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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大郎住的西屋是后来加盖的,靠着西厢房的屋山外加的一间土坯房,顶上盖的是麦秸秆,下大雨就漏雨,屋里也没有炕,一扇门也是薄木板做的,用了不短的年头,上面还完好,下面鸡都可以钻进去,门缝也不小。
刘氏没费多少力,就把门打开了。她握紧手里的棒槌,悄声进屋。要是这该死的病秧子醒过来,就给他一棒槌,打晕了他就啥都不知道了。
月光不是很明亮,只有稀稀疏疏的星光闪耀着。
刘氏眯着眼打量,聂大郎白天穿的那身衣裳就在床边。她伸手抓过来,仔细的摸了一遍,啥东西都没有。她又瞄上床尾。
聂大郎的屋里放的是板子床,只有一个破箱子在床头,里面装着衣裳之类的。而整个屋里能藏东西的就在那破箱子里和床上。
刘氏没敢动床上,蹑手蹑脚的到床尾开那破箱子,伸着手往里摸。
除了整齐叠放的衣裳,再没有旁的。她抖开衣裳也没有发现钱。
刘氏不相信聂大郎没有钱,如果他这里没有,那钱就在云朵那个小贱人身上。拿出五钱银子就交差了,真以为她也一样傻,相信了他们!不过现在没说更好,等她找到,那银子就是她的了!让那小贱人看不起她,跟个快死的病秧子都不跟她二郎!下贱胚子!还有这该死的病秧子,拖了这些年不死,拖累他们,还敢跟她横!
箱子里啥都没有摸到,刘氏心里咒骂了一通,正想着要不要把床上枕头下这些地方也搜一遍,就看到对面墙角木钉上挂着的竹筒。
是装祛鱼腥味儿的药水的竹筒!刘氏眼珠子转了转,走上去摸了下,里面还有不少。她心里一喜,伸手就摘那竹筒。那小贱人还不就是仗着有这药水能让鱼肉不腥,才横得起来吗?不过才去了县城做一次鱼,就敢甩脸子呛她。
要是她会了这药水,等她去韩府做鱼……到时候她在村里就风光起来了!那家看不起他们,不愿意相看结亲的也要来巴结她了!
竹筒不高,但有个绳子,木钉是竹子的,钉在墙上有点高。聂大郎拿还要踮着脚,刘氏的身高,她蹦起来也够不着。
旁边有个小板凳,刘氏拉过来,站在小板凳上伸着手够木钉上的绳结。
她刚把绳结解开,把竹筒拿下来,屋里的微光突然暗了,完全黑了下来,刘氏看不见,扭头就见屋门关上了。门外还有声响,她猛地一惊,吓的差点从小板凳上摔下来。
床上的聂大郎已经不见了踪影,他先敲了隔壁聂兰姐妹的门,又敲聂大贵和张氏,敲堂屋的门,“家里招贼了!”
一句招贼,顿时激的熟睡的众人一个激灵,都飞快的爬了起来。
刘氏急坏了,跑到门口来拽门,听到外面堂屋西屋的门都响了,她咬牙咒骂,“谁是贼了!快开开门!是我!是我!”
聂二贵起来的时候还奇怪刘氏咋没睡在旁边,冲出来听这声音,他脚步一顿,霎时阴了脸。这个不长脑子的婆娘,半夜里跑去偷东西了!?
云朵自躺下就沉沉睡了过去,睡梦中听到有贼,想到她想尽心思藏的银子,直接一个激灵爬起来,见屋门还闩的好好地,聂大郎在外面说话,她忙拉了衣裳穿上。
聂兰衣裳都没穿好,已经拉开了门,“贼在哪?”
聂老汉和甘氏,聂大贵张氏,聂三贵,聂二郎聂三郎几个全部都起来了。
甘氏阴沉着脸站在聂大郎屋门外,听着屋里刘氏咒骂的声音,气的肋下疼,叫张氏去点灯,让聂大郎把门打开。
油灯点亮,聂大郎打开屋门。
刘氏就从里面钻了出来,“把我关在屋里就冤枉我是贼!谁是贼了!谁是贼了!”
“你要没有行窃,跑到我屋里翻箱倒柜的是干啥?”聂大郎从张氏手里拿过油灯,拎的高高地照着屋里。
原本放在床头叠好的衣裳,被散开扔在地上。床尾放着的箱子也打开了,里面翻的一团乱,装药水的竹筒被扔在床边,药水撒了一地。
云朵跑过去把药水捡起来,已经撒的就剩下一点点。
刘氏还要狡辩,“是他把我关在屋里,我根本没有偷东西!”
甘氏上去,狠狠呼了她一巴掌,“我只当你是个好吃懒做,嘴上没把门的,你竟然做这偷东西的勾当,简直败坏我聂家的门风!没有一点教养!二贵娶你这样的媳妇是倒了八辈子霉!二郎四郎有你这样的娘,以后都别想好过了!”
“我没有!是这病秧子把我关在屋里的!”刘氏羞愤恼恨,死不认账。
甘氏又一个巴掌扇上去,“还狡辩抵赖!?做了下作事儿,还一点不悔改!?”
“娘!这事儿还没问清楚……”聂二贵上来拉住甘氏。
聂大郎嗤笑,“二叔难道要说,是我觊觎二婶美貌如花,把她硬拉到我屋里来的?”
他常年病弱,稍微走远点路就脸色发白,连半桶水都拎不起来。刘氏一个干农活儿的妇女,不说他硬拉,刘氏使使劲儿,就能把他按倒打一顿。
聂二贵脸色涨紫,看看聂大郎一旁如花骨朵一般的云朵,再看看脸色发黄,膀大腰圆一脸老态的刘氏,他就算违心说是,也没人会信。
刘氏狠狠啐了一口,“你败坏我名声!”
聂三贵要说话,扶着肚子出来的柳氏拉住他,让他别吭声。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吭声说话。
聂大郎到屋里摸了下箱子角,“我这里放了三十文钱,是二婶拿走了吧?那是云朵卖菊花茶的钱……”
他话没说完,刘氏就跳起来了,“谁拿你的钱了!根本一文钱都没有!你别逮着人就像疯狗一样乱咬!”
聂大郎扫了眼聂三贵几个,看着甘氏,“你们相信她没拿吗?”
“我就是没拿!你那一个子都没有!”刘氏气的不行,她啥东西都没摸到手,还被逮了个正着,这该死的丧门星竟然还敢倒打一耙!
“你既然不还回来,那就搜身!看看可搜到钱!”聂大郎不紧不慢。
柳氏眼皮子跳了跳,若有所思的看着聂大郎。
甘氏冷眼看着刘氏,“拿没拿钱?赶紧拿出来!”
聂二郎两眼闪着愤恨的光芒,又觉得羞辱又心里恼恨。他娘竟然半夜到聂大郎屋里偷东西,偷就偷了,反正他也恨聂大郎,可却被逮住了,让他也跟着丢脸!这该死的聂大郎竟然还咬着不放!
“我根本就没有偷拿他的钱!”刘氏简直要发火打人。
“那你偷拿药水干啥?”聂大郎不再提钱的事儿,转口就说到了药水上,那是全家共同的利益。
聂三贵眼神也变了,“二嫂不会想偷了药水出去,你自己一个人发财吧!?”
聂二贵看刘氏被聂大郎问的答不上来,上前一步,“你一个晚辈,你有啥资格这么逼迫一个长辈!?你还有没有一点敬长之心!?”
“难道东西被偷不该吭声?还是二婶来偷拿药水,二叔也知道。或者是二叔指使的?”聂大郎挑眉。
“你……”聂二贵气恨的瞪着眼。
这下聂三贵几人的眼神又都转到聂二贵的身上,还真怀疑他让刘氏偷拿药水。
云朵看着聂大郎,眼里闪着佩服。原来这聂大郎看着弱不禁风,没想到说话还挺厉害的!钱都在她这里放着,刘氏不可能偷拿到钱。她想偷拿药水被逮住了,一下子就成了全家怀疑对象,以后都要对她心存戒备了。
聂二贵看了眼甘氏,见她脸色阴沉很,不能指望她来救场,就咬牙道,“我自己的媳妇儿,要教训应该是由我来教训!”
“男主外女主内,婆婆教训儿媳,天经地义。”聂大郎淡淡的看着甘氏。
来不及动手的聂二贵被甘氏喝退,怒指着刘氏,“你给我跪到院子里去!不准睡觉!明儿个不许吃饭!”
“娘!?”刘氏瞪大眼,极度不服气。现在都秋天了,夜里都开始冷了,还下露水,竟然让她在院子里跪一夜?
“离天明也不远了。”云朵提醒一句。
聂二贵要说话,被甘氏看的又咽了下去。
刘氏最后跪在了院子里。
聂大郎屋里从来不留灯,他顺手把油灯拎到屋里,把衣裳拾掇了,就关上门睡觉。
人都散了,聂二郎阴测测的看了眼聂大郎的屋,低哼了一声,也回了屋。
聂兰倒有些相信云朵没私藏钱了,“那韩府不是大户人家吗?应该多给些工钱!”
