周嬷嬷,“嬷嬷说见过那闺女,那可知她名唤什么?”
“好像说先前名字叫红杏,后来宋嬷嬷嫌这名字太俗就请了先生取了个文雅些的,现在叫弄墨。”
“嬷嬷见过那弄墨觉得她容貌比起我如何?”
“根本就不能比,姑娘不要把她放在心上,一个低贱的奴婢而已。”周嬷嬷慌忙解释,以为是她方才和柳嬷嬷的那一番话让姑娘心里不舒服了,她连忙摆摆手,“那女子跟姑娘完全就没有可比性。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云泥之别!姑娘身份贵重,可不要跟她做对比,没了失了身份。”
苏慕锦失笑。
“嬷嬷想到哪里去了,我不过就是问问,你照实回答也就是了。”
周嬷嬷有些尴尬,吞吞吐吐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苏慕锦心里就有些明了,她用指骨无意识的敲打桌面,眸子深沉如海,“看来的确是个美人儿呢。”要不然周嬷嬷也不会不说话,就是生怕她听了心里会膈应吧。
“不是不是!”周嬷嬷红着脸连忙辩解,“倒不是比姑娘漂亮,只是……只是她跟姑娘不是一个类型的姑娘,老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姑娘现在容貌还没张开,已经初显倾城之色,今后及笄了肯定比夫人还要美上几分。那弄墨……”周嬷嬷歪这头想着该用什么词汇来形容那女子,“那弄墨跟姑娘同龄,发育的极好,身材前凸后翘的十分惹火,而且那脸也十分妖媚!对,就是妖媚,不睁眼还好,眼睛流转间极为勾魂,跟妖精似的。”
原来如此。
周嬷嬷不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人,她年轻的时候就伺候过娘亲,娘亲的容貌是出尘的美,温婉娴静的美。跟娘亲那样朝夕相处她都还能对那个弄墨做出这么高的评价,看来果然是个名副其实的妖精。
怪不得宋嬷嬷没把闺女放到她和苏云锦的身边就放弃了。
她和苏云锦在这府上是身份最贵重的女子,她的婚事已经订了宁王府,苏云锦虽然没有订婚可以她的身份将来嫁的必定是名门望族,而只要把闺女安排在她和苏云锦的身边,以那弄墨的姿色连周嬷嬷一个女子都那样称赞,男人又怎么能不动心?
看不出这个宋嬷嬷竟然这么想攀高枝呢。
不过既然她这么有心,她不妨就帮她一帮。
“笙箫,你去给宋嬷嬷带话,就说想让她闺女出人头地就让她来寻我!”
……
前院苏青云的房间里。
苏青云和苏青白两兄弟相对无言,屋里没有人伺候,只有兄弟两人,苏青云愣愣的坐在书桌后,手里提着一只狼毫笔蘸足了浓墨,可那笔久久都为落在桌子上的宣纸上,一滴浓墨滴下来,洁白的宣纸立马绽开一朵黑色的小花。他双眸悠远沉痛,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哥。”苏青白浮躁的听着外面哗哗不断的雨声,再也看不下去一把夺掉苏青云手中的毫笔,“大哥,你心里不舒服就说出来别这样憋着。”
苏青云愣愣的望着桌子上的浓墨,苦笑不已。
“二弟……我以前心里是嫉妒你和三弟的……”他一下子靠在身后的椅子上,似乎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出剥离,抬起胳膊挡在眼睛上,声音有些苦涩,“小时候母亲处处护着你和三弟,可唯独对我不冷不热,你们和别的孩子打架她就跟护小鸡的母鸡一样扑上去护住你们,找人去理论。我当时就想啊,如果我也和旁的孩子打了架母亲会不会也为我出头……”
苏青白默然。
他记得这些事情。
大哥一向听话懂事可是那一日一言不合和邻居家的孩子打了起来,两个孩子都受了伤,大哥的衣服都破了,脸上被揍得也青一块紫一块的,他回到家的时候被母亲看到,母亲不但没有安慰他还把他给骂了一顿,骂他年龄大了还这么不懂事,连药都没有给他擦。他那时候不懂事,还嘲笑大哥太笨,连隔壁家的二狗子都打不过。
“……可后来这样的事情渐渐多了,我也就明白了,不管你和三弟做了什么错事母亲都会想法子给你们收拾残局,可只有我……不是没有怀疑过的,我也怀疑母亲究竟是不是我的亲生母亲,可每次这样一想总有种负罪感,觉得对不住你们。我们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所以我就把这一切都归于我是家里的长子今后要承担家里的重担,所以母亲才会对我这么严苛。”
