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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兰湘月却不知情,她也并没有因为在寿宴上出了风头而得意,说到底,那不过是盗用别人的诗罢了,又不是自己的水平,有什么好得意的?更何况,她深知低调乃是王道,不管那一刻自己是多么光彩,回来后,该怎么过日子还是要怎么过,并没有任何改变。
然而萧怜月可就不同了,被兰湘月狠狠压了这一头,让她只要一想起,心里就腻歪的紧。偏偏池铭似是察觉到她有意要让兰湘月出丑的心思,因言谈间便假装不经意的提了两句,更让萧怜月胆战心惊,她知道池铭这人有些驴性子,别看他爱自己,但若是察觉到自己有什么龌龊心思,还想着宠妾灭妻之类的事情,这男人只怕立刻就要撩蹄子,到那时,自己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因此连忙打叠起千百样柔肠,在池铭面前好顿诉委屈,只说自己全都是好意,不过是心直口快的性子罢了。且当时让那么多姑娘鄙视看着,她心里也打鼓,难免言语间就有失当的地方,只是自己也是煞费苦心啊,为了给兰湘月台阶下,都不惜拿出自己的身份来衬托对方,这难道还不够?
池铭让萧怜月一哭,本来骨头就酥了心就乱了,再仔细想一想,可不是呢,爱人当时也用她的身份来衬托兰湘月大家闺秀的身份,这不啻于在心头上割刀子,都做到这个地步了,还想她如何?因此不但没怪罪,反而温言安慰了几句。
萧怜月便趁机擦干了眼泪,抽噎着道:“你如今为了兰姑娘抱不平,便来诘问我,你怎么不去问她?明明是才高八斗满腹经纶,却为何要做出那畏畏缩缩样子?你个没良心的还让我去帮她,结果又如何?人家出口成章,连段公子都亲自为其磨墨,我简直就像是去自取其辱一般,你难道没听见那些姑娘家的笑声?她们原本就瞧不起我,可算是兰姑娘让她们抓到了作践我的机会,偏偏这还是我自找的,自己把脸伸出去让人家在上面踩,你……你不但不来安慰我,还来问我,这……这便是你对我的真心?便是你对我的痴情?当真是好真心好痴情,只是我却消受不了……”一语未完,就又趴在被子上哭起来。
池铭连忙上前安慰,一面又道:“兰姑娘从来也没传出什么才华过人的名声,想来她就是这么个不愿张扬的性子。昨天一开始,听她的话,分明是有意退让,这便是顾全你我了,谁知她那妹妹可恨,到底拉着不让她走,才有后来种种。若她是安心要先抑后扬,哪会那样坚决?真心实意和惺惺作态难道你我看不出来?说到底,你说话也怪直了些,我也就罢了,别人不知道,还觉着你是处处都戳着她,存心要看她的笑话呢。”
“我哪有?”萧怜月连忙嚷,然而见池铭清明眸子中存了打量之色,她心中便是一凛,连忙又改口道:“好,我承认,我心里……我心里是有那么点不服气嘛。明明我们两个才是两情相悦,偏偏将来是你妻子的人却是她,我……我又不是圣人,心里哪会一点儿妒意都没有?若我真的能淡然处之,也不是真的爱你了,但凡是真动了心,谁能看着心爱的人和别人在一起还心如止水的?圣人都不能。所以……所以我也忍不住话里稍微带了点刺儿,只我的心是好的,难道你听不出来?倒是她,谦虚隐忍也就罢了,偏连累的我没脸做人。”
池铭这才松了口气,嘻嘻笑着搂住萧怜月道:“这不就是了?你当我还不知你的性子?就是个不肯饶人的。如何?最后偏偏受了气吧?好了好了,你们两个日后还要姐妹相处的,你嫉妒她?焉知她不妒你?毕竟我早让人和她们家说明白了,娶她回来就是做个摆设,她的为人才华你昨天也看见了,这样的好,你还想怎么样?若是别的女人,肯那么退让么?你就知足吧。”
“是,我知足了,我看你才是真正该知足的那个人吧?这样又贤惠又才貌双全的妻子,从此后茂城所有的男人都要嫉妒死你了。”
萧怜月娇嗔道,池铭也忍不住得意,脸上全是笑容,却拿手扇了扇,贴着萧怜月耳边道:“呀,好大的醋味儿,敢情今儿的西湖醋鱼里没有汤,全都是醋对吧?好了,这个让茂城所有男人嫉妒的男人,一颗心却只在你身上,如此说来,你岂不也是茂城最幸福的女人?是不是?”