“人家养着几十口子下人,还有好几个大主子,小主子。钱又不好挣,哪有往外撒的!就那韩府打杂的丫鬟,干一个月才三百个大子。”云朵让她别想那么美好。
“啊?!”聂兰有种美好幻想破灭的感觉,不过,“在大户人家当丫鬟,吃的好,穿得好,不用干农活儿,还不累,那也比我们好多了!”
云朵还困的不行,没有多理会她,打个哈欠继续睡。
跪在院子里的刘氏却是撑不下去的,等人都进了屋,她就一屁股坐下了,心里不停的咒骂。
不过上了年级的人都睡的少,甘氏睡不着,推开活窗往外看,“刘氏?”老二媳妇也不叫了。
刘氏吓了一跳,咬着牙跪好。
甘氏看了一会,就躺下睡。
她刚睡下,刘氏立马又坐下来。不过半个多时辰,甘氏又醒来叫她。
刘氏都睡着了,又被叫醒,再重新跪好。
等到甘氏再睡下,她想继续睡,却冷的睡不着。想偷偷回屋,聂大郎屋门响了,他起夜。
刘氏小声咒骂。
不时聂老汉起夜。甘氏也被吵醒了,就睡不着了。
刘氏只能老老实实跪着,一直到天亮。心里更加恨死了聂大郎,恨死云朵。
张氏起来做饭,看她一身露水,都快跪不住了,迟疑的看向甘氏。
柳氏已经小声跟甘氏求情,“娘,估计二嫂也是想茬了,她这跪了大半夜,这会该知道错,也悔改了。看她一身露水,脸都白了,再病了,还得花钱看郎中。”然后又拉着张氏,“是吧,大嫂?”
“是啊!娘!就让二弟妹起来吧!她都跪半夜了。”张氏松了口气,应和道。
刘氏阴沉的瞥了张氏一样,心下怒哼。就会学着人家装好人!真要是好人,昨天就不该做闷嘴葫芦,连叽一声都不叽!看三弟妹说好话,才不得不应和,想当好人,晚了!
不过现在她是先起来重要,哭着叫娘,“我都跪都快跪断了!我知道悔改了!娘快让我起来吧!我要是生病了,还是得花家里的钱看病啊!”
甘氏抿着嘴冷声道,“再有下次呢?”
“咋可能再有下次!”刘氏哭丧着脸,看甘氏不松口,就赌咒发誓,“再有下次,罚跪一天一夜,不吃饭,成了吧?”
“这可是你说的!起来吧!”甘氏终于松了口。
刘氏口申吟一声,趴在地上,叫聂二贵和聂二郎聂四郎来抬她。
张氏看了看,就忙着去厨屋做饭了。
柳氏跟到刘氏屋里,“二嫂这不要紧吧?”
“你看我这像不要紧的样子吗?”刘氏两条腿都没有知觉了。
柳氏叹口气,“二嫂多歇歇吧!”
院子里云朵拿着扫把要扫地,看柳氏从刘氏屋里出来,抿着嘴角笑看她一眼,呼喇呼喇的扫地。
扫把是用竹枝和竹叶扎起来的,看她整个人还没有扫把大,聂大郎走过来,接过了扫把。
云朵就舀了半盆水洗漱完,把洗脸水撒在院子里,省的扬尘,秋天容易刮风。
聂大贵和聂三郎把两个水缸的水都挑满,问甘氏,“今儿个还做鱼吗?”
昨天去清湖撒网,只打了几条鱼,以免云朵回不来,但卖却是不够的。
“我上山去采药材!”云朵让聂大郎回屋去拿竹筒。
聂三郎就去接手聂大郎手里的扫把。
聂大郎回屋拿了个两个竹筒出来,云朵拎着个小竹筐,俩人一块出门。
“我也和你一起去吧!”聂兰想讨好云朵。
“我去采药,你还是别去了。”云朵不让她跟。
聂兰想,云朵怕她知道了那药水是咋做的。虽然心里痒痒想知道,可昨夜才闹过一场,聂兰还是忍住没跟着去。
太阳还没有出来,清晨的山村都笼罩在缥缈的白雾中,一团团的从山上伸向村里,再飘回山间。
空气中有凉凉的潮气,山雾吹在脸上,久了,头发睫毛就凝成细细密密的小露珠。
“空气真好!”云朵一路跟着聂大郎,伸着手触摸空气中雾水,不禁感叹。又跟聂大郎道,“你以后就早上起来,在山上走两圈吧!锻炼一下身体,不容易生病!”或者教聂大郎一套健美操?别等她辛辛苦苦把欠的银子都还上了,结果她走后,聂大郎却病死了。
聂大郎扭头看她,昨天她肯定又累又气,睡一觉起来,完全没气了,活蹦乱跳的,小脸上还莹着光一样。看她黝黑水亮的大眼看着他询问,聂大郎点头,“好。你跟我一块吧!强身健体。”
云朵犹豫了下,点头,“好吧!”她走之前就督促聂大郎锻炼身体好了!
两人一路上了山,穿梭在山林里,采够了药水,太阳也出来了。
这时候山雾渐渐散去,初出的太阳光照下来,山风一阵阵漫无目的的吹着,那些山雾顽皮的飘上飘下,又仿佛折射着太阳光,整个山村有种清透暖黄流光似的。
云朵小时候也常跟着村里的小朋友上山下河,爷奶虽然不阻拦,却叮嘱她不许玩太过,危险的也都不让玩。姐姐也骂她玩的像泥猴一样,丢人,回城里会被人笑话。所以总是玩的不尽兴,后来长大了,就再也没有那种感觉了,爷奶去世,她除了和老爸一块回去祭拜,就再没回去过。
“我们跑下去吧?”云朵问聂大郎。
聂大郎挑了挑眉。
云朵笑着一把拉起聂大郎,就往山坡下跑。
上坡的时候累得慌,下坡的时候往下跑,迎着风就有种别样的体验。不过陡坡她没敢跑过,更不敢拉聂大郎跑。
一路奔到山下,聂大郎已经连上发白了。
云朵跑的小脸发红,不好意思的看着聂大郎,“对…对不起啊!我忘了别拉你跑那么快了!”
“跑的很舒服。”聂大郎喘了几下。
云朵有些讪讪的,没敢走快,和他慢慢的往村里走。
这个时候村民都起来了,几辈子形成的习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即使不是农忙,也少有睡懒觉的。
云朵去县城里做鱼的事儿也在村里传遍了,几乎人人见了云朵和聂大郎都要说上一句,“真有本事啊!能到县城里做鱼,以后要发财了!”
“挣了不少钱吧?县城里好看不好看啊?都是有钱人吧?”
“大户人家啥样啊?”
对于村人的好奇心,云朵捡能说的说了‘县城里比镇上繁华,很多人,很多铺子,街上很多卖吃的小摊’‘县里有钱人家很多,好多房子是青砖黛瓦的,像范举人家一样,去的那户人家就是那样的房子’,多的却一句不说。
众人或羡慕或嫉妒的,都说云朵有个好厨艺,能给县城里的人做鱼。
聂大贵几个已经在水里撒了几网,不过清湖虽大,里面的鱼却精明了,不像刚开始,真是又多又傻。以前一网两网就够了,如今十几网还不一定能撒够卖的鱼。
“这鱼以后越来越难撒到,爷爷以后没事儿钓鱼吧!让和你交好的几个爷爷没事儿也钓钓鱼,给他们工钱。”云朵就提议。
“啥?还给工钱?那鱼是不要钱的,咱撒网就行了,哪还给工钱的!”聂老汉提到给人家钱就不愿意了。
“以后就撒不到鱼了,钓鱼只是个暂时的办法。尤其冬天,哪里还能弄出鱼来?买鱼是必须的了。”云朵见甘氏几个都看过来就解说。
“那买鱼不就是挣的更少了!?”甘氏皱着眉,买调味料都花不少钱了。
“无本的买卖哪能一直做。等明年做个小船沿着河撒吧!冬天自家弄不够鱼,也不能不卖!再说也遭人眼红嫉妒不是?”云朵看了眼刘氏,只说这么多,让他们自己商量。
甘氏也知道,可先做了无本买卖,这突然要出本钱了,心里不太能接受。不过她也意识自家日子突然过好起来,那清湖里的鱼都不是哪一家的,他们不拿钱白捞的,村里不少都眼红嫉妒。她也看了眼刘氏,连自家人都生了心思,那村里的人要是也生了心思……
“该回馈还是要回馈的。”云朵见没几个想通的,就又提醒。
“咋回馈?”张氏担心的问,她怕遭人眼红,到时候人家看不惯,来偷抢。
甘氏也追问,让云朵说说咋办。
云朵拎着菜刀本来要去杀鱼的,见都看着她,只好过来,“咱家每天卖多少钱,只怕村里稍微眼明的人想想都能算个差不多。那些人羡慕嫉妒也不是一时半会。现在撒鱼也不好撒了,还耽误好多时间。就放出话儿,说要买鱼。限定每天买多少条,多了就不要了,也省的他们都去清湖里捞鱼,一股脑堆过来,用不完都死了。鱼要活的,刚刚死的也行,死太久就不要了。按大小给他们几文钱一条的算。这样咱自己省时省力,还让村里的人有个进项,不说咱家一个好,却不那么嫉妒眼红了。”
“这样能行吗?一天得少赚多少钱啊!”聂二贵挑剔道。
“能行!村里的人得了好儿,不会眼盯着咱家日子过好,对咱家起坏心思!”甘氏想通过来,越想越觉得这样很好。
张氏和聂大贵也都点头。
“云朵真是聪慧!连这法子都能想出来!”柳氏趁机夸赞云朵。
“让村民得一分好,破财消灾而已。”云朵笑了笑。
聂大郎看着云朵说来头头是道,小小一件事却蕴藏着大道义和生意经,他忍不住再次疑惑。真的是云朵?还是谁?