他长袖挡住面部瞧不清脸上的表情,声音依旧平静沉稳。
苏青白却听得有些揪心。
“……我就想着,今后我一定要出人头地,让全家都过上好日子,这样的话母亲是不是就能对我好一些。我们那样的人家要想出头太难了,除了科考我想不出旁的法子,所以我偷偷的去学堂听先生讲课,讨好先生让先生把没用的旧书都给了我,我白天做农活晚上就挑灯夜读,先生都夸我学的快悟性高,后来知道我们家里的情况他不收我银子开始教我诗书。原想着母亲知道以后会高兴……”
“大哥……”
苏青云示意他别说话,他继续说,“可没想到母亲知道之后把我的书全都给烧了,还明令禁止我以后不许再去学堂!我当时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是我去学堂的时间太多了,所以耽误了家里的活计,所以就做更多的农活。后来还是先生看着不对,请来了族长,我这才能跟着先生一起读书写字,以至于功成名就成了今天的一品太傅。”
“……那时候把母亲接过来我还在想,我也算是光宗耀祖了,也能让一家子人都过上好日子了,这回母亲应当高兴了吧。我满心欢喜的带着你大嫂去接母亲,尤其是你大嫂,那时候她已经跟楚家断了关系,一心一意的把母亲当成自己的母亲看待,可母亲一到家就给她甩脸子……我是母亲的儿子,母亲这样待我我无话可说,可是柔儿有什么错?她真的有什么不满冲着我来就好了,为什么要那样对待你大嫂……”
“大哥!”苏清白一脸的羞愧。
“……我就想着母亲带大我们几个不容易,凡事都尽量体谅她。一而再再而三,后来柔儿不在了,我就只有这么三个孩子,我前朝事忙母亲却对他们不闻不问不管不顾,我也是真的伤了心,索性就抬了刘氏做继室,你应当知晓,当年刘氏为人处事都十分妥当,待云儿更是视如己出。三个孩子不能没个人照看,我I想了又想还是让她做了正室。”苏青云声音有些暗哑,“如今想来我当真是大错特错啊……”
“大哥……”苏青白走近他,握住苏青云的肩头,低声道,“母亲那人不知好歹又糊涂,兴许方才的话只是气话,我们可以问问族长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青云放下衣袖,眸子里带着仅存的希翼。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希翼什么,恍恍惚惚的就被苏青白拉着去了厢房。
苏舍兴许早就知道他们要来,大门开着,屋里的侍女和婆子也都被遣了出去。
苏舍早早的温好了一壶热茶,等两人冒雨赶到的时候他神色平静的招手示意两人坐下,给每个人倒了一杯茶水推到两人的面前。
“三叔公……”
苏舍手一抬,示意两人不要说话。
他苍老的面容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轻轻抿了一口茶水,许久才在两兄弟希翼的眸光下淡淡的开口。
“我很喜欢喝茶,有时候觉得这人生就如茶一般,起初入喉的时候又苦又涩,咽下之后却有一股甘甜的味道,回味无穷。”
“三叔公。”
“呵呵……别急,等我说完。”苏舍看了看手中的茶盏,平静的放了下来,“我这辈子茶喝的太多了,直到现在苦味甜味都品不出来,只觉得再好的茶也都是一个味道。”
苏青云听出点门道来,问苏舍,“那为何三叔公还要每日饮用?”
“因为已经成了一种习惯,每天不喝一口总觉得浑身不对劲,所以即使茶无味,也会每天喝。你,明白么?”
苏青云面露苦涩。
“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青云,从你母亲心底里接过你的那一瞬间她就给你下了定义,以为你是你父亲外面的孩子,所以你做的再好她都看不到,她习惯性的把你当成你父亲对她的背叛,所以每次瞧见你都像瞧见了心里头的一根刺,这些也不尽然全都是她的错。你父亲心善,为了让你过得好才撒了这么一个谎言,想着你是他的孩子你母亲才能待你用心,却不曾想女子哪个不善妒,尤其是她还是新妇,刚刚嫁到苏家,平白无故的冒出一个孩子,她心里怎么能不膈应。”苏舍叹了一声,“如果你父亲跟她说明了情况,你母亲知道了真实情况,她当时还是年纪还小,心灵没有扭曲,就是为了心里头的那一点良善都应当会好好待你。”
苏青云静静的听着眼角忽然露出几丝悲呛来。
重重的靠在椅子上,他声音黯淡,“也就是说……我的确是抱养的孩子?”