“若非如此,我肯对你这么痴心吗?”萧怜月叹了一声,将头贴在池铭胸前,喃喃道:“你们男人的山盟海誓有几个做准的?那么多姐妹都和我说,不能这么信你,偏我这颗心,就系在了你身上,人人都说那段明睿好,我却觉着他连你一根头发都比不上。自古以来都说痴心女子负心汉,我这样的痴情,一旦你变了心,那便是世间最凄惨的下场,我能不怕吗?兰家姑娘若是庸碌,也倒罢了,偏偏她是那么好的,我……我怎能不担心?将来你就是喜欢她,也是人之常情,她又是正妻……”
一面说着,早已珠泪滚滚,池铭心中觉着这未必是真话,但听爱人如此信誓旦旦说出来,仍不由为之感动,连忙又搂住了,好生安慰了一番才罢。
且说兰家,之前沈氏带兰湘月姐妹去陆府赴宴时,兰录也恰巧出外谈生意去了,直过了五六天方才回来,一进门,沈氏看见他满面春风的样子,就忙迎上来笑道:“老爷这次的生意定是谈得顺利,瞧高兴的。”
兰录笑道:“不单单是生意谈的顺利。从回来茂城后,接连遇见了几个老朋友,都对咱们家的月儿赞不绝口,向我打听她的庚辰八字,听说她已经定了亲,个个都惋惜不已,只说错过了。夫人啊,我起先还奇怪,后来才知道,原来是月儿和你去陆府赴宴,在那宴席上做了两首好诗,可谓是技惊四座,连那京城来的段公子都赞不绝口,这真是怎么说的?我素日里只顾着在外面奔波忙碌,竟不知道月儿还有这番才华,怎么从没听你说起过啊?”
沈氏脸上笑容越发热烈,心中却腻歪到了极点,心想你个老不死的,听见你女儿大放光彩就高兴,她都是定了亲的人,你还关心做什么?你怎么不想想你二女儿都叫你大女儿给压得抬不起头了呢?她什么时候有这个才情?我也想知道啊,问谁去?早知道她有这份本事,你以为我当日会把她留在二楼大放异彩吗?
在心里好一番咒骂,才总算消了这股气,敷衍了兰录几句,就见兰湘月和兰湘雪姐妹从门外进来,分别给父亲请安,兰录原本就觉着对大女儿有些愧疚,如今又知道大女儿这下算是才名远播,给自己大大的长了面子,因此更是心花怒放,将此次出去沿路买的几样好东西尽数交给兰湘月挑,又好好夸赞勉励了一番,方让她们姐妹回去。
兰湘月昨晚贪看小说,直到后半夜才睡,这一大早是被芙蓉从被窝里拖出来的,此时只想回去补一个回笼觉。却不防刚回到绣楼,就见颖儿扑过来跪在她脚下,哭着道:“姑娘,姑娘求求你,救救小荷吧。”
“啊?小荷怎么了?”
兰湘月让颖儿这一嚎,顿时就把睡意都丢到爪哇国去了,忙让芙蓉把颖儿扶起来,就听她抽抽噎噎哭道:“奴婢这几日也没见着小荷,问别人,也都说没看见。刚刚老爷回来,姑娘去前边了,奴婢知道二姑娘肯定也过去的,所以就偷偷去了二姑娘的院子,想问问小荷怎么回事,是不是又挨打了?谁知进了院子,才得小雨偷偷告诉我,说是那天从陆家回来,二姑娘把小荷和月牙儿都打了一顿,小荷是最惹二姑娘厌恶的,不但挨了打,还拿针在她身上扎了小半个时辰,只把小荷疼得在地上打滚哭嚎,在床上躺了一天,血把褂子都染透了。结果第三天,二姑娘就又要她服侍,姑娘,再这么下去,小荷就没命了,求姑娘救救小荷吧。”
兰湘月一听,真是怒从心头起。暗道那兰湘雪才多大年纪?竟然恶毒到这个地步。当下只觉着怒发冲冠,转身就要往兰湘雪屋里去质问她,却被芙蓉死死拉住。
芙蓉先是瞪了颖儿一眼,骂她道:“你倒是有闲心去关心别人,自己过好就得了呗。二姑娘屋里的丫头哪个不受气?就是小荷一个吗?你若要管,管得过来?还是说,你倒是能做主不给二姑娘伺候的人?你要这么厉害,还来麻烦姑娘做什么?自己就去找二姑娘说啊,看看把你给能耐的。大姑娘死了一次,才换来今日这么个局面,过去过得那些日子你都忘了?如今就敢跪着求她给小荷做主,你是不是让猪油蒙了心?嗯?”
兰湘月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对芙蓉道:“颖儿有友爱之心,这很对,你训她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