“今天的鱼已经够了,下午再打鱼就放出话儿吧!一条鱼三五文钱的,咱卖个好!”甘氏说着站起来,就帮着去拾掇鱼。
早饭的肉实在太咸,云朵就着两块肉吃了三个窝窝,喝了一大碗玉米面糊糊,又喝了半碗菊花茶,吃的撑了,蹲着拾掇鱼,挤的肚子不太舒服。
聂大郎递过来个小板凳。
“谢谢啊!”云朵道了谢赶紧坐上,手下动作也麻利起来。
四桶水煮鱼做出来,甘氏和聂二郎聂三郎一块去卖鱼,云朵端了两碗鱼汤出来,递给聂大郎一碗,坐在院子里歇息,想着再做点别的啥事儿,赶紧把银子挣够了。现在天越来越冷,那水也是冰凉的,别等她挣够钱,清湖结冰了,她难道要去跳冰窟窿?
想到那个可能,她浑身打个冷颤。
“着凉了?”聂大郎的温淡的声音传来。
“哦!没事儿!就是突然有点冷。”云朵回神,摇了摇头。
“一会熬碗姜汤喝吧!”聂大郎眉头微蹙。
“别介!我不喝姜汤!我也没着凉,这一碗鱼汤喝下去就差不多了。”云朵虽然不排斥菜里放生姜,但她却对生姜没有太大的好感。
“真没事儿?”聂大郎看她冷颤可是真的。想她莫不是早晨上山热出了汗,又吹了冷风。
“没事!没事!”云朵摇着头,忙把鱼汤喝干净,“热汤喝到肚子里,全身暖洋洋。”
果然是有点着凉了。聂大郎就把砂锅洗了,煮了一碗姜汤来。
云朵皱着鼻子,哭着小脸,“我真的没着凉!”她就是想到要跳冰窟窿,感同身受了那么下。
“喝了。”聂大郎端着给她。
云朵睁着两个大眼摇头。
聂大郎微微笑,伸手摸摸她的头,“乖。喝了省的病严重了。”
什么乖啊!她实际年龄都二十多好吧!云朵躲不过,只得捏着鼻子把那碗姜汤一口喝完,把碗塞给聂大郎,赶紧去找水漱口。
看她漱了口,还张着小嘴哈气,露出粉红的小舌头,粉润的小嘴也随着她吸气哈气,看着很是……柔软。聂大郎心下一悸,漏掉了两拍。
云朵又去舀了半碗鱼汤,浇了些醋喝完,这才觉得好了点。
“回屋睡一会去吧!”聂大郎催促她,“喝了姜汤睡一觉。”
说起困,云朵打个哈欠,回了屋。
柳氏笑着跟张氏说道,“大郎对云朵真是好!看的我都羡慕!”
张氏笑笑,“都是应该的。”
云朵还没睡多久,就听到外面杨土根媳妇又过来,整跟张氏商量定亲的事儿,她揉揉眼坐起来。不是不想跟杨土根媳妇扯上关系吗?咋会说到定亲的事儿啊?
她穿上衣裳起来,打开出来。
杨土根媳妇看到云朵,哎呀一声,“云朵这是睡觉去了?”
“她着了凉,喝完姜汤睡了会。”张氏忙解释,杨土根媳妇嘴太快,她不想云朵传出个懒的名声。
杨土根媳妇明白,立马关心道,“发烧了没啊?好点了吧?要是不得劲儿,最好还是叫郎中看看的好!别等拖厉害了。”
“已经没事儿。”云朵急着上茅房,她喝了一碗半鱼汤,又加上一碗姜汤,其实她是憋醒的。
等她方便完回来去洗手。
杨土根媳妇哎呦一声,“怪不得连县城里的人都找云朵这丫头做鱼,她做的鱼好吃,人也干净!上个茅房还洗手!”
云朵笑了下没说话,她想知道咋又跟杨土根媳妇的娘家侄女说起了定亲的事儿,难道是已经商量妥了?不是聂媒婆也在说媒吗?
想了下,云朵找了聂兰问她。
聂兰最爱打听事儿,她正想办法讨好她,好下次去县城带着她一块,就把知道的都告诉了她。
原来云朵和聂大郎走的这两天里,杨土根媳妇让聂三郎见到了她娘家侄女。
这王荷花人长得高挑,身段好,虽然不是很白,但大眼睛小鼻子小嘴,一张瓜子脸。和同村的两个女娃一块赶集卖绣活儿,三个女娃她在里面最出挑,绣活儿也最多。
聂三郎怕被发现了,没敢离的太近。
等三人从绣坊出来,都笑的小脸放光,其中一个黑脸的女娃跟王荷花说话,无比羡慕道,“你爹娘真是疼你,你做的绣活儿竟然都卖了给你做私房钱。我家里,我卖多少钱就要交给我娘多少钱。”
另一个也道,“我是也要上交给我爹的!荷花她爹娘都疼她,私房银子都不知道攒多少了。”
王荷花抿着嘴不好意思的笑,微微垂头。
聂兰道,“三哥当时眼睛都有点直了,一直看了好远,直到看不见了还傻呆呆的看呢!”
云朵嘴角有点抽,外公外婆也是住在乡下,她过年回去的还不止一次观摩人家相亲的。刚开始碰到一个堂表姐相亲,她好奇非要跟着去,舅母死活拦着她,最后却让另外一个个子不高长得又黑还有点龅牙的女生陪着去了。
外婆知道了笑骂她要去给人添堵,然后跟她说一个堂侄儿被玩的好的小伙伴拉着一块去相亲,他胆小害怕,非要人陪着。而那堂侄儿长得又高又白,结果到了相亲的那家,那家人很是热情的让他进屋,喝茶,拿吃的,把人正主扔在了一边。
“你觉得那王荷花咋样?”云朵就问聂兰,她好奇心重,跟着聂三郎一块去,亲眼看见的。
聂兰就嘴快道,“没你长得好看!不过挺齐整的!”而且那王荷花卖绣活儿的钱都是自己留着当私房了,那肯定攒了不少银子,以后都是嫁妆,要带到婆家的。
她不死也不会卖给聂大郎……云朵就竖着耳朵听张氏和杨土根媳妇说话,都已经商量到彩礼上了。
云朵忍不住想插话,聂三郎挺老实的一少年,踏实干活儿不抱怨。这杨土根媳妇这个德行,她娘家侄女就算再好,以后也沾上杨土根家了。那聂媒婆手里的媒茬都不错,挑个同样实在麻烦少的姑娘结亲,也省的张氏和聂大贵这家包子被人欺负啊!
聂大郎叫了云朵出门,“到地里给猪割点红薯藤?”
云朵看他拿了个大竹筐,早上又没割到多少猪草,想着他那身板背不动,又看了眼张氏屋里说话的两人。
“走了。”聂大郎招呼她。
“哦。”云朵只好应声,跟着他出门下地。
聂家有二亩地的红薯,等再过些天,下了霜,就能挖出来了,这些红薯再加上少许的玉米,就是全家一个冬天的口粮。因为佃的田地,打的粮食要上交一半,人口多不够吃的,只能这样混搭着吃。
到了红薯地,云朵要割红薯藤,聂大郎没让,割了红薯藤递给她,让她装进竹筐里,“不用按那么紧。”
云朵也没打算按太紧,背不动,见聂大郎不说话,她问起聂三郎的亲事,“不是说等聂媒婆说了,就把那边推掉的吗?咋又同意了?”
聂媒婆是说了一个给聂三郎,只是他没看上,那女娃和王荷花一比,就落了下乘。
“三郎喜欢,家里也觉得那女娃人不错,爹娘也还好。不能因为她姑姑,就否定掉一个家。难得两方人都愿意。”聂大郎一边割着红薯藤,一边解释。
“原来是两厢情愿啊!”云朵说着有些叹息。
聂大郎抬头看她,“怎么了?听这亲事你好像不愿意?”