苏舍一愣,轻轻点头。
“是的。”
苏青云喉咙一阵滚动,眸子里最后一丝希翼都褪了下去。
“青云,虽然你不是我苏家的血脉,可你如今姓苏,身上就负担着我们苏家家族的使命,你母亲是糊涂了点也无知了点,我希望你瞧在你爹爹的面上不要与她计较。”
苏青云苦笑,族长的意思他明白。
他心中最后的心结也解开了,他不知道自己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提了一口气。他喊了快四十年母亲的人竟然不是他的生母,他在失望的同时心里竟然夹着一丝丝的轻松。不是他的母亲所以对他不好,这在情理之中,比老太太明明是他的母亲却待他不好能让他接受的多了。
他不由得就想起方才在碧池院苏舍说过的话来,“族长何以见得我不是被丢弃的孩子?”
苏舍回忆起当年的事情,眸子有些恍惚,“因为你当年被你父亲捡到的时候身上裹着的是纯紫色貂皮裘衣,貂皮身上最贵重的便是尾皮,裹着你的那件貂皮衣却是几十只貂的尾皮拼接而成的。若不是有那件貂皮衣恐怕你早早的就冻死了。不说四十年前就是现在能用得上貂皮衣的人家也非富即贵,更何况是纯紫色的没有半点杂色的貂尾制成的皮衣。而且当时那件貂皮衣已经有破损,你身上也有伤,所以我猜测你应当是被人从家中偷走或者被绑走的孩子,至于怎么会出现在我们苏家……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
苏青白听得倒抽一口冷气。
貂皮这样的东西在大周朝十分珍贵,貂不似狼那么多见,狼喜欢群居,而貂却喜欢独居,所以能抓上一只就已经是十分困难的事情了,更别说是几十条的貂。
紫貂皮更是名贵,紫貂皮制成的裘有“裘中之王”的美称,紫貂皮又被称为“软黄金”价格比黄金还要珍贵,哪怕是现在京城中谁有一件紫貂皮制成的物事恐怕都要拿出来炫耀一番的。
不但如此,貂裘还有“风吹皮毛毛更暖,雪落皮毛雪自消,雨落皮毛毛不湿”的三大特点。
因此越发的珍贵。
用几十只紫貂皮的尾皮给制成的裘衣……恐怕是价值千金都不为过啊!
他的大哥,出身竟然这般高贵。苏青白的惊愕难以形容,丢了大哥的人家恐怕急都要急疯了。这都快四十年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寻到大哥的家人……
“那裘衣现在还在么?”苏青云紧紧的握住拳头才能克制心里的激动,既然把那样珍贵的东西用在一个小孩子的身上,就足以可见一家人对这个孩子的重视了,那也就说明他的亲生父母是十分疼爱他的……是么?!
“还在,在云州的老宅子里。”苏舍点点头,“当时你被你父亲抱回去我一眼就认出那那貂裘衣,想着如果有一天你家人寻到了你也是一个可以证明身份的物件,所以就悄悄的收了起来。”
苏青云松了一口气,直起身子给族长鞠了一躬,“多谢三叔公细心!”
那貂裘若是落在老太太的手中,恐怕早早的就被卖掉了。
苏舍却轻轻一叹,“我原本瞧着你已经长大成人却还没有人来寻你,担心你知道不是钱氏所出心里膈应便把这件事给隐瞒了下来,如今既然你都已经知晓那也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等过些天春闱过后我就回云州,让人把紫裘衣给你送过来,不管能不能寻到你的父母,总归也是个念想。”
“多谢三叔公。”
苏青云心里对族长越发敬重了,那样价值连城的东西他不但没有贪,听到他问就立马能拿出来,这样的魄力不是谁都有的。
“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你是什么样的人三叔公是知道的,钱氏她纵然有千错万错可毕竟养了你一场,你能不与她计较便不与她计较了,日后让她颐养天年不要再插手府上的事情也就算了。”
“三叔公多虑了,就是不看旁的,只瞧着二弟三弟我都会继续敬着母亲的。”苏青云捏了捏疼痛不已的太阳穴,跟苏舍告辞,“今天的事情太让人难以相信了,青云先回去理理思绪,改天再来给三叔公请安。”
苏舍点点头,示意苏青白跟着苏青云一起去,“你们回去歇着吧。”
两人齐齐走出了屋子。
苏舍瞧着大开的房门,望着门外阴沉沉的天空,轻轻叹息了一声。
原本以为能瞒得住的,苏家就出了这么一个出息的孩子,还有良心,若是落在旁人手里谁不好好的疼着宠着,偏偏遇到钱氏那样不知道轻重又爱占人便宜的人手里……苏舍一阵气恼,改天还是要好好敲打敲打钱氏。
……
“砰——”
“啪——”
老太太回了屋就气恼的把屋里能摔的东西全都摔个精光。
“混帐东西,一个小毛孩竟然都敢这样跟我说话!”老太太边摔边骂,“混帐东西,还敢威胁我!”她摔打中不甚碰到额头上的伤口,顿时痛呼一声,捂住了已经被包扎妥当的额头,眸子里的戾气更加重了,“还敢用杯子砸我!这混帐东西不给她一个教训她就不知道谁是府上最贵重的人!”