云朵忍不住翻白眼儿,她不愿意有个啥用!她就想着包子的张氏和聂大贵除非遇到同样包子的儿媳妇,否则要被儿媳妇爬到头上了。也不是说公婆一定要踩着儿媳妇,那得公婆慈善,儿媳妇孝顺才能过的好啊!
聂大郎还在等着她的答案。
“只看外貌是不对的,应该注重品质。”云朵叹口气。
聂大郎抿嘴笑了下,又低头割红薯藤。
“你割了先放那,我掐点红薯叶埂子炒菜吃!”云朵想到午饭,就蹲下,掐嫩的红薯叶埂子。
“这个咋炒着吃啊?”聂大郎看一眼,红薯叶可以蒸菜吃,红薯叶埂子可不好吃。
“那上午炒了你尝尝!”云朵扬着小脸一笑,认真掐了一堆的红薯叶埂子。
聂大郎没让她背竹筐,自己背着,让云朵拿着那些红薯叶埂子。
回到家,杨土根媳妇还没有走,正在打趣聂三郎。
说起王荷花的聂三郎也脸色发红,一副赧然的神情。
云朵看看聂大郎,只好拿了筐子,把红薯叶掐在筐子里,留作蒸菜吃,然后又拿了个小筐子,让聂梅聂兰过来帮忙,“把上面这层皮儿被撕掉,像这样剥干净。”
聂梅不会多嘴问,让她干啥就干啥,聂兰是个嘴快的,“剥干净干啥?做菜吃吗?”
“上午炒菜吃!”云朵点头,麻利的剥着红薯叶埂子上的皮儿。
“这个剥干净像蒜薹一样,不知道炒了好不好吃!”聂兰剥了一根,看了看放在小筐子里。
“剥的干干净净的,肯定好吃。”聂梅柔声道。
“掺辣椒炒,比蒜薹好吃。”云朵是很喜欢吃的,这还是外婆教她的。
“掺肉炒更好吃。”提起肉,聂兰撇撇嘴,那一小盆子的肉,还咸的很,竟然也被吃完了,她都没吃几块。
杨土根媳妇好奇的过来,“没想到这个也能吃啊?不过也是,拾掇的这么仔细,放大大的油,掺上肉,那能不好吃嘛!”
张氏也过来帮忙。
几个人一会剥了一小筐子。
杨土根媳妇哎呀一声,“说话说的都忘了时辰,这都晌午了,我得赶紧回家做饭去了!”
张氏就站起来送她。
“今儿个晌午还不知道吃啥菜呢!你们割着红薯叶埂子就给我一把回家炒菜吃吧!回头我再割了还给你们啊!”杨土根媳妇呵呵呵笑着,两手一齐,把刚刚剥好的全拿走了。
红薯叶埂子炒来好吃,东西有便宜,在乡间田地里随处可见,可是这东西好吃却不好整,得把外面一层皮儿全剥干净,是个细致活儿,得费不少功夫。
杨土根媳妇一下子拿走了,让云朵和聂兰的脸色都不好了。
现在正商量定亲的事儿,张氏也不好说啥,一把红薯叶埂子又不值钱,“我去做饭,你们再剥点吧!”
云朵觉得她还是该提醒一下,“这以后要是那习惯了咋办?咱家就成她家菜园子了。”提醒张氏最好还是不要和那王荷花家结亲,就算杜绝杨土根媳妇也最好不要结。好姑娘一抓一大把,选哪个不行?自己是个包子,横不过人家,吵不过人家,就更应该多注意!
聂兰更护食,不高兴的拉着小脸,“娘!那王荷花再好,有个这样的姑姑,以后也搅的家里不安生!不跟他们结亲了!”
张氏想管聂兰让她小孩子家别插嘴大人事儿,看云朵也一团孩子模样,她也说了,就没好说,只说,“这事儿会你奶奶商量的。”
晌午饭蒸了红薯叶,炒了红薯叶埂子。
柳氏觉得很清脆好吃,聂三贵叫了云朵,“晚上还炒!”
“下午我们要去上山采小野菊,三婶在家没事儿,就剥些红薯叶埂子吧!”下午事情多,等她再回来做可能来不及。
“我一个人不知道剥的够不够家里吃的,我挺着个大肚子,也不能久坐。”柳氏笑着道。
“那看晚上来得及来不及。”聂大郎正在等她,云朵背着小竹筐就出了门。
聂兰忙拉着聂梅也出去,还叫张氏,“家里没啥活儿,娘也去采吧!多挣两文钱也是好的!”
张氏虽然想去,但想到家里还有别的活儿干,甘氏卖鱼回来要刷桶,下午还要打鱼,马上天冷了,要把棉袄都拆了洗干净,重新絮上些棉花做好,“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吧!”
就知道。聂兰和聂梅随云朵和聂大郎后面出了门。
村里采小野菊的人多了起来,价格也降低了些,云朵就挑着采,只要白色的甘菊,初开或半开的分开,这样分的更加精细了。
路上碰到了不少采小野菊的女娃小媳妇,聂兰还要和人家到山林里面去采。
云朵不怎么敢去,山林深处危险多,虽然不是夏天,却也有猛兽野狼啥的。
聂兰不听她的,拉着聂梅和几个人进了山林里。
云朵就和聂大郎在山坡上,山林外采。
傍晚回家的时候,聂兰几个人的竹筐都满了,几个人都很是高兴,还比谁采的多。
清湖围了不少人,聂大贵几个在打鱼,聂二贵正大声跟村里人说要买鱼的事儿,一副村人占了他好处的神情。
云朵看着皱了皱眉,不是这件事儿交给甘氏了吗?咋由聂二贵出来说?说还不好好说,施舍一样,这会更遭人嫉恨的啊!
等忙完回到家,柳氏剥了一筐子红薯叶埂子,看着自己的手,“我怕不够大家吃的,就多剥了些。”
云朵看了眼,没多关注,她拉着甘氏道,“奶奶!你咋村人说的,我刚才回来听人骂咱呢!骂咱家挣俩臭钱就不知道姓啥的,在村里喘起来了。一副村人占咱便宜的样子,施舍的样子,瞧不起人。好几个骂的!”聂二贵说话那德行,肯定有人不满,就被怪她乱告状了。
聂大郎愣了下,刚刚不是跟他一块回来的吗?他怎么没听到有人骂?
甘氏却相信了,“二贵!你咋跟村里说的,让人家都骂起来了!?”
聂二贵惊疑,又有些怒意,“谁敢骂啥了?我让他们捞鱼,我买他们的鱼是让他们挣钱了,他们有啥骂的!?这好处上哪找去啊!本来就是不要钱的东西,现在等于白给他们钱赚!”
甘氏怒声斥责,“你给我闭嘴!叫你这样子,还坏事儿了呢!”
“我哪个地方坏事儿了?我是为家里做事儿!”聂二贵不忿又不服。
柳氏推了下聂三贵。
聂三贵立马上前道,“村里的人都认为清湖是大家的,他们都觉得咱家占了便宜呢!二哥这样说,还真会让人嫉恨。这事儿我去跟他们说吧!请他们帮咱家捞鱼,行吧,娘!?”
看他笑的一脸得意,聂二贵愤怒,“三贵你插啥的手!”想抢功!
“都别吵吵了!我出去说说去!”甘氏想出去挽回一下。
云朵想了下,道,“奶奶!以后卖鱼我也不去,我就在家里收鱼招呼他们吧!”等她走了,这活儿就可以交给聂大郎或者聂三郎。
“你一个丫头片子,你收啥的鱼!家里的事儿啥时候轮到你插手了!”聂二贵恼怒的摆手,让云朵上一边去。
聂三贵也忙说,“家里有大人在,云朵就不用多忙活了。你不是还要采菊花茶吗!?”
也是。云朵看看聂大贵和张氏,俩人没有站出来的。
聂兰想说她来,可是吃力不讨好,她还要采小野菊卖钱攒私房。
甘氏决定先出去说说再回来看,就紧着出了门,在巷子街口说了不少热心暖心话,“也想给村里人找个零花钱,还有那小野菊,拾掇的干净些,卖的价钱也更好些。”
有人趁机打听,甘氏想了下,就把云朵拾掇菊花茶的法子说了,说到买鱼的,又说谁家想吃鱼,只要拿俩两条鱼过来,就让云朵帮着处理一条鱼。
村里人一听这样,都说甘氏厚道,还有些人觉得甘氏故意卖好儿。
甘氏回来脸色不太好,她是听到‘故意卖好儿’的话了,回来跟云朵一说,就让她收鱼,“那药水多准备一点,回头有想吃鱼的,正好拿鱼来换。”
云朵想了下,觉得也是个办法,“那我就多做些药水。”
“家里有这么多不用,让她一个小丫头片子管事?”聂二贵不同意。他看向聂老汉,“爹你说!”
刚才路上云朵碰见聂老汉,已经跟他说了,再卖了菊花茶,给他买鸡腿吃。聂老汉看云朵眨眼睛,“就让她收!你娘不都说过了!”
聂二贵睁大眼,他爹啥时候占到那贱丫头一边去了?
“收鱼也有学问的,不是啥鱼都收。有的鱼天生刺儿多,有的鱼肉质绵软,还有的鱼已经长了鱼籽,这些都要分清楚的。”云朵微微扬起下巴,接下了这活儿。
聂大郎看着她微微摇摇头。
次一天甘氏和聂二郎聂三郎去卖鱼,云朵就在家支起了摊子,准备收鱼了。
头一个来卖鱼的就是聂老实,他闲着没事儿,一大早就起来钓鱼,半上午钓了三条,怕鱼死了,卖不上好价儿,忙送了过来。
三条鱼两条鲤鱼一条鲫鱼,鲤鱼给了六文钱,鲫鱼只有巴掌长,云朵也给了他一文钱。
聂老实有些不好意思,想着下次再钓这样的鱼就不要了,不能白占便宜。
村里的人看他拿到了钱,有那闲着没事儿的老头也都准备了鱼竿,开始玩起了钓鱼。
云朵要在家等着人家上门,闲着没事儿刘氏老使唤她,她干脆也请聂老实帮忙,弄了根鱼竿,到清湖边钓鱼,跟聂老实几个钓鱼打招呼,谁要卖鱼直接找她,她是家里收鱼的。
只是她坐了半天都没有钓到鱼上来,她就想去远一点的地方。
聂大郎不放心,跟着她一块,说是帮她拎鱼,“你要是钓的太多,拿不动咋办?”
云朵黑线,她坐半天连个鱼毛都没钓到呢!
又找了个浅水有水草的地方,云朵正准备下饵,就见水里有虾。她眼神一亮,虾饺最好吃了,红焖虾,香辣虾,盐酥虾,虾球,炒虾仁,口水要出来了。
只是虾子并不好钓,钓这个也要看时辰,天暖和的时候,早晨和傍晚是最好钓的了。
云朵想吃虾子,就问村里谁有小孔的渔网,聂老实还真有,他是真喜欢鱼。
渔网是小孔的,也不大,云朵试着和聂大郎撒了一网下去,里面竟然不少深棕色深红棕色的大钳子。
“这是什么东西?”聂大郎把渔网拎上来。
云朵看着乐开了花儿,“是龙虾!”
“能吃?”聂大郎看她两眼都放光了,嘴角动了下。
“不能吃吗?”云朵有些兴奋的问他,见聂大郎点头,差点高兴的跳起来,“快撒网!撒网!这个是龙虾,很好吃的!啊……”太得意忘形,被龙虾钳子夹住了。
聂大郎看她小脸顿时皱到一起,忙伸手帮她。
龙虾钳子拽掉,云朵的手指头被夹红了一个印子,要再夹下去,她皮肤嫩,保不齐就要出血了,“这么厉害?这个能吃?”
“螃蟹就能吃,这个是龙虾,当然也能吃了。”云朵疼的吹了吹手,不过还是很高兴。麻辣小龙虾,她和老爸坐一块一能吃一锅。
“螃蟹也不是吃爪子。”聂大郎眉头微蹙。
“那蟹爪呢?”云朵瞪大眼。
“自然是扔了。”
云朵嘴角抽了抽,又问,“你见过吗?”她问见过,是料定聂大郎肯定没吃过。
聂大郎眸光微闪,“听说的。”
“这个时节是螃蟹最肥美的时候!”云朵就知道他没吃过,“虽然没有螃蟹吃,不过我给你做香辣小龙虾吃!赶紧撒网!”
聂大郎应声,起来往她指的地方撒网。
可能真的这一块聚集的小龙虾比较多,等到晌午,就撒了满满一竹筐。
云朵很高兴,她拿不动。聂大郎也拿不动。
于是,叫了别人帮忙,把龙虾抬回了家。
聂四郎问着就一把掀开盖子,“这弄的啥啊?”
下一秒就听到他的惨叫声,被夹了。
越拽夹的越紧,小龙虾硬拽下来,聂四郎都被夹哭了。
“你们弄这个回来干啥?弄回来夹人啊!”刘氏拉着聂四郎,指着云朵就骂,要不是被聂大郎收拾了一回,她就恨不得上手了。
“哎呀!别放跑了!这个能吃能卖钱!”云朵没理她,急忙过来又用盖子盖好,不让龙虾跑出来。
一听能吃,聂老汉忙凑了过来,“这不是钳子吗?这东西咋吃啊?”
“爷爷!这个东西叫小龙虾,不叫钳子。很好吃的!”云朵决定养上两天,把泥吐干净,明晚做一锅小龙虾来吃。
听很好吃,聂老汉就心动了,不过看密密麻麻的钳子,还是有点怕,不敢靠近。
云朵让聂大贵帮忙刷了个烂口的缸,把龙虾都倒进去,添上水,“姑父隔一会就换一次水,等小龙虾干净了,明儿个先做来咱自家尝尝,再往外卖。”
“嗳!我看着。”聂大贵就应了声,揽下了这活儿。
上午钓鱼的几个来卖鱼,云朵忙收了鱼,把鱼也都养在水里,“奶奶回来再说一声,明儿个再买俩缸。”
“就你好买东西,买这买那的,挣的还没花的多!”刘氏低声嘀咕着咒骂。
吃了晌午饭,云朵又和聂大郎去网小龙虾,这东西过了这季节就不好弄出来了,反正有水这东西就不容易死,可以放家里养着,多少都不怕。
小野菊也不采了,聂老汉也不钓鱼了,也过来帮着网小龙虾。
等傍晚的时候,缸里都装满了,不得不去借了个缸回来。
聂大贵挑了好几趟水,给小龙虾换水。
虽然收鱼要花钱,不过又多个小龙虾能卖,甘氏很高兴,次一天就买了两口缸回来。
云朵这两天兴头很足,很热衷小龙虾。幸而有聂大郎提醒,不然要把做药水的事儿给忘了。
张氏看到家里两大缸的小龙虾乱爬行,就头皮发麻。
下午早早云朵就搬了小板凳,教给聂梅聂兰刷洗小龙虾,张氏和闲着的人都被甘氏拉了过来。
期间几个人被夹了不少次,云朵没有再被夹过。
小龙虾刷干净,她先做了一锅的香辣小龙虾。
聂大郎烧锅,聂兰和聂梅在一旁打下手,甘氏也在一旁看着。还有聂老汉,他是等着吃的,还有一个。云朵说小龙虾熟了之后是红色的,他想看看咋变红的。
云朵轮着锅铲子,把八角大料干辣椒等放进去炝锅,没有辣椒酱,没有豆瓣酱,酱油甘氏也没舍得买,云朵只能做简单的。
调料炒出香味儿,小龙虾放进去开始用力的翻。
几个人就眼睁睁的看着,像变戏法一样,一锅棕色的小龙虾,就变成了鲜艳的红色。神情都变的奇异起来。
等小龙虾炒差不多,酒和花椒葱姜蒜放进去,添上开水,烧到收汁,香辣小龙虾就做好了。
都呛的不敢待在厨屋里,在院子里都能打喷嚏。
“你们家做啥好吃的?这个味儿都要把人呛坏了!”杨土根媳妇过来了。
聂兰顿时一脸戒备,这个死婆娘是踩着点来的吗?
人来了,总不能把她赶走。
其实云朵可以说小龙虾没熟,再闷锅里一会,可是她想了下,就舀了出来,让张氏和甘氏都看看杨土根媳妇的德行,这门亲事或许不成了。
杨土根媳妇也不傻,她怕吃了有问题,看甘氏和张氏招呼,就是不往桌上坐。
等云朵剥两个给聂老汉和甘氏,聂二贵几个也都学会了,纷纷剥了吃开,都一脸辣的不行,还要继续吃的样子,杨土根媳妇这才有意坐下,“我们家也吃饭了,我是出来叫孩子回家吃饭呢!”说着就要走,可眼神盯着盆子里的小龙虾,脚下愣是没有动。
甘氏就让张氏拿了个碗,给杨土根媳妇挖一碗。
聂兰唯恐她傻着拿个大碗,麻利的跑回屋拿了个小点的碗。
杨土根媳妇不满的看了眼聂兰,笑道,“兰儿真是勤快,等你大姐说了亲,婶子我也给你说一个!”
要是别人打趣,聂兰就不管了,但杨土根媳妇,她没有忍,当即呛声回去,“婶子说的这是啥话!也能是给小女娃说的!还当众说!”
杨土根媳妇就是气她抢着拿了个小碗,没想到一时嘴快,被她呛了回来,看着甘氏一众人,顿时脸色涨红,心下又恼愤,呵呵道,“婶子是夸你呢!给你开个玩笑!”这小蹄子,不过是个丫头片子,以后还不是要被嫁出去,能个啥!