宋嬷嬷一阵心惊,“老太太您冷静些,如今府里毕竟是大姑娘掌权,您现在这样的风口浪尖再去找她麻烦恐怕大姑娘当真会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啪——”
老太太重重的耳光落在宋嬷嬷的脸上,怒骂道,“混账东西,如今连你都敢来管我了!她苏慕锦算是个什么东西,竟然连我都敢打!你身为我身边的嬷嬷方才不帮我打回去竟然还敢躲起来!”老太太越骂越怒,劈头盖脸的就对宋嬷嬷一阵拳打脚踢,“我让你还帮苏慕锦说话,说!你是不是收了她什么好处!”
宋嬷嬷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奴婢冤枉啊。”
“我冤枉你?”老太太一脚向宋嬷嬷踹过去,宋嬷嬷也不敢躲,手臂被老太太踹的险些脱臼,她疼的脸上一白,不敢呼痛。老太太这个时候是瞧谁都不顺眼,看着她隐忍的样子只觉得碍眼的紧,“心里憋屈了?觉得在我跟前伺候委屈你了?”
“奴婢不敢!”
“不敢?你们这些个混账东西有什么是不敢做的!”老太太拿着手里的拐杖怒的直往宋嬷嬷身上招呼,骂道,“你们这些个混帐东西,现在指不定在心里看我笑话呢,是不是看不起我?觉得我是小门小户里出来的?我不是他苏青云的亲娘又怎么样?他又能对我怎么样?我非要让你们瞧瞧,瞧瞧这苏家到底是谁的天下!”
“老太太……”宋嬷嬷震惊的看着老太太,劝说道,“您冷静些啊,大姑娘敢不顾尊卑的砸您,肯定就已经不顾念亲情了,您这个时候再生事岂不是让她找理由对付您么,老太太三思啊!”
老太太更加生气了。
这个时候宋嬷嬷竟然还敢跟她顶嘴!
“我看你担心的不是我,是你的荣华富贵吧,这些年你在我身边做事可没少捞油水,现在担心我在府里失势了就不能跟着享福了,是不是?!”
“奴婢不敢,奴婢都是为了老太太着想啊。”宋嬷嬷委屈的直抹眼泪。
“哭什么哭,我虐待你了?”老太太把一身的怒火都往宋嬷嬷身上发,用拐杖指着门口,想起方才苏慕锦对她的不敬,她心里一股邪火涌上来,怒骂宋嬷嬷,“滚出去!给我滚出去!”
宋嬷嬷不敢再反驳,连滚带爬的出了屋。
老太太气的直接掀了木桌上的桌布,茶壶茶杯噼里啪啦的碎了一地。
一番发泄之后她累的坐在床上直喘气。
苏慕锦!
该死的苏慕锦!
她非要把这个贱蹄子给弄死,要不然难解她心头只恨!
“老太太,您是这府上最贵重的人,说起来苏慕锦也不过是个大小姐,就算您不是她的亲祖母她也该敬着您,可她都做了什么,竟然敢忤逆老太太,还敢跟老太太动手,简直是罪不可恕!”
老太太心里听得一阵舒爽,抬起头来就瞧见碧玉正向她看过来,手里还捧着一杯热茶,样子十分恭敬。
老太太面子受了打击,此时听了碧玉这样的话又瞧着她那样恭敬的样子,感觉颜面回来了,胸口的那团邪火也就稍稍和缓了一些。接过碧玉手中的茶盏,故作优雅的抿了一口就放在了床头边,她冷哼道,“没错,那个该死的苏慕锦,不给她一点教训她都不知道我是她的长辈!”