张氏赶紧接了碗,给杨土根媳妇挖了一碗小龙虾。
杨土根媳妇端着,谢了一句,忙回了家。
云朵扫了眼张氏和聂大贵还有聂三郎几人的神情,这门亲最好还是别结了啊!几个人太包子,以后麻烦不断啊!
刘氏一边啃着小龙虾吃,一边骂杨土根媳妇,“就会钻营,占便宜,捞吃的。这门亲事根本就不能结!沾上就甩不掉了!”
甘氏也觉得再考虑考虑的好,“这小龙虾留一碗,等会儿我去一趟聂媒婆家里。”
“本来就没多少,已经挖走了一碗……”刘氏吃着盆子里还惦记着锅里。
“你个眼皮子浅的!满满一大锅,还不够你吃的?!”甘氏怒声呵斥。
刘氏想着自己儿子也还要聂媒婆帮着说亲的,就撇着嘴不吭声了。
聂二贵和聂三贵,聂二郎几个都吃的满嘴辣红了。
云朵剥小龙虾很快,聂老汉不怎么会剥,她就剥好了递给聂老汉。
聂老汉吃的很高兴,也实在有些辣,不停的哈气。
甘氏就让她别剥了,“你剥了自己吃吧!”
“你也吃一个吧!”聂老汉也道。
聂大郎把剥好的小龙虾肉给她。
“你自己吃。”云朵手快的剥了两个给他。
看她剥的快,刘氏心里恨得慌,看不过眼,吩咐云朵,“我剥不好,你给我剥几个!”
云朵瞪了下眼,“你发烧了吧!”
“二婶想使唤儿媳妇,还是再等等吧!”聂大郎把剥好的小龙虾再放云朵碗里。
刘氏气的脸黑。
看甘氏都要生气了,聂二贵在底下踢了她一下。
刘氏哼哼一声,“我们二郎一表人才,还怕找不到媳妇!”
有你这样的娘,能找到好媳妇才怪。云朵收回眼神,懒得看她,继续剥小龙虾。
因为人多,头一次吃,实在香辣过瘾,一家人把一锅的小龙虾全都吃完了,要不是提前留出一锅,能吃的一个不剩。
甘氏用碗端着,上面盖了个干净过的抹布,出门去了聂媒婆家里,教了她怎么吃,跟她说了卖小龙虾的事儿。
聂媒婆手里女娃是肯定不少的,就说明儿个她走一趟,看看那家人家的闺女定亲了没有,说给聂三郎,聂二郎的也帮着瞅瞅。
甘氏回到家,叫了云朵,“明儿个逢集,水煮鱼肉片可以明早做,这小龙虾明儿个再做有点来不及。”
“明儿个早点起来,两个锅一起,现做的好吃些。”云朵打着哈欠洗漱了回屋睡觉。
甘氏惦记着小龙虾,半夜里就起来了,见还没动静,就先去把鱼都杀好。
张氏听到动静也忙起来了。
云朵被聂梅叫醒。
两个锅,小锅做水煮鱼,大锅翻炒小龙虾。
聂大贵做了个大大的木铲子,张氏不停的翻炒着。
水煮鱼做了四桶,小龙虾做了两桶。
装上板车,云朵也背着她的菊花茶,一块去赶集。
等赶到青阳镇,天已经大亮了。
有那吃习惯水煮鱼的人还奇怪今儿个咋来晚了。
甘氏忙打开盖子,给几个常客舀水煮鱼,一边解释,“家里又做个香辣小龙虾,所以有点来晚了。”
有人好奇就问啥样的。
云朵之前已经剥了几个,切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聂大郎削的小竹签,她忙拿出来让众人尝尝,又打开桶盖子让看。
“这不是河沟子里的钳子吗?这也能吃啊?”
“小龙虾?我尝尝啥味儿的!”
一碗小竹签很快被拿完了,有的尝过不喜欢,有的觉得太辣,有人却吃了叫好,“这钳子咋卖的?给我来两勺!”
“小龙虾不按勺卖,一文钱两个,两文钱四个。十文钱送一个!有香辣的,还有不怎么辣的,微辣口味儿!”来之前云朵就照顾到了口味的问题。
“还有微辣口味儿?想的真周到!给我五文钱的!”
“我要两文钱的!”
“给我来十文钱!”
甘氏忙着,老脸笑成了花儿,还真得免费给他们尝尝,这样果然卖出去,还有怕买不着的。
两桶小龙虾,一桶香辣口味儿,一桶微辣口味儿,很快就被卖光了。
甘氏有点后悔没有多做些。
云朵把钱袋子给甘氏,剩下的鱼交给她卖,她要去卖菊花茶。
茶叶铺的人有点不太热枕,因为最近卖菊花茶的人多了很多。
云朵打开布袋给掌柜的一看,掌柜的就笑了,“你这小女娃,还真心思巧妙。我还就想买这样的!”当即就收了云朵的菊花茶。
拿着三十二文钱出来,云朵站在卤肉铺子旁看了看,花十文钱要了个大鸡腿。
又买了两块云片糕装兜里,这个回去给聂大郎吃。
甘氏见她真买了个鸡腿,觉得这孩子真实心。
“奶奶!我下次再卖了也给你买一个。”云朵笑着道。
“我不好吃这个,给你爷爷就行了。”甘氏心里很熨帖,给她两文钱,让她去买包子吃。
回家路上,聂三郎让甘氏和云朵坐车上,“到家有好远的路,我拉着你们。”
就会做好人!聂二郎冷冷瞥他一眼。
云朵的确有些累,不过她怕坐车睡着了,就让甘氏坐了上去。
回到家,聂老汉见到鸡腿很高兴,尤其鸡腿比他想象的要大,他拿着就啃了一口。
聂四郎看的流口水,“爷爷给我吃一口吧!”
“让你娘给你买去!”聂老汉不愿意。
“就让我吃一口!我就咬一小口。”聂四郎跟他央求。
聂老汉想到了肘子,本来犹豫的,不让他咬了。
聂四郎就跑去找数钱的甘氏要零花钱。
“自己卖菊花茶的钱呢?那钱我没让上交,你们就别再想零花钱!家里几宗子事儿都还没办呢!”甘氏头也不抬,继续数钱。
今儿个加上小龙虾,卖了一千二百四十文钱。
“家里的小龙虾还有一缸呢!明儿个还能再卖一回!赶紧的再网一些来。”甘氏满脸笑容,家里的银子是越攒越多了。
刘氏看着那多钱,眼里心里都热的,可惜家里不让她管钱。
聂二贵也咽口水。
甘氏把钱收起来,锁进柜子里的小匣子里,叫赶紧吃饭。
云朵已经就着鱼头汤啃上了菜饼子,啃完活动一下,就回屋睡觉。
一觉睡醒,家里的人都各自忙活去了,有甘氏在家收鱼,云朵就和聂大郎上了山采药水。
她把能用的都摘了,放在一个地方晒干,“都磨成粉,用的时候拿出来就行了!”
聂大郎也不问她怎么做,在一旁帮忙。
晚上自家人又做了一锅小龙虾吃,聂媒婆过来,说明儿个带聂三郎去相看。
聂三郎有些不太情愿,不过看看张氏还是答应了。
次一天,甘氏和聂二郎出去卖鱼,聂三郎和聂媒婆去相看。
那女娃肯定是没见着的,见了对方的爹娘,聂三郎觉得对方爹娘待他有些冷淡,眼神挑剔,想到王荷花,他表现就不怎么认真诚恳了。
对方有些不满,跟聂媒婆也没有一口推脱,因聂媒婆说了很多好话,就回话说打听打听,再叫聂三郎过去看一下。
聂媒婆把那女娃说的很好,聂三郎没见着,他就见到了王荷花。
这边杨土根媳妇催着定亲,说又有人跟王荷花提亲。
聂三郎听着就有些着急了。
这边着急,那边又得不到确定的消息。
不知道咋回事儿,聂媒婆说的那家听到了啥风声,说聂三郎已经和王荷花议亲了,还跑去相看,让那人家更不满了。
王荷花家的村里传出了爹娘都讨厌杨土根媳妇的传言。
云朵在一旁看的直摇头。
晚上张氏就问聂三郎自己的意思,聂媒婆说的那家条件好,自家有几亩地,说是女娃贤惠又能干,长的又齐整,爹娘也都明事理。她想愿意聂媒婆说的这一家。
聂三郎不说话,等张氏连问三遍,他这才小声说,“像巴结他们家一样,也不受重视。”
这话意思就是对方有些瞧不起他们,三郎说委婉。张氏叹口气,“那王家的女娃,你真觉得好?”
聂三郎想到王荷花抿唇一笑的模样,脸色红了红。
甘氏就说也去看看聂媒婆说的那女娃,兴许一对比,就知道哪个真正的好了。
张氏也说能看看就看看。
刘氏怒哼一声,“还能说看就看的啊!当人家闺女是白看的!”聂媒婆没给她二郎说成,给聂三郎说那么好的人家,凭啥就能成!?
为了孙子,甘氏还是跑了一趟,去找聂媒婆。
结果聂媒婆一脸为难,婉拒了甘氏。她说的人家都顶顶的好,不靠谱的根本不会乱说。也是看聂三郎人实诚能干,家里的日子有盼头。聂三郎不好好表现,还有点撇,现在再去看人家闺女,要是不愿意,凭啥啊?
甘氏脸色不太好的回到家。
张氏看着就知道没说成,叹了口气。应了聂三郎。
次一天,云朵正要上山采花,吃了早饭,看了聂大贵和聂二贵几个撒小龙虾,不用她下手以后就有小龙虾卖,跟钓鱼的那些人招呼一声,钓的鱼先放桶里,她上山回来就收鱼。
这边她刚和聂大郎走到山坡上,杨氏又过来了,这些天她都在家里看着豆芽菜,也的确卖了些钱,但和聂家比还是相差太远了!她又听聂家在收鱼,还卖啥小龙虾,她就忍不住跑过来看看情况。
云朵不想理会她,杨氏扬声把她叫了下来,“你个胳膊肘往外拐的死丫头!帮别人家发了财,娘家穷的叮当响,你连看都不看看,别人给你啥好处了?给你吃了给你穿了?”
“你又来干啥?又想抢东西是吧?”刘氏看见她就戒备。
“抢东西?抢你的东西了?你是谁啊?是我亲家母,还是我小孩姑奶奶啊!?”杨氏跟人吵嘴,理亏也能占三分,更何况说话的不是张氏,而是这个当婶子的刘氏。
听着她的讽刺,刘氏跳起来就要跟对骂,聂大郎扭头淡淡的说了句,“想想你的儿媳妇。”
这个时节可不是农忙,不少人在家里,见杨氏又想来分一杯羹,就挤在外面看热闹。
刘氏见不少人,生生忍住了骂意。
张氏也害怕,请杨氏进屋说话,喊聂梅赶紧泡碗菊花茶来。
杨氏今儿个来不是吵架的,她手里拎着个小包袱,眼神落在一直没叫娘的云朵身上,她有种才认识这个闺女的感觉。真是有些邪乎,二闺女以前都不会这些,到了聂家反倒会不少东西,还都能挣到钱了!
她现在后悔也想不到办法再把人弄回家,她婆婆提醒她,对闺女好点才会孝顺她,杨氏就扯了几尺花布拿了过来。
“这穿的还是在家里的旧衣裳,天冷了连件新衣裳都没有!不长脑子的,真以为谁都疼你,都对你好!不知道只有爹娘才会为了你好!”杨氏哼哼一声。
张氏涨的脸发红,羞愧的不行。
杨氏瞥了她一眼,把小包袱打开,露出里面绿底黄花的花棉布,抖开是个斜襟褂子,已经做好了,“一天到晚被人使唤的团团转,也别指望你有闲功夫给自己做衣裳了,这是你大姐给你裁剪的,我熬了两天给你做了这褂子,褂子有点大,里面能套棉袄穿。”又招呼云朵,“还不过来穿上试试!”口气也温和了不少。
云朵暗叹口气,即便是假关心,以前杨氏能对小云朵好一点,她也不至于投湖死了。因为她会相信爹娘让她嫁给张秀才做妾真的是为了让她吃好穿好过好日子,即使不愿意也不会那么绝望的寻死。
“愣着干啥!还不快过来试试!”杨氏伸手拉云朵。
“你别拉,我试行了吧?”云朵看那样式简单,却都是之前小云朵喜欢的,想来是大姐都清楚,所以才裁剪成这样。
看她拿着褂子回屋去换,杨氏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看了眼聂梅端上来的菊花茶,皮笑肉不笑的跟张氏说道,“你们家现在也算把日子过起来了,不管靠着谁吧!这儿子说亲了,闺女也该准备嫁妆了。不像我们家,呵呵呵!”
张氏被她说的抬不起头。
刘氏看着就觉得不妙,这贱人来肯定没好事儿,不知道这回又要抢啥东西!
柳氏想插嘴说几句,但想到杨氏的嘴,就没吭声。这杨氏不管好话歹话,只要她不如意的都不是好话,说话的人也不是好东西,她要是劝话,指不定也要被骂。
云朵很快换了新褂子出来,绿绿的底色,嫩黄的小花,虽然云朵实在很土,不过穿出来却比她之前那件绿色的打补丁的褂子好多了。
“现在知道谁是真正跟你亲,对你好了吧!?一天天胳膊肘往外拐,跟没长脑子一样!啥啥都给别人,你自己又落了啥好处了!?”杨氏点着云朵数落。
云朵暗自翻个白眼儿,“你要做鱼不大可能,那小龙虾你也做不出来。还是好好卖豆芽菜吧!这个一年四季都能卖。”
杨氏气的差点又伸手打她,忍着道,“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你哥说亲的彩礼还不够,你小妹前两天病了,现在都没有好!家里就指望那两缸豆芽菜,忙几个月连过年都不够!”又指着聂家,“他们都挣多少了?你再睁开眼看看生你养你的娘家,我们都快穷的喝西北风了!”
云朵收了衣裳,虽然有部分是因为大姐云英,不过想到和小云朵一样的云彩,她也是个小可怜,就问杨氏,“豆芽生的咋样?”
“让你去看看你都不去!你好问咋样!”杨氏没说要啥东西,她想办法把云朵骗回家,到时候在自家问可就好办多了。
云朵想了下道,“我跟你去看看。”
“现在时辰不早了,晌午就在家吃饭吧!”杨氏得意的瞥了眼刘氏几个,起来对云朵道。
张氏犹豫了下,看云朵要去,就准备带啥东西去,总不能空着手,到时候也说她这个做长辈的不准备。
云朵看她急着找东西,就装了一篓子小龙虾,一条杀好的鱼。
聂大郎拎着东西,跟着一块。
杨氏皱着眉头不想让他去,不过看云朵和他并肩走着,气的抿了抿嘴,算是没有拦着,一路回花石沟。
花石沟离白石村不远,沿着清湖,一路到山景湖光到花石沟。
刚到村头就有人认出云朵,她不常出门,但长得齐整水灵,又因为给张秀才做妾,投湖寻死,卖给病秧子聂大郎,结果还反忙聂大郎家做上了生意,发了财,她早成村里的名人了。
不过这些人云朵可不认识,之前小云朵天天在家干活,即便农忙下地也是埋头干活,因为怕干不好挨打,所以对村里的人少有认识的。
见有人问话,云朵就微微回个笑算招呼。
今儿个云铁锤没有去卖豆芽,而是在家里等着杨氏带云朵过来。
大门口还有一个十五左右的少年,一脸的不满又外加不屑,见云朵过来就嚷嚷,“来走亲戚的,咋连肉也不拿?”
这就是杨氏和云铁锤唯一的儿子,云光孝。被宠上了天,在家里要啥给啥,一点活儿都不干。成天把云朵和云彩使唤的像下人。
云朵只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她可不是以前受欺负连还口都还口的小云朵。
“问你话呢!你没长耳朵,还是没长眼啊!?”云光孝见云朵不理他,更来气了。
“没听见你哥问你话啊!?”杨氏不满的看着云朵。
云朵指了下聂大郎拎着的篓子,“没看见吗?”
杨氏看她脸色不好,想到还要哄着她把做鱼和那下龙虾的方法教给她,就哄云光孝,“有条鱼,还有小龙虾,晌午就做了给你吃,啊!”
云光孝哼了一声,吩咐聂大郎,“拎到屋里去!”
聂大郎只扫了他一眼,随云朵进院子。
云铁锤家也是和聂家一样的院子,不过是三间堂屋,左右各两间厢房,因为他们是分家出来,房子后来盖的,所以显得不那么旧,比聂家要好上些。
厨屋里一个灰扑扑的小女孩,身上的衣裳打着补丁,洗的发白,小脸很瘦,两个小肩膀也削瘦削瘦的,很单薄,正扒着门看云朵,一脸的不敢认。是三姐妹中最小的云彩。
云朵没往堂屋去,直接问,“生豆芽是在厨屋生的吧?”
“在厨屋里!”云铁锤道。
直接进了厨屋,就看到在屋里靠墙摆着两口缸,一口缸生的是黄豆芽,一口缸是绿豆芽。云朵看了下豆芽,皱了皱眉头,“不是说豆芽要使劲儿往下按吗?”