碧玉直起身子斜站在老太太的身后给老太太按摩肩膀,低声道,“可不是么,您是这府上辈分最高的人,大姑娘作为小辈本身就应该处处以您为先。她胆子太大了仗着老爷宠爱就敢对您动手,这若是传了出去可还了得?当今太后娘娘还不是陛下的生母呢,陛下不一样视若生母一样对待么,陛下作为一国之君都能如此,可老爷却这样对待您,真真是不孝。”
提到这个老太太就是一番咬牙切齿,“这个逆子!还有青白他们兄弟两个,我掏心掏肺的对他们好,他们竟然只帮着苏青云!”
碧玉知道老太太这可就是气话了,她就是再生气也不会容忍旁人说她儿子不好的。
因此她微微一笑,观察着老太太面上的表情,低声道,“这您可不能怪二老爷和三老爷,他们自从进了京城之后就一直在老爷身边做事,老爷对他们的影响太深了,所以他们才会偏帮老爷的。”
“没错!他们一定是受了苏青云的蛊惑!”老太太脸色一变,冷声道,“当初在云州的时候他们兄弟两个最是听我的话,可到了京城之后就开始疏远我了,不经你提醒我还真是没注意,你说说苏青云他一个一品太傅身边那么多朋友,为何偏偏就把青白两兄弟安排在他手底下做事?他分明就是想压制着他们兄弟两个不让他们两个出头!这个苏青云,心机太深了!”
老太太死死的咬住牙关,愤恨不已。
碧玉见此眸子里闪过一丝讥讽,只是她站在老太太的身后老太太没有看到而已。
她的声音依旧带着推崇,“哎呀,老太太您不说奴婢还真真就没有发现,老太太果然是慧眼。”
老太太被吹捧的一阵得意,轻哼了一声,“这算什么!”
说着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变了脸色,冷声道,“不对不对,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老太太可是又发现了什么?”
“你说我们一家人都搬进京城这么多年了,青白他们两个也成婚多年,为何偏偏没有一个子嗣?”
碧玉眸子闪过一丝警惕,盯着老太太的眸子有些冷。只是她声音依旧温婉沉静,“老太太想说什么?”
“这事情绝对不简单!青云和他媳妇虽然没有多少感情,可毕竟还是敬着他媳妇的,每次回来的时间虽少都是在他媳妇屋里的,还有老三也都是一样,可偏偏老二家的和老三家的这么多年一点儿喜讯都没有传出来,不但如此,就连侍妾们都没有怀了身孕的,这事儿太不正常了!”
碧玉眼睛微微眯了眯。
“一定是苏青云搞的鬼!”老太太愤然起身,“一定是他!一定是他!除了他就没有旁人!一定是他记恨我以前对他不好,他怕青白兄弟两个抢了他的产业,所以不让他们产下子嗣,这样的话苏聪就是这府里唯一的男嗣,这府里的一切岂不是都能有苏聪继承了!好阴毒的一个人,表面上对青白两人那么好,实际上却在这里算计他们,枉青白和老三把他当成亲哥哥一样敬重!全都是假的,骗人的!”老太太越说越怒,当即就起了身,“不行,我要去找青白去,我要跟他揭穿苏青云的阴谋!”
碧玉眯起的眼睛又恢复了自然,瞧见老太太要往外冲,连忙一手拉住了老太太,急声道,“老太太您现在不能去啊。”
“你也要拦我?”老太太回头怒视碧玉。
碧玉在心里骂了一声“愚蠢的老东西”嘴里却快速的说道,“奴婢不是要拦您,只是您想想如今二老爷和三老爷被蒙在鼓里,今天二老爷为了老爷都敢忤逆您,肯定是被蛊惑的深了,这个时候您在过去就算说了这些他们也不会相信,还会说您危言耸听,今后恐怕会越发疏远了您的。”
老太太的脚步一顿,“那怎么办?”
“如今最当紧的事情是揭穿老爷的真面目让二老爷和三老爷看的清楚,这样他们自然就能懂得您的用心良苦,从此再也不会跟老爷亲近了。”
老太太愁眉苦脸的道,“这恐怕不容易。”
碧玉拉住老太太的手,“就是不容易您才更要做啊,二老爷和三老爷是您的亲生骨肉,您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人欺骗利用,还永远都产不下子嗣吧?这样的话苏家这一房岂不是……岂不是要绝嗣了!”
老太太浑身一震,她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老爷现在最疼的人就是大姑娘苏慕锦和小少爷苏聪,如果要对付老爷,恐怕您还要从大姑娘和小少爷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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