“稍微按按不就行了,一使劲儿还不按坏了。”云铁锤白她一眼。
“豆芽是活的,按的越解释长的越粗,浇水越勤快,长的越水灵。这是生豆芽的诀窍。”云朵给他白了回去。
“你个死丫头还敢翻我白眼儿!?你长能耐了你!”云铁锤伸手就往云朵头上打。
云朵闪身躲开,目光凉凉的看着他。
云铁锤气瞪着眼,杨氏没好气的横他一眼,让他先去一边,让云朵帮着豆芽菜整整。
云彩看着满眼的震惊,二姐竟然敢给爹白眼儿,还敢躲开不让爹打,最后也没挨骂挨打!?
云朵把两缸豆芽都帮着使劲儿按了又按,让云铁锤冲一遍水。
云铁锤人懒,所以冲水也老实不舍得冲,因为这里吃水都要去村里的水井挑水回家。
看着两桶水都下去,云铁锤简直又要骂人。
“再买两口缸回来,放在这面墙的一排,冲过的水正好顺着冲到猪圈里。”
云朵说完示意云铁锤去买缸,就把小龙虾的篓子拎过来,拿了个盆子,舀了一盆水,开始刷小龙虾。
“卖这个又不挣钱,再弄两缸还照顾不过来呢!那挣钱的咋不教给我们!?”云铁锤不愿意,拉着脸叱问云朵。
“就是!挣钱的不给我们,给外人,你眼里还有没有我们!?”云光孝在一旁应和。
云朵扔下小龙虾,站起身要走。
“你站住!当爹娘的还不能说你一句了?你现在咋这个脾气了!?”杨氏立马喝道,“谁给你送衣裳过去,谁给你做新衣裳穿啊?谁生你养你到这么大啊!?你就不看看娘家过的啥日子,那聂家过的啥日子,他们家又是咋对你的!”
“去买缸。”云朵斜着眼看云铁锤。她借用小云朵的身体,就算做了一点点小报答了。
杨氏拿了钱给云铁锤。
云朵又坐下刷洗小龙虾。
云光孝眼神有些奇异,觉得这个二妹变厉害了,赶甩脸子了!看那些吓人的钳子,他伸手小心的去拿,一下子被小龙虾夹住了,疼的直嗷嗷叫。
杨氏立马扑上来,“哎呀!儿子啊!疼不疼啊?快让娘看看!”
云光孝咧着嘴,“疼死我了!”
杨氏见疼的都快哭了,指着云朵就骂,“没长眼啊死丫头!拿这个东西来夹你哥的手!你的心咋那么狠!不知道你哥手皮儿嫩薄,看这手夹的!”要不是想着等会让她教做鱼,杨氏就上手了。
“就是!夹的我的手疼死了,你个满肚子坏水的!拿这个钳子故意夹我!”云光孝伸手就要打云朵的头。
聂大郎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她是我的人,你们没有权利,也没有资格再打她!”
“你算老几!一个快死的病秧子,你快放开我!”云光孝叫嚷着。
“我是花银子买了她的人,卖人的那一刻就和你们没关系了。是我好心,让她回来指点你们一二。”聂大郎声音凉寒,目光幽黑清冷。
“你……”云光孝这些日子也是听了不少话的,有人说杨氏卖闺女,结果现在闺女能耐了,就等着她后悔,又见聂大郎强势,不是个好欺负的,还提到卖云朵的事实,他恼忿不已。
聂大郎松开他的手腕,幽幽的看了眼杨氏。儿子是宝,闺女竟然连下人都不如,呼喝打骂,怪不得云朵宁愿投湖寻死,活过来宁愿跟他这个不知道啥时候就会一命呜呼的病秧子,也坚决不愿意回来。
杨氏看聂大郎站出来,又说她卖闺女的这事儿,心里恼恨,见云朵脸色也不好看,她抿了嘴,“好了!好了!赶紧拾掇做饭吧!”
云朵就继续刷洗小龙虾,把小龙虾的泥肠拽出来。
云彩在一旁看的睁大眼,娘竟然没打二姐,大哥也没有打成。她又看聂大郎,高高大大的,护在云朵旁边,她心里羡慕极了。
把小龙虾处理好,鱼洗了。
杨氏端了杂面馍馍过来,把饭做上。
云彩是烧锅的那个。
杨氏看了下刷小锅的云朵,叫云彩,“这边的火也烧着!”
云彩忙引了火到小锅这边。
聂大郎搬了小板凳坐下,帮云朵烧锅。
云朵先做了香辣小龙虾,舀出来满满一盆子冒尖。
云光孝在一旁看的稀奇,小龙虾刚出锅,他就伸手抓了一个过来吹着吃,“这咋吃啊?”
云朵看也没看他,刷了锅,又挖了一勺油,把鱼扔进去,煎了下,添上水,烧。
大锅好的时候,鱼也好了。
满院子都飘着香味儿。
云铁锤也正好买了缸回来。
有人凑过来问云朵拿了啥好东西回来,云光孝咣当关上了大门。那人哼一声走了。
坐在一块吃饭的时候,云铁锤和杨氏,云光孝学着剥了小龙虾。
云彩连夹菜都不敢,只敢吃一旁大碗里的炒青菜。
云朵连剥了三四个小龙虾给她,“吃吧!”
云彩小心害怕的看着杨氏三人。
杨氏没好气道,“你二姐给你剥的,你就吃了吧!”
云彩感激的看云朵一眼,小口小口的吃着。
云朵不是没吃过的人,见三人吃的虎,她吃了几筷子,就改吃青菜。
“辣死了!辣死了!快给我拿水!”云光孝辣的哈气,吩咐云朵去拿水。
云彩忙下了凳子,跑去厨屋端了大半碗水递过来。
云光孝一把端过来,喝了两口,瞪云彩一眼,“就端凉水来!”
云彩低着头让他骂,饭都不敢吃了。
“你自己没长手没长脚啊?云彩是妹妹,不是供你使唤的下人!”云朵实在看不下去,尤其杨氏和云铁锤一脸任儿施为的样子,云光孝一脸的理所当然,之前的小云朵过的也是这种日子,她胸腔里忽然的一阵怒火。
“丫头片子本来就该被使唤的!不使唤白白养大嫁给人了,岂不是亏大了!”云光孝哼着鼻子。
这想法根深蒂固,根本不是说几句就能改的。
云朵愤怒的同时又深深的同情小云朵和云彩,还有之前受苦现在受难的大姐云英。
她不想待在这里,吃了饭就想走。
云彩拾掇着碗筷,分两趟送到厨屋去,开始刷锅洗碗。以前这活儿是小云朵的。
云朵深吸口气,“你让开,我来刷吧!”
“还是我刷吧,二姐。”云彩拿着刷锅的高粱穗刷子不松,怕回头再被骂偷懒不干活儿。
云朵执意拿了过来,让她歇着,把锅碗刷干净,刷锅水添上些玉米糁子和玉米秆碎渣,搅拌均匀了,拎去喂猪。
聂大郎过来帮她拎猪食桶。
杨氏就在一旁看着。
喂了猪,云朵洗洗手,就让云铁锤和杨氏把新买的缸也拾掇生上豆芽,又跟他们提示,“等豆芽生出来,你们就去镇上酒楼和饭庄问问,看他们要不要豆芽菜。冬天没啥菜吃,一般都会要的。再零碎在集上卖些,走街串巷卖些,不会少挣了。”挣不多,户口是没问题的。
杨氏和云铁锤眼神亮了,两人之前可没想到把豆芽卖到酒楼去。云铁锤又不满了,“你之前咋不说!?现在才吭声!”
“我以为你们会想起来呢!”云朵挑了下眉头,“我该走了!你们就按我说的生豆芽吧!”
“走?走哪去!光生个豆芽够干啥的?他聂家卖鱼又卖小龙虾的,不知道挣了多少钱,你还去县城里做过鱼,这挣的钱都归聂家了吧?!你把生你养你的亲爹娘当啥了?今儿个既然叫了你过来,就是让你把做鱼也教我们的!”云铁锤沉着脸嚷道。
云光孝已经闩上了大门,“不交出来,你们今儿个别想走!”
杨氏也没有喝止,而是看着云朵,声音冷硬,“你个死丫头,一点不知道感恩!我是你亲娘,这才是你的家!你身上穿着还是我给你扯布做的新衣裳!我又没有不让聂家卖鱼,你就快点把做鱼的法子教给我们!不然……聂大郎就自己回去!闺女是我生的,就按之前说的,过两年再来迎娶!”
“你们……”云朵气的小脸发黑。
“光孝!把大门关好了!这死丫头今儿个不把做鱼的法子交出来,看我不打死你!”云铁锤拿起了荆条,最后一句是对云朵说的,粗长柔韧的荆条举起来,就要往云朵身上打。
不交也得交出来,先打了她就交了!
------题外话------
码完首章一看二万二~俺果然是个二~(⊙o⊙)~
感谢亲爱的们支持首订~情节展开~进展就快了~云朵是会咬人的兔子~大郎是会放冷箭的狼~\(≧▽≦)/~
另,好友妖娆小桃子《田园茶香之贵女嫡医》已经很肥鸟~亲亲宝贝儿们可以随意跳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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